在徐冉强力干涉下,王一一到底是递交了辞职报告并且迅速做了移交,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回家抱窝孵蛋。
在公司里知道徐冉与王一一恋情的人极少,但这并不妨碍事实的真相在正主儿离开后以闪电式的速度进行传播。多少漂亮妹子含泪饮恨咬小绢,闹不明白徐冉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好青年,怎么就落到王一一这个好色女手里。更少不了公司里那些稍平头整脸的男青年们个个学着搔首弄姿,频送秋波:徐特助已经没戏了,考虑考虑人家嘛。
可这一切却和乔稚没有什么关系,眼下她正要准备一项很重要的职称考试。考试的时候定得很刁钻,在十二月中旬,不上不下又卡着个年终截点,非常讨人厌。她在年初报的名,有自习过几个月。后来工作一多再加上妖怪来妖怪去的,也丢了近半年的时间。可让她放弃这个考试机会又不甘心,现在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工作久的人都已经不太习惯死记硬背的念书方式了,理论联系实际才是硬道理。但是在考场上,正确的答案永远是和教科书保持一致的,哪怕联系到实际时顶不上鸟用。
考试前一周乔稚过得很灰暗,下班回来简单地吃点东西就开始背书做习题,熬夜到凌晨二三点钟是常事,从小学一路厮杀到大学的人类对此习以为常了。可是这种反常的休息规律让妖怪很是困扰,因为人类这种紧张的生活状态深深地影响到了妖怪的身心!
晚上的福利抱抱没有了,一起依偎着看电视的甜蜜时光没有了,解闷说笑逗乐也没有了。她的眼里除了名词解释就是试算习题,再不然就是组列各种报表,这让妖怪很是不安惶恐——无论是任何生物,没有存在感这种认知总是可怕的。
“乔乔,很晚了。”晏玳小心翼翼地看着眉头紧蹙的乔稚,“你看都快十二点了,该休息了。”
“你先睡吧,我再一会儿就好。”她头也没抬,“等你把被窝烘暖了我就进去了,乖。”
前两天都这么说,结果还都是他一个人窝到睡着了她还没进来。晏玳在心里吐槽,可表面还是好声好气地劝说:“你这样效率也不高,还是好好休息吧。”乔稚敷衍地应了几声,继续埋头做习题。
知道她当自己的话是耳边风了,妖怪其实有些小伤心,可还是本着做贴心小围脖的本份在她身边挤着给她供暖。又熬了一个多小时,晏玳打了个呵欠,强撑着精神说道:“乔乔,去睡嘛。”见她充耳不闻,只得轻叹一口气。起来泡了杯可可牛奶,又拆了盒果仁饼干给她当点心。没良心的人类吃完喝完继续无视妖怪,专注背书做习题。妖怪不甘心,挤挤挨挨地拱着她:“乔乔,去睡嘛,很晚了。”他是个早睡早起的乖宝宝,生物钟相当地规律。
“你要困先睡,我还得一会儿。”她有些不耐烦了,这条名词解释很难背,老是记错顺序,“你别烦我了。”
虽然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可到头来他还是会上当受骗。晏玳趴在桌子的一头,眯着眼睛说:“我不困。”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狐狸精固执起来是劝不动的,她也能由他去。等到她背完了要回房休息,这才发现他正趴在自己的脚边,也不知道睡去多久了。到底是不忍心叫醒他,索性去房间拖了枕被铺好陪他一起睡下。地铺打得不算小,可她刚钻进去他的手脚就和长了眼睛似地缠了过来,紧紧地绞住。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全身被融融的暖意包围着再没有一丝缝隙,任凭外面的冷风如何肆虐,亦再与她无关。
临考的前一个晚上是最难熬的,大脑超负荷运转不说,心理上的压力也很大。从下班回来乔稚连饭也没顾上吃,一头栽进摸拟题测里做题。眼看掐好的时间要到了,可还是两个大题没做。等闹钟响起来了,她整个人都暴躁了,抓着闹钟往沙发上一掼,赌气地把卷子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晏玳默不作声地上前拾闹钟拣卷子,回头又切了盘水果放到她手边:“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做。”她把脸埋进膝盖,很颓丧的声音:“真不想考……”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坐在她身边轻声哄道:“不想考就不考吧,没什么的。”她抬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报名买材料花了那么多钱,又花时间上课念辅导,不考太吃亏了。”
对于人类的出尔反而和反复无常妖怪早已习惯了,知道劝解无用就只能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了。而乔稚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情绪不稳定,便打发他回房间:“你去看电视吧,别管我了。”出人意料的,狐狸精一句也没分辩就乖乖回房去了。
冬天的深夜里独自战斗总有一种孤勇的意味,填鸭式的记忆法让她痛苦纠结得差点没拔光头发,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就消耗了四杯咖啡,却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正在她精神几欲达到临界边缘时,卧室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来。狐狸裹着条大毯子出来了。
她无精打采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没睡?是我影响到了你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步往她走来。径直走到离她约两三米的距离才停下,笔直地站着。吸顶灯的柔和灯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清明而俊朗。见他只是站着不说话,她又问道:“怎么了?”
他往前小小迈了一步,清了清喉咙,小小声地问了一句话。就这句话差点没把乔稚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刨地洞,狐狸问:“女士,需要特殊服务吗?”
足足有三分钟她没回过神来,甚至连一个表达震惊的语助词都发不出来了。待到他再一次开口询问时,那语言更加直白赤果:“SEX,要吗?”而且为了配合问话,他还特意将毯子松了松,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肌。他明亮的眼眸此时微微眯起,眼底闪烁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唇边的笑涡漩起,略有些轻佻的味道。
弱爆了的人类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了。
记得蒲老先生写过的那些个美艳狐妖,都是趁着读书人在破庙啊书房苦读的时候跑出来送吃的喝的,或者就是红袖添香翻书研墨。印象里没见过哪只狐狸精一出场就搞色诱的,难道说因为蒲老头笔下的都是女狐狸精所以都很含蓄文雅,她养的男狐狸精所以就直白赤果?还是说因为时代进步社会发展,连狐狸精都知道温火慢炖收效慢,干柴烈火食现成?
正在思忖之间,狐狸精已经憋不住有了下一步行动了。这货迈着小碎步款款行至她面前站定,她的身体往后微仰起,双手防卫性地往胸前一挡,条件反射地质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狐狸精的模样有些局促,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紧张的。事实上在不开窍的状态下他是很羞涩的,更何况这项新业务他是刚上手,还摸不着门道。只能依样画葫芦,多少看着有些可笑。只是到了这一步,怎么着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可是面对乔稚这种异常防备的状态,他不免有些犹豫,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道:“不是要……要验货吗?”
乔稚石化了。
这不是我的狐狸,这不是我的狐狸,这不是我的狐狸……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数十遍后睁开眼,祼着胸肌的狐狸还笔直地站在跟前。她捂脸哀嚎一声:“呆子你这是怎么了?”
晏玳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露出的肉包好,趴在桌子上问道:“乔乔,你没事吧。”
“你才没事吧!”乔稚伸手揪他的脸,“不是去睡觉了吗?怎么突然这样子跑出来来啦?春天不还没到嘛!你发个什么情啊!”
他很委屈:“我是看你太累了,想让你放松一下。”
这是让她放松吗?这是存心让她爆脑血管啊。人类愤愤地抹了抹鼻子,质问道:“这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哪儿学来的?”
狐狸精有些犹豫地往卧室里一看,她跳起来往里冲。天杀的,光腚总菊不是搞网捞河蟹嘛,为毛测试频道会放半动作半科教版的脱衣舞男?瞧瞧这姿势神情,狐狸刚才可不就是这么模仿的。不过他的身材可比电视里的好太多了,那肩膀那胸肌那腰身那长腿啧啧啧……
“你就,就这么好的不学学坏的啊。”她干咽了口唾沫,“这么大只狐狸脑子长哪儿去了,这是你能学的嘛。没事跟着搔首弄姿的,也不知道羞。”一通脾气发下来他噤若寒蝉,只是低下头不说话,毛毯下露着一双光溜溜的脚丫子,脚趾头不安份地动着。
“以后不许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再次警告他,“现在给我去睡觉。”
他呶了呶嘴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乖乖爬上床。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是好心,不过没用对方法。不,狐狸一直在讨好她的,只是她对于他的举动没有认真回应或是敷衍以对,所以他才疑惑自己是不是没用对方法。然后就碰上了科教电视当坏榜样,狐狸精就被带着走歪路了。
归根结底,人类才是大坏蛋。
乔稚回到客厅坐下继续做题,可做着做着就不对劲了。眼前的文字公式全都变成了祼着胸膛一脸欲拒还迎的狐狸精。再往下看,了不得了,综合大选题的符号都浮动起来,竟然拼成那只扭腰甩胯抖ρi股的狐狸精,最要命的是连毯子都不披,全身上下只系了条草裙抖啊抖啊抖,簌簌簌簌簌……
这也太玄幻了思密达!
她捞起杯子狠灌了一大口咖啡,可咖啡早就冷掉了,苦涩不说还浇得她整个人都发冷。忍不住连着咳了几声,人就有些头晕眼花。眼前的书本习题越看越碍眼,越看越上火。都是这只死狐狸搅的,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进去不说,还烧起了邪火!
就在这当口了狐狸精听着她咳嗽的动静又探出脑袋,好心提醒一句:“乔乔,不舒服的话就早点睡吧,明天你要早起的。”邪火正旺的人类猛地一回头,目光炽热地盯着他:“睡,我现在就睡!”
睡死你个妖颜惑主的狐狸精!
晏玳不明所以,还以为她真听劝了,欢喜无比地敞开被窝迎接她。可没料到她第一脚踩上床,第二脚就把他蹬翻了。他睁着一双桃花眼,还没来得及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人类一记泰山压顶,第一波强攻就来了。
“我让你扒胸露大腿,我让你不穿衣服就披个毯子四处现,我让你好不学学坏的,我让你扭腰抖ρi股,我让你小鸟凸凸欲拒还迎……”她咬牙切齿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晏玳弱弱地、完全起反作用的求饶声,“乔……不,嗯…………我哪里……不行…………”被推倒的狐狸精很快就被剥个精光,连底裤都没给留。
她骑到他身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等那阵颤栗过后她开始慢慢地蠕动,口气却很凶狠:“以后还敢光着身子勾引我不?”狐狸精红着脸喘着气双眼含春水盈盈,他伸长手臂将她的身体牢牢梏紧,十指在她背后交握住。她的身体被迫完全贴伏在他胸前,听着他或浅或重地喘息,和自己的声音交叠起来,一种粘稠的暧昧感觉。
“我会对你好,乔乔。”他咬着她的耳朵,像是保证又像是承诺,“所以你别怕,什么都别怕。”
她脑仁发热哪里还听得清他说什么,只是含混地应了一声,继而摆动胯部缓慢地盘旋磨转。他眉头紧蹙,交握在她背后的手指亦慢慢绞扭起来,身体往上挺动迎合着她的动作。不比先前的哪一次激烈,甚至都没发出多少声音,就连他最后的颤抖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着他那精致如白瓷般的面孔在情潮的冲刷下渐渐扭曲,从紧绷的难耐到迸发后的放松。一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平稳了,他细密如扇的睫毛依然微微颤动着。可他的手指还在自己后脊上来回滑动,时不时点触两下。她埋首在他颈边咬他的耳朵,低骂一声:“臭狐狸。”他被她骂得心痒痒,觉得今晚自己这活儿干得真是不错,即给她排解了压力自己也尝到甜头。于是嘴巴咧开,也呵呵了一声。大概是太满意太满足了,晏玳在倦意来袭前竟然忘了问一上句:乔乔,你什么时候再考试呀。
等到后来再有机会问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只拖鞋:“考你妹!你个狐狸精祸害!还想让我睡过头误了考点吗?”
46颤抖吧,人类
得知乔稚因为睡觉误了考点后,王一一率先打来慰问电话。
这货先是哇哈哈哈一通长笑,然后就不遗余力地开始刺激她:“矮油,乔妹不是我说你啊,你说我没事老给自己制定个目标什么的不累嘛。该休息要休息的,绷得太紧容易长皱纹,女人一有皱纹就显老啊你晓得哇!”
乔稚心想你丫都给男人拣回家供起来孵蛋了,吃穿不愁的怎么会体会到她的苦楚。且不说王一一的家境如何,徐冉那是早就买好婚房以备筑巢引凤,不过这引来的是凤凰还是大胖母鸡那又另当别论。反正王一一现在有证在手有蛋在身,至少在未来十个月内是呼风唤雨有求必应了。
“我不像你啊一一姐。”她把柚子蜜倒进杯子里,冲开水进去,“我不但要供房子还得供衣食住行,断饷一个月就不得了了。哪像你,没钱回家管父母要,现在又多了徐冉这个提款机……”越说越郁闷,王一一的运气未免太好了。
王一一呵呵笑两声:“你啊,你是没见我被经理骂的样子,不过没告诉你而已。这年头干点啥都不容易,可咱不能因为活不好干就不干吧。那我爹妈供我读这几十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啦。……等娃出来后,我还是得去上班的。不过不能和阿冉在同个公司,这样真不方便。”
乔稚当然知道王一一是有韧性的人,要不然早就回家啃老了。不过在工作的时候,再难堪再难过也好,哪怕打落牙齿也只能自己吞下。回家后还得在父母面前装着若无其事,就怕他们知道了难过,说女儿回家吧我们养你。一一说虽然听着很窝心,可却觉得自己很没用。可乔稚呢,即使她想让自己无用些以期听到这样的话语,这辈子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啊,既然错过就错过吧。你要不是太累了,肯定不会睡过头的。会这样说明你的身体已经达到临界的水平,不要硬撑。”王一一最后总结道:“留着青山在嘛。昨天我妈还说起你呢,说她一老同学的儿子挺不错的,年龄人品工作家庭条件都很好。本来是要给我留着的,可你看我现在这样——”
“打住,男人我是不需要了。”家里这只大狐狸已经让她吃不消了,“你还是给别的革命姐妹留着吧。”
王一一哈哈大笑,“我早嗅出你不对劲了,是不是和那个晏玳呐。”乔稚大惊失色,一时失语:“你怎么知道?”王一一奸笑几声:“我是什么人呐,你这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我?之前介绍的那些男的都不差,可都没成。阿冉就说你肯定有主意了,让我少掺和。后来听那个什么超提起来,虽然只是个大概,可我一猜就知道是他了。乔妹你坏啊,还骗我说那是你表弟什么的。啧啧,那么粉嫩的小弟弟就落你手里了。对了,啥时候约出来坐坐。我现在怀着娃,得多看看美好事物,以后我儿子生出来长得帅,你这干妈不也有面子嘛。”
乔稚心想要是生下的娃身上体毛巨多或是尖嘴三角脸,你还不知道找谁哭呢?哼哼哈哈一通就给打发掉了。
第二通第三通慰问电话分别来自和自己一同报考的同仁,两个人的口径惊人的相似,都安慰她说这次的考试巨难,自己考得很差肯定通不过。这样的好意未免有些牵强,甚至可以算是粗糙的敷衍。但毕竟别人也表达了关切,她只能收下。
最后一通电话却是白蓉蓉打来的,在表达了遗憾与安慰后,她吞吞吐吐地问道:“乔姐,你那个考试资料还要不要用啊?如果不用了,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那堆资料她现在怎么看都扎眼,可白蓉蓉不是搞业务的么,怎么会对考这种行政类的职称有兴趣,不免多问了一句:“怎么,你想转行啊?”
“不,呃,其实,只是觉得多学一点也好。”白蓉蓉有些气弱,“那我过两天去你那里拿,可以吗?”
她爽快地应承道:“行啊,我带去办公室,你看抽空来拿就成。”本还想问她要不要做过的练习册子,可听筒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咆哮,白蓉蓉慌里慌张地应了一声,便匆匆挂了线。
乔稚鼓着眼睛瞪着手机好一会儿,直着脖子召唤神兽:“呆子,过来!”
神兽用两只蹄子也奔得飞快,“乔乔,什么事?”
“晏璨,他到底去哪儿了?”
“去打工还债了啊。”晏玳笑眯眯地,“我和你说的嘛。”
“去哪儿打工?”
“他欠谁的钱就给谁打工啊。”
果然!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让晏璨去白蓉蓉那里,你是让他去还债还是去压榨人家啊。”
“阿璨有分寸啦,他不会的。”
“……不是所有的狐狸都和你一样。”更何况晏璨那脾气她不是没领教过,晏玳在边上看的时候还好,一旦脱离晏玳的视线范围,那要多凶残有多凶残!
“我和阿璨交代过的,他也不敢乱来。”晏玳还是好脾气地笑,“不信的话你去问她嘛。”
不知道这狐狸是天生乐观还是习惯了不动大脑,这种轻巧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她才不会真的以为事实就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呢,这么想来确实有好久没听到白蓉蓉的八卦了。这对于业务部这种一直有高曝光率的人来说是很反常的,虽然这和业务部的办公室地点迁移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没道理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下结论,“你弟弟肯定把她祸害得够戗。”
晏玳:“不会啦。你相信我啊。”
乔稚:“打赌。”
他转转眼珠子,打蛇随棍上:“好,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
乔稚阴笑:“你想倒美。”
狐狸茫然了:“不然呢?”
邪恶的人类用刮骨刀一样的目光把狐狸从头到脚片了一遍,冷笑道:“尾巴。”
“咦?”
“你输了,就把尾巴给我当围脖。”
“……那要是你输了呢?”
“把尾巴还你。”
“嗯,……嗯?”
乔稚和晏玳打赌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同情,白蓉蓉并不是个讨人厌的女孩。而且就之前的经历来看,她应该过得很辛苦。晏璨的坏脾气就不用说了,偏偏白蓉蓉对他又特别恭敬畏惧,这样的一双妖怪凑在一起注定了弱势的更弱势,强势的越发嚣张跋扈。
乔稚打定主意,如有必要就让晏玳把晏璨拘回来,顶多她少用一层冰箱而已。不过这一切只是她自己的计划,只是制定还未实施。而在计划实施之前,有很多人为的或是自然环境的成因而导致计划进行不顺利甚至于流产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乔稚的拯救计划就是碰上了这种变化。
她和狐狸刚从楼道出来,还没走到楼前绿化带,突然从天降下一大瓢水哗地一下浇得他们透心凉。她愤怒地抬头想要骂是谁这么不讲公德乱泼水,可一仰脑袋就给灌了一脖子的雨。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下得非常不公道,竟然只往他们站的这一小块地凑。更诡异的是他们往哪儿跑那雨团就往哪儿挪,站着不动了那雨就暴下得更欢快,哗啦啦啦啦……
晏玳把外套脱下盖在她头上,扯着她就往回走。最邪门的事来了,他们一进楼梯口那雨居然停了。
她被后领浃的雨水硌应得难受,直抱怨道:“见鬼了,这怎么回事呢?”回家冲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见狐狸正捧着杯茶坐在阳台望天。冬天昼短夜长,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她本想叫他进屋来,外面冷。可想想狐狸毛多皮厚也不容易感冒,于是就转身去厨房煮了一锅金桔柠檬。出来看到狐狸还是四十五度角望天,忍不住出去问了句:“黑不溜丢看什么呢?”
狐狸没骨头似地往她腿边一倚,懒懒地说:“有朋友来了。”她愣了一下:“你朋友?”岂不是又一只妖怪?
狐狸抱着她的腿哼哼道:“嗯,昭霜。”
“女的?”
“公的。”
“……他要来?”她动了动腿,可狐狸就和粘在她脚上似地不愿意起来,“现在?”
他‘嗯’了一声。
“不会吧,这个时候?”正好晚饭的点呢,是要来吃晚餐吗?“我都没准备。”
狐狸眯着眼睛用脑袋蹭她的小腿:“准备什么啊,他刚才用雨淋你你还给他好吃的呀。”
“……刚才,”她灵光一闪,顿时热血沸腾起来,能行云布雨的神兽不就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咩!“难不成他是龙?!”
“苍龙。”
她双手捧心,软软地叫了一声:“天啊。”龙要到她家来了……房子会不会被撑爆掉啊?不不,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重点是龙,龙神啊,龙神要来她家了啊!!!
狐狸对于她这种反应很是不满,拽着她的裤腿一阵抖:“乔乔,你不能这样。”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起他当初来的时候岂止是天差地别。哪怕后来他从仓鼠精进化到狐狸精,她还有些嫌弃呢。现在可好,一听说龙来了马上就换一副嘴脸。都是上古神兽,哪能这样不公平!
狐狸的嫉妒心犯了:“家里太小了,我让他回去吧。”她一把抓住他:“你疯啦!”竟然要把龙神往外赶,这死狐狸胆子也忒肥了。
狐狸见她一脸愠怒,顿时气弱不少:“那我让他改天来嘛,你看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铃响,乔稚眼睛一亮:“来了吗?”
晏玳拉长脸,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她马上推着狐狸去开门,自己就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瞄。
门外站着很普通的男人,普通的衣着,普通的长相。若不是个子比晏玳高一些,几乎是乏善可陈。
狐狸嘴巴尖又尖:“昭霜。”
昭霜温和一笑,“阿玳。”
他顶没好气:“你怎么这个时候来?”马上背后就被戳了好几下,又扁扁嘴说:“来蹭饭吗?”
昭霜对他冷淡的口气丝毫不在意,近乎旁若无人地迈步进来,晏玳生生被他逼得后退得让开。这样是有些失礼的,可不知为何这样的举止放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突兀。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的身家教养会反应在他的举止上,这和他的衣着长相没有半点关系。
一只高贵的神兽,不管它怎么变,它的本质也是高贵的神兽并且拥有着让人类不自觉腿软尿崩的气势。
乔稚紧紧地抓着晏玳的衣服,很紧张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龙神。见对方举止温雅且观之可亲,也小小地松了口气。可没等定下神来,对方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不偏不倚地与她的目光对个正着。睽违十数年,乔稚再次尝到小学时上课递纸条被老师发现的那种可怕感觉。倘若不是前面有大狐狸支撑着,她差点就一ρi股坐到地上。
好在昭霜只看了她不到一秒钟便移开了视线,对晏玳说:“你之前说欢迎我来的。”晏玳只恨自己当时嘴太快:“我不过客气地说说,你还当真了。”昭霜迳自在沙发上坐下:“你什么时候知道客气?还不都是由着你的性子来。”他眼睫微垂,“而且我来前也打了招呼的。”
说起打招呼狐狸气还不打一处来:“你打招呼归打招呼,意思意思洒几滴就行了。有必要扔那么大一坨乌云来行雨吗?”
