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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结局 下

阮未明倒是没说什么,这个阿福向来都是这个德行,他披着披风,摇摇晃晃便往回去,月华初上,城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推车的商贩,卖花的姑娘,嬉戏的顽童,人间灯火,不过如此罢了,他瞧见那卖糖葫芦的小姑娘长得不错,便买了两串,吃着葫芦串子,一句没一句地唱着不着调的歌。

到了家门口,他停了停,才推开门,没有恶婆娘守在门口,他心里有些好奇,推开大门,便瞧见了灯火明通的大厅里坐着那个应该死了好多年的老妖怪,整个厅子的光似乎落在那个人身上,流淌着的是在他月白­色­衣襟与衣袖上,瞧过去,整个明亮的厅子看见的不过是他一个人。

他的媳­妇­显然已经准备了一桌好菜,她的身边坐着是他的大儿子跟二儿子,个个尽得他老爹的真传,长得眉清目秀,偏偏跟封清越一比又黯淡了许多,封清越的眼底是难以琢磨深不可测,他活着这么些年,经历的事情这么般多,气息上皆是难言的成熟跟冷寂,像是尊千年遗留的玉像,冷淡沉默,拒人千里之外。

“哟哟哟,看看,婆娘,这是给我准备的?”阮未明显然没被封清越那面皮子弧,跑过去,打量一桌好菜,才抬头看着自己家的媳­妇­,笑呵呵地说。

“那才是你的份。”他媳­妇­看样子也有四十多了,偏偏­精­神气足着,说话不带喘气,瞧着模样,便知道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她站起来,指了指一侧的狗饭碗。

“婆娘,别生气别生气,今天要不是那隔壁的老陈硬说自己的手气好,我也不会跟他赌他那几把,把这个月的钱都输了,婆娘,别生气,下次我再赢回来……”

“人家说什么,你就贴上去,等会儿把你棺材本都输了,看你死了之后怎么去见公公……”

“婆娘,哎哟哟,疼疼疼,我就说说,别当真啊……”

吵吵闹闹了一小会儿,他媳­妇­才觉得在外人面前做这些事情不大好,才收了脾气,笑着对封清越说道:“让你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nAd2(”她每年都见过封清越几次,虽然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改变容貌,但是她心思缜密,瞧着自己家清霜的样子,又探了探她自己这口子的口风,也就知道不能再知道了,毕竟这个人跟自己这些普通人离得太远了。

封清越先前一直闭着眼,听着有人跟自己说话,才睁开眼,他的眼中似同波澜不惊的深井,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瞧了眼阮未明,他手中提着个黑­色­布料遮着的东西,他抬手搁在桌上,打开黑­色­的布,那是盏如琉璃般通明的灯盏,周身是黑­色­的铁丝缠着,中间浮着一块晕黄­色­的石头,很奇怪。

“把它搁在阮家的祠堂里。”他的声音很淡,有微微的沙哑,又偏偏分外好听,说完他便起了身,出了厅子往外走。

阮未明瞧着那盏灯,皱着眉头,显然不大懂,又看了眼垂下眼摆弄碗筷唤着儿子吃饭的婆娘,忙快步跟上封清越的步子,封清越走得很慢,但偏偏他步子大,直到到了门口,才被阮未明叫出。

“喂,那灯笼里是什么东西。”

封清越转过身,他的眉眼落在黑夜里分外清晰,他的容颜似乎一直不曾改变过,如今看来苍白了些,那人淡淡地扫了眼他,有些冷漠,大抵是很少跟别人说话了,等了很久才开口接着说:“示儿的­精­魂,将他养着阮氏祠堂,终有一日他能够再入轮回。”他未曾提及将他从这万千世界一一捡起他散落的­精­魂用了多久,这些东西都是他欠这个年轻的孩子nAd3(

阮家祠堂虽然已经被毁,但终究会佑护这个无辜的魂灵。

阮未明松了下眉头,想了想,有些不大自在又故作不在意地问:“晚晚什么时候能回来。”

提起那个人,使得他周身的气息微微又冷了几分,他眼中终究是落了些寂寥,他抬起头说道:“等你有命等到示儿入了轮回罢。”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不过一会儿便入了这重重黑幕,再无踪影。

一身落拓,无所拘束,天地长寿。阮未明微微眯着眼,瞧着城中繁华景­色­,多少人会羡慕封清越长寿无恙的命途,但是真真到了那个时候,得的是万世仰慕,失的却是一身情妄,再无人会令他欢喜,再无人令他愁忧,这一生何其漫长,却又何其无趣。

他转过身,看见的是对着他皱眉拿碗的婆娘,她眼中有对他不争气的愤怒,有­操­持家务的疲倦,但这一生,他虽然不如那人惊心动魄,却觉得现在在世最温暖,他龇牙扮了个鬼脸,忙跑过去,顺手拿走婆娘手中的碗,开吃。婆娘显然不大乐意,拿着­鸡­毛掸子便想去打他……

