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始终无法永远的平静下去,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江湖,有江湖便注定了有杀戮。没有强者和弱者,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倒下去的人是谁。很多人会恐惧,他们害怕倒下,所以他们会来找我,交给我钱,然后我交给他们想想要的首级。当然也有人愿意交给我生命而我交给他们钱,直到有天他们的血流流进这充满缝隙的尘沙。
其中的一个便是东邪。东邪来的那天晚上月亮圆亮的出奇。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的怀里没有了呼吸。他不想她死,可是他无能为力的什么也做不了。我给了他一坛酒,纸封上有我用炭条画的字――醉生梦死。除了这坛酒,我不知道我还能拿什么给他。他接过酒开始一碗一碗的接着喝,然后就醉了。当最后一滴酒滑出坛沿进入他的嘴里,我想那应该是一滴泪。
他什么也没说,抹了抹嘴角便踏着黄沙绝尘而去。我背负着双手站在木屋前的木桩上看着他消失在茫茫的黄沙里,留下的那串浅浅的脚印让我想到了两个字:孤独。
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他说他的刀很快他叫洪七。他说他要帮我杀人,因为他需要钱。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疲惫。我给了他一碗酒一叠蚕豆,他吃得很香。然后我交给他一个人名一张画像一幅地图。第二天天还没亮,洪七便提着那个人的首级回来见我,然后换过我手里的一袋钱。他接过钱倒在沙地上蒙头睡了过去,不过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而是先把钱倒出来一株一株的数的很仔细,然后小心地揣入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通常接过钱数都不数的人很快便会花完,所以他们很快会回到我这里,直到有一天他们没命再回来。而把钱数的很仔细的人一般不会在我身边耽搁很长时间。
至于洪七我几乎一无所知,只是我知道他和我或者还有东邪都是不同的。或许在很远的地方有个人正等着他回去,一直等了很久很久吧。
洪七的指头最终因为一个女人而被削掉。那个女人先是来找我的,她在我的小木屋前求我帮她杀一个人,我问她能出到什么价码,她说她只有手中的一篮鸭蛋和身后的那条驴,所以我拒绝了,并且告诉她说那些东西不值得我为她出生入死。可是她却不肯离开,她每天都来,手中提着的也永远都只是那篮鸭蛋。她立在屋外的空地上等待我回心转意的一天。我为她的倔强和执着感到可笑,可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答应她的。
有一天我告诉她说她自己倒是可以值一个好价钱,我只是想逼她离开,可是她却哭了,哭得很伤心。我静静的看着她忽然有一种想拥她入怀安慰的冲动,但我没有,因为我是西毒。我很清楚自己不能给她一个承诺,也给不了。
我听见门边有人轻轻地呼吸,我知道那人是洪七,也知道他没有睡着并且听得很认真很仔细。
再见到洪七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肚皮被剖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断指处滴淌着淋淋的鲜血,但他的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满足与舒适,任随痛苦的表情也掩盖不住。我看到他的手里提着那个女人想要的首级。那个女人求我救救洪七,我答应了却没有要她,我知道她只能是属于洪七了。
几个月后洪七的伤好了,但他的刀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快了,我知道他是和我一样心里多了一份不舍与牵挂。于是我对他说他不能再留下,因为他已经选择了背叛。
洪七走的时候那个女人一直跟在他后面,他推开她让她回去,可是她怎么也不肯走,一如当初的倔强。他们就这样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前行着,洪七突然回过头来一下子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并且吻了她,吻得很仔细很小心。然后一把把她抱上驴背,牵过缰绳,一步步的远去了。
我突然也好想有个家有一个人来牵挂我,我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木桩子也充满了嫉妒与孤独。风夹着黄沙拍打在我的脸颊上,有一种生疼生疼的感觉。很快我的眼中蔓出一些水气来覆盖了我的视线。
许多年以后,江湖上有了两个响当当的名字,一个叫洪七公,一个叫黄老邪,没有人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他住在一片黄沙里,等待着不知名的东西,孤独被天空同化。他有一个名字,叫做西毒。
我叫西毒,住在黄沙中的小木屋里,眼睛在许多年以前便盛满了疲惫,想找个地方永远的停下来,可我的宿命里却注定了只能漂泊。我知道总有一天我将随着这飞扬的风和无尽的黄沙消失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黄昏里,什么也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因为,我是西毒。
ps:这篇文章是06年写的,在看了王家卫的《东西恶毒》之后。那时还年幼,能表达的东西很少,水平也还很差,不过就当纪念了吧。
白蛇
我是一条蛇,因为长得有些白,所以大家都叫我白蛇。在我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迷恋过一个叫许仙的男子,关于我和他的爱情故事,早已在民间广为传说。
在和许仙分手千年以后,我也干上了写手这一行,这是我写的第一篇文,我决定从自己的事儿写起。在写之前,我努力让自己以淡定的心态回忆我经历过的每一件值得写和不值得写的事儿。我想告诉人们一种传说以外的东西,你可以将其称之为真相。不过再过千年,这或许又会成为另外一种传说。
和年少时不同,现在的我,是一条很低调的蛇。虽然可以幻化成|人形,可是我从不拿这一点功夫在同类面前炫耀。虽然可以行走如飞,可是出远门的话我还是会选择坐车。
当然,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任何一条蛇,活成了精,长生不死,几千年后,恐怕都会像我这样低调。更何况我年轻的时候经历过那么撕心裂肺轰轰烈烈的爱情。
爱情总是先让人癫狂,再让人灭亡,如果没有灭亡,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作为一条有着人形,并且有着人类七情六欲的蛇,我也不能例外。
和许仙分手后的这几千年里,我离群索居,暗夜独行。常常一个人坐在塔顶上,回忆过去,回忆我和许仙共同经历过的每分每秒每时每刻。
有一天,和平时一样,我画了淡妆,穿了素白的衣衫,在月上中天之时,飞身到塔顶上,胡思乱想。
西湖还是那样水光潋滟,岸上的情侣分分合合,一阵细雨飘过,一阵歌声传来。西湖总是有歌声,有些来自情郎,有些来自妖孽。当年我也是听了许仙采药时唱的山歌,才喜欢上他的。
今夜的歌者似乎很了解我的心境,声起声落,竟让我听得落下泪来。拭泪之时,我念了道符,法眼落定处,是一个少年。鬼使神差,见他歌毕欲走,我竟飞身下塔,尾随其后。
他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一杯烧仙草。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草莓味的双皮奶。奶茶喝到一半时,他抬眼望了我一阵,眼神里满是怜惜。我低头不语,只等他将茶饮尽,又尾随他出了店门。
行至人迹罕见处,他突然转身,明知故问道:“姑娘好像在跟踪我?”
他那神情,那口气,甚至连说完一句话后轻咬下唇的毛病都和许仙别无二致。纵使修炼数千年,感情的事儿也让我慌乱,我竟脱口而出说:“相公认不出我了么?我是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