昭霜:“许久未召云雨,有些生疏了。”
晏玳:“看把我家乔乔淋的……”没等他声讨完人类就一迭声的:“没关系没关系,您别放在心上。”晏玳在旁恨得牙痒痒:“怎么会没关系,你明天肯定会感冒的。”
昭霜移眸到晏玳身上,慢悠悠地说:“你不会捏个避水诀啊。”
晏玳愣住了。
“是因为和我一样好些日子没用,也生疏了?”昭霜的语调拖得长长地:“还是说,你根本就忘记用了。”
大狐狸呆滞的目光已然说明一切。
“嗯哼哼……”昭霜将身体往后一靠,以一种近乎轻佻的口吻取笑道:“果真是如你阿叔说的,你啊,一分精两分狡剩下七分是呆脑。”
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被埋汰,任是再呆头呆脑也受不了。狐狸顿时周身凝气欲发,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很不时宜的动静。
咕噜~
人类很不好意思地低头:“不好意思,最近有些不耐饿。”
“正好,我也饿了。”昭霜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这是到吃饭的时间了吧。”
狐狸的脸很臭,倒是想赶他出去呢。可又怕人类造反,于是咬碎银牙说道:“我去煮面。”
昭霜的面色有些难看:“你煮?”狐狸扔他一筐白眼,难道不成你还想我家乔乔伺候你?
昭霜敛了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必麻烦了,一起出去吃吧。”
说得轻巧,你付钱啊!晏玳差没卷起尾巴拍他出去,可架不住身后有个窝里反:“好啊好啊,那就出去吃吧。呃,我知道有间店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您,您吃不吃鸭子?”
昭霜露出一个很亲民的笑容:“我什么也能吃一点。”晏玳在边上恶心得直翻白眼,是啊,连花岗岩山都能眨眨眼吞下的家伙,有什么是他不能吃的呢?
考虑到乔稚的钱包及兼顾到她的心理负担,晏玳没敢说昭霜除了不挑食外还很能吃,比晏璨还能吃。只得借机将昭霜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我有言在先,你别吓到她了。”
昭霜安抚似地拍拍他的手,说道:“你应该知道,和人类打交道我比你有经验。”
狐狸的嘴角一个劲地抽筋:“是嘛?”
昭霜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可是比你早入凡尘。”
狐狸颇不以为意地一撇嘴:“那也不代表什么。”
“可,看的总比你多吧。”昭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经历的,也能比你多一些。”
晏玳默然。其实那日在碧龙潭相遇,本是可以擦肩而过。可偏偏就鬼使神差地留了话,招惹了他来。其实,昭霜也是知道自己的私心吧,他本可以不理会。可他却还是来了,到底是顾念着旧情还是……
昭霜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说:“你我情份不薄,但也不至于深厚到能让我眼巴巴地赶来帮你。”见狐狸果然愠怒地抬头瞪自己,忍不住微微一哂,“不过是顺路罢了。”
晏玳扬眉,“顺路?”
昭霜笑而不语。
晏玳见他神色沉着,不由心下一动:“你是不是已经……”
“是。”
极简略的回答,却不知带着多少次轮回的沉甸甸重量。
哪怕之前小有龃龉,现在他也为他高兴。
可,没来得及等他说上两句感性的话,昭霜便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其实我是真的有些饿了,可既然你有言在先。那我就收敛些,吃一垄地的份量也就够了。”
47妖怪们的小本生意
乔稚选的地方便是以前常和一一来打牙祭的头牌鸭店。
她是个很实在的人,不爱搞什么花架子。请客吃饭就得让人吃饱吃好,又不为难自己的钱包。难得这鸭店物美价廉,还量多实在。虽然环境普通,但胜在干净整洁,招待朋友也拿得出手。
出来的时候正逢用餐高峰,幸运的是他们抢到了最后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她抬手招呼服务员:“这里点餐。”见来的妹子面生了,不免多问一句:“索菲和巩敏呢?”
“哦,索菲姐和敏姐今天一起轮休。”面生的妹子大概是业务刚上手,有些紧张,“您需要些什么?”
不是熟人点餐就不能照例说‘老样子’了,而且今天是两位,不,两只雄性,得往多了点才成。乔稚把菜单翻了一遍,点了两只招牌果香臻宝鸭、爆炒鸭肠、香卤鸭肝、京酱烤鸭片、原盅野鸭汤后,又问道:“您吃辣吗?”
昭霜还是那句:“我什么都可以吃一点。”
晏玳翻了个白眼。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烧烤鸭架子,“那你一定得试试这个!”
“乔乔,我要蜜汁鸭皮卷。”晏玳的努力争取存在感,“这个鸭露粥是什么?”
“那个是蒸鸭子的时候滴下的原汁,我们用来熬粥的,味道非常地好。”小妹热情推荐,“您看现在天气这么冷,一进来就吃大鱼大肉的比较伤脾胃。可以先点个鸭露粥暖胃垫底,然后再慢慢吃菜。”
乔稚便追点了三份粥,又加了几个清淡的餐前小菜。茶水很快上来了,不过餐馆提供的免费茶水都是廉价茶包或是干脆用茶梗子泡的,讲究的人闻着就不喝了。晏玳只是瞄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倒是昭霜连着喝了几口,轻叹道:“但凡有人在的地方,永远都是这么热闹。”
乔稚环视了一周,有些不好意思:“人们都比较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说话,聊聊天,这样有助于消化。”其实饭桌上聊得最多的话题永远是八卦和小道消息,哪怕是商务会餐和学术餐会也不能免俗。
说真的,哪还有比人类更八卦的物种呐。
昭霜闻言笑了笑,低头看着茶杯中的茶叶沫子,许久才轻声说道:“确实如此。”
粥和小菜一起上来了,晏玳一边学着乔稚往粥里加薄脆片一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昭霜将装着薄脆的碟子往他手边一推,说:“可能要叨扰你们一阵子了。”
人和狐狸的动作一齐停下。
“我想在你们那里多呆些日子,到处看看。”昭霜搅着粥,“变化太大了,得先熟悉熟悉。”
“熟悉什么啊,”狐狸拉长脸嘀咕道:“你明明适应得很好嘛。”比起他刚来还是一只胖鼠,昭霜不但是人形还穿得人模人样的,已经强很多了。
昭霜没有搭理晏玳,只是淡淡地看了乔稚一眼——他很清楚有些事晏玳是做不了主的。人类觉察到他的目光,心惊肉跳之余果断闪避,说话便有些吞吞吐吐:“这,这样啊。那你,你打算住多久?”
“乔乔!”狐狸差点没拍桌子,“干嘛让他住我们家啊?我们家现在哪有地方?不行不行!”
昭霜依然淡定地看着她。
她打心底是不愿意家里再收人或妖怪或神仙了,整得她家和民宿旅馆似的。但是在龙神那令人尿崩的潜气场下,人类举白旗投降了:“您要是不介意睡沙发的话,我没问题。”
狐狸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有问题!”恨恨地看着昭霜:“你故意的!”后者继续抿茶水:“是你让我有空来坐坐。”狐狸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这长角的懒虫,一坐就要躺一躺就要睡。”
没节操的玩艺儿。
乔稚见狐狸这么口不择言早就刷白了脸,手在桌子下狠拧了他大腿一把,狐狸这下流眼泪了,疼的。
菜陆陆续续地送上来,水准一如往常的好。吃到一半的时候有饮料促销人员来抽奖,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活动的乐趣大于奖励。所以她把机会让给龙神和狐狸,为表示对客人的尊重,由昭霜抽了第一手。
“我看看啊,”穿着亮色短皮裙的促销小姐从昭霜手里接过纸卷,展开唱道:“鼓励奖。”说完就往昭霜手里塞了包面纸。
乔稚有些讪讪地,原来神仙也不是一抽就中大奖的。
昭霜拿着纸巾翻来覆去的看,说:“这倒挺有意思的。”伸手又要去抽第二次,狐狸一把拍开来:“就两次机会,这次是我的。”那小气劲儿。
乔稚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们再买一瓶可以多抽一次。”
昭霜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狐狸把爪子伸进抽奖箱里一通翻搅,末了抽了一个纸卷。促销小姐打开纸卷,笑道:“安慰奖。”从小袋子里取了包牙签递给过来。狐狸一下就萎了,整个人阴郁得都能拧出水来。
乔稚忍着笑,安慰说:“聊胜于无嘛。”后面昭霜和晏玳又分别抽了一次,这轮比上次好些,分别是牙刷牙膏和毛巾。乔稚心想这些倒实用,而且马上就能用到了。
“这个很有意思,虽然都是些小东西,可是感觉好好。”晏玳啃着鸭腿说,“我们下次还来吃吧。”
“一一和我经常来的,很熟了,还可以打折。”乔稚擦了擦手,“对了,这店的老板娘长得可漂亮,气质很好的。”一一当时还说这样漂亮的老板娘该开个咖啡厅花茶店或是美容店,她往不远处的转角看去,呶了呶嘴,“喏,说来就来。”
晏玳和昭霜一齐回头看去,晏玳重重地叭叽了一下嘴:“哎耶耶,昭霜你看……”昭霜垂下眼皮,长长地‘嗯'了一声,回头继续吃东西。
似乎觉察到他们的目光,正在柜台后面专心算账的老板娘也抬起头来,不偏不倚地和狐狸笑弯弯的眼睛对上。下一秒,柜台后顿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
乔稚已然发觉不对,那老板娘看到晏玳他们的脸色活脱脱就是白蓉蓉见到晏璨的翻版。咬在嘴里的鸭爪顿时变得干硬难咽,她舔舔唇往晏玳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难道她也是?”
晏玳正从昭霜的爪下抢到最后一块蜜烤鸭翅膀,眉开眼笑地应道:“嗯。是只猴子。”
猴……猴子?
这么漂亮的气质老板娘是猴子精?
“手艺确实不错。”昭霜放下筷子,姿势优雅地将鸭ρi股撕下来丢到一边,“不过六七百年的道行,倒是在这里能混得开。”
乔稚仔细一想还真是,不管是半妖白蓉蓉也好,弱鸟杨乐乐也罢,似乎都混得比这些个大妖怪甚至龙神好。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最适合人间烟火,”晏玳接话,“所以没有办法专一地清心绝欲,总是爱在红尘里翻搅着。既然修行无法精进,也得在尘世间得到一点补偿吧。”说话间服务小妹过来添换茶水,这次的茶水明显比之前的档次高上许多。酽酽的茶水淀在杯底,像一块上好的琥珀。
突然之间她便有种预感,或许今晚她可以沾光吃霸王餐了,便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柜台,却没见老板娘的踪影。
事实正如他所料,在点好的餐上完之后服务生又接二连三地送上来许多菜品。不仅精致可口,连份量也是超乎寻常的多。可不管送来再多的食物,晏玳和昭霜总是能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全数清光。有时不过抬头的功夫菜盘就空了两三个,可就是在这种速度下这两人还能保持着优雅的用餐姿态,时不时还能空出嘴扯上两句她听不懂的文言文。
“怎么停筷子了?”昭霜将空盘子叠放到一边,“这个酱烧鸭瓜子很不错哦。”
她赶紧挟了几根青菜,“有在吃有在吃。”果然是人,不,神不可貌相,看着一副文弱斯文的模样,吃的竟然比狐狸还要多。幸好这餐馆也是妖怪开的,不然这种吃法还不吓死人了。不过照这么吃下去,哪怕这餐馆后面养着一湖的鸭子也能给吃到连根鸭毛都不留。
事实确实如乔稚所想的,到第八轮菜上完之后,后厨里所有的食物差不多清空了,连块蒜瓣都没留下。
“阿葱啊,怎么办?”老板娘一ρi股坐在灶台边上,漂亮的脸蛋上一团愁苦,“没菜了啊……”
“这时间早该打烊了!”腰和脸一般圆润的大厨粗声粗气地说道:“没菜就没菜呗,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好好招待他们。”
“阿葱啊——”老板娘跳起来捂她的嘴,“和你说了,他们可不是过路的野鸡猫子豺狼山狗。他们可是上古遗族,混沌破世的时候就存在的。要叫君上,君上!”
“那又怎么样?阿安,你就是这样爱瞎操心。要我说,他们来吃饭的,我就提供食物,吃完他们结账走人,我们打烊关门。正正常常的嘛,你搞的这个样子有必要嘛。天生万物平等,干嘛这么自贬。”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阿安扶额,“都多少年了你这野脾气还是不改。他们怎么会和我们一样呢?我们是飞禽走兽的出身,要不是好运受了几滴仙露,就早化成山野里的一堆枯骨了。而且就算我们沾了仙露,再怎么修炼也只能成精成妖,飞升成仙那是数千年甚至是万年才能出上几个。还得是有慧根仙元,前世受福报有大恩德的那种……”
“你别扯那么远啊,我可从来没想过那个。”阿葱把砍肉刀往砧板上一劈,“说来也真邪门,你说我们以前在山上几十年都碰不到一个同类,下山这几年遇见的也是屈指可数,还都是田鼠精鲤鱼精之类的。我还说要遇见个虎精才稀罕,唉,可见鸭子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一说就完蛋唉……也是我不好,在山里呆不住非得下山来……现在想想,成天在山里吊树藤摘香蕉,偶尔到山下叼只母鸡什么的,也挺不错。”
“这也不怪你。”阿安喃喃道,“也不知道该说我们运气好还是不好?有些啊,终其一生都遇见不到上古遗族,我们却一下遇俩。”
阿葱索性在她边上蹲下,“你刚才说他们是什么来着?”
“苍龙和九尾天狐。”
“长虫和狐狸?”
阿安头大如斗,内牛满面道:“阿葱,我早和你说了,要多看书……”
“我又不识字。”阿葱嘟哝道:“嗳,那你刚才没和他们作揖问好什么的?”
“我都快吓成一块豆腐了,多看一眼都不敢,哪还有胆子上去?”阿安低咆道,“再说了,他们也未必肯受。”
“这么狂妄啊。”
阿安抱头:“算了,不说这个。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再弄一点吧。”
“弄这么多给他们吃,收得回本钱嘛。”
“钱?你还想要钱?”
“吃东西当然得给钱了,怎么,难道因为他们有特权可以吃霸王餐啊?”阿葱瞪大眼,“这一厨房的柴米油盐可不是变出来的,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啊。你别告诉我你刚才送出那么多菜去,却没打算收钱!”
阿安都快泪喷了,“你个死爱钱的黄皮子哟,现在是保命为上啊!钱和命哪个重要啊!”气急了都有些原性流露,一双纤纤玉手上下左右抓个不停,“真是气死我了!”
“难不成他们吃不饱还要把我们吃掉?”阿葱瞠大眼,也紧张起来,“他们真会这样吗?”
“他们吃山吞海都不在话下,我们又算什么?”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们时的那种感觉,那感觉就好像被人掐拿住了元神再一点一点地攥紧,那种濒死的感觉。”
阿葱也被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真这么可怕?”见她许久不说话也有些胆颤了,“我再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起身翻了半天也只翻出一包面粉,她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蒸一笼包子吧。阿安,你看是蒸甜的还是咸的?要不要像我们供山神地主那样地捏个什么花样?”
阿安咬咬牙:“不必搞得那么花哨,普通的样子就好。重要的是心意嘛,呃,馅儿的话……苍龙我是不知道,但有听那谁说九尾天狐嗜甜,还有玫瑰豆沙吗?”
阿葱哭丧着脸,说:“没有,什么都没了,只剩白糖。”
“那就捏糖三角!”
可等糖三角蒸好端出去时,外面哪里还有人?
服务员将最后一笔钱交给老板娘,“最后一桌客人的账。我本来按您说的给免费,可他们说怎么着也得给点原料钱。我就按他们原来单子上点菜给结算掉了。”
没等阿安说话阿葱一把把钱夺过来,往手指头啐了两口唾沫点起来,“哇,才三百五十块!不要说原料了,连调味料钱都唔——”话没说完嘴里就给塞了块糖三角,新出炉的面点热气腾腾,糖馅滚烫火辣,烫得大厨一蹦三尺高。
“你个死黄皮子,就该你这种货给君上们当牙签塞牙缝儿!”
回到家后,乔稚把原来晏璨睡的铺盖卷儿翻了出来。考虑到天气的关系,她又加了条毡毯。狐狸在一旁看她上下搬动忙碌,破天荒地没上来帮忙。等到她开口招呼了,他才慢吞吞地上前托了一把。
“你和我生什么气?”狐狸尖嘴巴的样子真难看,“他不是你朋友吗?难道还把人家赶出去不成?”
“他又不是非得住这里不可,”晏玳非常不高兴,“你不应该答应的。”
她瞪眼一眼,偷偷往虚掩的门缝隙看出去,昭霜端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刚学会使用的电视摇控器按来按去的。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把人招来了,不该好好招待?我好心给你面子,你还不高兴了?”
说起这个狐狸就气弱了,说:“确实是我不对。可是乔乔……”
“你别可是了,”她打断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些,“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想啊,他到底是龙神嘛。以后我们万一有个什么紧急状况,他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归根结底就是人类的投机心理作祟,没事卖个人情方便以后用得到。
“可是,”狐狸郁闷了,“我们能有什么紧急状况?”
她咬咬牙,颇有些艰难地说道:“像是你的族人反对什么的,或是说犯天条之类的。……哎,反正就卖他个人情的事儿。再说了,我们家也不是没有多余的床。”就算是她杞人忧天想多了吧,可怎么着和神仙拉上关系,也是给自己多上重保险嘛。
狐狸更摸不着头脑了,“天条是什么?这些和昭霜有什么关系啊?我和他一样的。他能做的我也能做,他的本事我也都有。”不过各自有所擅长专精罢了。
“胡说,你是狐狸,是妖怪。他是龙,是神仙。你们怎么一样?”她唬他,“别再闹了,脸臭臭的难看极了。”
“不是的乔乔,我,我和昭霜,”晏玳这才明白误会在哪里,“我和昭霜一样是——”
“那个盒子怎么突然没声音了?”昭霜推门进来,看见晏玳一手抓着乔稚的手一手按在心口,看样子好像要掏心表白。他了然地一挑眉,“等你们完事,出去帮我看一看。”
正在解说的关键时候被打断,晏玳气得要命。可没等他解释完,乔稚却是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边走边说:“别闹!时间不早,得休息了。”可刚往客厅走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晏玳跟在她后面一下没刹住车,撞了上去,好在反应快地抱住她的腰,这才没摔倒。
电视里正在播放这阵子很红的动画片暖龙龙和寒小贝,而昭霜正端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看他们出来了,他还用种颇为好奇的口吻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龙呢,不但绿得像菠菜,长得还和称砣似地。”
乔稚尴尬地笑笑,“这是给孩子看的,得画得Q一点。”她怎么敢说暖龙龙的原型是霸王龙,和中国传统意义上的龙天差地别?
“Q?”
“就是很可爱的意思。”她赶紧转移话题,“这是你的铺垫,你睡的时候把沙发翻过来,铺上去就行了。或者我现在就帮你铺?”
昭霜看眼她身后的晏玳,后者用眼缝连可劲地夹他。他慢吞吞地起身,说道:“请。”等把铺垫铺好后,她说了声晚安便要去休息。可刚转身就听见昭霜幽幽的声音响起:“阿玳,我们一起睡吧。”
她脚下一滑,差点没来个180度的劈叉。晏玳及时扶住她,冲昭霜低吼道:“吃饱了太撑是不是?”
“啧,玩笑都开不起了。”昭霜也很识趣地不再激怒他,往床上一倒,说,“软软的,很舒服。就是短了点,不好盘……”
“嫌短?”狐狸横眉怒目,手指头往阳台外一戳,“外面有水管,那个又硬又长,你想怎么盘就怎么盘!”
“……”
48昭霜的心结
乔稚翻身把床头的闹钟按掉,正打算爬起来,腰上的爪子紧了紧把她往后拖,声音和被窝一样软绵绵:“今天周末嗯……”
“是周末,可我今天要加班。”拍开狐狸爪子起身,皮肤接触到冷空气浮起了一层小疙瘩。她很没用地一下又缩回被窝里:“怎么就这么冷了。”话说,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吧。
狐狸马上恪尽人体暖炉的职责,啪地一下粘上去:“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平常他要这样她至少会多躺上五到十分钟,可今天实在是晚了。她扭着腰要起来,可他的爪子死赖着不放,眼睛闭着嘴巴撅得像朵喇叭花:“亲一口就放你走。”
汗……节操掉一地。
蜻蜓点水地应付一口后她终于得以起身穿衣服,他也不避讳地支着脑袋看,眼睛满足地微微眯起。给人这么盯着实在是不好受,哪怕两个人该做的都该了,还是很不习惯。她有些别扭地转过身去,小声嘀咕道:“色狐狸。”现在还真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切一刀萝卜就等着要表扬的呆子了,乖乖听话又省心。自打开窍变回狐狸后各种狡猾腹黑小心眼,应付得有些吃力。
可是让他再变回去,似乎也不太可能了。她记得晏璨说过,元珠归位后他的一切恢复如常,这么说以前呆傻傻的反而是不正常的状态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着自古好事两难全。
晏玳没有去留神她在想什么,事实上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不会刻意去窥听她的心音。不谈什么隐私保护,而是出于对伴侣的尊重。半跪在床上为她扣上内衣扣子,忍不住低头在她肩上吻了一记,只觉得软香满怀:“你去漱洗,我去热个牛奶鸡蛋,很快的。”
她习惯性地摸摸他的脑袋,他的头发这两天似乎又长了些,尾梢还有些卷曲。其实他睡觉的时候也挺安份的,可每天早上起来头发总会这里翘一撮,那里卷一把。
有人说男人觉得女人穿自己的白衬衫时的模样很性感,女人觉得男人抽烟或是掏卡的姿势特别帅。让她说的话,沐着晨光还半睡半醒的男人最可爱。睡意朦胧的眼睛半开不开,嘴巴微张着像是要是打呵欠又拼命忍住。于是脸上便有了一种似怒非怒又带着些许哀怨的表情,挺不甘心的模样。
果然还是很渴睡吧。
她抿抿嘴:“不用麻烦,我去早点摊买就好了。”
“那不干净。”他揉着眼睛起来,“我去弄很快的。”
“行了,你去睡。”她已经走到门边,“大清早的别黏——”后面的话在看到客厅里的景象后便卡在喉咙里。
忘了……家里还有一只借宿的神兽。
客厅里,展开的沙发床上,苍龙昭霜正盘腿打坐。因为背对着窗户,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铺洒进来在他身后晕出了一轮巨大的金色光圈。大概是心理作用加强的关系,人类觉得一阵心悸,腿一软差点又跪了。
可能神兽是不怕冷的,在狐狸和她都得抱团暖被窝的情况下,昭霜非但连条毯子都不披,居然还祼着上身打赤膊。没想到那一身平凡无奇的装束下的身材居然这么有看头,胸是胸腰是腰。小腹上整齐的六块肌肉,不是那种过度发达的那种,而是蓄满力量的虬实。
食色,性也。
虽然身心都归狐狸了,但思想偶尔会脱轨,天马行空地幻想一下。但,没容她多涎两滴口水,眼前突然一黑——狐狸愤怒地冲上前去把沙发床上堆叠的毯子衣服卷巴卷巴一股脑地倒在他身上,犹觉不解气地抬脚踹了一腿,末了还不忘啐一口:野男人!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行动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她心惊胆战。特别是昭霜被他踢倒下去的时候,她脸都绿了。死狐狸不想活了?居然敢踹龙神?!
