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楼闻言转过头,看着陆小凤,笑道:“哦?”
陆小凤道:“他若是讨厌一个人,就会毫不掩饰。”
花月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又道:“对于讨厌的人,他虽然吝啬于言语,但起码不会故意为难。”
花月楼当时只是说了一个“你”字,就招来了西门吹雪的不满,这点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因为没有人规定,凡是见到西门吹雪的人,都得对他客气有礼,哪怕他已经被公认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
而且西门吹雪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计较的人。
很显然,西门吹雪对花月楼的态度有些太多苛刻了。
花月楼笑道:“也许是因为我得罪他了吧。”
陆小凤眨了眨眼,好奇道:“怎么得罪了?”
花月楼仰面半躺在船上,眯着眼笑道:“我把他认错了。”
陆小凤疑惑的重复了一声:“认错?”
花月楼微点了下头,道:“是啊,几年不见,再见后的第一眼,就把他错认成别人了。”
陆小凤闻言猛地开始咳了起来——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了。
好不容易等他停了,就用一种看见怪物的眼神看着花月楼。
直到上了岸,陆小凤的这种眼神也没有能变回来。
日落黄昏,彩云迎天。
花满楼续了杯清茶,笑着推给了花月楼。
花月楼收回一直望向院门口的视线,接过茶杯轻品了一口。
花满楼道:“六哥,你一直在看什么呢?”
自打陆小凤和木道人受闻远佟邀请要去赴宴后,花月楼的眼睛就一直随着他们的离开时的身影而动。
花满楼之所以注意到这点,也是靠着他敏锐的感觉。
花月楼笑道:“没事,许久不见木道长了,在此处见到他有些惊讶罢了。”
此时这个老道士还是陆小凤的好朋友,没有证据,花月楼自然不会去傻得提醒陆小凤,两面遭怨。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他还是挺想见见陆小凤被追杀时的狼狈的。
花月楼上岸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无论是因为来人是从西门吹雪船上下来的,还是因为隐匿了几年仍未减弱的花家六童的名讳,都是值得引起一些关注的。
当然,闻远佟作为岛上目前的管事之人,在最初微现惊讶过后,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至于今天晚上的晚宴,花月楼则推脱是因长途而来,身体疲惫而没有去。
作为许久未与哥哥见面的弟弟,花满楼自然也留了下来,陪着花月楼。
花满楼笑道:“道长也是使剑之人,想必对名剑利器,还是心有好奇的吧。”
花月楼道:“所以我才说你们惹了大麻烦,这柄剑太有名,所以这个麻烦也是格外的大。”
花满楼道:“若不是如此,想必还不能劳得六哥追来帮我们了。”
花月楼无奈道:“要是只为了剑,那倒还不至于让我来。”
他见花满楼面露疑惑,便接着道:“问题是你们不应该参合朝廷里的事情,那里面就像是个泥潭,进去了后,再想要脱身,也不可能干净了。”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道:“即便如此,应该做的事,却还是要做的。”
花月楼闻言只能叹气,道:“所以,该我来,我还是得来。”
花月楼话说完后,便看着悠然品茗的花满楼,良久不语。
花满楼注意到他的视线,便开口道:“六哥?”
花月楼道:“七童,你得跟我说实话。”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愣,点头道:“好。”
花月楼正视着花满楼,问道:“你对陆小凤,到底是怎么想的?”
花满楼举杯的手轻微的一顿,良久后,笑道:“想些什么?”
花月楼淡淡道:“别跟我装傻,母亲留下的戒指呢?”
花满楼这回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没有说话。
花月楼微眯着眼,道:“你本来还是喜欢玩扇子的,可自从那扇坠归了他,你找不到合心的玉坠,便也就将扇子渐渐的放下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这都多少年了,陆小凤自己厚着脸皮不知道还,你就也不要了?”
花满楼微微笑道:“他若想留着,留着便是,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花月楼叹气道:“陆小凤的态度,连我都发现了,你难道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花满楼道:“六哥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花月楼道:“什么反应都好,是好是坏,我都有个出手的理由,怎么着也比你现在没有反应要好。”
花满楼摇头笑道:“我与六哥不同,对这种事情,也不想求些什么。”
花月楼闻言拧起了眉头。
花满楼道:“他本就是只翱翔于九天的凤凰,终究是要以天为家,任何人都留不住他。”
花月楼看着花满楼脸上淡淡的笑容,沉默不语。
花满楼接着道:“我没有那对翅,不可能去伴着他去飞,所以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我就也不打算去求。”
花月楼道:“那么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一个人呆在地上?”
花满楼笑道:“六哥,你怎么就不能往好处里想想?”
他说着,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幸福的笑容。
“我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只不过有个简陋的小楼,他若是累了倦了,自然会回来。而且他回来的时候,会给我讲远方的白云青天是多么的广阔,海外的娇美花朵是怎样的芬芳,塞北的料峭雪山是何等的冰冷,关外的无际黄沙又是如何的炫丽。”
花满楼微微闭上了眼睛,接着微笑道:“我虽然不能与他去飞,但这又与我们一起飞,有什么区别?”
花月楼看着花满楼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无奈摇头,笑道:“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傻弟弟。”
花满楼也笑道:“难道六哥你就有多聪明?”
花月楼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凡事只为付出,不求回报,那是只有你才做的出来的。我是个商人,这辈子投资回报率为零的事,做一件就够了,坚决不能再做第二回。”
他迎着花满楼微带疑惑的表情,停了一下,便也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弟,你吃了亏,我断没有不管的道理。现下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等此件事了,回了中原,我自会去好好收拾一下那只家禽。”
花满楼闻言愣了一下,语气难得的有些急,道:“六哥,你要干什么?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跟陆小凤他无……”
花月楼挥手打断了花满楼接下来的话,笑道:“你就放心吧,这个弟妹,我会帮你好好调 教一下的。”
第九章
朔月岛位于东海与南海交接之处,此时正值夏季,气候微热。
岛上四周树木茂盛,加上靠海临水,于夏日,倒不失为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对于从出生到长大一直生活在中原内陆的楚欣静来说,此次却是她第一次随师门出海。
崆峒派在武林中也算是有着不小的名声,门内男女弟子也多是专修剑术。
朔月岛此次以太阿为邀,定是要引来不少的武林豪杰侧目。而这次出门,也正是崆峒的掌门带着自己的几个得意弟子,打算让这些后起之秀们多长些见识。
楚欣静静坐于柔软微热的细沙之上,看着远处群鸟飞掠。
海浪波动,闭上眼睛,清风拂面,不由得,连心情都会变好几分。
闭上眼睛红唇轻抿,便微微的露出了一个极美的淡笑。
“我就说嘛,大师兄找人就是不行,瞧瞧,还不是让我给找到了。”
楚欣静抬起头来回转望去,迎面走来的二八少女,可不正是她的那个调皮的小师妹?
韩慧长着一双灵动大眼,娇小可爱,处处透出了一股活泼俏皮。
楚欣静柔柔的笑了起来,这次除了几个师兄之外,师傅还特意将她们师姐妹二人带了出来,有这个小师妹在,似乎到了何处都不会显得无聊。
韩慧看见楚欣静的笑容,立刻受不了般的抚额大叹:“我的好师姐,你可千万不要再这么笑了。还好我为女子,但凡是个男人,看见了你这个倾城一笑,那三魂七魄,非要全被你勾了去不可。”
楚欣静闻言好笑的摇头起身,走到韩慧旁时在她的额头敲了一下,道:“竟说些浑话。”
韩慧皱了皱俏皮的鼻子,不满的做了个鬼脸。
她这个四师姐是太没有自觉,人长得极为漂亮不说,偏偏性子也如其名,文静贤淑,柔得不行,不笑时就能让许多少年侠客们纷纷侧目,若是笑了,那可真就是红颜祸水了。
楚欣静看着她手里的锦盒,微侧首道:“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韩慧跟在她旁边拦住她的手臂道:“还不是师父让我们来找你,说是师兄们都去拜会各家门派长老了,我们自然也不能闲着。”
她说着,便扯了扯随手拿着锦盒上的红绸,道:“听说武当的木道人也来了,师父让咱们两个去一趟。”
楚欣静点头道:“是应该去看看,木道人是武当长老,与师父同辈,我们若是去的晚了,倒是显得失了礼数。”
韩慧拉着楚欣静的衣袖笑道:“听说这回那个武当新代弟子中的功夫最好的叶孤鸿也来了,师姐还不快去看看,你们二人年龄相当,也许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楚欣静闻言脸色微红,嗔道:“鬼丫头,胡说些什么,是你自己看上了,才要来与我分说吧。”
韩慧这平素大大咧咧的样子,此时却闹了个满脸通红,都已是个熟透了的苹果了,嘴里支吾道:“师姐你才是胡说呢,谁会看上他啊。”
楚欣静看她这种样子,哪里还有猜不到的结果。
她笑着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揶揄道:“好啊,小妮子是什么时候动的春心,还不老实交代,到底是何时看见了叶少侠?”
韩慧红着脸低头道:“师姐你何必来说我,我看是你看上了哪家公子,所以才会一个人跑出来悄悄思念情郎吧。”
韩慧本来是故意要把话题转过去,谁知她刚抬头,就看见楚欣静竟然也红透了脸。
韩慧一路上唧唧喳喳,左敲右打,想要知道到底是何方俊杰,竟然能让眼光颇高的自家师姐看上了。
奈何楚欣静过了最初的羞涩,竟是一句话也撬不出来,气得小丫头捶胸顿足,好一通郁闷。
不过好像是老天爷今天心情不错,特意照顾她,没过一个时辰,她就知道了自家师姐,到底是对谁动心了。
本来在韩慧挽着楚欣静胳膊,在到武当的别院之前,还想要努力再套一次话的时候,谁知一直淡笑敷衍着她的师姐,竟好似突然定住了一般不动了,让还向前走的韩慧,都不禁踉跄了一下。
韩慧抬起头一看,便见一个青衫儒雅,身形倾长的文弱书生,正在武当别院的门口与人说话。
那个书生此时好似也感觉到了别处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向她们。
只那一瞬间,韩慧便傻傻的愣住了。
雪峰寒梅,林海翠竹。
书生身穿青衣,腰间别着一支玉箫,当真是面貌俊雅,盼如点漆。
这个人她昨天也见到了,正是随西门吹雪的福船而来,江湖上早已闻名的花家六公子花月楼。
智计高绝,才华惊艳,温润如玉,傲然若竹。
武林中人形容花月楼时,总是离不开这几个字。
只是那个时候韩慧正为看不到西门吹雪而懊恼灰心,低头叹气,并未注意去看。
等她缓过神来时,便只看到了花月楼离同陆小凤离去时的一个背影。
所以韩慧首先认出的,倒不是花月楼本人,反而是他的那身衣服和装扮。
如今近处看到这个名声远播的花六公子,却好似失了言语一般,惊艳的不能自已。
这位花六公子于武林中的名声可是不小,竟从没有想到,他会是如此的年轻俊美,气质斐然。
花月楼看到这两个姑娘呆愣的看着自己,便上前拱手笑道:“二位姑娘,可是崆峒派的高徒?”