这样的家庭,人间千千万万,而将来的千千万万的日子里,阮未明再也没有见过封清越,直到他死前,那盏挂在阮氏祠堂的琉璃灯也未曾灭过。

他那白发苍苍的婆娘红着眼守在他的床前,他伸手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连伸手都太难了,他想他的时间还是太短,这一生看得还不够,他看到了扶歌的涅槃而生,看到过扶歌夏末漫天紫花终消败,看过曾经艳绝无双的人双双离去,最后跟自己相爱的女人度了这漫长又短促的几十年,可惜却未曾将这一切看完,这个遗憾伴着他一生最后的叹息,阖眼长逝……

而在将来的某一天,扶歌一个平常的日子里,那挂在阮家祠堂数十年的琉璃灯终于熄灭了,伴随的,也不过是一阵风吹过门帘,发出低低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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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大梦如初

不知在这人间走过了很多个春秋,只记得如今的天下争霸的不过是华秦两国,成国守着那条河,未曾有过争霸之心,而那大秦的李花雨下了几场,终归是在风雪楼淹没后失­色­,那些曾经被刻骨而下的事情终是随着一代人的死去而埋没,成为野史正史之下一段可有可无的风流韵事。

他走了很多路,看过很多人,也看过很多人死去,后来,连扶歌他都很少踏足,整个人间不过与他不曾不关系,他守在碧溪山上,守着那一纸画卷,等待宿命的安排,他想,他又很多日子可以消耗,总会等到千晚,即便是沧海桑田之后。

他很少出门,自从将示儿的事情办完之后,几乎守着碧溪山再也没有下山去,他会经常看见顾扶苏上山来,遇见他也没有奇怪,安安静静两个人坐着,下局棋,他想着他心底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女人,我守着几乎毫无可能的希望。

到后来顾扶苏也死了,听闻是病逝的,除了一杯薄酒撒给碧溪山祭奠这个陪了自己几十年的人,他并没有其他法子,或许顾扶苏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除了每日瞧着那张画卷之外,他已经再无其他爱好,或许对封清越而言,没有阮蒹葭的人间,不过是苍白到极致的淡漠,他站在画前又站了很久,他想,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有些令人绝望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霎时间的,真正令人崩溃的事情是时间消磨你所有的欲望跟情感,有时候,真正逼疯自己的从来不是压力,而是无休止的重复。

他闭了闭眼,很久之后,才睁开眼,转身取下窗边的琉璃灯,风中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那么,再同你一起葬于生死之前,将我们所亏欠的事情,将人间的风景再看一遍,等到黄泉白骨之时,我会告诉你人间的诸多美好,不再令你孤单。

他带着琉璃灯走遍了整个云荒,看过了漠南的戈壁黄沙,那掩埋在岁月下的古老的城堡,看过洛河之上的万千繁华,摇船的小哥,美貌的姑娘,看过花城之上百花盛开之下,年纪过百的容楚带着年轻的少年郎来到两座孤坟上香,看过华国的华承衣举兵跟大秦刀剑相向,大秦国的丞相傅慎之坐着马车献计秦王,最后,他抵达了扶歌nAd1(

阮家也变了许多,他在门口遇见了阮清霜,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人便这么老去,阮清霜看着封清越很久,那眼中许多的情绪终究被时间消磨而去,她叹了口气,未曾在对他说话便离去了。

他站在阮家门口,瞧见的是富饶的扶歌,人声鼎盛的扶歌,或许如今看来,他们终于做了件对得起扶歌的事情,他想,她应该会开心。

将琉璃灯留给阮未明,算是了结了这一桩事情,看扶歌最后一眼,这个纠缠了他们之间几百年的地方,再看一眼,当做最后一眼。

然后碧溪山还是那个碧溪山,他回来,用了三天的时间给自己做了棺材,搁进土地里。

他不能选择如何去死,那么让他陪着她一起沉睡。

封清越换了身玄­色­的衣裳,将半身的神脉灵力皆数推进这画卷之中,再将画卷搁在荣枯木里,妥善放好,搁在怀里,然后躺在棺材里,他的指尖流动着金­色­的光芒,慢慢地整个光亮便在眼前一点点埋没,整个棺材沉入土地之下,一点点静默。

他闭上眼,似乎已然满足,他想起那个自己追逐了多年的姑娘,想起那些往事,渐渐失去直觉。

沧海桑田,不知年月几何。

本以为同卷而长眠于黑土之下,今生今世再也无见光之日,某一天,突然间睁开眼,便看见是苍郁的丛林,微微刺眼的眼光令他不知所措,他晃了晃的脑袋,终觉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只是怀中的东西显然已经不见了,他微微皱眉。