没等她发火人就被他半推半搡地往门外赶,她顾虑着昭霜的身份,生怕狐狸一个冲动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狐狸一ρi股给撅了出去,门呯一声地关上。
大狐狸醋起来很厉害的!
她徒劳地拍着门:“呆子,开门!”
里面没动静。
越是这样越不安,“晏玳,开门!”
“没事,你忙你的。”
说话的是昭霜。
她险险地松了口气。
到了公司她还有些不安,手头的事忙完后拔了个电话回去。晏玳很快便接了起来,“乔乔。”听声音倒没有什么异样,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家里没事吧。”
“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情啊?”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龙神。”
晏玳哼哼着,“昭霜?他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她说,“好歹人家是客人,你别老那种口气。”
“他算哪门子客人,不请自来。”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给人撂的地址,欢迎人家常来坐坐。
她扶额:“算了……”
“你放心吧,就算我现在想和他吵架也吵不起来,”狐狸说,“他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她有些诧异,昭霜看起来对这个世界也不甚了解,这么冒失地出去会不会出问题啊,“你为什么不跟着?”
“我干嘛要跟着?”狐狸很不高兴,“我又不是他老婆。”
“……”回去得教教狐狸,不能这么说话。原本还想问狐狸知道不知道昭霜去哪儿了,可一抬头话就卡在喉咙里——昭霜可不活生生地矗在她眼前么。
足足有一分钟她没缓过神来,直到对方拍拍她的肩膀,她才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昭……您,龙……”她有些语无伦次,“怎么来的?”怎么能这么本事找到她上班的地方?
“家里有你的名片,”昭霜似乎对于她的办公室颇为好奇,目光环视了一圈后才落在她脸上,“这里有吃的吗?”
“……”
好在周末加班的人不多又快到午休的时间,她把手头的事简单处理了一下便领着他下楼觅食。
知道昭霜对于食物并不挑剔,但想要把他喂饱估计不太可能。考虑再三后钱包略紧的人类决定把龙神领去了麦肯德——这山寨快餐店周末总有腿堡三个十块钱和鸡翅买一送一的活动。
点了一桌子的汉堡鸡翅鸡腿薯条扒鸡,她又在店员诧异的目光中跑去隔壁的小超市买了三瓶大雪碧。不过一个来回,桌子上的食物已经没了一半。昭霜正动作优雅地撕着蜜汁扒鸡,说:“这个味道还不错。”
她抖着手给龙神斟了满满一杯雪碧。
“早上的事很抱歉,是我太不注意了。”昭霜说,“阿玳把我好一通说。”
“您,您别理那只傻狐狸,”她急着解释,“他什么也不懂……”
“怎么会呢。”昭霜笑道:“阿玳只是心思单纯了些。”顿凝了片刻之后,又说:“何况他和我一样,都是于混沌破世之际诞生的上古后裔。再傻也傻不到哪里去。”
“不会……吧。”大狐狸和龙神,怎么可能?
“他确实是狐狸精,不过是九尾天狐。”昭霜慢条斯理地肢解着脆皮手扒鸡,“和普通意义上的狐狸精完全不一样,和你们以为的九尾狐也不一样。”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嗯,按你们现在流行的话,怎么说来着?狐狸精里的战斗机?”
“……”
“而且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他还比我长上些年岁。”昭霜撕不开蕃茄酱包,索性一把捏爆挤在汉堡包装纸上,抓了把薯条撒上去,“他不过是占了天生狐媚的便宜,怎么看都觉得小。”
人类默默地低头啃着炸鸡翅:于是,今天龙神来找她,纯粹是为了吐槽狐狸精里的战斗机年纪比他大却长得比他粉嫩么?
……她真的一辈子也不想知道狐狸到底多大年纪了!真的!
昭霜把最后一把薯条扔进嘴里,却依然口齿清晰:“我来这里,是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办。需要你的帮助。”
她有些吃惊地抬头,“我能帮上忙?”
“是,我要找一个人。”昭霜看着她,“她就在这个城市里。”
深受神话故事荼毒的人类马上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在找你的,你的恋人吗?”
昭霜没有否认,只是反问道:“你能帮我吗?”
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对于他提出的要求‘要对狐狸保密’有些犹豫。说起来,自打确定关系后她还没背着他做过事。而且,像是找恋人这种可光明正大、群策群力的事,没有必要隐瞒吧。
“阿玳,并不是很喜欢我和她在一起。”昭霜轻声说道:“我打算找到她之后,就和她一起离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她,也是人类吗?”
昭霜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缓缓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同盟!
她顿觉心神镇定,看着昭霜也觉了亲切了许多,再没有之前的心悸畏惧,“你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辨识的记号吗?或是有约定的地点。”
“感觉。”
凭感觉找恋人,果然是神兽的作为。她试图将他的抽象思维具体化,“感觉也有个具体范围吧。”
昭霜想了想,用手指蘸着蕃茄酱在包装纸上划了个圈,又在圈内点了两点,尔后指着两点说,“这是我们。”又指了指圈,“这是范围。”
“……”
人和神兽,想要找点共同语言还真不容易。
49昭霜的恋人
原本以为吃完午饭就能打发走昭霜了,哪晓得神兽压根就没走的打算。
“你要我现在就陪你去?”她吃了一惊,“可我下午还要上班。”
昭霜黑沉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她,过了许久才‘哦’了一声。继而用吸管拔弄着杯子里的冰块哗啦啦地响,她只觉得太阳|茓一阵地跳动,手心满是汗水。果然是没办法拒绝也不容许她拒绝的吧,可又不甘愿就这么就范:“我去公司把手头的事整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昭霜那仿佛冻住的脸这才松动了一下,说了声好。
她暗自叹气,大概晏玳是神兽中脾气最好的一只了,其他要么就和晏璨似地霸道,要么就像昭霜这般杀人于无形。
回办公室把活交代了一下,再匆匆赶回快餐店。昭霜已经在店外等她,见她过来也不多言语,下巴一抬转身便走。
要撂平常人身上,她早就上火了。但对象不是人,她也无从生气起。只希望今天下午能顺顺利利地将昭霜的恋人找到,功德圆满地将他打发走。
在乔稚看来,昭霜的寻找有些漫无目的,刚开始甚至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在商业街上来回走了两趟后,他终于在一间品牌男装店前停了下来。
难道是想换身新衣服去见情人?
可昭霜只是抬头看了看招牌,转身便往前走。走到前面的一家女装店前时又停了下来,她捺着性子跟在他身后。就这么在这条商业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六趟,搞得街边卖气球的小贩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就在她按捺不住想上前问个究竟的时候,昭霜突然转身走最进初停伫的那间品牌男装店,她紧紧地跟上,生怕出什么状况。
男装店里的人不多,基本上是男女组合的夫妻情侣档,所以他们倒也不惹眼。乔稚看昭霜一件一件地翻着展柜上的衣服,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挑选着。还没发工资的人类摸了摸扁扁的钱包,庆幸带了信用卡。
可在店里逛了半天也没见昭霜挑了衣服去试,店里的客人换几拔了,他还是东翻西看。终于,在昭霜挑拣领带的时候,在边上观察已久的导购员走过来笑吟吟地介绍:“这边是商务款,那边是平常用的休闲款,您需要哪种呢?”
昭霜仿佛没听到似地迳自拿起一条银灰色的细条纹领带,乔稚眼看那导购又要张嘴滔滔不绝了,马上挤过去:“这条不错,就这条好了。再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早点挑完了事走人,再这么耗着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出事。
昭霜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领带翻来覆去地看。这龙神今天真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她索性一把抽过来,说:“我先把这个结了。”可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不,不好意思啊,这条领带可以让给我嘛。”说话的女人显然是一路小跑着来的,说话还带着点喘,“我刚才看它老半天了。”
这种半路被截糊事儿实在让人不愉快,乔稚老大不高兴:“刚才我就没见你呀,现在结账了你冒出来……”
“我没骗你啊,你们来之前我就盯上它了。”女人有些讪讪地,“可这店一点折也不打,我就没狠下心。结果出了门就一直记挂着,这不又回来了么。”
乔稚见她说话还算实在,有心想让,只是昭霜看了这么久就挑了这一样,便又有几分犹豫。她往昭霜看去,见后者正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眼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光彩。她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她吧。
女人见她沉默着,语气里便带上几分焦虑:“拜托了,我真的需要它。这是我打算送我老公的生日礼物,您就让给我吧。”
坏了!
她有老公了!
乔稚提心吊胆地看着昭霜,生怕他有什么动作。可昭霜除了目光略闪了闪,表情依然纹丝未动。
“拜托了。”女人还在恳求,“您看我把女儿都托给朋友,特意赶回来买这条领带……”
没戏了!
人家连女儿都有了!
乔稚此时是万分地同情昭霜,想他可能孤孤单单地等待了许久,费尽心思才找到了恋人,结果人家却是有老公有女儿,完全一个幸福快乐的小主妇。
“拜托了……”女人还在请求。
昭霜终于收回目光,对乔稚说:“给她吧。”
乔稚愣了愣,“啊?”
“给她。”昭霜的声音很淡漠,原本搭在柜边的手也垂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
乔稚心情复杂地把领带递给那个女人,对方欢欢喜喜地道了谢,马上去柜台结了账。在这过程中乔稚暗自留意着昭霜,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女人。
乔稚看着有些心酸,觉得命运真他妈的是一位后妈!可没等她多谴责后妈几句,身边便刮过一阵风。定晴一看,昭霜已经跟着人家出了店门。她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那个女人走得不快,期间还停下来打了通电话。乔稚是第一次干跟踪这种鬼鬼崇崇的事,一见对方停下来就心虚地到处找掩体。相比起来昭霜就淡定多了,不但一直与对方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在人家四下张望的时候还不躲不闪。也亏得那女人神经粗,竟然都没发现。
一路跟到了某某广场的地下游乐场,那个女人突然加快步伐往旋转木马走去。昭霜此时不再紧跟,而是刻意地拉开了距离。乔稚看到那女人和一个长相温柔的女子打了声招呼,接着弯腰抱起婴儿车里胖嘟嘟的小宝宝乱亲一气:“小溪溪~和果果玩得开心吧。”
乔稚看着那对幸福的母女,再看看一脸木然的昭霜,顿时五味杂陈。
好苦逼的龙神。
没等她感慨完就见昭霜欲举步上前,她顿时心惊肉跳,一下挡住他,低声问道:“你想干嘛?”
昭霜的目光凝在那对母女身上,“看看。”
“在这里看就行了。”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现在你不能过去。”
“难受?”昭霜看她,“我为什么要难受?”
她一时语塞。
昭霜将她拔到一边,缓步上前。她不敢阻拦,只得和跟屁虫似地跟在后面,做好随时拖他跑路的准备。
因为角度的关系,长相温柔的女人先注意到他,尔后另一个女人也转过身来。她肯定觉得惊奇,脸上毫不掩饰的诧异,“您是刚才……嗨,刚才谢谢您了,您这……有事儿吗?”
昭霜的目光似乎凝冻住了,喃喃说道:“好美。”
乔稚眼皮突突直跳,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浮起。
女人看了看怀里的女儿,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但是被人称赞自己孩子长得漂亮,当妈的总是有成就感的。于是礼貌地谢了声,但见对方非但没走,那目光还越发热烈地盯着另一辆婴儿车里的小宝宝。小宝宝穿着绿色的小恐龙装,此时正甜甜地睡着,粉色的小嘴巴微微撅起,像朵娇嫩的小花苞。
昭霜像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着这个熟睡的小宝宝。那眼神就和饿慌了的狼似地,闪闪地发绿光。
边上路过一个长相喜庆的小男孩拖着他妈的手,嚷道:“妈妈,你看,怪蜀黍!”他妈低斥一声:“臻祖宗,你快给我闭嘴吧!”速度拉着走开了。
昭霜浑然未觉不妥,只是兀自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下不要说两个当妈的了,就连乔稚都觉得昭霜这表现十足地变态。两人女人立刻脸色大变地倒退几步,特别是那只小恐龙的妈妈,简直是花容失色了:“你想干嘛?”她的声音尖锐,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昭霜扫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渗人。那女人像是吓到了,但还是鼓足勇气喝道:“你离我儿子远一点!”
乔稚的下巴掉了。
儿子?
男的!
眼瞅着这变态的目光热烈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两个当妈的当机立断,几乎是动作一致地推着婴儿车扭头就走。
那速度,好像连脚上都安了轱辘,溜得飞快。
出乎意料地,昭霜竟然没有追上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许久后,“可以放开我了吗?”
乔稚这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因为用力过大的关系,她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对不起啊,我……”她咽咽口水,“你冷静一点。”
昭霜看向她的目光比冰还要冷。
她慢慢地松开手,缓缓后退一步。她想挤出一个笑容,可不管怎么努力,脸上却像是罩了层硬壳般动不了。
昭霜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挪开,“你以后,也会有这样的轮回。而我的现在,会是晏玳的将来。”
50乔妹的决心
回到家的时候天刚刚擦黑,略显得黯淡的月亮边上几颗针尖大小的星点儿,零零碎碎的模样看得很是冷清。
晏玳接过她递来的包,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自己的脸贴近她的。暖暖的脸熨着她冰冷的脸颊,一点点地将热力过渡过来:“冻坏了吧,今天早上你该多穿件衣服的。”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甜香味,还有一种无法言述的温暖味道。她有些恍惚地想着小时候,入冬前妈妈总会把柜子里的棉被翻出来晒太阳。晒好的被子蓬松绵软,阳光的气息里夹杂着丝樟脑丸的气味,世俗却安然。回忆如涨潮的海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她近乎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味,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奇妙,撂平常也会觉得不对劲。但是她软玉温香在怀,他也乐得装糊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推开他,嘱咐他把菜蔬料理好,便转去洗手间。
洗脸盆里已经放好了水,因为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略有些凉了。她放了些热水,将手脚仔细擦洗了一遍。洗脸台上的镜子被热气熏得一片云笼雾罩,连人的轮廓都照映不出来。抬手拭开一隙,冰冷的水珠在掌下凝结,指尖便有些发冷。镜子里人的脸略有些苍白,双颊像是被冻得厉害了,呈现着不正常的绯红。眼皮有些浮肿,可眼神却还算是精神。
她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人一会儿,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按她要求地把东西准备好了,见她出来了他很殷勤地迎上前来:“晚上吃火锅啊。”她点点头,“天冷,吃点热的。”他高兴地真搓手,“我去洗锅子。”
“不是鸳鸯锅。”她说,“洗另外一个,还有,把电磁炉搬出来。”他一一照办,然后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料理火锅。
把洗好的红萝卜和山药土豆还有玉米切成小块一层层叠在火锅里,上面码上豆腐、面筋、腐竹、百页结,还有油豆腐皮小包,里面是香菇木耳的馅。最后浇上撇去浮油的莲藕排骨汤,移到电磁炉上小火慢煮。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的荤香,但那蔬菜豆类制品特有的清淡香味却也能引得人食指大动。
晏玳早已经摆好碗筷等待她入席,家里的桌子不大,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是十分亲近的。晏玳手长脚长,总是喜欢把脚爪伸长到她座位下。她体质不算特别好,一到冬天手脚就容易冰凉。他总是拔弄着她的脚丫子然后夹到自己的脚爪间,一边暖和一边吃豆腐。
今晚煮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特别是那小半锅的油豆腐包,他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相较起来,她却吃得不多,喝了几碗汤啃了几块玉米再吃些面筋就停了下来。却也不离开,只是支着下巴看他高高兴兴地享受这顿丰盛的晚餐。
晏玳吃得高兴,嘴巴却也不停,叽叽咕咕地:“幸好昭霜今天晚回来,不然便宜他了。”
“昭霜走了。”她替他添了勺汤,淡淡地说道:“他托我和你说一声。”
晏玳愣了一下,“他今天去找你了?”
“嗯,陪他出去转了转。”她轻描淡写,“办完事他就走了。”
晏玳放下筷子,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哪里转了?”
她掰了块豆腐皮下锅,说:“就在我公司附近。”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以一种极为谨慎小心的口吻问道:“你,帮他找人了,是吗?”
她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晏玳脸上浮现出一种可称之为兴奋的神情,可语气还是小心翼翼地:“他找了,是吧。你看到她了吗?”
她抿抿嘴,脸上浮起一丝忍俊不禁:“看到了。”
晏玳像是松了口气似地,抱怨道:“他真是讨厌,都说好了这次我也要陪着去的。乔乔,他和我们一样呢。昭霜和他的爱人,他们和我们一样。虽然会有生老病死,可是不论怎么轮回,他都可以找到她。一世接着一世,没有一次落空。昭霜说,每次的寻找就好像是寻宝游戏,她就是最大的奖励。”
眼底浮漾着温柔包容,极有耐心地听他说着昭霜的故事:年幼的龙神在某次意外中流落到人间,因为元神受损法力尽失,只能以孱弱的幼童姿态四处游荡。某日,他寻到一处蕴着灵气的深山,正在盘算着栖身之地的时候不慎掉进了捕猎的陷井里。晏玳说起这段的时候手舞足蹈,仿佛这情景活脱脱就在眼前:“我和他说了许多次,那猎户算是厚道的,只是挖坑没有在里面铺上些竹签子和刀刃之类的物什,不然他当时就被叉成刺猬了。”
后面的故事便像所有仙凡恋一般的浪漫而俗套,扎着髻的小丫头上山采菌子挖鲜笋,无意中发现了这只角还没长齐的长虫,然后费了番功夫将他救了上来。受人之恩必定相报,年幼的昭霜便与之约定,允诺对方一个愿望。小丫头当然没当真,权当这个一身破烂的小孩子和自己说笑。临走前昭霜得到了她送的半张死面饼,他当时饿坏了,一口咬下去却被那硬梆梆的面饼硌掉了一颗牙。龙牙落地后便化成一枚指肚大小的月牙状白玉,昭霜教她贴身收好,以备不时之用。
晏玳说得生动,画面感极强。乔稚也入了戏:“他还挺会用小手段的。”
“可不是么,”晏玳说,“后来,龙伯便寻了他回去。过了些时候,那枚龙牙终于被用上了,他便下凡去寻她。”
“然后呢?他们便终成眷属了。”
“不,”晏玳略有些得意地摇了摇手指头,“昭霜本以为那姑娘是要金银珠宝或是一世荣华富贵,可没料到那姑娘却只向他要了一样东西。”
“昭霜的人?”
晏玳脸上原本的玩笑神色敛起些许,摇头:“那姑娘当时已有心上人了,同村的小秀才,不过那日却是秀才娶妻。”
她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怎么,难道是要昭霜去抢亲?”
“不,”晏玳托着下巴,眼里有了些许的迷离,“她求昭霜,说你既然是龙神那我便求你,下一场绵细的小雨。昭霜说,何必小雨,我发水淹了他家都成。可是她说,求雨并非心存不忿,而是求雨后的一道彩虹。她希望以此为贺,祝心上人新婚大喜。”
“这样……”难得那个时代的女人会有这样的气性。
“不要说你我,连昭霜都吃了一惊。”晏玳叹道,“说起来,若不是她家道中落,也会寻得好姻缘。”
“然后呢?昭霜便和她成了一对?”
“没有。”晏玳将她的手合在双掌间,轻轻地摩挲着,“可是那次他回来,我便觉得不对了。他自己和我说,或许是他的劫数到了。我当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虽然他再没亲自去看她,却会通过水镜窥探。那姑娘很快便听父母之命嫁了个小商户,起初两年日子过得还算好,但是商人重利又贪新厌旧,很快又纳妾娶小。那姑娘没有生育,日子渐渐过得艰难起来。后来,她被诬与人通奸,被下了牢。昭霜再坐不住了,他想救她。可是龙伯对他管教严格,从不轻易放他下去。他就来求我,我想办法把那姑娘救了出来,找了个地方安顿她。”他停了下来,似乎在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昭霜过了两日才来,我看他走路的样子不太顺,气色也不好没敢多问。只知道后来他化成一个猎户,和那姑娘一起隐居深山,平稳安乐地过日子。”
她的拇指轻轻搓弄着他圆润的指甲,问道:“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安享天年。”晏玳说,“昭霜虽然有大神通,可是怎么也不能用在她身上。因果报应,这一世的青春永驻长命百岁,就要用下几世来偿还。他不敢用。她增年岁,他也增年岁,她红颜老去齿摇发落,昭霜也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昭霜更是寸步不离。”
“这样……有意义吗?”她说,“如果她知道昭霜的身份,或许她根本不会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老去的模样。”
“不,乔乔。”晏玳极认真地看着她,“她知道的。”
她的手僵了僵。
“昭霜说,她临去的时候说,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你是谁了。昭霜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所以当时是大吃一惊的。她还说,按年岁算昭霜还是个孩子,因此许多时候她都觉得心虚发愧。她说,没料到自己幼时的一个善举会换来这样的福报。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子息,但这一生的安乐,她觉得很幸福。昭霜和她说,他会一世一世地寻找她的轮回,永远给她幸福。我那时才知道,昭霜来之前因为这个而被龙伯惩戒,几乎没丢掉性命。就是经过这样的磨打,他才得到允许,才敢许下世世相伴的承诺。后来,他果然遵循承诺,每百年她轮回一世,他便入世寻找,相依相伴。”
晏玳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乔乔,其实我让他来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我……我是想和你说,你什么也不用怕。我们并不是穷途末路,未来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有很多出路也有很多的选择。你看昭霜,无论轮回多少世,无论过去多少时候,他总能找到她,他们总会在一起,这也是一种永恒长久。你不必去想自己白发苍苍的样子,我老去的时候也不会很好看。不管你怎么变,你总是你,我也还是我。我们的心还有感情都是一样的,它们不会选择错误。所以,你别怕。”
泪水顺着腮慢慢地滑落下来,很快便泣不成声:“……昭霜受了那样大的罪……你呢?你……”
他以为她说的是昭霜受诫的事,赶紧说道:“我阿爹和阿叔早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我当家……天律天条什么的我就没听过这个东西……不过是说书的胡咧咧,你可不能把这些个当真啊。”
她的眼角犹有泪花,可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却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晏玳见她笑得舒心自然,以为万事大吉,很是松了口气。
因为狐狸心结开解,胃口大开很快便清空了火锅。尔后又极勤快地收拾东西,洗锅子碗筷。她也乐得轻松,拿了衣服便去漱洗。
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收拾妥当,将房间的灯关掉大半,只留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半明半暗间,他斜倚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觉得他身边要多几丛花,活脱脱就是一副海棠春睡图。
刚坐到床边,他便软软地粘上来,替她松散了头发再慢慢地吹干。这个晚上十分详和安宁,他竟然是一点不轨意图也没有。大约是觉得晚餐的话题十分感性,于是便要一路文艺到底。
他将她圈在怀里,她的背心紧贴着他的胸膛,十足包容的安全姿势。她枕着他的手臂,手指在他手心里轻点着。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
她睁着眼睛,了无睡意。昭霜临走时的话,像是一尾青绿带刺的藤缠在她心上,“我并没有仔细告诉他一切,他总是以为我们的每一世都顺遂如意,幸福美满。……她轮回了近二十世,三世早夭,三世病亡,三世遍寻不着,三世意外而逝,有三世嫁与他人为妇,白头到老。而这一切我只能看着,因为倘若我出现了她却没有选择我,我便不能改她命数,这是天道。所以你算一算,我和她在一起几世。可就算在一起,也并不是完全地圆满,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变数。”
她那时双眼发红,问:“可你没有放弃,你本可以放弃的,不是吗?”她颤颤地喘了一口气,用近乎哽咽的声音问道:“还是说,最后已经无关情爱,只是为了一个愿望?”