韩慧被他清雅如玉的温声询问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呆呆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崆峒的?”
楚欣静此时好似也恢复了几分镇定,轻扯了一下韩慧的衣袖,又向花月楼微微福了一下身,柔声道:“小师妹刚刚失礼了,还望花六公子不要见怪。”
花月楼闻言道:“哪里,倒是在下孟浪了。”他说着,便看向韩慧,一指她手中握的剑,笑道:“姑娘的剑鞘上不是有贵派的刻印么,崆峒的大名,在下还是耳闻已久的。”
韩慧被他说得脸上一红,道:“我知道了,还用你说。”
楚欣静急道:“小师妹,不许无礼。”
花月楼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问道:“两位姑娘好像认识在下,倒是不知两位姑娘的芳名,可否赐教?”
韩慧本就是活泼豪爽的性格,当下就笑道:“我叫韩慧,这位是我四师姐,楚欣静。”
她见花月楼闻言点了点头,便又道:“你来武当的住处,也是来拜会木长老的?”
花月楼笑道:“非也,在下此刻实是来此蹭饭的。”
韩慧见他说得有趣,便呵呵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门房里走出了一个武当弟子,看见门口的情形时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向花月楼施礼道:“让六公子久等了,长老正让公子快些进去了。”
花月楼点头施礼道:“有劳这位小兄弟传话了。”他说着,又指了一下旁边的韩慧和楚欣静,道:“这两位崆峒派的姑娘也是来找道长的,就让她们随在下一起进去吧。”
韩慧看着花月楼和那个武当弟子对话,微微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身边的师姐。
可正是这一看,却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那个一向文文静静的师姐,此时却是脸上的红晕浅浅,正看着前方的花月楼,一瞬不瞬。
韩慧又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笑意的悄声道:“师姐,这个花六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楚欣静此时竟是没有听出韩慧的揶揄,只是轻轻道:“他本就是人中俊杰。”
在昨天那么多的人中,举止温和有礼,淡雅从容,笑若春风。
就算是站在风流潇洒的陆小凤身旁,也依然不能遮掩掉他哪怕半分的光彩。
清而不冷,傲而不骄,风骨天成,温润如玉。
花家六公子,是个让人一见之下,便不能移目之人。
东南岸边,福船。
冯玉敲了敲门,直到听见里面传来淡淡的回应,才轻轻的推开房门。
“庄主,已经探查好了,陆爷也说了,朔月岛的南侧山脉,确实是有些古怪。”
西门吹雪闻言举杯待饮的手微顿了一下,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冯玉躬身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第十章
花间翠林,别院凉亭。
花月楼举起酒杯,凑近面前嗅了嗅,微挑眉峰,轻叹一声:“老道士真是太过小气。”
木道人轻抚胡须,呵呵笑道:“怎么,这不是好酒?”
花月楼微带疑惑道:“是好酒么?”
木道人很认真的点头道:“而且还是绝世佳酿。”
花月楼看向木道人,道:“那我是不是应该高兴?”
木道人哈哈大笑,道:“你是应该高兴,而我也应该高兴。”
花月楼闻言虽然在无奈的摇头,但其唇间,却挂着一丝笑意。
坐在旁边的韩慧奇怪道:“既然是好酒,你为何还说道长小气?”她这话,自然是问的花月楼。
花月楼淡淡道:“若是你去朋友家做客,那个朋友却拿你送的酒来招待你,你会不觉得他小气?”
韩慧闻言惊讶的长大了眼睛,也拿起酒杯轻闻,然后,才轻轻的品了一口。
喷香而浓郁,醇厚而甘美,且是无尽回味,绵和悠长。
真可谓是“一滴沾唇满口香”。
只是这小小的一口,就已经让小姑娘惊叹得无以附加。
韩慧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竟是如此好喝。”
楚欣静微微笑着,温声道:“这是花六公子自酿之酒,名为花醉眠。”
花月楼闻声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向楚欣静。
木道人笑道:“不错,这酒可是花家老六的看家本领,也是真真的世间难寻。看样子楚丫头也知道这酒。”
韩慧转头问道:“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欣静闻言脸色微红,呐呐道:“年后不久,花老爷命花三公子带来送给师父的。”
韩慧疑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楚欣静脸色更红了些,道:“我恰巧撞见罢了。”
花月楼也在旁边奇怪道:“怎么?我爹还让三哥去拜见了何掌门?”
楚欣静低首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些什么。
韩慧看了看楚欣静,又转头看向举杯轻饮的花月楼,嬉笑道:“这倒好是奇怪,花六公子名显于江湖,怎么从来却从来不知你还会酿酒?”
花月楼笑了笑,道:“我不过是平素闲着无聊,找些事情来做罢了。”
木道人在旁边摇头道:“你闲着无聊弄出来的东西,却是害苦了多少人。”
韩慧道:“这酒为何会害人?”
木道人淡淡道:“这东西是沾了就能使人上瘾的,而他每年却只给你送上一坛。你说这是不是害苦了人?”
韩慧闻言,却是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花月楼笑道:“我哪有这么多功夫,每年都给你们酿上几十坛。”
韩慧道:“这酒如此美味,可是怎么我却从未在外面的酒庄中听过?”
楚欣静为她解惑道:“六公子自己酿的酒,除了自饮,却是只送朋友的。”
木道人Сhā言笑道:“而且试问喝了这酒,又有几个人舍得将它卖出去?”
韩慧嘿嘿的向楚欣静笑着:“师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楚欣静闻言,脸色又红了,道:“这……这是师父说的。”
韩慧道:“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过,怎么都跟你说了?”
楚欣静这回却是转过了脸,望向亭外,谁都不看了。
花月楼看见她们这个样子,眨了眨眼,也转过了头,决定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木道人此时看了看桌上几人的表情,眼光闪了下,笑道:“两个丫头,今天确实是有口福了,若不是花月楼来了,老道士还舍不得拿出这酒了。”
花月楼道:“就算是你这么说,也改变不了你吝啬的拿这来对付我的事实。”
木道人摇头叹气道:“我倒是也想给你找些美味佳酿,问题是老道士手头不富裕啊,哪里比得上富甲天下的花六公子。”
花月楼也叹气道:“怎么每个人都喜欢向我哭穷,好像我挣钱多么容易似的。”
木道人闻言,又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却在这时,亭外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师伯,你找我?”
花月楼闻声回头看去,见到来人一愣。而坐在他对面的韩慧,身体也僵了一僵。
那个少年看见了花月楼时,也是微微一怔。
木道人道:“鸿儿,这位是花家的六公子花月楼,对于剑术之道,了解得也是颇为精深,你可要好好的向他请教一二。”
花月楼却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嗯,确定了,他不是西门吹雪。
举杯笑道:“叶兄,我们又见面了。”
木道人惊讶道:“怎么?你们见过面?”
花月楼点头道:“有过一段结伴而行的日子。”
叶孤鸿闻言却是开口问道:“六公子当初为何要骗我?”
花月楼愣了愣,道:“我骗你什么了?”
叶孤鸿道:“你当初说你与西门吹雪没有任何关系,却又为何要乘他的船而来?”
花月楼叹了一声,道:“那只是巧合罢了。”
叶孤鸿微微皱眉,道:“就算是遇到了,你自己有船,又何必搭别人的。”
木道人道:“鸿儿,这是人家的事,不可多管。”
他顿了顿,接着道:“况且西门吹雪想要留下的人,恐怕还没有人能拒绝吧。”
花月楼闻言回头看向木道人,这老头此刻正在抚须而笑,而他的眼中,也有着不少的笑意。
千年老狐狸一只,花月楼微眯了眯眼,鉴定完毕。
花月楼几人拜会完木道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花月楼向楚欣静和韩慧拱手道:“两位姑娘,可用在下送上一程?”
韩慧闻言,也不等楚欣静出言婉拒,立刻道:“当然要,我们这两个姑娘家的,你放心让我们自己回去么?”
楚欣静拉住韩慧,急忙道:“六公子还有自己的事情做,师妹不可无礼。”
韩慧笑道:“师姐,就算是让他送送,又不会少块肉,你怕什么?”
楚欣静闻言有些嗔怒,道:“胡说些什么,不懂规矩,小心师父回去罚你。”
花月楼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看,我还是送上一程吧。”
韩慧点头笑道:“这样做才对嘛,是君子所为。”
花月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还真的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个君子。
不过韩慧故意拖住花月楼,本是想要给她的师姐搭桥的意图,却是被人给破坏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她们的师父见她们二人许久未回,便派门下弟子找来了。
韩慧看了看花月楼远去的背影,转头就冲着旁边的人斥道:“大师兄!你也太不会看时间了,不知道晚点再来么?”
卫锦聪闻言有些莫名奇妙:“你们回来的晚了,还想再晚回去?”
韩慧怒道:“就算晚点回去又怎样,跟着花月楼,你还怕我们会出事?”
