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我家多晴提起过。”
“一年多了。”
“不走了?”
“不走了。”付云倾看着球场上蹦蹦跳跳的人,喃喃自语似的,“我能去哪里?”
纪多澜笑了,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们现在相处的不错,真不知道男女分手了还能再做朋友的。不过我们结婚你没来,看来多晴没邀请你。不过没关系,以后孩子的满月酒还是会请你来的。”
付云倾也笑了:“孩子,你确定是你的?”
纪多澜皱了皱眉。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不过,多晴不知道我知道,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因为,我在等她自己跟我说呢。”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球场上娇小的满身孩子气家伙,“有些错误犯过第一次就算了,怎么还能第二次?”
纪多澜对于付云倾和多晴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只知道多晴有个很喜欢的人,后来那个人离开了她。这世间的男女情爱无非就是这样,谁离开谁,太正常不过。所以,对那个人他也说不上什么厌恶。
只是他又回来了。
他允许多晴受伤,可是他不允许多晴在同一个男人面前栽倒两次。
“我不相信你。”
“她也不相信我。”付云倾自信满满,“不过,一天两天不行,一年两年也不行,十年二十年她总能信了。我就一直在这里,总有一天她能看见的。她是有点笨,但是不傻,她聪明着呢。”
纪多澜沉默起来,漂亮的脸上阴晴不定。
球场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是小动作,你踩我一脚,我拐你一肘子。纪多晴对于自己欺负小孩的行为并不觉得羞耻,反而撒欢似的欺负,惹得小鬼一直跺脚叫嚣:“等爷长大了,不打得你桃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景信的羽毛球打得不错,可是遇见彭大会计完全是遇见人生的劲敌,打了几圈,漂亮的完败。顿时气急败坏,连出球都凶了几分。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很幸福。
这多年来他从未尽过一个做兄长的责任,到了最后也是她做出了牺牲。他没有任何理由,阻碍别人有可能给她带来幸福的机会。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伤害,他大不了替她教训下这个混蛋男人,然后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纪多澜吐口气,把烟头扔地上,狠狠踩死。
“对多晴好点,她最禁不住别人对她好,笨得很。”
他这是答应了,付云倾垂眼,无比谦逊:“我知道了,谢大哥指教。”
纪多澜狠狠翻个白眼,他可爱的妹妹,竟然被别人夺走了。真是不爽。实在是很不爽。怎么看都是个除了一张皮就是满肚子坏水的臭男人。
他气不打一处来,跑到球场上:“景信,我来替你报仇。”
“滚,碍事!”一向文静干练的男人杀红了眼。
“水平菜的人让开!”
“你说谁菜!你说谁!有种你再说一遍!”
“……”
周一去上班,付云倾把多晴送到社里的楼下,他还要赶回去做事。他倾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而后把嘴唇凑过来,厚着脸皮说:“来,亲一下,感谢我送你上班。”
多晴亲了一下:“我走了。”
他却眉开眼笑地扣住她的腰:“没诚意的家伙,认真亲一下。”
她正考虑怎么叫认真亲,他已经捧住她的脸认真亲了。多晴不得不承认他亲得真的很认真,把她的舌尝了一遍又一遍,连每颗牙齿都仔细舔过,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少。她脸都涨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粘糊糊的,像块牛皮糖一样贴着她。
“我……我得走了……”
“走吧。”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多晴下车后顿了一下,又回头说:“付老师,你换一辆车吧,今天就换。”
“嗯?”
“我不喜欢这辆!你载过别的女人!”