昭霜的眼里浮起些许诧色,很快又褪去,仅余唇边一丝清浅的笑容:“她的愿望与此无关。”这十数世的等待与寻找,无论最后的结局是远远地守望或是痛苦地旁观,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甚至于以后的轮回,他依然会追寻守护。
不是执念也不是单纯地信守承诺,而是遵循自己的心与意志。哪怕是看着她与别人一起偕老,他也甘之如饴。
并不是所有的爱付出了都得到回应,都要得到任何一种形式的报偿。或许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很傻,可是这样的爱情却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
温情而又冷酷。
“我相信阿玳也和我打一样的主意,但这样的事实,你现在让我如何和他说?”昭霜苦笑,“这一世,她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
“阿玳的脾气很好,可从来比我还固执。”昭霜说,“恐怕我怎么说他也是不会听进去的。”
“我来和他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未来转世什么的太虚无飘渺了。我是个现实的人,我不怕被他看到容颜老去,甚至是生离死别。这一切我都有心理准备。只是,我敢说我爱他,但我不敢承诺来生或是下一辈子。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下辈子会变成什么。”
“我没那么伟大,能和你一样看着那般轮回。我更不愿意看他痛苦难过,哪怕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说,“这一世。我只敢要这一世,能给的我都给他。”
倾尽她的所有,毫不吝啬。
51呆子的诚意
相信每一对情人都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节日,有假期倒是其次,关键是要的那个气氛。
乔稚在的是国资企业,不兴圣诞节放假那一套。不过新上任的头头倒是很体恤民意,同意以补休的形式调假。她前阵子加班得狠,今次正好用到了。
晏玳对于这个洋节本没有多大的认识,但是作为一只合格的宅狐狸,电视广告的狂轰滥炸他是照单全收。因此,他很早便盼望着圣诞节来临。
平安夜乔稚下班回家的时候路上已经挤满了人,每个商户门前都张灯结彩,哪怕再粗心的店家也会在门前挂上个圣诞铃铛应景。像是大商场门口数十米高的圣诞树,许愿牌子都挂到五六米的高度了。她站在巨型圣诞树下站好一会儿,直到涌动的人潮将她挤到一边。
最后还是掏钱买了块很俗气的心形许愿牌,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她把牌子往包里一塞,爬上了拥挤的公车。拉着扣环,她随着车子的前进一路摇晃,耳边满是人群的吵嘈声。身边几个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在热烈地讨论着明晚的活动安排,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张嘴却是数千元的预算。
她略一侧目,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开了门,客厅里也是漆黑一片,她有些奇怪,眼角掠过卧室,半掩着的房门里漏出一隙光线。她心下一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推开门。
房间里,狐狸正趴在飘窗上数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神情非常地专注,以致于她走到他身边他还没发觉。
她抄着手,歪着脑袋打量着这只曲膝跪趴着ρi股翘得半天高的狐狸。凭心而论,他的身形很美,虽然是男性的身体但体态却极为纤长优美。因为趴俯的姿势,他柔韧的腰肢往前延展,从臀到腰背拉伸出一个让人血脉贲张的惊险弧度。像是糖画艺人手下的婉转又缭乱的糖线,勾勒出的完美线条的同时也散出发甜蜜的诱惑气息。
她觉得喉咙发干,连口唾沫都咽不下。
诱人的大狐狸浑然不觉,犹自撅着ρi股数数:“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五,才一百三十五块呐。”ρi股又往上拱了拱,“啊,硬币还没数。……十九、二十、二十一,一共一百三十七块一。好穷……”
狐狸往前一扑,直接趴倒在窗台上,小腰扭来扭去吱吱叫:“不够啊不够啊,才这点点钱。”他的T恤原本就松垮,这么一扭便往下滑,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腰,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哦,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一时间她脑中只留下这句能把人雷到外焦内嫩的经典情话,其他的再想不起来。
“永恒之夜双人套餐三千九百九十九,浪漫之夜双人套餐二千九百九十九,玫瑰之夜双人套餐一千九百九十九,……最便宜的欢乐双享套餐九百九十九。”狐狸犹逢弓起食指咬着在嘴里,嘟嘟囔囔地,“连一半都没有啊……难道真得去买全家桶?……现在网上订购是不是还有送栗米棒和腿堡呢?”
她深呼吸一口,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呆子,干什么呢?”
晏玳被她这突然的一记哧得全身僵硬,过了好几秒才扭过头来看她,“你回来啦。”
咬着手指的狐狸怎么看怎么娇羞柔弱,刚才她那一掌拍得他的T恤又往下滑了滑,现出胯侧若有若无的一道凹痕。
一时间血气倒灌!
她努力将目光往上挪移,问:“你干嘛呢?”
晏玳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一般,很局促地起身回答道:“点钱。”
她板起脸来,“你数钱做什么?”
“明晚不是圣诞节嘛,”他脸上浮出孩子般的兴奋神色,眼眸璀璨莹亮,“我想请你吃晚餐。”
她拿起散在窗台上的宣传单看,厚实的纸质上面压印着银色的暗纹,现在的商家可真舍得下本钱,“你胆子不小,这餐厅我只敢路过时看看。”无非是香槟牛排鱼扒之类的例餐,居然能搭着圣诞节的班车趁火打劫,莫非当别人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难得嘛。”晏玳没有被她的口吻打击到,“我还没过过呢,就我们俩。”
她再次翻看了一下宣传单,问:“你有钱吗?”话刚说出口她便想咬舌,刚才他可不是在点钱么。可是……她狐疑地看着那一堆零钞,“难道又是树叶变的?”
晏玳一个劲地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也对,要变就变一叠大钞,变零钞算是怎么回事。
“讹小妖怪得来的?”
晏玳大窘,“我又不是阿璨。”
“那你哪来的钱?”
晏玳憋红脸,小声说道:“是……买菜剩的零钱……我一点一点攒的。”他大概是第一只用克扣菜钱来请心上人晚餐的狐狸精吧。
泪奔……
气氛突然因为话题变得沉重了,乔稚掩饰地咳了一声,说:“其实也不必一定要出去吃晚餐,你要是想体验一下节日气氛,我们在家吃完饭再去逛街。不过明天街上人肯定多,”她想了一下,问:“不然我们明天再去看电影?”
晏玳见她不附和自己的提议便有些恹恹的,“乔乔,我是不是很没用,连顿饭钱都出不起。”
糟了糟了,狐狸耳朵垂下来了,她赶紧安慰他:“没有的事,你很能干了。”
狐狸继续颓废,“可是今天我看电视说,连顿饭都请不起的男人都是JP男。还说男人不赚钱,靠女人养的是吃软饭的小白脸。男人没工作住女人的房子,统统都是凤凰男。”
“……你怎么会是JP软饭凤凰男呢?”她哭笑不得,“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少看马桶台,这都是说什么呀。”
“可我明明就是这样。”狐狸很沮丧,“我什么也不会。”
人类望天长叹,然后继续安慰狐狸:“谁说你什么也不会?你来的时候是挺废柴的,可现在你现在不但会煮面也会用微波炉蒸蛋,会用洗衣机会晾衣叠衣,会拖地板会打蜡,连换灯泡你都学会了呢。”
狐狸好歹精神了一些,“那我就不是不劳而获的小白脸了?”
“当然不是!你看,你在家里住着都有干活儿,帮忙打下手,你有付出劳动的,怎么算不劳而获?”
狐狸终于高兴起来,“是啊,像阿璨那样在那只半妖家里白吃白住,什么也不做还处处使唤的才是小白脸吃软饭。”
“……你不是说阿璨有分寸不会欺负人家嘛。”
“以前是这样,现在应该没有了吧。”晏玳马上转移话题,“那明天我们就去看电影吗?”
她想了想,说:“估计明天也是挤爆了,票早卖光了。”
晏玳咬着唇看她,一脸恳求:“乔乔……”他是真的想和她一起体验这人间的热闹景象,他要尽可能多地保留着他们之间的快乐记忆,在等待轮回时用以消磨那漫长的时光。用这些回忆来固化他的思念,支撑着他年复一年地等下去。
哪怕千年孤寂,他也绝不后悔。
招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她最后同意明天带他上街游玩,但是强调三餐从简。
“可是,我总得送你点什么吧。”狐狸低声说道:“我看他们都有送礼物。”
马桶台就是喜欢教人乱花钱!
她摸摸他的脑袋,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就是我的礼物啊。”
晏玳眼睛瞬间就亮了,一闪一闪地:“乔乔……”
“所以,你不用管什么浪漫晚餐什么礼物,”她的声音里含蕴着太多的情绪,甜蜜兴奋之余,亦带着一丝苦涩,但她掩饰得很好,“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狐狸感动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都有些口齿都不清了:“乔乔,我我,我是你的,我全,全都是你的!我,我……”
乔稚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柔声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打发了狐狸去收衣服,她便去煮晚餐。
晚上的气氛实在是很好,一顿饭吃吃聊聊地也花了一个多小时。餐毕,她去洗澡,他便去洗碗。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放送樱桃台的欢乐晚会,热闹的声音把正擦桌子的狐狸引了来。他专注而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乔稚出来叫他才回过神来。
“还有热水哦。”她笑道,“快去洗吧。”
狐狸把手套一摘,几乎是飞奔进去,很快便洗好出来,挟着一团雾气回了房间。
乔稚看了一会儿电视后倦意渐起,打着呵欠准备回房睡觉。可刚推开卧室门她原本准备合上的嘴一下张得老大,甚至听到了下颚发出‘咔’的一声。
房间里,又是只留床头一盏小灯。狐狸正以美人卧榻的姿势倚躺在床上,一手支着脑袋,双眼含春秋波狂送。他不着寸缕,腰部以下只盖着条薄被。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脖子上扎着扎着扎着一条丝带,打着蝴蝶结的丝带!
这是……他提前送的圣诞礼物嘛!
真是,毫无保留的奉献啊!
她慢慢地走近,一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乔乔。”
又是那股令人心神荡漾的香味,她快有些抵挡不住了。
狐狸精满面春意地抬起手,手背拂过她的脸颊,低缓的声音令人迷醉:“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表面不动如山,内里早已血流成河。
“来,来拆你的礼物吧。”
她慢慢地低身蹲上,用略略颤抖的手将他身上的薄被掀开来,完成拆‘礼物’的最后一道程序。
但,随着他光祼无暇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她眼底时,她的表情从羞涩的期待到震惊的瞠目。
“你,你——”
“乔乔?”
“居然在这里扎蝴蝶结!你难道不怕血液不流通嘛!”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基本是隔日一更。
不敢熬夜了。
52抱着你看风景
晏玳的平安夜礼物到底是没有如愿送出去。
他雷人的举动不但把乔稚惊吓得够呛,还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看到蝴蝶结就浮想联翩。
“你可真是个天才啊。”整晚都没睡的乔稚睁着一双红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垂头丧气的狐狸,“你是怎么想的啊?怎么会,会有这种——创意?”
他不敢看她的脸。
昨晚那樱桃台放的那个晚会里有个告白环节,男人躲在大礼盒里,等女朋友上来后突然跳出来制造惊喜然后求婚成功。他觉得这点子很不错,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嘛,经济环保还实用。鉴于家里没有那么大的盒子,便简化到只打个蝴蝶结。按他的设想,她会惊会喜,也可能小小地嗔怒,但绝不会大发雷霆。尔后,他们便会有一个甜蜜美妙的平安夜。
他当时越想越美,都恨不得直接冲出去把自己在她面前摘剥干净,最后是硬生生地忍住。扎蝴蝶结的带子是从一个购物纸袋上拆下来的,浅金色的宽边蕾丝带子很衬他的肤色。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的,坏就坏在购物纸袋上有两条带子。宅家的狐狸现在贤惠得很,压根看不惯浪费。于是便物尽其用,几乎没有多考虑就在自己的小弟弟上打了第二个蝴蝶结。
就是第二个蝴蝶结坏的事。
他后悔啊,悔得肠青脑绿。不但到嘴的肥鸭子飞走了,还被她一直埋汰到现在。
早知道宁可变成狐狸,在尾巴上打一溜的儿蝴蝶结也好啊。
“说说,你怎么这么天才?”她犹不放过他。整个晚上一闭眼就满脑子扎蝴蝶结的大象,闹得她坐卧不安。
晏玳嗫嚅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电视里教的……”
“哪个频道?哪个电视台,居然这么没道德。当光腚总菊的人死光呐!”她火气特别大,“说,哪个台!”
“……”他哪敢说,人家从礼盒里跳出来可是衣冠楚楚的,自己不但山寨了还改成赤/祼版的,他哪有脸说!
见他涨红脸不说话,她气得一个劲地戳他脑袋,“你到底是不是狐狸啊?怎么能这么笨呐!……把自己弄伤了怎么办?你总是没个分寸。”这可是事关一辈子的性福,他到底有没有觉悟啊!
一通火发下来,她依然心气不平。可终究没舍得再继续责骂,因为她恐怕再多说几句狐狸就要刨地钻地缝了。
看她消停了,晏玳又厚着脸皮凑上去:“乔乔,今天是圣诞节啊。”
她斜睨他:“你还想出去玩?”今天街上可到处是蝴蝶结,她看不得。
看了就要乱想!
狐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乔乔,我盼了很久的。”
“那得怪谁?”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乞求的口吻:“乔乔,你答应我的。”若现在他是狐狸,可是连尾巴带ρi股地摇着了,“今天可是圣诞……”
“圣诞又不是除夕,你一狐狸精凑什么热闹过洋节?”她顶没好气,可口气却是软化了许多。
说到底他昨晚做的事本意还是为了让她开心高兴,不过多打了个蝴蝶结坏了事。况且她不过是心理创伤,他却是憋了一个晚上,身心都受创了。
他见她神色松动了,便开始软磨硬泡。她气早就消了,不过找个台阶下。最后还是帮狐狸好好装束了一番,领着他出门。
不出意料,街上的人非常地多,除了机动车道外,但凡是能走人的地方都是人挤人。公车更不必说了,简直和沙丁鱼罐头似地挤得密不透风。不要说她了,晏玳只瞄了一眼就拖着她扭头就走。
一路地溜跶闲逛,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儿算到哪。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歇歇,买个饮料点心喂狐狸。
天朝特色,逢年过节短信就特别地多。从早上开始她的手机就抖个不停,同事朋友同学还有客户的祝福一条接一条,几乎没把信箱塞爆。她翻阅着短信,边看边笑。其实都是些群发的祝福短信,搞笑段子,有些甚至连转发人都没改便发了过来。
里面有多少真心诚意或只是敷衍,例行公事,发的人和收的人心里都有数。通讯越发达,人际关系便越发淡薄。看,我有你的联系方式,朋友是不会丢的。因为有这样的基调在,所以便有些漫不经心。事实上,一年中有许多节日,每个节日发一条短信,却是比不上寻常日子里的一个普通问候。
突然便觉得有些伤感,她捏着手机发起愣来。冷不丁晏玳把咬了一半的香菇丸串子凑到她嘴边,说:“乔乔,这个很好吃。”他嘴里还含着鱼豆腐,双颊鼓胀得像只胀气的河豚。
她就着他的手咬下一个丸子,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呆子,你最近有和那个松与联系么?他们去哪儿了?”原来她是要让乔茧回来的,可她这个妹妹从来就是固执己见,说还要在外面多游历些时候。这就苦了那个松与将军,由看守人直接变成了保镖兼保姆。
“好像是说在俄罗斯的什么小镇,”晏玳说,“听松与说,你妹妹好像打算在那里过冬,说雪景很美。”
“她倒知道享受。”乔稚忿忿不平,“这次回来非让她找个正经工作不可。”
晏玳小心看她的脸色,“钱的方面你不要担心啊。松与说她画很受人欢迎,卖了不少钱。”
“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她还是很为自己妹妹骄傲的,“打小老师就说她有天赋,不像我庸庸碌碌。”
“怎么会,”狐狸马上拍马屁,“乔乔你也很能干,自己供房子的女人都很能干!”这马屁拍得太到位了,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下又赏了狐狸一支鱼竹轮。
这一人一兽边吃边走,随着湧动的人潮到了大商场外。晏玳老远就看到那个巨大的圣诞树,兴奋得两眼发光,“乔乔,你看。”乔稚只抬了抬眼,“就一棵树嘛。”
“可是很漂亮啊。”晏玳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天黑了亮起灯来更漂亮。”
听这口气是打算呆到天黑才回家?这狐狸越发得寸进尺了。
“上面挂的牌子是做什么?”狐狸指着树下围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牌子,“像七夕乞巧那般祈愿吗?”
她点头,“想挂吗?”
狐狸想了想,笑着摇头。真奇怪,本以为他会吵嚷着凑个热闹呢。她抿抿嘴,拉着他就往前走。这商场前的空地很大,除了应景的圣诞树外还搭了个很大的台子,看上面的布置应该是个某化妆品牌的推广活动。看台下一堆人举着牌子的人又叫又嚷,好像是在欢迎这个品牌的代言人,瞧这动静应该是个不小的明星。
这下换她走不动道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体明星呢,看看又不要钱。”晏玳却是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嘀咕道:“那可不是什么好货。”
人群吵闹,乔稚没有听到,只是一个劲地伸长脖子张望。在千呼万唤下主角儿终于出来了,是个娇小玲珑的少女。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年纪,却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更难得的是气质清纯,连眼睛都明净纯粹。
“真美啊。”她喃喃道,“宁冰儿,最近她爆红的。”
晏玳却是嫌弃地尖起了嘴巴,极小声地哼道:“一只熊,有什么好得瑟的。”挑起的凤眸斜到看台边缝隙里夹的人影,越发不屑了,“这世道坏了,连野猪都敢窜下山来。”
乔稚终于听到到了一耳朵,扭头问他:“你说什么猪?”晏玳不好扫她的兴,只得笑笑,说:“没什么。”她便继续抬头踮脚地张望,可前面的人比她高半个头不止,视线被挡了大半。她正打算往前再挤一挤,没料到腰上突然一紧,接着人便被拦腰抱了起来。
“看得到吗?”晏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像是紧贴在她腰脊处说话吐呐,于是那处火辣热烫,“要不要再举高一点。”
“不不,这个高度刚好。”她扭了扭身体,双手很自然地搭在他手臂上。后面的人被挡了视线不免高声抱怨,她双颊绯红可却没有一点不自在。
这般的疼宠呵护,谁不得意享受。
台上热闹表演,她却心不在焉。人群吵闹沸腾,可她却感觉这里只剩下了他和自己。在这流逝的时空中,属于他们的时光却是静静地凝固,温馨而宁谧。
只是这样的平静却没保持多久,因为她突然在台上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晏璨?”
还有,白蓉蓉!
晏玳听到她的惊呼,便从旁侧探出头去。
此时节目已经进入互动环节,看台上站着几对刚从台下挑选的观众,里面赫然就有晏璨和白蓉蓉。他们的装束倒是普通,不过胸腹处各自贴了一块两个巴掌大的绿色贴纸,上面是他们的组合编号。
至于他们的表情么,实在是很……难以形容呐。
晏玳扁扁嘴,颇有些兴灾乐祸地看向一旁的偶像明星宁冰儿和她的经纪人。
“奇怪了,宁冰儿怎么了?好像看到鬼似的,一脸哭相。”乔稚好奇道,“刚才还好好的啊。”
晏玳心想那刚才不是还没发现晏璨嘛,这下看到了可不吓破熊胆。再看那只野猪,要不是阿璨克制着斗气,她早就现了原形了。
乔稚一门心思全放在看台上,“哇,宁冰儿不愧是学舞蹈出身的,这身体柔韧性简直了。看,她的手都能反扭到身后呢。”
“她怎敢不藏,”晏玳哼哼道,“阿璨以前闲着的时候最喜欢扭熊掌玩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差不多该给晏璨上个番外了。有人看不?
现在基本上晚上更新了,时间的话不定,所以妹子们可以第二天来看。
调到总部后,在领导眼皮子底下没不敢太明目张胆。这几天又培训新人(喂,我肿磨老干这事?),下周又有两个新的软妹子来,要经手调教了。
估计不得闲,不过我们还是在这里隔日一会~
现在是不是当妖怪门槛很低啊,什么都敢下山来了!
傲娇的阿璨:
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人类……
53恶劣的阿璨
“扭熊掌?”乔稚到底是听到了他的嘀咕,回过头来,“你说什么呐?”看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稍加琢磨便变了脸色。
她看向台上明艳可爱的少女,再看看晏玳,声音都发颤了:“她也是?”
晏玳点头,“熊。”
一只……熊精?
国民少女=熊精
乔稚顿时觉得一阵晕眩,拍拍他的手,说:“我下来。”他慢慢地放下她,可手还是牢牢地圈着她,“怎么了?”