卫锦聪道:“花月楼的武功智慧我当然早有耳闻,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会送你们回来。”
韩慧哼了一声,道:“没眼力,就知道添乱。”
卫锦聪一个暴栗敲了在了韩慧的脑袋上,道:“不许再这么没大没小的。”
站在旁边的楚欣静看向那个青衫碧影,直到其消失。微微轻叹了一声,等转过头来,就看到她的师兄妹在这里闹腾。
楚欣静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花月楼等离开了崆峒的那三个人的视线,便立刻运气轻功,向南方急掠而去。
今天去木道人那里,正是想要探探这岛上的事情,那只老狐狸有没有参与,还好收获不小。
时间上来看,从木道人是二十六在古松居士那里收到的请帖,昨天初二到了这个岛上,这其中并无丝毫间隔,也没有让他通知外人的空闲。
不过这也不能排除他半途联系的可能,毕竟幽灵山庄中的势力,可是不可小觑。
今天到了武当的别院,倒是让花月楼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来此的那些武当弟子虽然都是出类拔萃之人,功夫却也算不上是顶层,与记忆中幽灵山庄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差别。
木道人在武当的地位德高望重,就算是谋划掌门之位,也不会自损身份,如今若是要在朔月岛算计什么,却是不会将武当弟子也带来。
花月楼微眯了眯眼,又加快了些速度。
刚才一出别院的门口,就感觉到一股视线盯着自己。而且很显然的,那视线中的感情,是绝没有什么好意的。
花月楼向来不是什么风流公子,之所以提出来要去送送那二位姑娘,也是怕那背后的人出手伤人。
却是没有想到,那个人跟了半路,却又突然消失了。
而花月楼也不过是凭着那人走时发出的一丝轻微声响,才知道他离去的方向正是南方。
他昨天晚上也从陆小凤处得到了几个可疑的地点,如今正要去南面的深林再探查一遍,希望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不过,朔月岛,花月楼无奈的叹了口气。
朔月亦为无月。
于怪力乱神之语,花月楼本来是不信的,但奈何他自己这个例子,就活生生的打破了自身树立了二十多年的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
再一回想这几日来的状况,恐怕这岛还真是克他的。
正当花月楼心里默念,求神保佑的时候,但是老天爷显然不想他太过好受。
因为花月楼刚刚到了南面深林的外围时,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同样也冷漠如雪的人。
好吧,花月楼再次无奈的叹气,也许是他平素根本就没有诚心的拜过佛祖,佛祖他老人家目前也没有心情来照顾他。
花月楼看着站在树林外的人,上前道:“没想到在此能看到西门庄主。”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首先就是要勇于面对麻烦。
不过就算花月楼已经决定要放下情,可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放下的。
平素的时间他倒是没有什么,这么多年,花月楼自己也过来了,而且算得上是颇为的自在。
但只要让他看见了西门吹雪,那简直就是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现在能维持着不至于失礼的寒暄,已经是花月楼的极限了。
决定忘掉的人整天的在你的眼前乱晃,就是佛爷也能憋出火来。
西门吹雪却是丝毫没有花月楼的尴尬与无奈,只是看了他片刻,便微点了下头。
花月楼道:“不知西门庄主,来此是为了何事?”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刻,道:“查探。”
花月楼点头道:“看样子庄主也从陆小凤处,知道了这林子有些古怪。”
西门吹雪道:“虽毫无戒备,却无法而入。”
陆小凤当时坦言,进了这个林子没过多久,就又绕了出来,就连花满楼的听声辨位和优异的记忆,也会被半路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或石子而打断。
很显然,此处树林是被人做了手脚,而且有人一直藏匿于其中。
花月楼道:“在下虽然于阵法之上没什么研究,但是不亲自去试试,总是有些不甘心。”
西门吹雪静了片刻,道:“同去。”
花月楼闻言微僵了一下,半晌之后,也只能颔首微笑。
但是等进了林子后,身后那个总是看着自己,一瞬也不移动的视线,却是让花月楼十分的后悔,刚才怎么就这么没骨气的点了头。
第十一章
朔月岛的南方山脉林木繁盛,纵横交错,且道路繁杂。
再加上几处树木磐石摆放奇特,颇有阵势之形,倒是叫进去的人,也不免得会迷路。
可以说陆小凤和花满楼当初能够转悠出来,还是要多亏了那位花家七童的本事。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花月楼来说却是很好对付。
八卦周易,花月楼对这种悬而又悬的东西,向来就没弄明白过。
他能祭出的武器,也只有科学一途。
所以靠着花月楼手里制作精良,美妙小巧的指南针,他和西门吹雪走的倒是出奇的一路顺利,此刻已经到了树林的深处。
对于经常出海的花月楼,手里有这东西根本就不奇怪。
时值夏季,飞虫飞蚁也是不少,花月楼是一路的洒药驱蚊,碰上了巨石古树挡路,再时不时的扔出几枚威力不大的火药弹。
花月楼倒是不怕声响巨大把人招来,试问西门吹雪在此,他又有什么可怕的?
那些来捣乱的家伙,完全可以交给冰山来处理。
至于他,只要一往无前的直走带路就行了。
当然,虽然听到了些杂乱的脚步声,却是直到此时,也没有人来靠近他们两个。
正在走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哨音,尖声刺耳。
花月楼脚步一顿,便急速向后掠去。
眼前利箭飞石破风而来,带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花月楼随即抬手一甩,射出去几十枚石子。只听乒乒乓乓的一阵声音,已经掉落了一地的碎石断枝。
西门吹雪也在瞬间侧身反拧,手中抓过一枝贴身而过的快箭,横掠轻扫,剑气过处,竟也容不得那些暗器的近身。
待这些东西消停了下来以后,花月楼不禁喘了口气,刚才也是他警觉的快,否则非被射成刺猬不可。
回头看了看西门吹雪,此人正负手而立,衣衫长发丝毫未乱。
花月楼笑道:“西门庄主果然剑术通神。”
西门吹雪也回看花月楼,微点了下头,道:“哪里。”
前行了一会儿,花月楼看向前方不远处一棵需要几人合抱的大树,微挑了眉。
走上前去对着树干敲敲打打,果然不到片刻,便传来了空空的声音。
花月楼迎着西门吹雪疑惑的眼光,笑道:“猜的。”
花月楼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先不提他重降于世之前看过多少的武侠秘史,单是此世走南闯北的经验,也能猜出,这林子虽然古怪,可是这岛上的山却是更加的古怪。
他自己就在自己买下的几座小岛中的地底下挖了不少的密道暗室,当然对于出入口的算计研究,也是不差于他人的。
看见了这么棵大树,花月楼的第一反应,就是可以把它挖空当出口。
树毕竟跟这世上的有些人相似,是属于那种没皮不能活,可是缺了心,却照样可以活得滋滋润润的。
拨开藤蔓及碎枝,手指顺着树理纹路抚过,微微停顿,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Сhā进去轻轻一撬,揭开制作精良的假树皮,果然发现了一个树洞。
正当花月楼翻袖子找打火石时,面前忽然有一道淡蓝的光晕出现。
看见这个东西,花月楼的眼皮就不禁一跳。
圆润而光滑,幽蓝而静雅,夜光清濯,两三米内,竟是都清晰可见。
这颗直径一寸大小的夜明珠,却是让花月楼心里翻腾不已。
几年前他和西门吹雪游历江湖,赏景寻乐的时候,偶然间在南海岸的一个小城发现了这一对珠子。
花月楼看见好东西当然见猎心喜,当下与那东西的物主砍价交涉,死磨硬泡的把东西买了来。因为这珠子是一对儿,花月楼那时也很大方的扔给了西门吹雪一个。
不过那之后不久,西门吹雪就收到了叶孤城的再次邀约,启程赶到淮安去商议比剑事宜。
花月楼僵了片刻后,便一把抓过西门吹雪手上递过来的夜明珠,伸到树洞里去查探。
花月楼咬牙默念,坚决不能让西门吹雪知道,在他自己手里的那颗珠子,此刻正塞在挂于腰带上的荷包里了。
可花月楼却是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西门吹雪看见他的反应,却也是颇为无奈的摇了下头。
花月楼和西门吹雪从树洞中跳下后,便借着夜明珠昏暗幽蓝的光芒,向前走去。
错落繁杂迷宫般的地道,却是难住花月楼多少。就算没有指南针,凭借着花月楼多年玩RPG游戏,走迷宫的经验,也是不至于迷路的。
向前探索,在沿路撒上些带着味道的香粉,时不时的做几个记号,这一路上倒是走的颇为顺畅。
抬脚迈步,却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花月楼微愣了一瞬,脚下的土地塌陷,人已经不由自主开始下落。
只这一瞬间,花月楼便将夜明珠向外扔去,抽出了匕首。
而此同时,他后面的腰带上,也猛然传来了一股力道。
反向使力一扯,再抛去,花月楼一个旋身,便也向上跃出了几尺。
一手猛然使力将匕首Сhā入旁边的墙壁,一手下握,拉住了下方西门吹雪的手。
西门吹雪借力而跃,人便已经出了坑洞,连带着把花月楼也拉了上来。
动作快捷而简巧,只在这片刻之时,他二人便已经脱困。
不得不说这两人之间的默契,确实也是非比寻常了。
花月楼上来后,看了看面前的坑洞,摇头道:“太没有创意了。”
西门吹雪闻言只是看了一眼花月楼,没有说话。
谁知再次向前走出去没有几步,西门吹雪便猛力的推了一下花月楼,人也跟着避开了从左墙突然射出来的东西。
一阵剑气而过,青丝飞散,而后又缓缓下垂。
花月楼抓着自己已经被打散,披于肩上后背的长发,抬头微眯了眯眼。
对面的墙上,一支翠玉的簪子,此时正钉在了一条通体红白花纹,两尺来长的毒蛇的七寸。
花月楼又转头看了看身旁面色淡然的西门吹雪和他束发用的白色发带。
好吧,就算能将内力贯穿于布条上发出剑气斩断蛇身,可那毕竟不如簪子好使不是?
花月楼无奈的将长发拢在一侧,当做绳子般打了个节,垂在胸前。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
其实他也有点怀疑,西门吹雪是不是因为太过洁癖,而不想弄脏自己的东西。
再向地道的深处走去,经过了几个陷阱暗箭,两人却是被一座石门挡住。
花月楼看了看刻在上面的五行图,只能摇头叹气。
这东西实在不是他能玩的转的,也只有将图案硬记下来,回去再问问花满楼。
花月楼侧头向西门吹雪道:“西门庄主,如今前面已经过不去了,不如今天就探到这里吧。”
西门吹雪闻声静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花月楼和西门吹雪出来的时候,已经月牙高悬,时值深夜。
密林里静谧无声,间或传来一两声的虫鸣。
西门吹雪一走出树洞,便道:“我先走了。”
花月楼闻言愣了一下。
却是也没等到他点头,西门吹雪就已经向前掠去。
花月楼看着西门吹雪的身影,眼睛一眯,便也向前追了去。
西门吹雪的轻功本是绝顶,甚至与陆小凤比都不曾会输,却不想此时,竟轻而易举的被花月楼给追上了。
花月楼最后一脚踏地使力,便抓住了西门吹雪的手,然后一扯,两人就都停了下来。
果然,一向苍白而微凉的手,此时却是烫得火热。
花月楼皱眉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西门吹雪被他突然抓住,不满的拧起了眉头。
花月楼也不理他给自己摆脸色,架过西门吹雪的胳膊,拖着他便使出轻功向前急掠。
“可是中了毒?”
西门吹雪仍旧没有说话。
花月楼继续道:“刚才为了护我,让那条蛇给咬到了?”