多晴说完就跑了,没脸确认身后那个男人的态度。她这叫什么?吃醋?撒娇?她凭什么?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这都是他害的。他怎么可以去别人的老婆这纵容?他是傻瓜吗?嗯,现在看起来也傻得差不多了,越来越不正常。他现在的眼神她都不敢去看,怕看一眼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又深情又克制,让她无法抗拒。
这么想着她的脸又烧起来,连她也跟着快坏掉。
上午她什么都做不了,中午拖着林嘉去吃午饭,饭钱也是他掏的,因为她忘记带。下午开例会,提起今年的码洋的完成进度,让人真的很头疼。多晴在开会时提倡的是明哲保身,从来不多话,随大溜。
萧漫一改往日虚伪圆滑的态度,直接把矛头指向多晴,夹枪带棍,笑里藏刀:“今天早上我上班看见付云倾来送纪主编上班,两个人关系好像很不错,应该可以把他从辉月社抢过来吧?我已经跟那边可靠的人打听过了,付云倾签的书约,不是长约。这事看来有门儿。”
老头子那个笑面虎女副手立刻问:“你们这些人真该跟纪主编学学,跟手下的作家和漫画家沟通,不要只靠利益,关系铁了什么事都好办。纪主编,这件事就靠你疏通了。”
多晴差点一脑袋装到墙上,郁闷坏了。果真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还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这两样萧漫全占了。
这下好了,要是她把付云倾拉回来,就证实了他送她上班,两个人关系不正常。
可是拉不回来,笑面虎跟老头子念叨念叨,社里怪她不出力,小鞋再穿穿,她就不用做了。
多晴不免有些失落。
她现在名义上是已婚少妇,而付云倾是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甚至不能要求他不能跟其他的女人说话,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连一个简单的解释都不用。这真是悲哀的关系,想着那些甜言蜜语会给其他女人,她就嫉妒得发疯。
多晴想了半晌,去找楼上的办公室找萧漫。
萧漫在跟印刷厂的负责人打电话,她就在一边等着,走到书柜旁,付云倾很早期的作品,甚至画集,还有连载过的杂志。她码得整整齐齐,连出版顺序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多晴拿起一本漫画,还没翻开,就被人不客气地夺走。
“你来干什么?”没了外人,萧漫也不再装客气。
“我想跟你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出去!”
“那以后少在我背后使卑鄙的小动作,我没逼付云倾跟我在一起,他不喜欢你,你可以怪他瞎了眼,关我什么事?大家做同事这么久了,既然以前能保持和气,现在也保持吧,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萧漫咬碎了牙:“你这是来炫耀的?我使小动作怎么了?你要是问心无愧你怕什么?纪多晴,原来耍我很好玩吧,看着我傻乎乎的跟你什么都说,还以为你跟我同命相怜来着,你肠子都快笑断了吧!既然你敢玩我,你就要付出代价!”
多晴定定看了她半天,她快气疯了,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撕烂她。
萧漫已经疯狂了,不明是非,不辨黑白,说什么都没用。
她慢慢仰起下巴,像个公主一样骄傲又自信:“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萧漫的脸慢慢涨成猪肝色。
她刚关上门,背后有本书砸在门板上。隔着门“嘭”一声。她又把萧漫惹恼了。不过萧漫也把她惹恼了,这有什么关系。
付云倾的父亲病重,他买了机票连夜赶回去。
电话是他的姑姑打来的,上了年纪不添好毛病,原本已经闹了几次,脑血管堵塞,不算严重,在医院住了两次。而这次是半夜突然陷入昏迷,人已经没有反应。
多晴本来想送他去机场,可是被他按住了,已经太晚了,他不放心。她没坚持,他已经够疲惫了,她不能给他多事。
下班前李默然在msn上问:狼崽子,明天我们在蓝冰的店子里给何明若小朋友办生日会,你来不来?多晴回了一个字:来。反正她没心情上班,干脆请了假。
第二天早上过去,蓝冰正在鼓着腮帮子吹气球。
“来来,多晴,咱比比谁肺活量大?”
“没有充气筒?”
“坏了,乌鸦去买了。”
“我不吹,我害怕爆炸。”
话音刚落,蓝冰嘴上“啪”爆了,多晴脸色铁青,她恶作剧得逞得意的笑。接着蓝冰的男朋友来了,听李默然说过,这个男人原本是她的食客。后来因为同样喜欢巴西队,又在一起看球,渐渐的称兄道弟,又渐渐的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今天蓝冰见了他就横眉立目,挡在他面前恶声恶气地问:“谁让你来的?!”
“蓝冰——”
“滚,你当老子是冤大头吧,老子不会给你钱了,你跟其他女人怎么样都没关系,给我滚!”
那个男人忍着怒气还低声下气:“蓝冰,我真的错了……蓝冰……”
蓝冰拎起个凳子砸过去,男人抱头鼠窜地跑了。
“垃圾!真晦气!”
多晴精神满满的:“你早说啊,我帮你削他!”
“行了,让你看见这些还不够丢人的,这世上的好男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遇见就自求多福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我们何老师那样的,也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的付老师那样的。要我说你哥就不是个玩意儿,要是真疼你,能让你帮着干这种蠢事……”
那个有个狭长的祖母绿狐狸眼的男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关于他如何追求幸月萱的故事,她也从李默然那里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如果他那叫好男人,她宁愿从没遇见过好男人。
“对了,你的付老师怎么没带来?”
“……他父亲病重,回南方去了。”
“情况很不好?”