“你不说还好呢,一说我就觉得身边都是妖怪。”难不成她是特别吸引妖怪的体质?还是说都是因为大狐狸在身边的关系,把她的磁场都改变了?“就感觉在逛动物园似地。”还是开放式的。
晏玳圈着她的手紧了紧,“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乔稚撇撇嘴正要说话就听见人群里爆出一阵笑声,还夹杂着几声尖利的口哨声。踉脚看看,原来是开始进行游戏了。考虑到晏璨那别扭脾气,要是让他看到他们在这里估计会半途弃权或是直接跳台走人。乔稚便拖着晏玳可劲地往前挤,在收到数道愤怒的目光后她终于和狐狸挤到看台前方的角落。
视角好,又不容易被发现。
此时第一项的游戏刚结束,正在进行第二项的游戏,拼城堡。一方蒙着眼睛,另一方则口述图片上的城堡模样,由蒙眼的那一方用乐高积木拼出来。这是蒙眼睛贴五官的升级版,由平面过渡到立体,难度颇大。
“你弟弟净欺负人,”她吐槽道,“你看看其他队的,都是男人来拼,女的描述。”晏玳不好太明显为晏璨开脱,只得说:“阿璨粗手粗脚的,多捏几下积木就坏了。而且女孩子心细嘛,肯定会拼得又快又好。”
猫为猫,狗为狗,就算颜色不同,狐狸还是为狐狸着想。乔稚撇了撇嘴,继续踮着脚尖看。
比赛开始了,选手们在队友的提示下开始拼组积木。每一个组合,不管是动手的一方还是动嘴的一方,无一不紧张激动,有的甚至连声音都变调了。可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居然有一组动也不动地站着。
乔稚皱眉:“虽然是妖怪可以随时作弊,但也不能这样啊。太不把人放眼里了。”她用手肘捅了捅晏玳:“我怎么觉得他看蓉蓉的样子,好像想把她给活吞了?”
晏玳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时间过了一半,晏璨和白蓉蓉还是一动不动。边上主持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拍着晏璨的肩膀笑道:“哎,帅哥真酷啊,可在比赛的时候耍酷可不行呐。你得帮助你的队友把城堡拼好,不然你们就得不到奖品了。”
晏璨嘴角往上吊了吊,眼睛却还是直直地盯着白蓉蓉,过了几秒才拖长调子‘嗯’了一声。但这一声‘嗯’过后,又是长长的沉默。
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在进入三十秒倒数的时候晏璨才开口,懒洋洋的声调:“新天鹅堡,没有最高的塔尖。”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白蓉蓉的手就动了起来。细白的手指在积木堆里翻转着,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挑选,每一块上手的积木都能在她手下的模型中找到合适的位置。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又带着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二十余秒,一座漂亮的小城堡便端立在桌子上。
主持人毫不掩饰的惊叹通过麦克风传来:“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哎,要我的话,哪怕睁着眼睛也得拼上好一会儿呢。看看边上的这位男选手,他还没把底座拼好呐!啧啧啧,我说嘛,这做手工这活儿还是得女孩子来,胆大心细,干得漂亮!”说着还用肩膀拱了拱晏璨,“这位帅哥,眼光真好啊哈哈哈。”
乔稚看晏璨的脸色不豫,生怕他脾气上来。可没想到晏璨不仅没摆臭脸,还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好说。”
一旁的白蓉蓉已经扯下眼罩,起身,走到在晏璨身边站定。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修身的设计让她的腰看起来很是纤细。复古的短装外套上两排闪闪发亮的银扣,和腰上系的水钻链子相互衬映。低腰的牛仔裤再配上小羊皮长靴,显得妩媚而又帅气。
台下的已经有人吹起了色狼式的口哨,还夹杂着几声起哄。
乔稚见白蓉蓉面露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将自己藏到晏璨身后。可晏璨却是紧抓着她的手强硬地一扯,让她不得不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她觉察到不对劲,她拉了拉晏玳的衣袖,小声问道:“你们晏璨和蓉蓉……”
晏玳眉头紧蹙着看向台上,一言不发。
第三个游戏节目是比赛吃红豆糯米团子,一个喂一个吃,吃得多的获胜。
乔稚直翻白眼:“明明是化妆品公司嘛,怎么整这种食品公司才搞的游戏项目?真是太不专业了!”她看向台上,“你弟弟简直忒不是玩艺儿了,这种项目都让蓉蓉来,也太欺负……妖怪了。”
晏玳还是一言不发。
计时开始晏璨倒没像上一项目般淡定旁观,而是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筷子地挟着红豆团喂白蓉蓉。不同于别人中规中矩的站相,他是靠着桌子身体斜侧,一副松散慵懒的模样。
他嘴角含着一丝堪称温柔的笑,眼神柔和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能忽略他手上连续不断地喂食动作,乔稚简直会认为这是情人间含情脉脉地对视。但是看着白蓉蓉慢慢鼓起的嘴巴,她开始觉得晏璨脸上的笑容夹杂着一丝恶意。
“太过份了……”她喃喃道,“他分明是在整人啊!”不管晏璨再怎么讨厌白蓉蓉,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整一个女孩子,哪怕她是半妖。
半妖也是有尊严的!
“呆子,你就不能管管吗?”
晏玳冷眼看着台上许久,说:“我知道了。”
一盘的团子喂完了,很快又送上来第二盘。晏璨继续挟喂着,可白蓉蓉却在吃了几个后低下头,像是以这种形式进行无声的抗议。
“怎么不吃了?”晏璨的声音颇为欢快,“你不是想赢吗?我正在帮你呢。”
“……”
“张嘴,”他命令道,“你吃得下。”
“……”
“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晏璨的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劝诱道,“你之前受了那么多气,难道不想一雪前耻?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和我把游戏玩完。不管是人还是妖怪,或者是像你这样的半妖,都得要学着有始有终。”
白蓉蓉猛地抬起头来。她的嘴巴还被食物撑得鼓鼓地,模样看着有些滑稽,可是她的神色却是那么哀伤,仿佛受了极大委屈却无处可诉的孩子。原本略有些失神的眼里此时蓄满了泪水,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愤怒。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晏璨有了片刻的失神。可很快他便收敛心神,低头继续挟丸子,声音冷硬:“你得知道,若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得付出代价来。既然是你有求于人在先,现在就不要给我摆这种脸色,我——”话还没说完身体却被重重一撞,重心不稳下便这么一ρi股坐到地上。
白蓉蓉抹着眼睛,虽然嘴巴鼓鼓地发不出声音来,可她还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她把剩下的大半盘丸子全扣到晏璨的头上,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下台。
这么个大美女抹着眼泪跑走,八卦的人民群众当然不会放过,呜哩哇啦地起哄吵起来。很快就有人开始往台子上砸东西,都是往晏璨的方向扔。令人奇怪的是眼看着东西要砸到了,可到最后总是擦着他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眼瞅着情况要失控,主持人赶紧上台打圆场,并宣布晏璨这一组弃权。
“真是活该!”乔稚一点也不同情他,“他就是一欠高跟鞋敲脑袋的货!”
晏玳双唇紧抿地看着晏璨被请下台,目光晦暗不明。
商场的休息室内,宁冰儿手脚发颤地蜷缩在沙发上。她的经纪人阿眉更是一脸惊惧地坐在旁边,脸色煞白。
“狐……狐,狐君走,走了没?”宁冰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和那杂毛兔子,走了吗?”
“不,不知道。”阿眉哭丧着脸,“我连门口都不敢挨。太可怕了,九尾天狐一族……和传说的一样可怕。”
宁冰儿咬牙,“我们为什么不跑啊?”
“可不敢啊,娆娆,”阿眉一个劲地摆手,“知道狐君在这里我们还不告而别,是大不敬!”
“那……那就等他来吃了我们吗?”宁冰儿一想到刚才那冰冷的目光便牙关打磕,“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不会吧,我们又没惹到他。”阿眉犹豫道,“而且我们入世后就安份守己,没有祸乱害人啊。”
“可是我和那杂毛兔子,我和她有过结啊!”宁冰儿懊恼极了,“没想到她倒是攀上了这么个高枝,找机会报复我来了。”
阿眉正想问她与那杂毛兔子有什么过结,可冷不丁眼前一黑后颈一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昏死过去。宁冰儿正欲尖叫出声之际,喉间便是一凉,尖锐而冰冷的触感让她惊恐地瞠大双眼。
眼前的男人有一双近乎透明的银灰色眼眸,冰冷而杀意十足。她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手脚扑腾着打在墙上发出绝望的声响,而这些声响很快便被欢乐的圣诞颂音乐盖过。
“别再让我听到你叫她杂毛兔子,”晏璨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倘若你日后再敢出言不逊折辱她,我就剁下你的前掌后掌——让你当熊棍。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很犹豫,因为配角份量多了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
阿璨对蓉蓉的感情挺复杂的,这是有原因的。在某个方面来说,他们是同病相怜,我给出线索了,真的。
这章只上一个蓉蓉,我很喜欢她。
欺负人!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54阿璨和蓉蓉(上)
在香颂名居做保洁工作的康大妈觉得最近小区里的业主素质越来越低下了,她捧着自带的饭盒一边挥舞着筷子一边口沫横飞地和地库看自行车的区大爷说道:“我最讨厌周二了,逢周二就轮到我清理3号楼外围。您说3号楼是楼王,对吧,买它的都是有钱人,可有钱人怎么净干脏事儿啊?什么都往楼下扔,就一早上我可以在那外围拣半篓子的垃圾。你说要扔点果皮啊废纸啊也就算了,可现在的人呐,简直是……我这都不好意思说咧。”
区大爷就着小茶壶嘬了口酽酽的浓茶,用老年人独有的嘶哑嗓音说道:“这是个道德沦丧的年代哇,想当年毛爷爷在的时候那风气多好?就是撂三十年前,那摸一下姑娘的小手都得判流氓罪,哪成想现在会是这样。”
“可不是?”康大妈鼓着眼睛,“前阵子离职的物管小妹还悄悄和我说千万别惹3号楼17B的那户,说那是混黑社会的。还有6号楼的9C,那家男的小老婆就养在他家楼下的3A。您说说,这样的老公找了有什么用?有钱归有钱,没心呐。要是狠毒点的,指不定啥时候就把老婆孩子扫地出门,接外面的女人回来了。”
区大爷摇摇头,只是嘬着茶嘴不说话。
康大妈还在唠唠叨叨:“这世道男人女人都坏了,坏啰!就那18A的白小姐您知道吧。”
区大爷慢悠悠地放下茶壶,说:“知道,那姑娘长得可漂亮。”
“是漂亮,要不然她一外地来的小姑娘能住得起这房子?”康大妈压低声音,“您知道她以前开的那小车多少钱嘛?”她一双肿泡眼鼓得老大,伸出一个巴掌,“至少五十万呐!”
区大爷眨了眨混浊的眼睛,说:“指不定是人家家里有钱,爹妈肯供着呗。这小姑娘礼貌不错,不像别个用鼻孔看人,每次见着我都叫大爷,嘴巴可甜。”
“话是这么说没错,”康大妈有悻悻地,“那姑娘虽然打扮得妖妖娆娆,可和别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唉,她要是家里真有钱的话,也经不住她现在这么造哇。”她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她在家里养了个男人。”
“啥?”区大爷惊得茶壶差点都滑地上,“你说她养了个啥?”
“男人。”康大妈夸张地做了个鬼脸,“长得可俊!”
“这,这可能嘛?小姑娘长得不差呀,怎么倒贴养起小枕头来了?”小枕头是本地的土话,泛指吃软饭的小白脸、靠女人过日子的男人。
“养小枕头也就算了,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女权主义,那武则天还养了一大圈呢。可我也没见那小枕头对她有多好哇,每次看他都一脸讨债相,对白小姐呼呼喝喝的,脾气臭个性差,整个人就张脸能看。您说说,那白小姐图个啥?”康大妈说起来话又多了,“而且还很能花钱,每次我看他们出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回来。我留意看啊,都是给他买的东西。这也就算了,竟然还都是白小姐提回来的。有一次保安队长实在看不过眼要上去搭把手,结果那男的眼睛一横——保安队长说啊,白小姐好像吓破胆了似地,吱都不敢吱一声扛着东西就冲进电梯。您说说,现在的姑娘都想啥呢?条件这么好还紧着赶上趟给人作践,图个啥?”
区大爷迟疑了一下,问道:“该不会是她老公吧,要不怎么能会这样?”
“可,看着真不像。”
“不像归不像,说不定人家就是正经地小两口呢。”区大爷打了个呵欠,“你啊,少到处嚼舌根子,要让主管知道了非罚你款不可。”
康大妈白了他一眼,“说我嚼舌根子,您老可还挺爱听的。”起身收拾好饭盒气呼呼地朝地库出口走去,刚走到转弯角便见刚才自己八卦的白小姐泪水涟涟地冲自己过来。
康大妈以为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了,当场吓得没心脏病发作。可没成想人倒没冲着自己过来,而是呼地一声擦肩而过,直接地下停车场去了。她摸着心口老半天缓不过气来,但那颗善于挖掘八卦的心却还是驱使她挪动脚步,打算跟上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觉得后颈一冷。地库出入口因为地势的关系总是会有小股旋风在打转,所以她并没有太在意,等又往前走了两步她突然发现身体僵硬地动不了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的节奏。鞋底刻意地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粗砺地、刺耳的声响。康大妈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打从心底发寒害怕过,当时就一ρi股墩在地上起不来。
阴冷的邪风擦身而过,留下一声充满恶意的嗤笑。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他便找到了她。
彼时白蓉蓉正趴在方向盘上,她的姿势压抑而克制,小小的肩膀缩耸起来轻轻地颤抖着。哪怕车窗玻璃关得严实,他依然能清楚地听见她那带着哽咽的啜泣。
“出来。”
白蓉蓉像是被针扎了的青蛙似地,瞬间没了声响。
她怯怯地从方向盘抬起头来,车前那抹冷峻的身影宛如一株被霜冻住的苍松,透过泪光的折射/精准无误地倒映在她眼底。
他冷冷的目光让她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害怕,也愤怒。他有什么资格用这样鄙视的目光看她,这些日子来他鸠占鹊巢,独吃独占,对她的生活横加干涉指手划脚。把她的工作生活搅成一团乱麻,现在她的生活已经很窘迫了,却还得忍受他对自己精神折磨。
这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
心酸委屈扑天盖地地朝她袭来,索性心一横转动钥匙,挂档,同时踩下离合器与油门。瘦弱的小雨燕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轰鸣,像是卯足劲示威的雏鸟一般。
空有愤怒,却没有实力。
就像她现在的处境一般,明明是可以松开离合器一气碾过去的。但是雪白的大灯照射着那个男人,他的身影在后面的墙上呈无数倍的放大,浓重而阴亵的影子牢牢地扑覆在粉色的小车上。
像是罗织细密的网,挣扎不开。
“滚开。”她颤抖着唇,无声地说道,“滚出我的生活,滚得远远地。”每说一句她便将离合器松开一些,车子便缓缓地推进。可车前的人依然一动不动,只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许玩味。仿佛观察玻璃盅里的蝴蝶的孩子一般,好奇而又残忍。
干脆同归于尽算了!白蓉蓉想,眼看房贷要还不上了,手上负责的项目也已拱手让人,连工作都岌岌可危。她努力拼了这么些年,她努力讨好他这么些日子,却活该是得到这样两头空的结局?
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耍她吧,从两个多月前突然出现在她门口,仰着下巴用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说:我是来还债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已经在算计她了吧。
一点一点鲸吞蚕食,将她心心念念的祈愿当成一颗香甜美味的胡萝卜吊在她眼前,一个劲地引诱着她往上蹦跶,慢慢地吹起她原本就有的小小野心。让她满怀希望,于是孤注一掷。
骗子!
这只大骗子狐狸!
她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可是在车子就要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她还是狠狠地踩下刹车。因为惯性的关系她整个人往前一扑,脑门敲到了方向盘上,喇叭清脆地一响。
依然是满腹委屈怨恨,但可悲的是即使是到了这一步,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对他还是存有深深的敬畏。不仅仅在血源身份上他对她有着压倒性的制力,他本身的存在也令她无法抗拒。
小雨燕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死火了。
空旷的地库安静得吓人,可却是有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连续传来。
晏璨的手指敲着车头,不轻不重的声响却是迫力十足。车内的人缩得紧紧地,看样子是要负隅顽抗了。
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金属划拉声。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尖锐的指甲在自己可怜的座驾身上留下一道扭曲的痕迹,顿时心痛地说不出话来。
她猛地拉开车门,靴子的高跟敲在地上一声脆响:“你到底想怎么样?”
晏璨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笼着的阴亵褪去了几分,可说出的话却是胁迫意味十足:“给你几分颜色,就敢开起染坊来了。”
她腿一软,赶紧扒住车门。眼看他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到她面前站定,蹙眉挑剔道:“你当真不识好歹。”
即使隔着一扇车门,她也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尖锐。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到最后还是沉默。
“你想要在那只小黑熊面前拔份出尖,我帮你了,可你怎么对我?”他的声调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可若是熟知他性情的人一听便知道他已经盛怒至极, “看在平日你尽心伺候的份上,我没有计较。”
白蓉蓉闻到他身上还有玫瑰豆沙馅的味道,回想到自己鼓足勇气往他头上扣的那碗丸子,当下胆就缩成一团。
“回来的路上,我还捎带手给她们个教训,”晏璨抬手将她抓在车门上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才去做这些事的?”
她一声不吭。
“为什么要跑?”他问,“难道我看起来很饿吗?”
她摇摇头。
“为什么要逃?”他问,“连家都不要了?”
她拼命地眨着,试图不让眼泪流下来,可到了最后还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要哭?”他咄咄逼人,“你哭什么?”
白蓉蓉再也按捺不住,呯地一声把车门甩上,手指尖尖地戳过来,爆发似地咆哮到:“我为什么要跑?因为你不是奸懒馋猾,还是个超级混蛋!我为什么要逃,因为我的房子快要因为还不起贷款而被银行回收了!我快没有家了!我为什么要哭,因为我再也受不了你的尖酸刻薄!是,我是半妖,我妈妈是半妖,我姥姥也是半妖,我妈这系往上推十七八代都他妈是半妖!我姥姥没有尾巴,我妈妈只长了半拉子毛,我天生就一只耳朵,我们天生都有残缺可这不妨碍我们积极地生活。从古到今半妖都是没有地位的,可这不代表着我们没尊严!我们也想得到上天的荣宠,也想得到别个部族的承认,哪怕是最微末的一席也好。”
“你多尊贵,生来就是上古遗族,嫡支血脉。你怎么会明白,你怎么会了解我们的挣扎痛苦。已经过了千年的时光,我们已经开始绝望了。可是你突然出现了,我怎么能放弃?可是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想达成的那个目的。”他一针见血,“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是,你一直都清楚!你不就是仗着这个使唤我嘛,”白蓉蓉眼睛红通通地,“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伺候你了!不伺候了!”
她最后一声吼得响亮,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般。整个地库里都回荡着她那铿锵有力的誓言,回音袅袅。她双拳紧握,站得笔直地看着面前的上古神兽。
他的眼底似是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雾气之下却是流漾着水银般的金属异色。他脸上的冷厉褪去,眼角往自己的方向斜挑起来。不似平常的讥嘲,也没有冷冷的挖苦,甚至于他的嘴角还滑过一丝极清浅的笑容。
“到现在才知道说拒绝,未免晚了些。”他悠悠说道,“可到底是喊出这一声了。”
白蓉蓉愣住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晏璨的脸上浮出一种招人嫌弃的惫赖神色,“你刚才出言大不敬,按规矩我得吃掉你。”
白蓉蓉大惊失色,这次倒是反应很快地转身要跑。可她的速度哪有他快,只是手一伸,一揪一拧,一只巴掌大的杂毛小兔子便被他提住耳朵拎在手里。
“我还有话和你说,你跑什么?”
小兔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胖胖的小后腿蹬了两下。
“你敢再动动看,”他声音突然变得轻佻起来,表情也变得很流氓,“信不信我拔光你的毛。”
小兔子顿时泄气,死了似地一动不动。
他拉开外套口袋将这团小兔放进去,轻轻地拍了拍,“好,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过得真快啊……
中药还没喝完,太痛苦了。
中秋十一快到了,大家都吃月饼了嘛?
关于阿璨和蓉蓉,这一对我开始不想费太多笔墨,但鉴于后续的发展,对于阿璨特别是蓉蓉,我有私心多写一些。这个角色的设定起初是为了满足妹子们想当妖怪的愿望,但越到后面,这只受压迫的小兔子便越让人心疼。
特别喜欢软妹子爆发的那一刻。
其实,阿璨也没有那么坏。
半妖也是有尊严的,别拿一只耳不当兔子!
阿璨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推倒是为了好好说话!不要乱想!
55阿璨和蓉蓉(中)
她做了个极长的梦。
仿佛回到了初生婴儿的时候,躺在小小的摇篮里,柔软的抱被散发着香甜的奶油气味。听得见似远似近的脚步声,零碎而连贯地拖沓而来最后在她身边站定。
年老的声音很是欢喜:“是女孩子。”说着布满皱纹的手就探过来,轻轻地拔弄她柔嫩无比的手指头。
是姥姥。
她睁大眼睛努力地想看清那个记忆中慈祥的、最疼爱她的老人。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眼前还是模糊的一团。于是焦急不已,挥动着小手哭了起来。
“个小头头,脾气还挺大。”姥姥说,“看样子我可以放心了,你也是,不要老在孩子面前流眼泪。”
“我这是高兴的,”年轻些的声音还带着欣喜的哽咽,“我一直在担心害怕,我怕极了。我怕她会和她哥哥们一样,我……”
“你不要老是提起这个!”姥姥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不知足吗?你该庆幸了,你的姐妹有的没有生育能力,有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是死胎。相比起来,你至少还见到他们的面,虽然时间短,可也算缘份重了。”
“是,我没有不满足,我只是觉得……觉得不甘心。”年轻些的声音抽噎着,“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因为半妖有违天道,天生的缺陷就是报应了,何必让孩子们受罪?”
“我们这一支,鲜少有男孩子能存活。就算活下来,命,也不长久。”姥姥的声音变得暗哑,似是感叹又似是遗憾,“也只能怪孩子们没投好胎,早早去了也好。下辈子再找个好人家,不用受这种罪。”
“这样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年轻的声音又开始抽噎,“一想到这个孩子以后也会——”
“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个!”姥姥厉声斥道,“你怎么总也学不乖?出去吧,去跟你丈夫说说话,我看他这几天脸色不太好。”
“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没事的妈妈,我们可以应付得来。”年轻的声音终于平静了下来,“盼了几天才等到这孩子开眼,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是啊。有近四十年了吧,没有能存活下来的孩子。”布满皱纹的手抚上孩子的额,极轻柔地梳理着细密的胎发,“这孩子额头高,福气重啊。”
“妈妈……”年轻的声音像是如释重负,竟然带着一丝小女儿撒娇的意味,“您这是让我宽心吗?那,您现在为她占一卦?”
姥姥沉吟了片刻,说:“今早的时候起过了。”
年轻的声音急不可耐地问道:“那她——”
“只要安份守己,便能一生顺遂。只是……”
“只是什么?”