西门吹雪沉默了许久,才有些疲惫的道:“无妨。”
花月楼道:“我知道你解毒的功夫好,能撑这么久也算是你的本事。”
他顿了一下,便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从荷包里摸出了个白色药丸,塞到了西门吹雪的嘴里。
“小离的解毒丸。”
西门吹雪听罢皱了皱眉,但还是把药丸吞了下去。
花月楼带着西门吹雪回到了万梅山庄的福船上时,也不理会冯玉瞪大的眼睛,就吩咐道:“快去弄些热水,端到主室里来。”
他说着,便拉着西门吹雪进了船舱。
花月楼将西门吹雪扶在床上,让他半靠在床头,自己却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西门吹雪一手搭在自己额头上,微闭着眼盼,半晌不语。
直到等冯玉端着热水进来,室内这种诡异的沉默,才被打破。
西门吹雪听到有人进来,猜到是冯玉,放下了手臂,淡淡道:“牛黄二钱,射干二钱,苍耳子一钱,白英二钱……”
冯玉听到西门吹雪说出的药剂,连忙静心谨记。
直到西门吹雪说完后,冯玉又背了一遍给西门吹雪听,西门吹雪点了头后,他才重新退了出去。
花月楼在这期间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西门吹雪,安静不语。
此时的西门吹雪神情疲惫,微敛着眼盼,密而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了一道淡淡的阴影。
本来有些苍白的皮肤此时由于中毒而发热,脸上也透出了一层清浅的红晕。
修长而英挺的眉微拧着,倒是透出了几分的柔和。散乱于额前的碎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缕缕静贴在脸颊额头之上。
朦胧而昏黄的灯光打在西门吹雪有些憔悴疲惫的脸庞,照于雪白的衣服之上。
旁边静立的花月楼,看着这副景象,也不禁恍起神来。
西门吹雪等到冯玉走后,才睁开眼睛看向花月楼。
“你怎么还不走?”
突然听见西门吹雪这种明显的赶人的口气,倒是把看呆了的花月楼给惊醒了过来。
花月楼皱了皱眉,也没有心情打声招呼,便转身而走。
可是等他刚迈出两步,却又好似突然想起些什么,猛然回身,窜到了西门吹雪的床上,将西门吹雪压在了下面。
迎着西门吹雪惊讶和诧异的眼睛,花月楼满脸怒气的用双手抓住西门吹雪的前襟,狠狠的扯了开,露出了一片雪白而细腻的皮肤。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发出了“噼啪”的一声。
西门吹雪看着在自己身上翻过来倒过去,到处乱摸的花月楼,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花月楼的动作太快太突然,连着他也是一时没有防备。
但是现在就算想要反抗似乎也不可能了,花月楼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压制他。
若是没有中毒时,西门吹雪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在,却更多的是力不从心。
“以为我不通药理,就听不出那其中的门道了?”
花月楼借着烛光仔细的检查着西门吹雪每一寸的皮肤,冷哼道:“虽然都是祛热毒的药,可是那药里也只有两味可以用来解蛇毒。”
他走过不少地方,深山老林也没少去过,别的药花月楼也许不知道,可是对于用来解蛇毒的几味药,他却是专门研究过的。
他抚动着的手在西门吹雪左胸靠近锁骨处微微一顿,再轻轻按下,便感到自己身下的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僵住了。
花月楼手下,四五个猩红的小点,正刺眼的印在西门吹雪那处的皮肤上。
花月楼微眯着眼道:“我本来就奇怪,就算是你中了毒,也不应该会变得这么废物。”
这几处伤口靠近心脏,离心脉算是格外的近了,也正是因此,西门吹雪的武功和动作才会如此之慢,到了现在,简直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了。(紫:六儿,其实也就是你觉得他任人宰割了,换个人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就算是受了伤的冰山也是冰山啊……)
再加上地道受伤后,他竟然还陪了自己一路,也真算是西门吹雪的能耐了。
地道里漆黑无光,就算是有着夜明珠,对于一直在前方带路的花月楼来说,主要关心的是前方的陷阱,也不会刻意去留心跟在后面的西门吹雪的样子。
但是一走出来,借着月光及夜明珠的双重作用,却是能发现一二。
就算是月亮并不是很明亮,放松了心神的花月楼,估计也会注意到什么。
内力高强的人,本来就能在夜间比常人看得清楚。
所以西门吹雪才会在一出树洞,就立刻想要离开。
花月楼抬起头来看向西门吹雪,冷冷道:“毒针还没有逼出来?”
西门吹雪闭上了眼睛开始沉默,花月楼也毫不放弃的盯着他,根本就不移开眼睛。
似乎是发现没有办法反抗,西门吹雪有些疲惫的开了口,淡淡道:“针上有倒钩。”
花月楼闻言拧起了眉,那针已经没入了皮肤,不能自己逼出来,也就只能由外力把它们取出来。
不过针形细小,若是用了匕首,恐怕得挖个大口子,才能碰得到。
花月楼静思了片刻,便俯下身去,吻上了那几处伤口。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带着凉意的吻,西门吹雪的身体,也不禁轻颤了一下。
花月楼用力的吮吸了一会儿,又抬身来,转头将血吐掉。
在回过头来,就看见了西门吹雪正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花月楼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把你的地板弄脏了么,又不是你自己洗,还计较些什么。
心里想着,他也不在意西门吹雪的脸色,就又倾身吻上了那几处伤口。
来回几次,直至感受到牙齿碰到了尖锐的东西,才为抬起头,对西门吹雪轻声道了句:“忍着。”
话一说罢,花月楼便低头咬住了细针,再狠狠的向上抬头。
银针突然拔出,带起了一串血珠。
同一时间,西门吹雪也抓住了花月楼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用力猛握了一下。
花月楼吐掉银针,看着西门吹雪紧锁着眉头,紧紧的抿着唇,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就连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嗯……看样子那倒钩连着肉扯出来,可能真的是很疼。
不过花月楼却没心情照顾西门吹雪的感觉,按住西门吹雪的胸膛,便又俯下身去。
冯玉端着煎好的药走进主室的时候,正看见他家庄主衣襟大开的仰面躺在床上,而那位花六公子,也正骑在西门吹雪的身上,埋首于庄主大人的颈项。
冯玉眼皮一抖,向前迈的脚就退到了后面,动作利落的闭眼转身向外走。
我没有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看到……
“回来!”
花月楼吐出银针,叫住冯玉后,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旁给自己续了杯茶。
简单的漱了下口后,便道:“把药给他喝了。”
冯玉眼观鼻,鼻观心的扶起西门吹雪喝药,一个字都不多说。
带西门吹雪喝完药后,便又动作僵硬的走出了屋子。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冯玉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快速施展轻功,远离高危险区。
花月楼走到冯玉刚才打来的热水旁,用手试了试温度,微皱了眉。
虽然已经有些温了,但看那小子逃出去的速度,也不可能再把他叫回来了。
算了,反正也是夏天,就当是去暑了。
心里想着,花月楼便端起水盆,有走到的西门吹雪的床头。
将水盆放在床边,用水浸透搭在盆上的干布。
西门吹雪转头看着花月楼的动作,脸色似乎有些发黑。
花月楼拿着湿布抬头看了看西门吹雪,微挑了下眉,道:“天热气暑,出了这么多的汗,肯定不舒服吧。”
他说着,便一手按住了想要起身的西门吹雪,翻身上床,继续压制。
“让在下帮西门庄主,好好的去去暑气。”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附在湿布上,顺着微热的肌肤,一路轻柔缓慢,掠带微压。
路过敏感的耳后,滑过脖颈,在锁骨上打了两转,路过胸前的红缨时,又是轻压暗揉。
西门吹雪及时的伸出手,拦住花月楼还要往他下腹滑去的那只祸害。
皱眉抬头,便看见花月楼看着自己的眼睛,已经黝黑深邃的如同墨玉。
花月楼抬起另一手挥开西门吹雪的胳膊,淡淡道:“怎么?没什么想要说的么?”
西门吹雪抿唇看着花月楼。
花月楼笑了起来。
“好,很好!”说着话的同时,那个本来应该是很好看的笑容,也泛起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花月楼将手中的湿布向外一扔,一只手继续压着西门吹雪,另一只手,就向下,抚上了那已经微微抬头的地方,惹得西门吹雪的身体,微微的一颤。
花月楼又笑了起来,果然,西门吹雪根本就没有放下情。
“你当我的眼睛是瞎的?从伤口上看,就能知道那几枚银针射入的角度。”
当时那一刹那,毒针毒蛇射出的方向根本不同,现在想起他和西门吹雪站的位置,便能猜到,那几枚银针,西门吹雪当时要是躲了,中招的就会是他身后的花月楼了。
将蛇打落固然容易,可是要在黑暗处同时将射出的银针也挡住,却是不太容易了。
加上蛇的身体毕竟要比针大上许多,带起的风声,也是很好的掩盖住了毒针射出时的声音。
所以西门吹雪才会在那一瞬间抽出花月楼的发簪,而不是用他的发带。
毕竟质地坚硬且易取的东西,比打着结的发带,用来对付银针要管用的多。
不成想,还是有几枚针在狭小的地道里不易施展打落,所以最后西门吹雪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
西门吹雪要是放下了情,根本就不用如此在意花月楼,因为那几针的落点,会是花月楼的手臂,而不是胸口大|茓。
再说,花月楼就算中了毒,以他的武功修为,及时出去找医救治,也可以完全没有事情。
单不提西门吹雪自己解毒的本事,不是还有个随叫随到的尉迟若谷了么。
西门吹雪看着花月楼,片刻后,终于开始认输。
“你啊……”西门吹雪轻叹的声音里有着无奈,也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花月楼微眯着眼睛,继续笑望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起右手抚上花月楼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待了许久,才轻声道:“很痛吧。”
花月楼闻言脸色微变,看着西门吹雪不语。
西门吹雪却是没有理会花月楼已经变了颜色的俊脸,继续道:“要放下情,很痛吧。”
花月楼铁青着脸,咬牙道:“你就为了这?”
西门吹雪淡淡道:“要我放下情的是你,想要我拿起来的也是你。”
他顿了顿看向花月楼,用微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想要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
花月楼黑着脸,咬牙切齿,却是没有说话。
西门吹雪微闭上眼睛,淡淡道:“你这毛病我忍了许久了,自顾自的认为是对的就要去做,丝毫不顾他人的意愿。”
他接着冷笑了一声,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竟然如此高看我,知道我能从那种心境中悟出剑道?”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看向花月楼,眼中透出了几分的冰冷:“这腐骨嗜心的滋味,我总得让你也彻底的尝尝,才好解我心中的不甘!”
花月楼听罢眯起了眼,冷声道:“那么?你现在满意了?”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淡笑道:“本来还想再让你过几天这种日子的,但今天还是放心不下,跟着你去了深林,让你看出了破绽。”
花月楼抚了抚西门吹雪细密紧实的胸膛,笑道:“西门庄主如此关心在下,在下也要好好报答一下不是?”
西门吹雪闻言轻叹道:“从来不知道,你竟还是这种趁人之威的人。”
花月楼眯着眼笑了笑,道:“你趁人之威的时候多着了,难道只须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西门吹雪顿了顿,接着道:“至少我从来没有趁你中毒时动过你。”
花月楼又笑了起来,语气却恨恨的道:“但是你的豆腐也没少吃!”
