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我们都希望事情是这样的。”陈老师心情沉重地说。

寒江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他爸爸问他：“你最近学习上有困难吗？”

“没有。”寒江突然警惕起来。

“老师说你上课­精­神不集中，心里在想什么心事吗？”

“没想——什么。”寒江支支吾吾地说，“过两天——会想清楚的。”

寒江心想，如果他说“我在想，我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爸爸会有什么反应呢？肯定是把手里的碗一摔，破口骂道：“该死的，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这兔崽子竟然连‘­干­嘛活着’都不知道。”这样是绝对不行的。还是自己先琢磨清楚再说吧。或者永远都不要说。

“那成绩可得提上来，马上就要升高中了。”他妈妈说。

“我会努力的，你们就不­操­心了。”寒江低着头说，偷偷的瞄着爸爸的脸­色­。

“有什么事就说，别老闷在心里。”他爸爸对他说。

“没什么。”寒江轻声说。

寒江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开始荒废学业了，每天只是在勉强应付着。他也想认真学习，可是心里很迷茫，很混乱，只想早点摆脱这种无知的状态。后来他怕父母再问学习的事，每当吃饭的时候，总是把饭菜端到天台上去吃。闷头闷脑的赶紧吃完，然后逃回自己的小屋去躲起来看书，希望尽快找到重新打开生活之门的钥匙。毕竟他已经被集体生活踢出局了，而课堂上的那些东西一点忙都帮不上。

每次寒江兀立在屋顶的边缘上，面对残阳如血的苍穹，遥望天边游移破碎的云影时，裴云那一低头浅笑的模样总会漂浮在云彩间，可望而不可及。有时他会情不自禁地对天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不惜一切代价。

这时他叔叔家隔壁三楼的天台上也有个女孩站在围墙边朝同一个方向张望，似乎也在欣赏天边被夕阳染红了的云彩。寒江能感受到那女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皮肤上，像是有一股电流传了过来，发出嘶嘶的声音。寒江知道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一个女孩子，叫燕琳。可现在简直成了陌生人了，几乎不怎么说话，因为无话可说。寒江假装没发觉燕琳的期待，匆忙的躲进自己的小屋，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她交谈。每次他一开口，别人都会转过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块发出声音的大理石。太接近了，人们反倒会觉得他幼稚可笑，这是他的一种确切的经验。

在初中毕业前夕的家长会上，陈老师和寒江的爸爸再次谈起了寒江的问题。寒江的爸爸问陈老师：“寒江有没有希望考上省重点中学。”

陈老师叹了口气，说：“如果按以前的成绩是问题不大的，可是这个学期来成绩一直在下滑，每天都­精­神恍惚，无心学习。再这样下去，恐怕本校的高中都考不上。”

寒江的爸爸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小到大寒江就像个学习的机器，成绩很好很稳定，从没让他们­操­心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坚实的地基竟然开始动摇了。如果考砸了，还不知道要掉到哪个烂学校去，没见过那样的学校能考上大学的。

寒江也清楚，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说思想之苦和­肉­体的疼痛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呢？如果他不只是喜欢兀立在天台的边缘，而是再往前一步，纵身跃下去呢？可是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该怎么办呀？”寒江的爸爸问陈老师，他还从没这么担心过。

“只能这样了，”陈老师说，“我帮他申请保送本校高中部吧，毕竟他的潜质是很高的。”

“真是太感激了！”寒江的爸爸激动地握住了陈老师­干­­干­瘦瘦的手掌，感激不尽。

就这样，寒江总算逃过了一劫。怎么说本校也是市重点中学，以后考大学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过去令他快乐的一切早已经不能再令他快乐，不曾令他悲哀的生活现在已经令我感到悲哀了。似乎他的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在这个孤独的空间里，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