“她命中注定有大福报。”
“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姥姥手上的动作一顿,“你去休息吧,我看着她。”
门轻轻地合上后,她听见一声长长的喟叹,紧接着身子一轻,人便被抱了起来。
“丫头啊丫头。”姥姥亲着她的脸颊,“也许中途会有坎坷,但你福报深重,甚至能有机会改变我们这一族系的命运。但,我恐怕会过犹不及,连累着坏了你的命数。”
她努力地挥舞着小胳膊想要摸摸亲人的脸,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却没办法抬起手来。眼看着姥姥的脸就在眼前,可怎么也碰触不到,她伤心至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姥姥轻轻地颠着她,温暖的手掌在她的后脑勺上来回抚摸,“瞧你这后脑尖尖,还是个刺儿头。”说着又笑起来,“也许是我老眼昏花看错卦罢,我的小蓉蓉不要什么大福报,只要平安长大就好。以后学你爸爸,好好念书好好上学,长大了也考个女官人当当。”
她哇哇地哭着,想要扑上去抱着姥姥,可手脚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竟然扭曲了起来,像是一团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与意识似乎被分离开了,灵魂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不带感情地看着自己日渐长大,按部就班地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她牢牢地记着姥姥嘱咐与母亲的耳提面命,低调做人,绝不惹事生非。
高中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其实她早已活到了年岁,不过半妖的血统让她看起来比寻常人年轻,连父亲都不知道自己年轻的妻子其实比自己还要大上二十多岁。
她认为母亲这一生没有遗憾,虽然她的几个哥哥夭折,可依然留下了她这条血脉。最重要的是得到了父亲一生的珍爱,这是多么难能可贵。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父亲因为酗酒坏了身体,她没有一句抱怨,辍了学业全心全意地照顾着直到他去世。
她不觉得难过,因为她最爱的亲人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他们一定会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她会努力地活着。
直到,许久没有音讯的阿姨找到她,说:我和你妈妈有许多姐妹,可我只知道你。
阿姨的身上有母亲的味道,一种令她眷恋的气息。她义无反顾地跟去了。
阿姨的生活方式不像母亲,她没有固定工作和稳定的收入,可她却过着堪称奢侈的生活。她过得恣意而洒脱,她教她抽烟,教她喝酒,耳濡目染地教她各种社交技巧。她是个极好的学生,很快便学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阿姨有许多的追求者,因为她生得美,而男人们总是会被皮相迷惑继而沉沦。这些男人里有富有穷,有美有丑,有木讷的也有风趣的。每每到了周末家里的电话总响个不停,阿姨在一堆来电中挑挑拣拣,凭心情喜好挑中一个幸运儿然后精心打扮一番出门应酬。
偶尔阿姨也会带她出门,说是让她见见世面可更多的是验收自己的教学成果。她也不负期望地哄得那些男人们心花怒放,不再将她当成电灯泡或是拖油瓶,出手阔绰地送给她昂贵的礼物,漂亮的衣服还有毫无保留的赞美。
她其实不屑于这些礼物,父母虽然没有留下多少财产,但省吃俭用也是可以过日子的。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阿姨高兴。因为虽然阿姨看起来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可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腐朽枯败的气味。
像是个濒死的老人,在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时候不知为何却还有期待。
有一次很晚了阿姨才从外面回来,她满脸的疲累,每走两步都停一下,像是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等过去扶她坐下时,她闻到一股奶油的甜香味,奇怪的是阿姨最不喜欢吃甜食。
阿姨闭上眼睛,手却按着她的。隔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过些日子我再教你一些东西,你会用得到。”见她面露犹豫,又说,“当然,学不学在你。只是,多学一些,防身也是好的。……我们想长久在这里讨生活,也是不易的。”
姥姥和母亲从不让她沾染的惑术,最后由阿姨教给了她。也没有特别地告诫,只是说女人最大的武器便是美貌和柔媚,这些都可以成为她的武器,驱使强者为她所用甚至为奴为仆。
她并没有这样的野心,不过是希望现世安稳。但看着阿姨坚定的神色,她还是听从了她的教导。
阿姨是在睡梦中离去的,美艳的容颜瞬间苍老得惨不忍睹。她只能将她匆忙下葬,亦没有通知阿姨的任何一位蓝颜。相信阿姨也不愿意让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特别是男人看到她死去时的模样。
可下葬的那天,还是有人来了。一个高大壮硕却其貌不扬的男人,几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强烈地意识到对方与自己的不同。
妖与半妖在魄气上差距太多太多。
而她是半妖中最弱的,连基本的防身能力也没有,只会点皮毛的惑术。因此在看到那个男人时,她几乎落荒而逃。
可那人却一眼也没看她,只是在阿姨入土为安后,静静地在坟前站了很久很久。
她突然记起来阿姨有一次梦魇,拉着她喃喃许久,说:我这一生求而不得的男人只有他,可是我配不起他。我不能让他为了我被族人唾弃,我也不敢冒险为他生子,怕他的后代因为我受到报应。我应该滚得远远地,离得他远远地。你别笑我懦弱,有些事,你不得不恐惧。
她当时只知道爱便是占有,便是一生相守相濡以沫。可却不知道有的爱从开始便是酷刑,爱得越深心伤越重。哪怕阿姨如何洒脱,如何为爱义无反顾,她也决不愿意拿自己心爱男人的血脉亲缘做赌注。
因为,输不起。
那个叫老黑的男人呆了一天就走了,她只唏嘘一番,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一个月后去扫墓,才发现他竟然偷走了阿姨的骨灰盒。
其实,她原本有想送老黑一些阿姨的遗物好让他睹物思人,可是没料到这当西点师的熊瞎子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可是,或许阿姨也很喜欢这样的结局呢?
她这么想着,被熊瞎子的妹妹和外甥女辱骂的时候也就不觉得伤心了。可是她老想不明白,为什么妖会看不起半妖呢?半妖的血统或许不纯粹,可一点也不肮脏。她一直努力地生活着,循规蹈矩,偶尔耍点小聪明投机取巧,可从来不干昧良心的事。
宁冰儿把她舅舅失踪的账算在她头上,处处找麻烦甚至大打出手。她忍了,她记得姥姥母亲还有阿姨的交代,能忍则忍,这是半妖默认的一种生存方式。除非你强大到可以与妖对抗,否则你就必须低头忍让。这个时候她就万分期盼着有奇迹出现,希望有传说中的祝福可以涤去这些屈辱污蔑。
但,奇迹没有发生。
她惹不起也不想继续忍耐,便只能跑路了。
到新的城市里,起初的生活并不顺利,颇费了番功夫才站稳脚跟。融入新的环境需要很大的精力投入,她积累着工作经验,积攒着人脉和口碑,凭着实力拿项目拉单子。不管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要过的生活那便足够了。
半妖的心理其实是很强大,但前提是不要碰到那些大妖怪。
她来这个城市之前已经做足参考,笃定这里没什么妖怪出没后才敢来定居。可没成想刚来就碰到了杨乐乐,这只刚下山见实的小妖怪,翅膀刚长齐毛的小黄鸟。哪怕她只是新入司的实习生,却还是能一眼便让她本能地颤抖。
杨乐乐不屑理她,她也小心翼翼地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到神兽们组团前来……
该怎么形容这群神兽们呢?
蓉蓉想来想去,只能说它们是一群身揣异宝的变态。而且还是胃口挺好,随时都可以把她连皮带骨吞进肚子还会剔着牙缝嫌她骨头多硌牙的狠辣角色。
虽然知道想从它们手上讨到一个祝福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一想到自己的亲人们,还有自己未明的将来,她又鼓起了能力。她费心费力,低三下四,出钱出力,就像是落后的村党支部书记招待毛爷爷一样,恨不能把心肝掏出来切切装盘,还得体贴地簪上牙签递上去,说:您吃好,不够我再长一颗切切。——就这么伺候了,对方犹觉不足。
晏璨,这只开天辟地以来最厚皮的九尾天狐。这只嘴巴无比毒辣,说话专挑人软肋刺人心窝,心情不爽就开地图炮威胁的红皮狐狸。
相比起来,那只冷淡话少的狐王真不知道亲切多少倍了。至少人家没有给她错误的信息,而是明确会以行动告诉她,自己不会应允她的任何请求。她再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他不会帮任何的忙。如果是这样,哪怕是她努力后失败也不会觉得不甘心。
可是晏璨不,他的恶劣言行中总是透出些许漏洞,又或者说刻意地释放出一种似乎有余地可以商量的信号。这对于在晏玳那里碰壁的她来说无疑是根救命的稻草,她当下便紧紧地抓住。
一开始他就吃定了她的软弱可欺,于是一味地压榨。一餐饭吃掉她整个月的薪水加绩效,她虽然受阿姨薰陶许久,接受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思想。但是天天这么吃法,有珠峰那么高的金山也架不住败。于是她的日子渐渐过得拮据乃至于捉襟见肘,车子是供不起了,只好卖了,还了贷款后剩的钱买了辆小雨燕代步。房子却是得咬牙供着,好歹是个安身立命之所啊。
好在狐王及时发现令他回去,再这么供他吃喝下去,她恐怕得找一份见不得光的兼职才可以维持生活。
只是这安生日子没过多久,那红狐狸又找上门来了。大清早地盘腿坐在她家门口打坐啊艹!(不好意思,蓉蓉很少说脏说的,忍不住)她打着呵欠拎着罐子要下楼买米粉,结果门一开就看到这煞星,差点没把大姨妈吓出来。(不好意思,蓉蓉很少这么粗俗的,忍不住)
她穿着米奇连体衣,头发没梳脸没洗,因为熬夜赶计划所以双眼眼珠发红眼眶发黑,因为受惊过度目光还很呆滞。
十足的傻相。
“看什么看?”红狐狸口气很冲,心情很不好!
她赶紧低下头,弱弱地讷了一声,“主君。”狐王该称君上,他算是狐王足下猛将,叫主君应该是可以的。
他用眼刀上下鳞巡她一遍,哼道:“买吃的?”
“……是米粉,主君要吗?”可千万别突发其想让她大清早去买鲍鱼捞饭啊,她一找不到地方二没钱。
他盯着她手里的罐子半晌才说道:“打两份上来。”没等也转身又更正道:“打三份吧。”
她应了,匆匆下楼。可不敢想这两份粉他会分一半自己吃,索性在楼下用最快速度吃完了再打包上去。知道这狐狸肚子饿了脾气特别大,她又多买了十个炸面圈,管店家要了细塑料绳从面圈中间的洞穿过串成一串,提回家。
这些食物足够成年人吃两顿的,可他不过眨眼就消灭掉了。尔后这只红狐狸就卧倒在沙发上发号施令,要睡大房间,睡大床。每天三餐主食加下午茶和宵夜,还有无限量的甜点冷饮供食。
她欲哭无泪,又不敢反抗。一一应承后见他心情不错,便鼓足勇气问道:“主君,您怎么突然想来我这里?”问完了又惴惴不安,生怕触到他逆鳞,惹得他大发脾气。
这狐狸正剥香蕉吃,漫不经心地丢了一句:“还债啊。”
她掏了掏耳朵,赔着笑脸,“您说笑吧,还债什么的……”你舌头抽抽说错了吧,就是骗吃骗喝加白住白占来了。
“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他眼睛一瞪,她腿软半截,“我是来还债的。”
还债还是讨债啊?
她强扯着笑容:“有什么误会吧,您也没欠……”
“前阵子吃你的几顿饭,还有买沙发床的钱。”晏璨扳着手指头,“阿玳说挺贵的,让我不要占你便宜。”
“……”占都占了,难不成我还能占回来?就算你肯我也不敢!她继续赔笑,“几顿饭没什么,床也不贵,就当我送您吧。”您行行好赶紧走吧,我还得收拾一下上班呢。
“不行,阿玳让我一定来还债。”晏璨打了个呵欠,“你别啰嗦了。”
她自知人微言轻,怎么说对方也不会当回事了,只得让他先住下,自己简单收拾收拾出门上班。
钱,还是要赚的。
不过在堵车的当口她突然一个激灵清醒地过来:晏璨说是来还债的,可他一来就要大房大床,又要好吃好喝……他是在涮她呢还是在涮她呢?
一整天都纠结地度过,下班迫不及待地到家,一进门就见那红狐狸抱着一个红纸桶。见她回来了,他又是皱眉头又是瞪眼睛,“怎么这么晚,快去拿杯子倒饮料。”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赶紧扔了包包钥匙去拿杯子。
她其实很少叫外卖,一般都是自己做饭的。像炸鸡这种东西更是吃得少,可他却吃得很高兴,两口一块地朵颐。她见他心情尚好,就旁敲侧击地问他什么时候走。
晏璨还是那句话:“债还清了就走。”
她忍不住了,“您怎么还呐?”没工作没收入的,要卖身吗?
“卖身啊。”晏璨想想不对,又补充道:“出卖劳动力。”
“……”意思是他要来干活抵债?他肯她还不敢咧,折寿啊!
“干什么这种脸?不愿意?”
她当即就把头摇得和拔浪鼓似地,晏璨鼓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颇具威胁性的声音。她马上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有劳主君。”可心里存着那点小心思突然冒出头来,她咬咬唇试探地问道:“其实还债有很多种方式,若是主君您愿意帮我祈——”后面的话在看到晏璨扬起的手时立刻咽了下去,她惊惧地看着他。
晏璨嘴里还咬着鸡肉,可脸上却浮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嘲鄙神色。细长的凤眼眯起来,眼底里流转着危险的光芒,“你想我帮的忙,我暂时还帮不上。”
虽然这种回答在意料中,可她还是大失所望,极为沮丧地低头应了一声。只是很快又听他说道:“不过以后,那就难说了。”
她精神为之一振,几乎是感激涕零地看着他,感动不已:“主君……”正要用溢美之词砸死他呢,却听到外面门铃响。门一开就见到账单,“盛惠,全家欢乐桶九十八块七。”
“……”
身后的红狐狸倒是很识趣地叫道:“是这个数,付钱吧。”
默默掏钱结账,回来后欢乐桶已经见底了。她捏着吃剩的半根鸡翅膀,有些郁闷地问道:“您刚才没付账?”
“我没钱啊。”
“没钱您……还订餐啊。”
“我得给你弄吃的啊,”红狐狸嚼着软骨咯啦咯啦响,“可饭钱得你付,我就负责叫餐而已。”
意思是,你只付出打电话订餐这个劳动,其他的得我自己来了?她在心里黙默地踩着晏璨的小人,心上滴血却依然笑容满面:“明白了。主君您明天也不必麻烦了,晚餐我可以煮的。”
“那我岂不是什么也没做,干坐着吃软饭?”晏璨很是不平,“那我何时才能还清欠款?”
你就是来继续欠债的,而不是来还债的。她狠狠地吐槽,就连打电话的电话费也是她出,不过,既然他松了口风,她也不愿意这么快放他走。总得把这只狐狸大爷伺候舒服了,他心甘情愿帮忙才好。于是她说:“这样,您可以帮我扫个地,或是移个桌子什么的,这也算是劳动嘛。”
晏璨支着下巴想了想,“这倒是。”
从晏璨来的第一天,她便做好了往死忍的准备。可是起初的一周晏璨的表现却出乎她意料的安份和谐。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晏玳与晏璨口角争吵到争斗,自己和杨乐乐无意中当了炮灰。她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只巨大的红狐扑过来的模样,动作凶狠表情残忍。
它当时是想吃掉她的。
凶残才是它的本性。
因此很多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他可能也感觉到了,又或许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挂在客厅的那本欠款薄子上的金额日渐减少,可他的脾气却开始变坏。而她也开始焦灼起来,因为没有得到他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她深感不安。
她和他的矛盾是渐渐积累起来的,原因不外乎是她的隐忍退让和他的得寸进尺。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每天必须光鲜亮丽地示人,必须在保持旺盛精力处理公务的同时牺牲部分个人休息时间来维持一些私交,熟络人缘拓展人脉,这么一来应酬就不可避免。
可晏璨来了不久后就以自己睡眠不佳为理由制定了门禁,每天规定她必须九点前到家,超过时间别怪他不客气。她不敢反抗,私交应酬只得全推了,可公务应酬却推不了,只得赶着上半场,下半场找借口溜掉。
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就不好了。有脾气大的客户就摆谱了,说什么的都有。闲话多了自然传开了,老总找她谈了几次,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苦笑,说哪有男朋友,有个祖宗在家倒是真的。
老总自然不会当真,但在末了却说了句:果然未婚的女孩子坐这位置,是不太妥当。
她知道自己坏了事,但又能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发生的事越来越离谱,晏璨开始管她的装束。倘若她今天穿件稍低胸的衣服,他便直盯着她看,直看得她无地自容后丢下一句:“你就只能凭这个本事?”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羞愤之下只能回去换衣服。
原本鲜明大胆的穿衣风格变成保守而俗气,业务部最亮眼的风景线没有了,私下的抱怨渐渐多了起来。她的工作进程开始拖滞,甚至裹足不前。业绩下滑,绩效不佳,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的,有外敌,也有内鬼。
只等着她败势一露,便借机取而代之。
她起初还乐观地想着熬过这一阵,情况或许有好转。可连着两个月只拿保底工资,绩效被克扣得渣也不剩的时候,她便开始忧心忡忡。等收到房贷的欠缴通知时,她惊慌失措了。她突然开始害怕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努力,会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
她想重振旗鼓,她想收回失地。她开始一系列地动作,即不能得罪晏璨又要搞好工作。她惮精虑竭,左支右绌,终于在项目分析会上扳回一次。紧接着她又透过私交故旧的关系,费了很大劲才拿到一个参加大客户私宴小酒会的邀请。可是在精心打扮一番正要出门之际,又被晏璨拦了下来。
“哟,都这么晚了,小兔子要去哪里?”他笑得轻松,可语气却很阴森。
她捺着性子恳求他,“主君,您今天放我一马吧,这个酒会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拦腰抱起,一阵天旋地转后人就给扔到沙发上。
他像只猎鹰般俯冲地来,细长的眼眸里流动着恶意,“除了这里露一块那里祼一片地勾引人外,你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她又气又急,也委屈十足,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不用身体的话,你在这里就混不下去吗?”他的目光税利而冰冷,像把锋利的刀剥凌着她,“还是你本来就喜欢这样。”
他的话极大地羞辱了她,也让她之前蓄足的愤怒像被引爆的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她一直都很努力认真地生活,虽然会用惑术耍点小手段。但是在现今这个世道,拉业务的哪个不虚与委蛇口甜舌滑,她守得住自己的底限,对得起自己便是了,他又凭什么指手划脚?他没有她的经历,他怎么会知道她一路走来的艰辛,怎么能体味到其中滋味?
她扬起手,狠狠地朝他那张漂亮而又嚣张的脸蛋抽去。啪地一巴掌,很响亮。她觉得舒心解气,又要抽第二次,可这次却在离他的脸颊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被精准地攫住。他的力气很大,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钳制,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眼前男人的脸突然模糊起来,渐渐地拉远了,而自己叫骂的声音也慢慢变小甚至消失不见。眼前变得白茫一片,她大脑里亦一片空白,人仿佛在半空中飘浮着,没有着力点。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哇地叫了一声彻底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一睁前就看到晏璨红着半边脸看她,他一只手攫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脸。
“我帮你盖个被子而已,”他怒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兔子居然还打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
推迟一天,所以足量上了一章。
凌晨两点存稿,眼睛睁不开了,有虫请包涵。
这是蓉蓉的梦,也是她的回忆。前因后果,都有交代了。
门禁九点,超过时间你看着办!
无耻的主君,贱格的狐狸!
56阿璨和蓉蓉(下)
晏璨看着呆愣的白蓉蓉,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似晏玳那种如水墨画般古雅的容貌,晏璨的轮廓深邃,目光冷淡而锐利。如果要用现代人的审美来看的话,他的五官是偏欧化的,硬朗的线条让他的长相愈发具有侵略性。
因为性格的关系他的脸上在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一种刁钻而挑剔的神色,连带着眼神都充满了挑衅。这么个人,无论撂在哪儿都能被人一眼瞅出来。而且揪出来后一场恶斗是免不了的,哪怕人家不招他呢,也架不住他去招惹别人。
总之这就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主儿。
哪怕心理构筑再强大,给这么个人盯着瞧了一个多小时总是会不自在的。
白蓉蓉不是个胆大的人,事实上她的胆子就和她的本身属性一样,小得可怜,平常风吹个门啪啪响她都能悚上半天毛。眼下,晏璨这么全方位无死角地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胆子早就缩成花生米大小,连胃都开始抽搐了。
她往沙发边上缩了缩,晏璨拖着椅子也往前挪了一些。她再往边上缩缩,他再拖着椅子追过去,终于,她抵到墙角,很是窘迫地曲起腿,膝盖抵着下巴,防卫而又带着乞求的意味。
晏璨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她的抗拒丝毫不起作用,只能由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把自己攥得紧紧的拳头掰开。掌心里留着几个月牙小印,是指甲抓抠留下来的。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哼了一声:“看不出来手小小的,打人还挺有力气。”扣捏的力气突然变大,她猝不及防下被他扯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头发披散着,衣服也皱得不成样子,反正就是一副狼狈相。她的心里充斥着委屈和懊恼,恨自己的软弱和无用。她很想和先前那样爆发,最好是能打得他满头包。但是气势这种东西,就和漏风的气球一样,开始还魄力十足,可越到后面越是无力。
而且,现在的晏璨比之前看起来更可怕,虽然表情平静眼里没什么感情,可就是这样才让人胆寒。她哪怕燃起一小簇愤怒的火焰,都可以被他一个冰冷的目光给浇熄。
于是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晏璨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又低头看她的手掌。那漫不经心的表情配上他说的话,差点没把小兔子吓得喷胆汁。
丫说:爪子还是肉一点好吃。
白蓉蓉尖叫一声,双腿踢蹬起来打得后退,话也说得颠三倒四:“主君……不吃啊……不能吃啊……”她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嘴里的一道菜,这太可怕了!
晏璨将她一扯,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能好好说话吗?”他唇离她的极近,她能清楚地嗅到他身上那初雪般的清冷气味。连呼吸都冷冰冰得,能一路冻到肺里去。
“求求您,别吃我。”她没被控制的那只手攀着他的胳膊,却没有用力气。她放弃抵抗,只想求饶,“刚才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错了。”
晏璨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他慢慢松开她,“哪里错了?”
“我……我不该——”她咬着唇,挣扎了许久才说,“不该对您动手。”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气昏头,其实以前她遇见过的羞辱多了去了,也不是没听过难听的话,离谱的流言。她以为自己百忍成钢,却怎么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在刚才情绪会突然爆发出来。
晏璨捏着她的下巴紧了紧。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想了想又说:“我不该对您大声说话。”
晏璨冷笑一声,“你倒是自我觉悟得很快。”
她垂下眼眸,不想看他的脸。她的声音里带着太多无奈和妥协,心里满是委屈和不忿,可却不敢有怨恨。
恨一个人也是要有资本的。
特别是在比自己强大的对手面前,如果不能好好掩饰的话,说不定是死路一条。
她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可是错了。”
脖子上的力道加大了些,她顿时觉得呼吸不过来,“主君……”
“明明不高兴,明明有脾气,明明恨死我了却还表现得这么宽容忍让,”他嗤笑着,“你这是做给我看吗?”