他说着,便底下了头,咬住西门吹雪的颈项,轻吻舔舐了起来。
第十三章
清风良宵,半夜蝉鸣。
停在岸边的福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摇摆不定。
花月楼轻抚着自己身下紧实而白皙的皮肤,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微闭着眼睛,轻抿的唇线,微微透着的忍耐的表情,满意的眯起了眼。
要说花月楼会轻易的原谅得罪了他的人,那么第一个跳出来厉声反驳的,就是要算是陆小凤了。
自然,身为花月楼枕边人的西门吹雪,对于他的这种性格也是知之颇深。
被人戏耍着情伤心痛还不找回来点报酬,花月楼简直连他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
吻着修长颈项上的血管,褪去碍事的衣衫,磨蹭着彼此都有些升温的皮肤。
顺着刚刚用湿巾滑过的地方,重新用双唇再一次的描绘,被按住了双手的西门吹雪,除了闭上眼睛保持沉默,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直到花月楼分开了他的双腿,西门吹雪才睁开了眼睛,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
花月楼划落着他大腿内侧的细腻肌肤,笑了笑,道:“放心,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不会真吃了你的。”
西门吹雪微皱着眉,静了许久,叹了一声,才道:“你想做什么随你,先把手放开。”
花月楼怀疑的看了看西门吹雪,但是还是将压着他双手的那只手移了开。
西门吹雪微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便抬起手来,按上了花月楼的脑后。
迎着花月楼睁大了的眼睛,微微向下使力,便把他的脑袋拉了下来。
花月楼普一接触西门吹雪的双唇,便被一个软滑东西探到了口中。
花月楼猛然间将西门吹雪推了开,而他自己,也跳下了床。
西门吹雪侧头看着正用茶水不停漱口的花月楼,微微勾起了唇角。
“几年都过去了,你居然还是老样子。”(某紫Сhā话:庄主大人刚刚喝过中药……)
花月楼瞪着眼睛看向西门吹雪,一脸的愤恨。
姓西门的,你狠!爷爷饶不了你!
残月高悬,夜色静谧。
花满楼本是个生活极有规律之人。
晨起,用膳,赏花,饮茶,用膳,午睡,听风,弄琴,用膳,读书(经过花月楼加工的特殊书籍,适用于盲人),接着,便是等着晚上睡觉了。
其实这样规律的生活也并不是一常不变的。
譬如说,当某只雀形目,鸟纲,雀科(出自花家六公子花月楼之语)的生物带着麻烦找过来时,也就意味着花满楼需要忙起来了。
当然,这只姓陆的家禽没有麻烦的时候虽然很少,但一般他很闲的时候,也会来找花满楼。
现如今,此高级禽类也正处于难得的空闲期,所以赖在花满楼的房间里不走,倒是已经成为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花满楼很大度,也很包容,他热爱生命,喜欢朋友。
就算是世界上最丑恶的事情,他也能从中找出善的一面,并且真心的相信,这善,终会超过恶。
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计较,陆小凤半夜三更的来霸占着他的床。
花满楼很聪明,陆小凤的目的是什么,他虽不愿意多想,但不代表他猜不到。
陆小凤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上下左右看了看后,实在无聊,还是将视线转移到了正坐在桌边,静然饮茶的花满楼身上。
君子如玉,温润端方。
陆小凤吐出口气,拿过放在床头的酒壶,道:“花月楼这回来时,好不容易带了点酒,你就不想尝尝?”
花满楼摇了摇头,笑道:“六哥那是拿来要去给闻岛主送礼的,倒叫你扣下了一坛。”
花月楼当时急着离开西门吹雪的船,所以走的时候,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拿。
今天早上花月楼一出门,陆小凤就窜到了西门吹雪的福船上。
花月楼让陆小凤去找西门吹雪的本意,是让他帮着把自己的行李都弄下船。
奈何陆小凤心有余而力不足,西门吹雪扣着东西不放,丝毫没有打算将东西还回去的意思。
当然,陆小凤这一趟也没有白走,除了把花月楼今天一天的行动及打算都卖给了西门吹雪外,也连带着将花月楼放在船上的酒顺了一坛回来。
也许是西门吹雪对陆小凤的知情识趣给的奖赏?(紫:庄主大人,您还真会用别人的东西送人情…… 西(淡淡的看着某紫) 紫(颤抖抽搐中):小的错了错了,那是六儿的东西,自然也是您的东西)
陆小凤嘿嘿笑了笑,道:“正因为是我扣下了他的东西,咱们才更应该趁他回来之前把它喝光。”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道:“要是让他知道我又卖了他一次,那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
花满楼闻言静了片刻,道:“六哥今天晚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陆小凤放下酒壶,摆了摆手,道:“有西门吹雪跟着,能出什么事儿。”
他说罢,便举起酒杯,啄饮细品起来。
虽然不知道西门吹雪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花月楼天晚上去探查树林时,陆小凤倒是认为,那座冰山是绝对会跟着他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陆小凤故意给西门吹雪消息的原因。
就算花月楼本事再大,两个人也总比一个人要好。
花满楼有些无奈,道:“难道你就不认为,正是因为有西门吹雪跟着,所以才会有问题?”
陆小凤放下酒杯,眨了眨眼,笑道:“也许出事比不出事要好,这也是说不定的。”
花满楼闻言微愣了一下,随即便也笑着摇了摇头。
陆小凤看了看面带淡笑的花满楼,顿了顿,道:“唉,你就不能过来帮我销销赃么?”
花满楼放下茶杯,道:“你自己一个人真的喝不了?”
陆小凤闻言又眨了眨眼,道:“你也不想看见我被六少折腾吧?”
花满楼静默了许久,才站起身,向床边走去。
他走近床头,便伸手想要去拿酒壶。忽然感到了什麽,便要向后退去。
横路上杀出来一只爪子,出手迅速而敏捷,扣住花满楼的脉门,在用力一拉。
花满楼被扯的无奈,只能跌在了床上。
陆小凤一个翻身,便压在花满楼的身上,又笑了起来。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陆小凤笑道:“既然知道你还过来,那也就不能怪我了。”
他说着,便捧着花满楼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酒香飘逸,唇齿厮磨。
含着圆润而软糯的双唇,轻轻的撬开整齐的贝齿。
舌尖轻轻的刮过敏感的上颚,待到另一个由于麻痒,而想要去舔舐的时候,便立刻纠缠上去。
气息紊乱,温度也有些上升。
虽然花满楼的反应有些生涩,但是陆小凤却很满意,以至于他的眼睛,都已经笑得弯成了一个月牙。
嗯,他家七童的味道,感觉真不错。
就在这时,花满楼却突然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陆小凤。
花满楼喘了会儿气,才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陆小凤看着自己划入身下衣襟,被花满楼夹住的那只手。
两根修长而莹白的手指,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夹,却出奇的让人不能将自己的手拔出来。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道:“灵犀一指,你倒是得了真髓。”
花满楼笑了笑,道:“你教的东西,我自然要好好的记住。”
陆小凤道:“我交的东西,你都会存好了?记住了?”
花满楼微笑着,算是默认了。
陆小凤拉着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我把它交给你,你也会存得好好的吧。”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难得一见的怔愣,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既然不说话,那他就当做默认了。
陆小凤心里想着,便把花满楼的双手固定在两侧。
俯身吻上向往已久的颈侧,埋首于淡淡的花香之中,陆小凤轻眯着眼,莫名的就想要叹息。
可是下一刻,他就真的叹息出声了,而且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原因,自然就是那个“咚、咚”不停的敲门声。
花满楼推着赖在他身上不愿意动弹的陆小凤坐起来。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只能无奈起身,下床去开门。
正当陆小凤心里愤恨究竟是谁打扰了他的好事,却在走到门口时微微一愣。
外面,好像根本就没有人。
小心的打开门扇,还没来得及探身,便是一阵劲风迎面刮来。
迅猛而强劲,要不是陆小凤事有所察躲得快,脸上非被划出一道口子不可。
转头看向正扑棱着翅膀停在桌上的苍鹰,陆小凤又眯起了眼睛。
花满楼走到桌边抚了抚苍鹰,道:“六哥的鹰。”
陆小凤哼了一声,这扁毛畜生跟他那个主人一个脾气,一看见他过上好日子就来搅和。
陆小凤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被茶,不能跟这破鸟计较,太掉价了。
花满楼从苍鹰的腿上取下了用竹筒装着的信件,摸了摸竹筒上的刻印,微微皱起了眉,道:“是家里来的。”
陆小凤微挑了眉,道:“花伯伯来的信?”
花满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拿过花满楼手里的信,一手举起茶杯往嘴里送,一手抖开了信纸。
片刻之后,只听“噗”的一声,陆小凤将嘴里的茶全都喷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饶是花满楼的机警,也没能及时的挽救木桌上面那些全都跟着遭了殃的茶点。
天清气爽,晨间盈盈的微风透过窗扇吹入内室,带着几分的凉意。
西门吹雪睫毛轻颤了下,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带着一丝迷蒙的墨黑眼睛也在完全睁开的时候,瞬间便恢复了一贯的锐利与冷傲。
微动了下胳膊,便感到了一个重物压在了上面。
西门吹雪稍一愣神,转头侧看,便看到了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安静的躺在旁边。
肤色莹白,眉目舒缓,就连唇角,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西门吹雪静静的看了许久,将手轻抚上对方眼下淡淡的青色上。
看样子,他是许久都不曾有过好眠了。
西门吹雪叹了口气,将旁边的身子向怀里拥了拥,嗅着久违的墨香,又闭上了眼睛。
花月楼似乎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惊醒了,虽然眼睛还闭着,却也抱着近在咫尺的身体,轻轻的蹭了蹭。
西门吹雪的体温较之常人一向偏低,所以在夏天来说,便是个极为舒适的抱枕。
所以花月楼这一个晚上,过的算得上是非常惬意的。
当然,这也是西门吹雪丝毫都不在意,自己被当做个降温的器物,让人八爪鱼一般抱住的现实。
许久之后,好似觉得这个姿势有累,花月楼终于打算将自己从半睡半醒之中脱离开来。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时辰了?”
西门吹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大概寅时末。”
花月楼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道:“我肚子饿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当然,豆腐不算。
西门吹雪闻言皱起了眉,却是没有说话。
花月楼等了等,睁开眼睛,放弃一般的坐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你是病患,不能让你伺候我。”
西门吹雪有些无奈,道:“你就不先想想,去把身体洗一洗么?”
花月楼翻了个白眼,爬下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里衣,道:“我去叫人准备水。”
西门吹雪沐浴出来后,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体却是已经好了大半。
抬起头,便看见花月楼倚在窗边的木桌上,手里拿着他的那张战帖再看。
他仅穿着一件单薄而丝滑的里衣,洁白而柔和。束着并不太紧的腰带,但是却能很好的勾勒出修长匀称的体型。
湿漉漉的长发完全的披散于背后,姿势慵懒,微敛着的眼睛,睫毛下的眼影,却是无处不在吸引着人的视线。
西门吹雪走了过去,挽起花月楼的长发,便细细的擦拭了起来。
花月楼舒服的眯着眼,懒懒道:“你说,这洪桐,究竟是南王的余孽,还是那个王爷的小世子?”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管是谁,他却是只有一个目的。”
花月楼道:“把你引到岛上来。”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这就代表是赞同了。
花月楼继续道:“如今武林上不少的名门剑客齐聚,虽然我很想不要这么狗血,但貌似他们要炸岛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西门吹雪道:“你这么认为?”