还未想起什么,便被人匆匆打断,他抬起头,看见的是个年轻的采药女。

“未曾见过你,可是在这儿迷了路?”那个采药女被他一瞧,脸­色­便微微红了,睁着眼,有些紧张地问道nAd2(

封清越顿了顿,才皱着眉头点点头。

本以为是个听不懂话的人,显然如今这人能听懂她的话,采药女显然有些开心,还是稍微矜持扯着衣角,有些羞涩想说自己可以带他离开这里。

他点点头,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他的指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修长,如同纯粹地像未曾打磨的玉石,­精­致浑然,采药女红了脸,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本是年轻的脸庞似乎比花还艳上几分。

这路走得很长,她想说些话,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对着那个莫名出现的男子会有些心跳加速,语句不通,她只能领着他,在一侧小心地打量着,这个男人浑身都是谜底,那衣裳看起来便是格外的昂贵,玄­色­的衣裳,衣襟处,衣袖处勾着繁复低调的生涩图案,落了些灰,瞧着便跟她认识的人不同,那张脸苍白清隽,用上她学过最好的字眼也不能说出他如何的美好,只是他的那双眼看着你的时候,便觉得你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罢了,像个名门的贵族公子。

采药女这般想着,觉得有些惋惜,想来这般人同自己除了今天外定然没有­干­系的。

“今年可是……几年……”微微的沙哑,偏偏好听的声音匆匆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瞧见是那个贵族公子在同自己说话,脑子一蒙,想了良久,才低低应道:“今年是,是大楚三十一年。”

封清越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起任何事情。

采药女顺着先前的话,慢慢一路补充,封清越皱着眉头,她所说的大楚仿若是他从未知晓的,这大陆里没有秦国,没有华国,甚至连扶歌都不曾存在,是否他这一睡,将千千万万年皆数都睡去了,而这座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罢了。

如今离他封棺沉眠之日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足足这么多年,那千晚画卷莫不是落尽这千土之下,还是已经……

他淡淡垂下眼,翻开手掌,他手掌心的经脉格外明显,他眼微微一动,整个手掌便变得通透,然后无数的细小的金­色­劣从他掌心一一飞出,不慢整个他的上方,旋转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开在整座碧溪山上,采药女在前面走着并为看到身后壮阔景­色­nAd3(

过了大致半盏茶时间,他才缓缓张开眼,抬起头,整个脸散发淡淡的金­色­,然后消失,苍白如雪,他的嘴角缓缓流出金­色­的血,他伸手缓缓拭去,心底有些嗤笑,这神脉之血真是好用,可惜也撑不住他这么浪费,怕是也只有几十年的寿命罢了。

等到到了山下,封清越才简单地跟那个采药女告别,不紧不慢地往城里走去,既然山中并无千晚的气息,那她该是落入这凡尘之中,他的时间或许对于凡人来说几十年是一生,但是对他来说太少了,他怕寻不到印雪纸封印的千晚,也怕中途离开人世,留她一人。

他淡淡一笑,觉得真是天意弄人。

繁华的楚遥城已然是春­色­一片,来往人们热闹的街头,华丽富贵的瓦栏庙宇,美艳多姿的桃花,他停在街上,同来来往往的人并无差别,他抬起头,瞧见的是温暖的太阳,耳边是茶楼里传来的评书声音,讲的是那些沉默在岁月洪荒里或真或假的事情,白骨已没,后人评言。

他似乎想起往事,脚步已经忍不住往茶楼走去,茶楼大厅人声鼎沸,评书人讲得极为热切,周遭围着很多细细听书的人,这一切,都是人间的模样,同他并无­干­系,他该是评书人口中那一段白骨罢了。

“哥哥……我在这。”喧闹的人声中传来一声清脆的低低呼叫。

他身子微微一怔,浑身的血似乎一下子冻结,仿若多年之前,那个穿着黄白­色­的小姑娘戴着只白玉簪子支着下巴狡黠地瞧着他,周围明艳的,富贵的,皆是过客罢了。

他缓缓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又开始臆想,却忍不住回过头,然后瞧见的是茶楼外的门帘便站着个鹅黄衣裳的姑娘拿着冰糖葫芦串子,温温浅浅地瞧着他,她身侧站着胖墩墩的小男孩,有些不大乐意地瞧着他。

“今日,我可是付过了钱,一共五钱银子。”那小姑娘轻声说道,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伸出手,将糖葫芦递出去。

大抵是外面阳光有些刺眼,他蓦地湿了眼眶,周遭一切似乎已然褪­色­,只有门帘边那个笑着的姑娘。

若这是梦,那么沉睡不醒又如何,至少,

梦中,我同你活着看这人间风月。

他伸出手,慢慢有些惊慌不安地走上前……

大楚三十一年,予你予梦中你我最好的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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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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