心事被这么赤果果地说破,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她沉默了许久,摇头。
“白蓉蓉,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他说,“虽然你是半妖,可也该比人好些。表里不一也好,口蜜腹剑也罢,妖之道谓之诡。可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在脑袋被踩到地上时还能腆着脸说‘您可以再吐口唾沫’。在人间混久了,把忍耐学得如此炉火纯青,能在此占有一席之地。你已经是个合格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执着着洗去半妖的身份?还是说,你只是想看看传说中天狐一族的本事,是不是真有说的那么神?”
白蓉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化着嘴角的一抹自嘲,“在你看来我真的像个人吗?是的,我很努力让自己像普通一样生活着,和他们一样上学念书,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毕业后也为找工作烦恼。如你所见,我这样的半妖天生没有额外助力。除了从阿姨那里学来的惑术外,我没有得到身为半妖的一点好处。相反的,我还得战战兢兢地活着,生怕有什么意外露出了马脚。你知道我我多少次梦见自己被人抓着耳朵提起来招摇过市,人人都往我身上扔烂菜叶。我不得不和人一样地思考、生活,学他们的一切,融入他们。我可以熟悉他们、融入他们。只要努力,这并不难。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血缘却是天生的。哪怕活得再像个人,我永远是半妖。”
“我也不想畏畏缩缩地活着,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是在城市里,或是在山里,我们都得生存下去。不同的是我们的生存方式,也许我的生存手段让你不耻,但是这能在这里站稳脚根的本事。没人愿意去眼巴巴地讨好别人,可因为处于弱势,不得已这么做。”她抬头迎向他的目光,语气也笃定了起来,“我不屈服于命运,可得屈服于生活。因为不管怎么说,你总不能反抗柴米油盐吧。当然,你或许压根不必担心这个,所以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告诉我说,自尊比面包来得重要。我也愿意把自尊放在最高处,但有时候,不行。我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限,不越雷池一步。你大可以把它看成一种软弱的反抗,但是我保证它绝对不消极。”
晏璨的手完全地松了开来,此时交叠地置于膝上。他平静地看着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述说着,意料之外的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做人。”白蓉蓉定定地看着他,“因为我做人很成功。”
晏璨的嘴角扯了起来。
“真的,我做得比普通人成功多了。”她的口气很认真,“我自己供房子,自己供车子,我有份好工作,能给我带来不菲的收入。我的能力很强,可以独挡一面。我一个人拉的单子,带来的利润足可以养活于公司半年。我可以比他们都出色,只要我努力。”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要求我除了你血缘里的妖性,直接当人。”晏璨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舍不得那丁点惑术?在拉单子套交情的时候没少用吧。”暗示意味十足的目光从她胸前滑下,“哦,不用惑术你也有别的办法。”
“我生来就是半妖,不管这血缘代表着不洁还是污秽,我都无意改变。这是祖先们留给我的,再差劲也不能抛弃。”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朵,“至于惑术,我本来也就学了些皮毛,平常也用得少。再说了,客户也不是傻子,如果没有足够的硬件基础和后期连续支持,再怎么卖弄风情也无济于事。我……只是想完成我姥姥的愿望,我再不希望有残缺的孩子降生了。”
晏璨眨了眨眼,“你想生孩子了。”
她大窘,“不是的,只是这么希望而已。”
晏璨逼近她,“不想生孩子的话你许这种愿做什么?”
“或许我这一系还有的兄弟姐妹们,他们要谈婚论嫁啊。”
“你倒是大方,委屈自己这么久为同族造福祉。”晏璨玩味地打量她,“雷锋精神学得挺到位。”
倘若她足够乐观,现在肯定会说‘哪里哪里’。但是现在气氛还有些僵,所以她聪明地不接话。
“残缺又有关系,”他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就像你,天生有残缺也不见得蠢到哪里去。”
这算是在夸她么?怎么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既然都不介意半妖的身份了,又何必纠结这个?”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肯松口给她一个祈福,她已经没力气去沮丧了,“您就不能发个慈悲吗?”
“你现在是在求我吗?”晏璨噙着笑,“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求你有用吗?”她反问道:“有用的话,早就可以了。”
晏璨愣了愣,很突兀地笑起来,“你倒是学乖了,……的确,无论你怎么求我也是没有用的。九尾天狐不是万能灵丹,祈福也不是次次有效。何况是这种有悖天道的事情,更加不可能。”
知道自己被耍了,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静默了半晌后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告诉我,可以不说实话,让我继续再巴心巴肝地伺候你。”
回顾他这些日子以前所做的,行径虽然恶劣却也多是点到即止。而刚来的时候,他更不似现在这般尖酸刻薄冷嘲热讽。
似乎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掉了……
她努力回想着,突然反过来,蹦起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不是……莫非你也是……”
晏璨侧过脸,飞扬的凤目斜斜挑起,很是乖戾的模样。
她被他看得双腿发软,可依然执着追求答案:“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这次换晏璨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到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后,他才慢吞吞地说道:“我身上的赤狐血统,继承自我的母亲。”当年身为九尾天狐一族族长的父亲强势闯入赤狐的领地,大喇喇地将赤狐族最善战的女将抢走当老婆的事迹到现在还在天狐的各分支族系间流传着,几乎每隔一甲子版本就有所不同。
白蓉蓉刚才一时激动做了那样的猜测,话说出口她就后悔得要命,生怕触到晏璨的逆鳞一个火起生吞了她。可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干脆地承认。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告诉她,所以才承认得这么爽快。
“我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血缘血统这回事。”晏璨说道,“是别个一点一点告诉我的,因为我父亲的离经叛道,他不能再当族长。我也必须顶着一身红皮毛在一堆白狐狸里晃荡。除了阿玳,没人愿意理我。而我也不屑理他们,因为他们自恃正统,可拳头都没我硬,落势了也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骁勇骠悍的战将,我继承了他们的一切。不,我比他们更强。没有人可以打败我,除了自己的心魔。同样道理,你的努力你的付出都有所成就,没有人可以令你低头自卑。除非你愿意,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地上,任人践踏。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知道自己不比别人差,可总是为一个达不成的祈愿让自己卑躬屈膝。”
所谓的物伤其类,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不会任何柔软的语言,也不会耐心地谆谆教诲。他只会用最尖锐的方式来提醒她,用最刻薄的语言去挑剔她,用最恶劣的手段来逼迫她厚积薄发。
这样的切肤之痛。
她讷讷不得言。她怎么能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弹性的生存方式,习惯为了达到目的而妥协、一味忍让,哪怕自己憋得内伤,却还是得强撑着忍下去。
“不要老想着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所以哪怕是条死路也逼着自己用脑袋去撞。”他说,“你不会找别条道试试,说不定还是个捷径。”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一个劲地点头。原本以为他的恶劣是针对她的半妖血统,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不过是以他的方式来警示她,虽然生硬而粗暴,但本意却是好的。
看她的反应晏璨似乎满意了,他不再说话,可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倚着门边目光望着窗台出神。她遁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台外的天空漆黑一片,连颗星子也没有。目光再调回到他身上,平常看着令她生畏令她生厌的脸,此里却反常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据说,九尾天狐天生妖惑,会让人不自觉沉耽其中。
她深呼吸一口,移开目光。
“你听见没有?”他突然问道:“楼下有人在吵架。”
她支起耳朵听了一阵,说:“嗯,吵得厉害。好像是男的有了小三,要离婚,女的死活不肯。”
晏璨深深地看她一眼,问:“你还敢嫁人吗?”
“嗯?”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对,我还真说不准有没有戏。
好了下章正文。
原来主君是好狐狸……
我的意思是,不要考虑肤浅的人类了~
57潘多拉的盒子
虽然对于晏璨和白蓉蓉的关系很好奇,但乔稚并没有继续管晏玳刨根问底。因为从那天的现场情况再结合她的直觉来看,他们的事任何人都Сhā不进手。
她不是闲得发慌,也不像王一一那样用生命去围观八卦,所以睡过一觉后便把这事揭了过去。倒是晏玳最近行事有些鬼祟,有时她前脚去上班他后脚就溜出去了。
以前他宅得很,除了必须的采买外极少出门,邻居们也不大认得。但这几天他走动得多了,隔壁的太太每次看到她便会有意无意地多瞄上几眼。并不是很令人愉快的眼神,探究、好奇、猜测,还有一点点的轻鄙。
她没在意。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文化和传统思想的沉淀,区区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如何扭转得来?虽然这年头同居得多了去了,但在三姑六婆闲话的家长里短里提到这个,总会用或暧昧或鄙视的口吻拖泥带水地掠过。
可没办法,他们还没结婚的条件。
神兽没有身份证和户口薄呐。
吃完晚餐后,她照例把碗筷一丢便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晏玳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并且按她的喜好泡好了红枣桂圆茶。
“按到朝庭台,”她将毛巾往他膝上一扔,顺势躺倒,“我要看新闻。” 她体质偏凉,入冬后时常手脚冰凉。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暖袋不离手,今年家中多了大狐狸取暖器,暖袋早就扔得不见踪影。
晏玳换了台,捻着毛巾两侧轻轻地摩擦着她的头发,小声唠叨道:“擦干再躺嘛,这样会头疼的。”
她仿佛没听见似地,往嘴里塞了片饼干,专注地看新闻。今年年初的时候政坛大地震,倒了两位机要大员。有悖于往常家丑不外扬的行事作风,这次事件影响面甚广,甚至还进行了全国通报。眼下又到换届改选,媒体约是得到了某种授意,又端出某大员的冷饭炒了一通。老话说棒打落水狗不假,但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不免让人有树倒狐狲散的悲凄感。
乔稚凝神看了会新闻后便觉得无聊,坐起来端茶杯。晏玳的动作却比她快一步,不过眨眼功夫就给端到她鼻子底下。所谓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她满心甜蜜地就着喝了一口,暖意从脚底直冲心窝,整个人都烘得软软地。
“呆子啊。”她这人一软呢,便时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且是不吐不快,“世间不说到处是妖怪吧,可也有不少,是吧。”
“嗯。”他搂着她的腰,将脚垫在她ρi股下面好让她大半个人都窝在自己怀里,“是这样的。”
“那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也有妖怪呢?”她指了指屏幕,“多智而近妖,搞不好还位高权重呢。”
晏玳掀了掀眼皮,有些心不在焉,“翻不了什么风浪。”
还真是有啰。
她起了兴趣,扭头问道:“都是些什么品种?”她不觉凑得近,唇几乎抵到他的鼻尖。
她的身体柔软而馨香,他满心的渴求按捺不住,略一低头便吻了上去。起初还是很温柔克制的,但很快呼吸便频密起来,急促的喘息间夹杂着汹涌的欲潮,舌尖交抵级尽缠绵。
他的手指灵活,很快便将单薄的衣物从她身上除下。沙发上垫着厚厚的绒垫,将她柔软的身体称得越发莹润。他的眼瞳越发幽深起来,伏首轻舐她的颈。他是最清楚她身体的,尖软的舌划着她敏感的耳廓,浅浅地探进她的耳蜗里画着小圈。他的舌从她耳根蜿蜒而下,拖出一道长长的湿濡痕迹。很快更从脊骨两侧窜起一波酥麻,迅速在脊中合拢,电流般迅速地击打到后脑根。
她的胸不大,但形状饱满恰好是一盈而握的尺寸。他如同所有男人一般,疯狂地迷恋着女性特有的绵软之处,初生婴儿一样地偎依舐舔,毫无羞耻心地发出啧弄的声音。小小的蕊粒在他唇齿间鼓立,拔弄啜咬间时不时弹动着,牛奶布丁一样地可爱圆滑。
他受不了诱惑地将脸深埋在她|乳间,深深地呼吸起来。身体的热度一路上扬,股间的昂扬早已硬涨得不像话,紧紧地贴在她腿根处,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摩擦着。
她顶喜欢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在兽性大发前隐忍着硬撑,非得得到她眼神或是语言的允许才敢进一步行动——馋到这份上还要保持所谓的风度,该说他是绅士还是矫情?
“乔乔……”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一锅粘糊糊的麦芽糖,让人溺毙的甜蜜。
她玩心顿起,想给这装模作样的大狐狸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到嘴的肉飞掉是什么滋味,于是作势扭了扭身体。他以为她被压坏了,便倾了倾身子,可没想到她居然一膝盖将他给顶开。到底是狐狸眼明手快,一爪子刨住沙发垫子。沙发短仄又窄小,根本吃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最后双双滚了下去,人叠着狐狸地夹在沙发与茶几中间。
天旋地转的劲还没过,肉嘟嘟的ρi股上却是一热。她还没缓过神来,那桃瓣似的圆润便被轻轻掰开,赤长肉物热烈地一捣而入。因为足够的润滑让他长躯直入毫无阻涩,她的身体柔软而富有弹性,只有深入其中才知道那样的韧度与紧密有多么销/魂。而那蜜涟涟的汁液和暖熔熔的热度更让他心尖都发烫,眯起眼睛舒服地呻吟着。
在性/爱上大多女人并不掌握主动权,这与男性的骄傲有关,也因为女性天生的羞涩。特别是在这个绵延数千年男权思想的国家里,虽然现在女权主义日益渗透,但显然还未张狂到在性/爱上驾驭男性。
她无意压迫他,只是姿势使然让她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他那张精魅一般的脸庞越发艳丽,极致的妖冶魅态。瞬间她便有了种错觉,自己便是那坐享三千佳丽的帝王霸主,而他是自己酒池肉林中的绝色妖妃。
王一一评价过乔稚这个人是不出世的闷骚女子,外表保守行事保守,按部就班到让人抓狂的地步。但是,只要撬动她心上那把关闭欲望的锁,她马上就蜕变得让人瞠目结舌。
这次晏玳算是知道屡次被自己明着按倒、暗着迷倒的女人骨子里到底有多狂放了。她就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似地,从短腿菜鸟迅速进阶成东方不败(嗳,这个比喻好畸形)。
腰身伸展扭动着绞弄他,滑腻的臀肉缓缓地抵着他的腿磨动着。毛发在摩擦间揉动着彼此的炙热,他都能感觉到那凸起硬实的小珠沿着自己那壮实的根蠕擦而过。
他牢牢地按着她的臀部,鼓足力气在她身体里翻搅捣动。暖溶溶的桃汁一股股地泄下,粘粘地在皮肉间滑动着。她的腰仿佛捏面艺人手间的面团,绵软而极富拉伸的线条。臀股还与他密联着,腰部以上却往后弓起,一下一下地耸弄着。
他鬓侧沁出了汗水,身体的感官早已被她支配。
他乐意被她征服,事实上他早已为她臣奴,甘心情愿匍匐于她脚下,由她颐指气使任意妄为。
他的女王渐渐力竭,前一刻已经在他身上颤意连连,可仍然不依不饶地以手撑抵着他的胸膛骑骋着。
她其实是个出乎意料固执的人,哪怕内里已经一塌糊涂了,却还是强撑着。只不过这种祼裎相对的时候,面子里子都是可以撇到一边去,尽兴才是王道。
她终于软软地倒在他身上,两条细长的胳膊耗尽力气地搭在他耳侧。指尖带着些许意犹未尽可更多是满足的慵懒情绪在地毯上来回划弄,沙沙作响。
他的身上卧着一尊白玉娇娃,似一块渐凝的羊脂般丰腴润手。他应该小心翼翼呵护倍至,可是他如何能抵抗得了那未饕足的欲望,于是极克制地在她身体里蠕滑前行,一进一退间稔动着她那依然硬鼓鼓的小桃核,换来她高一声低一声没有规律的呻吟。
到底是心疼着不想继续折磨她,可也不想委屈自己。于是摆弄着劲瘦的腰一阵激烈的进出,将她顶弄得发丝散乱,三魂七魄都散了大半。他知道她已经承受不住,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不肯求饶。只是那欲死的界限却迟迟不到,于是只能继续在她的身体里放肆地横冲直撞。
终于她吃受不住地攀紧他的颈子,学着他最初对她所做的那样挑弄他,舌软软地贴着耳贝舔着,将他圆润的耳珠卷住轻啜。他终于崩溃地颤抖起来,困兽一样地低咆着将她往沙发上推,斜倾着姿势深深地夯入,转碾着喷勃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下起了小雨,鼻息间净是雨后青草与泥土混合的腥锈气味。
乔稚全身酸软得不想动弹,可是精神却是异常地饱满振奋。她费力气撑起眼皮,看着同样一脸汗津津的晏玳,想:大概这就是充完电过头所产生的电晕,偶尔试试感觉还是不错的。
晏玳在她眼上轻吻一记,抱她回房间,堆枕铺被地伺候一通。最后大狐狸妖妃满面含春精神焕发地往她身边一倒,执着她的手开始揉捏按摩。
她闭着眼睛却不想睡,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说你是九尾狐,可是每次你变身都只有一条尾巴,为什么?”
“我习惯就变成一条尾巴嘛,多了走路不平衡。”
“为什么阿璨那么能打,你却这么弱不禁风?”
妖妃的嘴巴撅得可以挂腊肠,“我只是……不轻易动手。”
女王懒懒地甩来一眼,“真的?”
妖妃吃了一记软鞭,不敢捂脸嘤嘤泣,只得实话实说:“术业有专攻嘛,阿璨继承了我阿叔的好斗天性,战性勇猛。我么,只继承到老祖宗传授的媚惑之术……可,可我用得炉火纯青!”
“……”
这么说来,晏璨便是一个善战的战士,物化的比喻便是一柄锋芒毕露的神光剑,无坚不摧。而他则是一个惑国的妖物,物化之后便是一瓶行走的威尔刚,无情不催。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的内容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过节所以一时兴起……比原定的时间迟了啊。
大概,我就是所谓的不H会死星人吧……
权当我口味重吧。
妖妃阿玳:
君王,本妃伺候得好吗?
58没有遗憾不成|人生
隔了几天电视里报道某某代表大会时乔稚才想起来自己被晏玳糊弄过去的话题,于是指着电视里的人旧事重提,“这些里面真的有妖怪吗?会不会祸国殃民?”
晏玳团成一团趴在她脚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有,但他们不敢。”
乔稚不相信,老话有说妖孽祸国,最典型的莫过于妲己。对了,妲己也是狐狸精啊,她揪着狐狸毛搓小辫,“莫非他们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啊,以前有很著名的狐狸精叫妲己的,是不是你的族人吗?”
晏玳看来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他知道如果今天不给她个答案她会一直耿耿于怀,“也不能说是有组织有纪律,不过是以某位马首是瞻。那位说什么,底下的照办就成了。如果那位不发话,那底下的就恪尽本分,做事不过底线就行。不过你说的那个妲己,我是真不太清楚。她做了什么事?”
乔稚没有回答他,却是揪着‘某位’不放,“那位是谁?是不是某太子?还是前核心?再不然是某贵妃?”
晏玳将下巴支在她膝上,双眼幽幽,“乔乔,别问了。”他是真不想提起那位,光是想到他的名字就头疼。
乔稚见他表情认真,立刻就作罢不再问下去。晏玳是个很体贴细心的情人,对她素来是千依百顺、知无不言的,但现在他这么坚持地终结话题,那肯定有不可说的缘由。又不是得不到答案就睡不着觉了,于是她嘻嘻一笑,放过了他。
乔稚是个容易满足且安于天命的人,像绝大多数女人一样,她安乐并执着于自己的小天地,任凭外界天翻地覆沧海桑田,统统都影响不了她。
这种女版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思想,总是被王一一嘲笑成肤浅狭隘,说现代女性应该勇于解放自我,不应该困于一方小天地,得多出去走走看看,年轻轻的就把自己的思想困死在小家庭里,未免可惜。
乔稚听了只是笑笑,各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不同。对于她来说,一个稳定坚固的家庭结构是她最需要的,而且正是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家庭结构组成了一个好似蜂巢一般的社会。每个人都是家庭的一员,而每个家庭都是社会拼图中的一块。
松散的沙子从来造不成城堡。
她很乐于构造蜂巢的基础结构,这也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只不过计划扭不过变化,当初怎么会想到自己最后会爱上一只神兽?
她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是天意,天意如此也无可奈何。人类强大的自我安慰和自我修复功能决定了她不会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只会更加珍惜眼下的日子。
和晏玳在一起的时候,时间都会变得漫长而悠然。有时哪怕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偎在一起也会觉得甜蜜温暖。
他以前过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记得刚从高帅富变身的时候他几乎是个生活白痴,一根会行走的大废柴,特大号人形饭桶。曾经她还时常有意无意将他拍打成高帅富,借以节省口粮。
但是现在他却是一个足秤好男人,除了厨艺欠缺一些外,在其他方面堪称典范。他们相携出行的次数越来越多,毫不避讳地出双入对,被人打趣也可以坦然自若。再没有身份和种族上的隔阂,他们不过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看起来好得随时能结婚的一对儿。
她是满足的。
她原本也只要这一世安好,不必费心去考虑下辈子的事。
从公司出来,公车门早已人满为患,而路上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乔稚看了眼黑鸦鸦的人群,马上掏出电话打给晏玳,嘱咐他先去会餐地点。
今天晚上的饭局是前两周便定好的,作东的是徐冉夫妇。王一一自打回家养胎后便过上米虫的日子,悠闲得发霉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四下骚扰老友故交,倾诉一下被圈养的痛苦。
可想而知,为求衣食温饱而在辛苦奔波的人听到这种倾诉会有多么愤怒。王一一在别外碰了几次钉子,最后打电话给乔稚,哭得稀里哗啦地说自己的人生竟然生生地被一颗小蝌蚪给改变了,实在是憋屈。她原本的人生规划里,结婚生子永远排在事业有成后面。她只觉得自己是被暗算了,郁闷非常。
孕妇症候群是很难伺候的,乔稚体谅她的同时也非常同情徐冉脸上的黑眼圈。好在过了头两个月,情况改善不少。也是因为这样,王一一才有心情邀她出来小聚聊天。
到了定好的泰国餐馆后发现人还真不少,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才找到位子。王一一红光满面,整个人胖了一圈不止。已经跳槽到某公司当运营总监的徐冉依然清秀俊朗,不过略有些疲态。
晏玳起身为她拉椅子,低声细语道:“给你舀好了汤,现在喝温度正好。”酸辣口味的冬荫功汤下肚,身体渐渐地暖了起来。
老友相聚最是开心,王一一被关得久了话特别多,令人惊奇的是哪怕她已经辞职了几个月,可还是能掌握许多连乔稚也不知道的八卦消息。
“白蓉蓉你记得吧,”王一一用咖喱汁拌米饭,“她调去分公司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像是……嗯,脱胎换骨了一样,变得好清纯了。”
乔稚悄悄看了晏玳一眼,后者正和咖喱蟹的大螯搏斗。她说,“这个人其实很单纯的。”
王一一咂咂嘴,“嗯?单纯的人会养小白脸吗?”