花月楼摇头道:“朝廷和武林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地方,若是没有这张战帖,我倒是会认为这是江湖上的阴谋。”
花月楼顿了顿,接着道:“如今朝廷丢失了火药,又牵扯上了这个洪桐,却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之争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就说了,千万别跟皇城里的那个人扯上关系,否则这麻烦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西门吹雪却是毫不关心那个九重天子的事,他之所以来,也不过是冲着花月楼罢了。
至于这个战帖,完全是顺路。
花月楼转回头来看向西门吹雪,刚要说话,又突然间拧起了眉。
花月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这是差不多好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过点微末的热毒,比起唐门的还差上不少。”
花月楼冷哼了一声,想想原先自己中毒时,第二天连床都爬不起来。
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花月楼晃荡到朔月岛和花满楼他们暂住的别院时,已经是快到中午了。
在那个种满了鲜花古树的院子里,陆小凤和花满楼很默契的坐在一起,目视着花月楼走过来的身影。
花月楼微挑了下眉,陆小凤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本就有些不同寻常,连带着自家弟弟脸上的表情,居然也是担忧?
花月楼走了过去,撩起衣摆,自顾自的取过桌上的茶杯,给自己续了杯茶。
陆小凤看了看一身白衣的花月楼,又抬目看了看他束发用的纯白发带,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般,显出了几分放心的脸色。
这衣服和发带陆小凤很熟悉,熟悉到看到这身装扮时只有两个反应。
一是大笑着上前与对方击掌,另一个,便是掉头就跑。
其实花月楼本心里就不想穿这套衣服。
但是他自己的那件衣衫,不说在林子里转悠时沾了多少的尘与灰,只提过后他和西门吹雪的折腾,也足以将那件上好的锦缎青衫揉搓了个彻底。
已经被糟蹋成那样的衣服,没洗干净前,花月楼是肯定不穿的。
至于发带,不好意思,原先的那根簪子早已贡献给了那条毒蛇,被逼无奈,花月楼也只好把西门吹雪的全套装备借了来。
(紫:庄主大人,六儿的行李不是还在您的船上了么,怎么会没有衣服? 西门吹雪举起茶杯品茶不语 紫狗腿的点头:小的明白了,您没告诉他,不过是想让他穿您的衣服罢了)
奇怪的是看见花月楼这样一身装扮,陆小凤这次却没有出言调侃,而是问了另一个莫名奇妙的问题。
陆小凤道:“六少,你以前是喜欢女人的吧?”
花月楼举杯待饮的手停了下来,看向陆小凤。
花月楼与陆小凤初识的那几年,可没少跟着他去逛青楼,对于花月楼以前是不是喜欢女人,这点难道还需要陆小凤问?
陆小凤继续问道:“你现如今,还喜不喜欢女人?”
花月楼轻品了一口香茗,道:“我是个男人。”言下之意,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女人有反应。只不过是他现在心有所属,懒得去动别的心思罢了。
陆小凤闻言有些尴尬,讪讪的干笑了两声。
花满楼在旁边Сhā言道:“六哥,崆峒派的楚姑娘如今也在岛上,不知你们见过了没?”
花月楼想了想,有些疑惑,道:“楚姑娘?崆峒派的?好像昨天在木道长处见到了。”
陆小凤撇了撇嘴,道:“你去找木道人的事,是来的那天晚上就与他定好的。”
花满楼也叹道:“崆峒的何掌门,与道长是相知多年的朋友。”
花月楼闻言挑起了眉,道:“这么说,我是被人算计了?”
陆小凤沉默了一下,将昨天收到的书信交给了花月楼。
花月楼打开来刚扫了两眼,脸立刻就黑了。
陆小凤凉凉的道:“看来花伯伯对那位楚姑娘,倒是很有好感。”
这回花家老六倒是被自己的老爹不动声色的算计了个彻底。
这位花大侠也真是知子莫若父,猜到自己的六儿子肯定放心不下小儿子,会跟去岛上,便联合木道人和何掌门,莫名其妙的就让他去参加了把相亲。
陆小凤不负责任的想到,不知道西门吹雪知道花月楼多了个未婚妻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月楼吾儿,见字如面。离别日久,甚是想望。吾知汝心结未开,不忍流连旧地,然须知放乃大道,合为人伦。切忌歧途误入,悔恨终生。
为父日前于崆峒会友,观其有徒,名为欣静。温和贤淑,貌美淡雅,实为良配。后遇朔月之请,欲协徒同去,汝若遇之,定要谨守礼教,不可放肆。
漂泊之日终有期,花成蜜就,落叶归根始为善。今为父已于家中备妥薄彩,汝若有意,则于崆峒之上下礼。望得汝之回音。
父上。
花月楼看着这张简短的书信,一手抚额,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亲爹啊,您就别再给我添乱了,成不?
陆小凤看了看脸色发暗的花月楼,又拿起书信看了一遍,嘿嘿笑道:“花伯伯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他至少还得着你的回信后,才去下聘。”
花月楼冷哼了一声,道:“你没感觉到那里面的威胁之意?”
陆小凤眨了眨眼,上看下看,还真没看出来花如令有威胁花月楼的意思。
花满楼提醒陆小凤道:“聘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古代世家的结婚流程算得上是颇为复杂了的,先不提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这六礼,再加上小定、大定,这里面的流程与规矩那也是数不胜数。
花家虽然在武林中有着不小的地位,但到底也是个名门世家,对于这些东西的遵循,却是要比普通人家高上不少。
可以说花家几位哥哥的婚事,花月楼和花满楼可都是切身的参与进去了,期间繁琐庞杂之事,也少不了担得一二。
当然,这心里阴影也落下了不少。
花如令信中提起聘礼已经准备好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准备好了的。
所以花月楼若是不答应,那他回去以后,就绝对会承受花家老爹多日以来白忙一通的怒火。
问题是这怒火他不想承受也得承受,要是让西门吹雪知道了他有意成亲,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让大家都没好结果的事情。
所以花月楼除了叹气,那就还是叹气了。
陆小凤一向漂泊于江湖,就算是花家几个儿子的婚礼他都参加了,可是那也仅仅是最后拜堂的那一天去了,根本就不可能了解这之前都废了多大的力气。
陆小凤看着愁眉苦脸的花月楼,突然间有了点危机的意识,转头问向花满楼:“你爹知不知道六少与西门吹雪的关系?”
花满楼闻言静了一下,道:“可能知道吧。”
花月楼也抖落着手中的信纸道:“我爹混江湖都多长时间了?你认为他能不知道?”
当然,花月楼看见信上写的“心结”这两个字,就浑身难受。
看样子他老爹不仅是知道了,而且还知道的很清楚,那么这封信,算不算的上是最后的通牒?
不过当花月楼抬起头看见额头开始冒汗的陆小凤时,突然间又笑了起来。
花月楼道:“我虽然怕我爹,但西门吹雪肯定不怕,就不知道某只家禽是不是会害怕了。”
陆小凤闻言身体一僵,稍微想象了下花老爹知道他拐走了自己最宝贝的儿子时,可能会有的反应,冷汗就开始层层的向外冒。
正当花月楼头大无比,陆小凤冷汗直流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传来了一个好爽的笑声。
“你们几个倒是悠闲,有心情赏花喝茶,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老道士的茶了?”
木道人带着笑声走进庭院,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那人虽然年龄颇大,却是有着股宗师的气度和涵养,双目湛然有神,面目怡然,身着长衣锦衫。而他此刻,也正在抚须而笑。
春华楼是京城中的百年老楼,地方大,生意好。
而且此刻正值午膳时间,早已是人声鼎沸。
然而在二楼的角落处却是出奇的安静。
因为有一个人正坐在这里,一人一桌,白衣若仙,风采亦若仙。
不动如山的气势,锐利而冷峭的剑。
他的人很安静,似乎并不理会周围的喧嚣与杂乱。
单单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之中,便已是静若止水,甚至连旁桌的客人,都不自觉的被其气质所染,不忍大声喧哗。
放在桌面上的杯中之水微微泛起一层涟漪,对面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许久不见,叶城主风采依旧。”
来人的声音泛着几分的空灵,亦有着几分的笑意。
叶孤城淡淡的抬起眼盼看向对面的人。
“沈大人,你不想再躲了?”冷冷的声音,却是有着不可忽视的讥讽。
沈四下闻言,俊美无双脸上,笑容僵了僵,调整了一下,才重新笑道:“在下不过是近日来繁忙之事太多,所以才没有及时接到城主之约,还望叶城主不要怪罪。”
叶孤城不置可否的看了沈四下片刻,便将头转向了人声鼎沸的大堂。
沈四下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在下来此,还是想要城主帮在下一个忙。”
叶孤城没有转回头,只是淡淡的道:“沈大人莫非忘了,我图谋的可是那个位子,不知沈大人是有什么忙,需要我来帮的?”
沈四下笑道:“叶城主本是高华之人,又怎可妄自菲薄,自落凡间。”
叶孤城看向沈四下,冷笑道:“日月之辉,岂是俗人可攀?是不是甘愿凡尘,沈大人难道会不知道?”
沈四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叶城主剑术已经大成,若是心中有垢,在下却是绝不会信的。”
叶孤城闻言淡淡道:“花月楼跟你说的?”
沈四下含笑点了点头。
叶孤城道:“既然你跟他交好,为何不去找他帮忙?”