多晴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蓝冰翻了个白眼:“如果他没跟你说,那肯定就是不好。现在你的付老师一定很需要他最爱的人在他身边陪着他,都快过年了,又出这样的事,唉,人生真是无常。”
人生是无常。
多晴勉强笑了笑:“没关系,付老师知道的,人总是要死的。”
“笨蛋,人总是要死的,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是你想想啊,你爱的人,突然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也看不到了,总会很伤心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开的。有些人表面上装作很好,可是心里很好,要么现在的心理医生怎么会这么抢手。”
两个人正说着,蓝冰口中的何老师带着他的娇妻来了。幸月萱长得很漂亮,那双眼睛长得尤其好看,青山绿水的一个美人。她真的很温柔。纪多晴无法想象这样的女人在大街上把偷摸她的登徒子打到脱臼。
“多晴,你来得这么早,今天不上班?”她问。
多晴咧嘴一笑:“请假了。”
“怪不得,真是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明若这辈子也就过一次三岁生日。”
幸月萱笑了笑,眼神明媚动人,多晴顿时有点恍惚,胆子也大了:“阿萱,有件事我很奇怪。”
“什么事?”
“在我看来何老师总是有点凶巴巴的,在家里他也这样对你吗?”
幸月萱叹了口气:“岂止凶,完全是被他奴役。”
多晴瞪着漆黑的大眼睛,觉得自己突然探听到了别人家庭的隐私,对这个美人多了几分同情。难道何老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让阿萱在家里穿女仆装?眼罩?黑色吊带袜?sm?噗……真的很香艳。
幸月萱瞧她这副八卦得要命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何落凡走过来弹了下她的额头警告她:“不许吓唬小朋友。”眼角上扬带着点凶狠。幸月萱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多晴很黑线,她才不是小朋友。
何老师教训完老婆就去充气球。幸月萱看着他的背影,又微笑了:“其实啊,他对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在人前不好意思承认。都说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也会口是心非的。所以我从不听他嘴里说什么,他只会骗人。我只要把他心里的话听清楚就好。如果一个男人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女人又不懂得去触摸他的内心,那怎么行呢?总有一个人要妥协吧?我这半生也遇见过一些事情,刚开始也会想,为什么我要受到伤害,为什么要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不甘心。可是内心里面,我从没有后悔遇见过他,没有后悔跟他结婚,有了明若。大概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的故事,一定要有残缺才真实,让人有安全感吧。”
多晴低头小声问:“真的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原谅吗?我听说他拆散了你跟你以前喜欢的男人?这样都行吗?那只是占有欲,怎么能叫爱呢?”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爱呢?”
多晴答不上来,爱,她也弄不懂。
“你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得到他,跟他在一起吗?是计较得失重要,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是破釜沉舟,用力去争取重要?”幸月萱说,“多晴,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但是我,只要我爱一个人,我便无所顾忌,一定要想办法拼了命跟他在一起。我是这样的。落凡也是这样的。多晴,你有这样的人吗?”
多晴一下午都在走神,她有这样的人吗?她是不是从没有想过拼了命的也想要跟付云倾在一起?他们都是怕被抛弃,所以先要抛弃对方的人,这样也是爱情的一种吗?
下午李默然来了,没带来那个博士。
多晴随口问了一句,李默然满脸无奈:“吹了?”
“啊?”
“人家前女友找来了,要死要活的,非君不嫁,郑博士失魂落魄的,真是一对痴男怨女。算了,我李乌鸦成|人之美。”虽然这么说着,她却没有一点难过的神色,相反有点解脱的释然。她跟蓝冰这对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唱《分手快乐》,真是一对不得了的活宝。
何明若是他的姑姑alina从幼儿园接过来的,都是孩子的长辈,送的礼物很是慷慨。
连多晴都花了五千多买了一块玉送给孩子,让李默然很想死,她这个干妈也就花四百买了个变形金刚的模型。多晴工资算高的,而且也没什么花销。金店里的导购小姐说,玉养人,又护身。明若又是个玉石头雕刻的娃娃,真是可爱得紧。何明若小朋友也很是给面子,搂着她献了个大大的吻。跟孩子在一起,真的觉得自己重新变成了孩子。
晚上回去天阴得很沉,她从地铁站出来,已经开始落雪。
去年的在东京,隔着玻璃窗,铺天盖地的洁白。那时,有巧克力蛋糕的香味,有温暖,还有他。
多晴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未打电话主动找过他。
而这一瞬间,她非常非常的想念他。
她拨通他的手机,觉得手都在抖,只能放在口袋里,抬头望着被灯光染成橘色的天空,和不停融化在睫毛间的雪。
“对不起,您多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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