乔稚呛了一口。
“没根据的事你可别乱说,”徐冉略略不满,“注意胎教。”
王一一呶嘴:“我可没胡说,是我亲眼看见的。就那天嘴馋出去买甜筒,结果看到她在路上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那家伙长得……”她只描述了个大概,便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脸上同时浮起一种即无奈又了然的神色。
“那是人家的男朋友,别说小白脸了。”徐冉将拆好的虾肉递到她嘴边,“多难听。”
“我从不说没根据的事,”王一一咬了一口虾子,“那男人说得清清楚楚:供养我是你的责任——我可没说谎。”
乔稚横了身边人一身,晏玳吮着手指头一声不吭。
王一一把这桩大八卦抖了,心情越发舒畅,一气吃了一大盘米饭加一整条柠檬烤鱼。吃完抹着嘴挺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了孩子后就变得特别能吃了,现在还没显怀就胖了十来斤,估计以后会往航母的方向发展。”她拍了拍肚子,“听,多厚的一层脂肪啊。”
乔稚的笑容份外和煦,她羡慕地看着老友那圆润如满月的脸蛋,“不然呢,你以为当妈妈很容易啊。我妈怀我的时候,前三个月根本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直呕酸水。你现在能吃能喝能睡能玩,这孩子很体贴了。”
“也是。”王一一笑得越发开心了,“我婆婆说这孩子像他爸爸,以后肯定很省心。”徐冉抿嘴笑着,原本放在椅背上的手落在她肩膀上,脸上充斥着满足与幸福。
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家庭并正在学习如何为人父母时,他们的心与思想会前所未有地保持着一致步调。而这样温馨的氛围,也特别容易令人触景生情。
晏玳放下手里的电吹风,轻轻地用手梳理她半干的长发。她将脸埋在他腿上蹭了蹭,发出一声轻微的鼻音。
“乔乔,你想要孩子吧。”
浓稠的甜蜜气氛像是瞬间冰冻住了一般,顿时有冷意压下,连原本均匀的呼吸声都停滞了。
她没有说话。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很沉默,虽然脸上依然是轻松微笑的模样,但眼里或多或少添了丝阴霾。
从接受他并且下了决心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当时刻意忽略了,可无法永远掩盖。哪怕过得再久,也会觉得痛。她当然想要孩子,但是如果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他,那又算什么呢?
于是,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们能在一起,已经是不易了。”她不敢再乞求上天再多给她些优待和好运,她牢记着昭霜的事。因果轮回,从来没有什么是该着你的,也没有两全齐美的选择。保全身边人,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不要贪婪,也不要妄想。
“现在丁克的家庭很多,也可以去领养孩子。”她故作轻松,“其实我觉得,人口简单些更好。”
“乔乔……”他低低地叹喟着,伏低身子将脸埋在她颈间轻轻磨蹭。他不必听心也知道她在撒谎,她今晚的羡慕与遗憾他全看在眼里。他注定是欠她的:“对不起。”
她哑然,手指卷着他的头发,说:“这事我早就想开了,许多事都是命里注定的,强求不来。……这是我的选择,所以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而且,生来是一只神兽也不是你的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呆子难得伤心了一把啊,以前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倒是乔妹,大概是老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所以连个问题一并消化了。
但是,命运虽然天注定,但人生处处有惊喜麻。
生来是神兽,也是没办法的事。
59第一次分离
晏玳推着购物车从超市的这一头逛到那一头。今天的白菜长得又靓价格又便宜,必须买上两颗。还有乔乔喜欢的新鲜香菇和小蘑菇,看起来品质比昨天的好些,只是都用盒装也不知道垫在下面的会不会闷坏掉。来回比较了几趟后晏玳终于往推车里放了两盒菇类和一盒小鸡腿。
中途接了乔稚的一通电话,嘱咐他买些零食和调味品,他一一记下,问:“有很漂亮的大樱桃,买一点好吗?”
“你看着办吧,记得用我发的购物卡刷,”她说,“再不买就过期了。”可刚说完电话那头的人突然便沉默了,她柔声问道:“你是不是忘记带了?”
晏玳羞愧地应了一声:“出门前我还记得放在矮柜上面,转头拿了购物袋就忘了。”
乔稚见怪不怪了,手指绕着电话线,“身上有钱吗?”
“没有,不过我有信用卡。”那张上面印着火红凤凰的卡片是她为防万一塞给他的,额度只有五千块。
乔稚松了口气,“就用它吧,再去拿购物卡的话一来一回得费不少时间。……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猪脑带个回来,给你补补脑子。”
晏玳挂了手机,推着车子往海鲜区走去。这种寒冷的季节活鲜都比较贵,他来回走了一遍,终于在大海鲜池边站定。海鲜池里圈着今日特价的大鲢鱼,每条都膀大腰圆,肥硕得不行。
“就吃这个吧。”晏玳抄了支网兜站在池边。
那群脑容量不足花生米大的肥鲢像是被惊到了似地,一个劲地往他的反方向游,最后全部堆挤在角落里。任凭超市的工作人员怎么驱赶,它们死活也不挪窝。
晏玳啧了一声,这群死肥鱼落谁手上都是蒸烤煎炸的下场,还摆这副矫情样儿。难不成会有人看了善心大发,买了回去放生不成?
他往池边一蹲,低声轻喃:“我就要一条。”鱼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几秒后一条肥硕的胖头鱼划拉着鳍往他这边游来,尾巴一摇一摆的居然有股子视死如归的气势。
倒还挺识相的。晏玳整好以暇地张开了袋子,只待它自己跳进来。可就在那肥鱼快游到他眼前时,突然凌空劈来一网兜将它网了去。狐狸大为光火:“哎,这条鱼是我的。”
“你的?”中年妇人眼皮也不抬,“身上标记号了吗?”
狐狸眼睁睁地看着妇人装鱼入兜扬长而去,一时间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东西还得买,只好又蹲下来,“再来一条吧。”这次可不好守株待兔了,免得又被人半途截胡,便支了个网兜等着它游近了再一网成擒。
“阿玳。”
晏玳回头一看,“昭霜,你……你身上绑着什么东西啊?”他有些呆滞地伸出手指凌空划了个X,“这是什么啊?”
“看不出来?”昭霜耸耸肩,“孩子啊。”
“我知道是个孩子,”晏玳顿时语无伦次,“可是,可是孩子……哪,哪来的?”
昭霜笑了笑。
晏玳炸毛了,“该不是——他吧。”后面那两个字特别特别小声,见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眼前一片漆黑。
“你这是破坏人家家庭,第三者Сhā足啊!”他痛心疾首,“太不道德了!”这就是所谓的娶不到你也要想办法进你家户口本的现实操作版吗?
昭霜翻了个大白眼,“你想哪儿去了。”抱在胸前的小家伙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他,嘴里吐着泡泡,“他父母今天有事,托我照顾一下。”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住他家隔壁。”
晏玳差点冲口而出问他想干什么,可转念一想昭霜也够悲摧的,再刺激他未免不厚道。于是按下话,扭头继续等鱼入袋。
昭霜站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说道:“哪有你这么挑鱼的。”说着便往池边一站,池水像是沸腾了似地翻滚起来,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着大个泡泡。昭霜连手也没抬,只是目光往角落扫了一扫,那叠堆的鱼群像是打了鸡血似地一股脑地涌过来,尾巴劈里啪啦地拍着水面,激得池边的人个个掩面退开。
“一堆势利鱼,看到龙王就这德性。”晏玳嘀咕着,眼明手快地揪了一条圆滚滚的胖头鱼,往袋子里一丢,“你也不往后站站,都不怕惊到了孩子。”
昭霜解下背带,将孩子抱在怀里,“他才不怕这个。”
晏玳推了车慢慢走:“你这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吗?”
昭霜沉默了片刻,说:“我还在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索性再等一世吧。”晏玳忍了又忍,终于说出事实,“否则你是想当奶爸还是当……年上攻。”
昭霜好脾气地笑笑,“不是什么事都要求个结果。”怀里的小婴儿正吮手指吮得不亦乐乎。
晏玳停下脚步,他的脸上浮起一种可以称为苦恼的神情,“昭霜……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昭霜从货架上挑了盒奶米粉,仔细查看配方和营养成份,“灭了他然后再静静等待下一世吗?我做不出来。换成你,你也做不出来。”
是,他下不了手,可也不会像昭霜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人琵琶别抱,留着自己郁闷伤心。
“所以当初我便和你说,好好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走这条路。……怎么雪梨汁老是断货?”昭霜一把擎着孩子一手在瓶瓶罐罐间挑挑拣拣,“红萝卜猪肝泥味道会不会太怪了?”
晏玳拿一罐蕃茄猪肝泥塞给他,“我楼下的赵太说这个口味好,孩子愿意吃。”
昭霜看了看配方,点头:“你倒是敦亲睦邻。”
“昭霜,”晏玳有些犹豫,“我当初是不是太欠考虑了,或者说太高估自己的运气了。”
昭霜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丝略有讽意的笑容:“我的经验就是:不要和上天赌运气,你可以幸运一次,侥幸两次,但不会一直好运下去。”他手上的动作略一停顿,低声说道:“这么看来,她倒是比你想得开。”
“她只要这一世,可这对我来说远远不够。”
“那是你贪心了。”昭霜冷冷地说道:“即要生生世世,又要花好月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若不是一手抱孩子一手推车子,早就一手指头将呆狐狸的脑瓜戳个对穿了。
狐狸长长地叹了口气,推着车子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忘记就可以了。”昭霜停下脚步,“只是,根本办不到。”
晏玳的神情黯然,过了好一会儿才以极低的声音问道:“倘若我把元珠给……”
“你想都别想。”昭霜狠狠地横了他一眼,“你敢动那大逆不道的念头,阿璨会先杀了她。”
晏玳默不作声。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口气太过凶狠了,昭霜缓了缓心气,说:“既然你们早已做好决定,就不要徒生变数。日后倘若你有需要,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见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索性拖着他一起走。
路过超市附属餐厅时小宝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完全被花花绿绿的霓虹灯吸引过去,扯着奶爸的前襟依依啊啊个不停,圆润的小身子一个劲地往餐厅的方向倾。
晏玳一撇嘴,“他是想进去点东西吃呢,可,他有牙嘛?”
“刚长了四颗,上下各俩。”昭霜有些无奈地拍拍小宝宝的ρi股,宠溺又略有些无可奈何的口吻,“就这固执劲,多少世都一样。真拿你没办法。”
晏玳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鄙夷地看着昭霜,“你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昭霜头也没抬地哼了一声,“完全是你自己心术不正。”
两个长相出众的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婴儿在餐厅里坐着本来就够让人侧目的了,何况两个身上流动的那微妙而奇特的气场配上那一刚一柔的样貌,边上再添个萌态十足的小婴儿,那场面怎不能秒杀吾等凡人大众。
晏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宝宝粉嫩的脸蛋:“好软。”
“婴儿是很脆弱的,情绪也敏感,很容易发脾气。”昭霜说着从袋子里翻出一根磨牙棒塞到小爪子里,唇边不自觉地染上笑意,“得顺着他的意,要是白天哭得厉害了,晚上也容易惊醒。”
晏玳有些羡慕嫉妒,说话也酸酸的:“你当奶爸还挺有经验的。”
昭霜不以为意:“学啊,没什么是学不会的。之前我不也没当过爹么。”见晏玳又有些魂不守舍,便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别胡思乱想了,知足则易。”
晏玳收敛起神色,拿字母饼干逗小宝宝。小家伙咧着只长了只颗牙的嘴巴一个劲地‘啊啊’叫着,口水巾上一片湿濡。
“你以后打算就这样吗?”手里的饼干终于被小家伙夺去,晏玳意犹未尽地又拿了一块,“会被人当成变态的。”
“早说你心术不正,还在这念头上打转。”昭霜将饼干泥从小家伙手里挖出来,再用湿巾擦干净,“我当他是子侄不行吗?”
“要是不知道因果轮回的话,我还真不会当一回事。”真相知道得多了,看事物的角度难免有偏颇,“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昭霜抽了抽嘴角,忍下把这狐狸抽扁的冲动,“不要再喂他饼干了,会便秘的。”
晏玳‘切’了一声,把字母饼丢进自己嘴里。小家伙张着手连个饼干渣都没捞到,火了,哇一声哭开了。
昭霜一边哄他一边砸晏玳白眼,晏玳正欲分辩,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接起,那头的乔稚声音里有掩不住的促狭,“你在哪儿呐?”
“呃,碰到了昭霜,他请我吃点心。”晏玳不敢瞒她,老老实实地招了,“不会耽搁很久,一会儿就回去了。”
“嗯,不要把字母饼干全吃掉了,留我一份。”
“好,咦?乔乔……”
“记得和昭霜说,当光源氏没问题,但是不要搞错性别了。还有,让他不要做不道德的事哦。”
“啊,啊?”
“你们两个太显眼了,到哪儿都躲不过群众们雪亮且善于发现的目光。”乔稚再忍不住笑倒,“你难道不知道人类是最八卦的物种么?高度发达的资讯让世界越变越小,让**无处躲藏。嘿嘿,有人把你们拍下来发到围脖上了。恰好是我关注的一个大V呢,想不想知道人家起的标题?”
狐狸掩面,“不要~”
“听听嘛,是夸奖的话哦。”
“不听!”
乔稚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不听就不听。矮油,怎么能有这么油菜花的标题呢……你和昭霜说,等他有时间大家一起聚聚吃个饭啊。”
昭霜把手指从小家伙的胖爪子里抽了出来,说:“这个周六下午我有时间,一起吃顿晚饭。”
狐狸鼓起大眼睛:“偷听人说话,过份。”
昭霜整好了东西,起身:“这个时候公车很挤,我送你回去。”晏玳看到昭霜的座骑大为惊诧,忍不住妒羡,“这车子,你的啊。”
“嗯,有车子方便一些。”昭霜将采买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又把儿童安全椅调调好,“带着孩子不好坐公车,也不方便打车。”
晏玳坐在副驾驶座上左摸右摸,眼红得很:“你哪来的钱?”他死活攒了几个月零钱才够吃顿饭,这昭霜才入世不久哪来这么大笔钱买车?狐狸又心术不正了,“用树叶变钱买的吗?”
昭霜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也不说话只是斜眼乜了他一记,似乎在说:哼,以为都和你们狐狸似地爱耍障眼法呢,下作。
晏玳大感窘迫,颇有些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过这么一问。”他倒是三观正的,不像晏璨那样百无禁忌乱施障眼法。想要得到钱有许多途径,最简单的是惑术,费不了多少气力就可以坐着收钱。但那方法太无耻了,和明抢没啥两样的,很**份格调。
“东海的珠子还是值些钱的,要不要我送你几颗。”停下等红灯的时候昭霜慢悠悠地说道,“而且每年也都有些沉船。不过近代的船不是装黑油就是装木头和一些大铁箱子。没有以前阔气,不是一箱箱真金白银,就是一船一船的上等瓷器。”
就你财大气粗!晏玳腹诽着,脑子却飞快地转动起来想着自己家乡是否有值钱的特产。可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通也只有些花花草草和菌菇山珍,值不了几个钱。
昭霜见狐狸低头盘算,忍不住失笑。他伸手到置物箱里抓了一把珠子塞到他口袋里:“别使心性了,给你就拿着。海里那些金银破烂多了去了,用着着养八爪鱼和虾蟹我还嫌占地方。”
听听这嚣张的口吻,整个一暴发户!
昭霜给的珍珠个个有手指头那么大,珠光莹润完美无暇,甚至还有一小杈珊瑚枝。
晏玳将珍珠按大小圈成一圈,在扣子的部分放上珊瑚枝。嗯,用它们串个手串倒是不错的。可是一想到珠子的来路,他又郁闷起来。哪怕自己出了手工,可到底不纯粹。想来想去还是先把珠子收起来,留后待用。
乔稚到家的时候晏玳已经把小火锅支上了,她乐得饭来张口。晏玳殷勤地给下菜添汤,唯恐她吃不够。
乔稚咬着筷头,一双眼因为热气氤氲而显得格外明亮:“我看昭霜的气色挺不错的,……他现在住哪儿?”
晏玳呛了口辣汤,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止住了才吞吞吐吐地说:“租个小公寓吧,我没仔细问。”
乔稚善意地笑了笑:“离得不远的话让他常常来吧,你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有个熟悉的朋友,或许他不会太寂寞。
狐狸感动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她即不嫌弃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没嫌弃他无所事事身无分文,还体谅他的心情顾虑他的自尊。这是什么?这才是真爱!
乔稚将涮好的肉片浸到味碟里,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明天下午出差,大概要一周的时间。”
狐狸头上顶的心形泡泡啪一声破了,失声道:“明天下午?还得去一周!”
“抽签决定的,我也挺意外。”她将肉片挟给他,“一周时间很快的,眨眼就过了。再说出差有补贴还有补休假,很划算的。”
这不是划算不划算的问题啊。狐狸抱头,“就不能不去吗?”她安慰地拍拍他,“签都抽了,怎么好反悔。”
“……那我也一起去!”反正就是不能撇下他单过,“我悄悄跟去,绝对不会影响你的。”
生活常识丰富了可生存技能还是挺差的狐狸,她怎么能放心,“你要跟的话就变成布偶,我放行李箱里拖着走。”
“乔乔!”
“就一周,砍头去尾还不到七天呢。”
“七个小时是极限了。”
“呆子,你别无理取闹。”她拉下脸,“还有,你必须留在这里,因为乔茧后天就回来了。”
晏玳跳起来,“她不是——”
“不是什么?”乔稚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你让松与拐着她满世界跑,还以为我不知道?”松与那么直性子的人,怎么可能在乔茧面前藏得住秘密。不过乔茧也和她一样,将就着不说罢了。
狐狸悻悻地抱膝:“家里小,挤不下人。”
“简单,以前你住的笼子我还没扔呢,你和松与变一变住进去正好。”她正色道:“我妹妹得睡大床。”
狐狸简直想撞墙,可到底对方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怎么能认真计较。只得有气无力地继续出差的话题:“你这次去哪儿出差?”
“帝都。”她回答得很快,“我以前在那里念过书,还有些朋友在那里,这次正好顺便去拜访一下。”
狐狸不死心地哀求:“让我去吧。”
“你得看家,还有招待我妹妹。”
“她这么大的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小姨子难得回来一趟,当姐夫的要不要诚心接待?”
狐狸马上就臭美起来了,“要的要的。”转念一想坏了,又被她的甜言蜜语给陷了。可是那声‘姐夫’听着着实舒服,痛快!
“再说了,帝都是天子脚下,魑魅魍魉不敢靠近的。”
晏玳想了想,说:“的确,那处沉凝了千年皇威势严,邪气妖物倒不敢作祟。不过最近几年开发的太厉害,地下水路阻的阻填的填,原本的山水局势有了些许变动,虽然不会影响到大格局,但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咳,我们一行十个人,住的是宾馆,出入也有车接送。不会落单的,你可以放心。”在他怀时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坐下来,她用脑袋顶了顶他的下巴,“我保证晚上不参加任何节目,嗯。”
次日下午她回来提取行李的时候晏玳往她脖子上套了个东西,她打趣他,“这是什么?跟踪器啊?”
“我做的护身符,”晏玳将她的领子整理服贴,“可以明目聪耳,强身健体。趋吉避邪,挥除秽物。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你卖大力丸呐。”
“总之不要离身。这个不怕水的,洗澡也不要脱下来。”
“能拆开看看吗?”
“最好不要。”
她将这方银色的小符袋落到内衣,贴在心口处:“好,听你的。”见他一脸怨妇相又忍不住逗他,“这,能招桃花吗?”
狐狸阴恻恻地说道:“招!招多少我吃多少。”可现在任凭他再有想象力,也绝没想到会招来那样一朵桃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是晏玳第一次尝到与她分离的滋味,那种割心肝般的依依不舍。幸亏乔稚的时间宽裕,才容许他那又搂又抱的上演十八相送。不过她坚持不让他到机场送行,就怕自己吃不消他那怨怼的小眼神。
可她没想到的是狐狸没有听
作者有话要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分离是为了更好的团聚?
昭霜当奶爸是很合格的,哈哈哈~
MO作证,昭霜是当不了年上攻的,他是直的直的!
乔乔慢走一路顺风,遇见桃花记得采回来给我吃啊!
60夜幕下的帝都
到了帝都才知道北国的冬天有多寒冽凶猛。
众人来前已经得到分公司同仁的提醒多带了保暖的衣物,但准备依然不够充分。而且原定一周的时间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延长了几日,乔稚一听到这个决定时与身边的同事一齐发出哀嚎声。
按那个时间回去的话,能不能赶上年三十都不好说了。但毕竟是工作,抱怨归抱怨,活还是得干。转头就给家里的狐狸拔了个电话,果然那边听到这个变故时立刻没一声响。
“大家心都很急,都想早点干完活回去。有这样的干劲,也不会耽搁太久的。”她柔声劝说,“而且,公司也会有安排啊。怎么说年三十还让人加班,也太不人道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狐狸的声音很蔫,“你就会哄我。”
她笑了,“我要想哄你的话根本不必打这通电话了,就想让你安心嘛。”
晏玳还是有气无力地,“你就是哄我,说你妹妹要回来……结果呢,松与说他们买不到票,……现在你妹妹路过一个什么小镇,直嚷着要住下来。”他郁闷坏了,之前和她好得蜜里调油,完全把松与乔茧抛到脑后去,现在出现这种误差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家里就我一个人……冷死了。”
不晓得为什么听他用这种哀怨的口吻说话,她会觉得各种窝心,“把取暖器开开,允许你浪费一下。”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她糊弄过去,又腻歪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挂线,挂线前还特别提醒她注意保管好那个护身符,“记住,洗澡也不要脱下来哦!”
她眉毛一挑,问:“这里面是不是装了针式摄像头?”
“我怎么会在里面藏针呢?要有的话早就扎到你了。”狐狸大为不满,“我织得很仔细的。”
“你织的?!”她大为震惊,瞬间心房暖烘烘,“你自己织的?”
晏玳倚在窗台,一脚踮起脚尖点着地板,“这种贴身的东西当然要自己织才好。”
她感动道:“做得很用心,你织了很久吧。”
“还好吧,就十来分钟而已。”晏玳得意洋洋地说道,“小时候做了好多送阿叔阿玳还有昭霜他们呢,那个时候我只要转手的功夫就可以做好几个呐。果然太久不做,有些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