沈四下道:“且不说他现在人不在中原,就是在了,在下确是不想他过多的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
叶孤城道:“因为他与那天子本身就是个忌讳,若是再让他得了什么功劳,却是真正的木秀于林了。”
沈四下淡淡道:“那位已经对姓花的存了忌惮,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到时候,在下也只有舍友护主了。”
叶孤城闻言冷笑了一声,洒然起身,丢下了几枚铜钱,便向外走去。
“我不信你的为人,但是花月楼交朋友的眼光,我却是信的。”
沈四下闻言愣了愣,随即却是摇了摇头,慢慢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算是彻底知道了,花月楼面对冰山的时候,到底都有哪些感受了。
世人皆传花家有七子,俱是人中之杰,世间龙凤。
当然,花家的每个儿子都有自己的本领及性格,而其中陆小凤最为了解的,便要算老七与老六了。
对于花月楼其人,在你没有见到他的时候,会从江湖上知晓其名讳与才华,进而对他心生向往。
当你初遇他的时候,便会感叹世间竟有如此文才横溢,儒雅淡然之人,进而恨不得与其成为至交好友。
若是你与他到了半生不熟的地步,那么他便是一个很能让你依靠的朋友,而且是那种肯将自己的性命交予其手中的人。
但是假若你已经与他非常熟悉了,那么你就会一边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从未见过他这个人,一边却又对他依赖非常,庆幸自己得友如此。
像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心理际遇,可是出自陆小凤的切身体会。
陆小凤一向认为自己没有低估了花月楼的本事,但是今天,他又不得不对花月楼更加高看一层。
与木道人一同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花老爹信中所提的挚友,花月楼被暗算相亲对象楚欣静的师父,崆峒派的现任掌门人,何丰泷。
花月楼竟然能在对方以一种看待女婿的目光下,依旧洒然淡泊,侃侃而谈,应对自由,并且在话题一旦有向情爱方面发展的苗头时,便会及时且不落痕迹的将其转移开来。
这份本事,却是陆小凤学都学不来的。
上至经史子集,下至民间话本,音律,名画,书法,残棋,无不包括,无不所谈。
当然,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却是绝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有什么了解的。
所以到了最后,几乎就是花家的两位公子在自顾自的谈笑风声了。
因为能跟上花月楼的思路,并且还极为有兴致与其对答探讨的,在座的,也只有花满楼了。
陆小凤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奇怪,那个花家老四在十年前是怎么把探花郎这个称号拿回家的。
因为如果不是花满楼眼盲,而花月楼有对庙堂有着莫名的厌烦,估计花家的几个兄弟,完全可以将殿试的三甲,归入囊中。
虽然花月楼对付未来老丈人的手段有些让人无语,但是你却是不得不承认,他有足够的学问与才华,来应对一切。
就连木道人调侃花月楼的白衣和发带时,花月楼依然淡笑温和。
“在下不过是昨日与西门庄主饮酒话谈,弄得一身酒气不好消去,才从他处借了身衣服罢了。”
瞧瞧,人家连撒谎都能面不改色,说的正义凛然。
陆小凤在旁边不无恶意的想到,花月楼在这里是不是存心卖弄文采,好让对方自惭行愧,主动退出这场婚事。
因为对于读书人来讲,是绝对不喜欢自己的老婆舞刀弄枪的,虽然何掌门可能不知道,花月楼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这个世上最喜欢弄剑杀人的那个人。
还好,闻远佟派了人来请他们赴宴,让这场文学大会得以及时的告终,可以使陆小凤有些虚弱的神经得以放松。
在送木道人与何掌门走后,花月楼是换了花满楼的一套衣服,才跟着去了宴厅的。
因为他可不想套着西门吹雪的一身行头招摇过市,让人误会他也是那块冰山的极度崇拜者。
当然,对于陆小凤的办事不利,花月楼多少也是怀恨在心的。
一身淡黄的锦衣,衣襟袖口绣着云纹,白底银边的腰带,秀工出众的荷包,古朴淡雅的玉佩,还要再加上一直通体碧翠的玉箫。
花月楼一向喜欢穿深色衣衫,身着这件浅黄长衫,却是褪去了几分的书生之气,倒更加显得有几分高雅与脱俗。
在花月楼旁边的花满楼,则是一身月牙白的苏绣长衫,淡蓝的束腰,样式相同的玉佩,飘逸而温和的微笑,俊美而白皙的面庞。
可以说花家的两位公子踏进大厅的那一刻,便是将厅中所有人的眼睛,通通吸引了过来,呼吸一滞,叫人无法移目。
闻远佟走上前来笑道:“陆大侠,花六公子,花七公子,还请上座。”
他说着,便将他们几人引到了东边的一处饭桌之上。
待到几人落座后,陆小凤笑道:“倒是多谢闻少岛主的招待,你要再隔个几天便来一次宴请,非把我喂肥了不可。”
闻远佟闻言笑了笑,道:“几位能赏光来在下的小岛暂住,已经碰壁生辉了,在下有岂能亏待了几位。”
花月楼摇头笑道:“少岛主不怕我们把你吃穷了就好。”
闻远佟哈哈笑道:“在下家中的小岛虽小,却是能担当几位的食宿的。”
这时,木道人和何非泷也走过来,笑道:“不知道有没有我们两个老头子的座位,Сhā进来坐坐?”
几人起身,只听花月楼笑道:“这是自然,两位在哪里都是有一席之地的。”
何非泷抚须笑道:“既然碰上了,那便一同饮酒,年轻人多一点,才是热闹。”
他说着,便转身向后面的人道:“欣静,慧儿,你们也坐下来,这几位都是武林中的俊杰之人,来好好的相交一二。”
花月楼闻言抽了下嘴角,何掌门,你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楚欣静见了他们三人,微微一笑,道:“花七公子,陆大侠,小女子久仰。”
说着,便转向花月楼道:“六公子,多谢昨日相送。”
花月楼笑道:“不过是小事,楚姑娘客气了。”
楚欣静闻言脸色微红,却仍旧礼数周到的福身谢了谢。
待到韩慧也跟着打了招呼,几人才重新落座。而此时的闻远佟,则又到别的桌上,去招待客人了。
当然,鉴于何掌门的安排,楚欣静,自然也就坐在了花月楼的旁边。
似乎是因为有着师父在场,一向活泼无拘的韩慧,也收敛了不少,安安静静的坐下吃饭。
木道人看了看花月楼和楚欣静,笑道:“这倒是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简直是羡煞旁人啊。”
花月楼闻言径笑不语,而楚欣静则微微低头,抿唇浅笑。
在旁边的陆小凤看到这一幕,靠近他身边的花满楼悄声道:“你说,要是西门吹雪看见了,他会怎么评价?”
花满楼闻言侧头,还未等到他开口说话,便听见宴厅上本来是一片喧哗吵闹之声,却在下一刻又是极致的静谧。
极闹与极静之间巨大的差别,却是使厅中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紧张。
花满楼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乌鸦嘴。”
原因无他,花满楼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冷锐如出鞘利剑的气息。
白若胜雪的剑。
陆小凤干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面带诧异,已经愣住了神的闻远佟,向着面前的人道:“你怎么也来了?”
西门吹雪淡淡的扫了一眼闻远佟,道:“赴宴。”
闻远佟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急忙道:“西门庄主大驾光临,真是在下的荣幸,还请快快上座。”
其实这也不能怪闻远佟反应慢,毕竟他虽然派人去请了西门吹雪,但压根就没指望他能来。这可真是比六月下雪还不能让人接受。
陆小凤笑道:“闻少岛主,他就交给我把,你先去忙。”
闻远佟闻言连忙点头,好像生怕陆小凤下一刻就反悔。
陆小凤陪着西门吹雪走到花月楼的那桌,两人一同落座。
西门吹雪冷淡的扫视了一眼桌上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楚欣静的身上。
即便是毫无温度可言的眼睛,却只在这一瞬间,楚欣静便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强劲剑气直接铺面而来,致使呼吸都有些困难,就连背后,都已经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冷汗。
正当她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陆小凤哈哈干笑,介绍道:“这位是何掌门的爱徒楚姑娘。”
奇怪,陆小凤暗自嘀咕,为什么花月楼能一副优雅淡然的微笑,而他却绝尴尬无比?
西门吹雪将视线移到何非泷身上,却是没有说话。
何非泷也算是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江湖人士,面临西门吹雪的迎天剑气,却也能面不改色,笑道:“西门庄主,别来无恙?”
西门吹雪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尚且安好。”
紧接着,他便又看向花月楼,眼中泛着几分的冷凝与冰寒。
花月楼拿过酒壶续了杯酒,举起杯笑道:“在下这里有个疑问,想要问问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闻言,仍旧看着花月楼不语。
花月楼笑了笑,道:“在座的大多数都是用剑的剑客,六世□仓央嘉措曾有两句诗,”语气微顿,继续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花月楼抬头看向西门吹雪道:“攀登极致的高峰是一条漫长而寂寞的路,若是决定走这条路,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就是不知西门庄主放下的是什么,才能另阁下达到如今剑术的极致?”
西门吹雪微微挑起了眉,静了片刻,才道:“只有斩断自身所有的破绽,才能达到极致之路。”
花月楼道:“西门庄主已无破绽?”
西门吹雪道:“已非破绽,而是道。”
花月楼道:“任何的道,都需要在心中树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若是偏离了行迹,便要误入下乘。”
西门吹雪道:“剑道的下乘,便是不诚。”
花月楼道:“一切的道都在本心之中,只有除去后天而生的执念,才能问心无愧,寻而得道。西门庄主的诚心于剑道,可问是哪种剑道?”
西门吹雪淡淡道:“唯有诚心正义,才能达到剑之极致。”
花月楼道:“刀剑无情人有情,西门庄主的剑可有情?”
西门吹雪道:“我的剑无情。”
花月楼道:“心中若无父母亲朋之情,又如何对天下苍生有情?若是对天下苍生无情,怎知何为正义,又如何做到诚心于正义?”
西门吹雪淡然道:“心中有情即可。”
花月楼笑道:“西门庄主可懂情?”
西门吹雪眼中透着几分的笑意,道:“花月楼可懂剑?”
花月楼微笑道:“我懂剑。”
西门吹雪亦笑道:“我亦懂情。”
本应是人满喧哗的宴厅此时却是格外的安静。
陆小凤看了看一手支头,眼盼微弯,举杯浅酌的花月楼,又转头看了看面色淡然,却是唇角微勾的西门吹雪,和在座上众人或凝神静思,或拧眉不语,或豁然大悟,忽然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也许他应该在把花家老六的本事看得更高一些。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一个处于即将爆发的冰山给按了下来,这确实是世上无人能及的本事。
而且在那些话中,不仅干干净净的撇清了自己的立场,声明了自己的心意,还能让厅上众多剑客都陷入剑之道的追求与领悟中。
更过分的是,估计这席上除了他和花满楼,没人能听明白他们话里真正的意思。
突然间,一阵响亮的掌声于陆小凤这一桌上响起。
何非泷抚掌而笑,道:“老夫习剑已有近四十载,却是在今日听见花六公子与西门庄主的剑道之论才终有所悟,实在幸甚。”
旁边的木道人也笑道:“花月楼知剑懂剑,西门庄主用剑悟剑,两位不愧为至交多年的知音。”
这何、木二人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本就不同寻常,此时话语一出,宴席上边好似突然炸开了锅一般,交谈争论之声不绝于耳。
当然,其中对于西门吹雪和花月楼的敬佩叹服之语,也是多如牛毛。
这通突然的吵闹,却是使西门吹雪微皱了眉头。
花月楼看见他的这个样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旁边坐着的楚欣静见花月楼笑得自在,便也微微侧头,微笑道:“六公子,不知有何事可笑。”
花月楼抿了下唇,举起酒杯,嗅着醇厚而绵长的酒香,淡笑道:“寒山峭峰上的孤傲之梅,本就不适合这喧哗的凡尘俗世。”
楚欣静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的转头向西门吹雪看去。
西门吹雪本是在花月楼身上的目光,似是感觉到他人的视线,便也微转了头。
四目相接的那一刹那,原本淡漠如水,却带着轻微笑意的眼盼,便立时如寒雪玄冰,冷得没有丝毫的温度。
楚欣静脸色一白,身体也不自觉的僵住了。
花月楼叹息一声,道:“楚姑娘,美酒佳肴,切莫辜负了主人家的心意。”
他说着,便举起酒壶,帮楚欣静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抬臂轻举之间,便是用有些宽大的袍袖遮住了两人之间的对视,同一时间,也遮住了西门吹雪那虽然微弱,却也如刺骨寒冰的剑气。
楚欣静被花月楼一个微小的动作护住,终于算是缓过了神,暗自定了定心绪,向花月楼微带着谢意的柔柔笑了笑。
花月楼看见她这个笑容,微挑了眉,决定暂时还是将收回手的动作放慢一些。
真是红颜祸水,任是谁见了也会有些慌神,若不是她背景颇深,且亦习武,就凭这张脸,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亏。(紫:咳,六儿主要是想挡住西门的眼神,不让他看见楚姑娘的笑容啊……嗯,看见了估计会更糟糕……)
坐在旁边的韩慧这个时候看了看花月楼,道:“你懂得的这些事,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花月楼笑道:“不过是前人留下的孤本,”顿了一顿,接着道:“再加上于尽心的一搏中,有所感悟罢了。”
楚欣静素手捧杯,静心闻着飘散而至的酒香,轻声柔道:“花六公子既然于剑道之上知之颇深,又为何不见公子习剑?”
花月楼收回了手臂,微笑道:“心中有剑即可,又何须可以去求将其掌控于手?”
陆小凤闻言调侃的笑道:“可是有时候你就算不想掌控,却还是将剑握在了手中。”
花月楼轻哂了一下,道:“陆小凤,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小凤撇了撇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西门吹雪此时也淡淡道:“既放于心,若是剑,想必也甘于被握于手。”
花月楼闻言一愣,看向西门吹雪。
花满楼微笑道:“恭喜六哥,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
花月楼看着他们几人,顿时颇觉无奈。
这都是怎么了,竟然开始群起而攻之?
花月楼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喝酒也不让人喝得痛快,我还是去外面自斟自饮为好。”
他说着,便从桌上拿了个酒壶,向外走去。
何非泷看见花月楼的举动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满。
木道人拍了拍自己这个老朋友的肩膀,笑道:“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有时还是不要强求为好。”
这时,却听西门吹雪冷冷道:“别人的东西,是根本强求不来的。”说罢,便也起身离席,随花月楼而去。
西门吹雪的这句话,倒是让木道人怔住了。
厅上众人看见西门吹雪离席而去,顿时,吵闹的声音愈加变大。
陆小凤看见那二人相继离开,好笑的砸了砸嘴,却在转头看见楚欣静的时候,愣了一下。
韩慧似乎也注意到了楚欣静的些微的不同寻常,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楚欣静闻言一怔,收回了看向厅门的视线,敛着秀目,淡淡笑道:“求不得,亦是人间七苦之一。”声音柔缓,却也有着轻微的苦涩。
晚阳已落,夜色昏暗。
西门吹雪走出宴厅,顺着小路寻走了片刻,便看见了静倚在园中栀树下,微扬着头,眼盼半阖,唇边带笑的花月楼。
西门吹雪走了过去,站在花月楼面前静了静,便伸出手去,拇指和食指轻夹,拾起了落于花月楼肩头的白色花瓣。
花月楼睁开了眼睛,看着西门吹雪。
落花莹白如玉,芬芳之极。
西门吹雪看着指尖的白花,道:“清淡纯白之花,确是让人流连忘返。”
花月楼也看向西门吹雪手上的栀子花,淡淡笑了笑,道:“即便是花香漫天,也终有花落花谢之时。”
西门吹雪道:“便是花落花谢,我也要让它落谢于万梅山庄。”
花月楼闻言笑了起来,道:“西门庄主好是霸道。”
西门吹雪道:“万梅山庄有梅无数,却终是不如一花之韵。”
花月楼道:“花本生于树,若是强摘了,恐怕不妥。”
西门吹雪道:“我便是树,自可让花有处可倚。”
花月楼微微直起了身,淡笑道:“此花不喜常世,却爱净土。”
西门吹雪道:“就算净土,也能为我所得。”
花月楼倾身向前,慢慢的含住西门吹雪指尖的花瓣,墨如曜石的双眼,也透出点点的笑意。
将花瓣含于口中,虽然花香盈鼻,却是舌尖微苦。
片刻后,迎着西门吹雪深邃而黝黑的盼子,花月楼微笑道:“花之心,早已落定。西门庄主的惜花之意,恐怕并不会付之东流。”
西门吹雪微侧着头,俯身向前,含住对方樱色的唇。
轻声叹喟:“这‘庄主’二字,我却是绝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了。”
花月楼轻声而笑,握住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抚于自己腰际的双手,翻过一只,十指相扣。
酒香,花香,人亦香。
洁白无暇的栀花,夜晚微凉的海风,翻飞的衣诀发带……
鼻端充盈着缭绕暗香,还有着对方那种颇为熟悉的气息。
静谧而慵懒,好似连空气也泛着几分的微甜。
突然间,西门吹雪微敛着的眼睛猛然睁开,透出了几分凌厉的剑气。
西门吹雪的双手扶住花月楼的腰际,向前使力,便将他抵在了其身后的那棵栀树之上。
随即,他的人也倾身而上,压在了花月楼的身上,就连刚才那个温和如水的吻,也透露出了一丝的霸道。
花月楼这时也被西门吹雪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惊,张开半阖着的眼盼,先是有着些微的茫然看向尽在咫尺,苍白而冷酷的脸。
然后又好似感到了什么,紧接着,便从眼中透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花月楼将双手扣住了西门吹雪按于自己腰际的双手,使出力气,想要挣脱这种束缚。
却不想西门吹雪的力气颇大,竟是分毫也不退让。
花月楼拧起了眉毛,已经开始不悦了。
西门吹雪看见他的表情,却是又露出一丝笑意。
“想不到堂堂的万梅山庄之主,竟然在人后做出如此背典忘德之事!”
来人的语气虽然有些僵硬,却是透着无边的愤怒。
西门吹雪抬起了身,伸手抚动着花月楼已经变得红润微肿的双唇,没有说话。
花月楼轻轻的喘着气,颇为无奈横了西门吹雪一眼。
这与平时迥然不同,十分难得的有着几分含嗔带媚的一眼,却是使西门吹雪微勾了唇角,而人又欺身而上,重新含住了那双红唇。
说话那人看见了他们二人的这些动作,好似更加愤慨,怒道:“你们竟然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么!还敢做这种肮脏下流的事!”
西门吹雪闻言手指微动,却被发现他意图的花月楼及时的握住了手。
西门吹雪放开花月楼,缓缓转身,看向站在十步开外,一身白衣白衫,手握利剑,脸色也有着几分苍白的少年。
微挑了眉,淡淡道:“干卿底事?”
叶孤鸿闻言好似气得颤抖了起来,叫道:“行断袖龙阳之好!这难道便是你的剑道!凭如此肮脏下流之事,你竟然还能得证剑道!”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鸿叫嚷不休,直到他安静了,才冷冷道:“滚!”
叶孤鸿听见西门吹雪的话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嚷道:“你的剑呢!拔出来!我要与你不死不休!”
西门吹雪冷漠的看着叶孤鸿,气势凌烈而冰寒,道:“你不配。”
叶孤鸿闻言,脸色立时涨红,又在下一刻变得铁青。
花月楼轻咳了一声,劝导道:“叶兄,你此刻的剑法,确是比不上西门,还是不要罔顾性命为好。”
谁知叶孤鸿听到花月楼的声音,好像突然点燃了炸药包一般,愤怒吼道:“姓花的,我本以为你是个人物,却不想也是个龌龊下流的货色!竟干些勾引男人的事!像个女人一向邀宠献媚,你好自在么!你这个……”
霎时间,一阵强烈而霸道的剑气铺面而来,泛着冷凝与冰寒的杀气,毫不掩饰的充斥了整个庭院,刚猛迅即之处,竟是让叶孤鸿的话语一堵,连呼吸都不能了。
原本飞散于空中的落花,吹过脸颊的海风,也被这股盈天冲日,混合着浓烈杀意的剑气所阻,速度即刻变慢,停滞了下来。
西门吹雪微眯着眼,冷冽道:“你姓叶?”
叶孤鸿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向西门吹雪,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变色惨白。
西门吹雪微侧了头,向身后的花月楼问道:“那日在码头,你是将我认成了他?”
花月楼闻言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颇为欢快的笑容,抽出挂于自己腰际的那只玉箫,递向了西门吹雪,轻咳了一声,笑道:“此处是他人庭院,主人正在宴会,不可妄造杀戮。”
花月楼向来不是什么宽容大度到别人三番两次的挑衅也毫不在意之人,往日时间不过是看在叶孤城的份上,不与其计较罢了。
可是今天,叶孤鸿正好触了花月楼的逆鳞。
像个女人!他敢说出这话简直就是找死!
笑话,花月楼本来就不是什么佛爷,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他早就想教训一顿了。
虽然他明白,叶孤鸿现下之所以会如此失常,恐怕是在心中一向崇敬叹服之人竟没有如他想的一般行事,心中幻想破灭而至。
当然,也许是西门吹雪的在他心里的地位太过高了,绝不会认为是西门吹雪首先犯了错,因而迁怒到花月楼身上,认为是他勾引了人,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天知道当初到底是谁勾引了谁!就算是他勾引的,也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如今让西门吹雪好好的杀杀他的锐气和自傲,也算是件痛快的事。
对于一个剑客,没有什么比使他自取其辱,是更为沉痛的打击了。
花月楼一向深谙人心,所以才将玉箫交给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手接过花月楼手中的玉箫,指尖在温凉坚硬的玉质上抚触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花月楼,道:“你的东西,我必不会让其染血。”
花月楼微微一笑,道:“剑客比剑,自是不好打扰。”
他转头看了看落英缤纷的庭院,接着道:“如此美景,我再赏玩片刻,便回去好了。”
花月楼说罢,便转了身,想要离开是非之地。
西门吹雪以箫当剑,将目光锁住站在对面的叶孤鸿,气机牵引之处,竟是给人一种无处可逃之感。
此时似是察觉到花月楼有些不耐烦,西门吹雪看着脸色已经惨白无血的叶孤鸿,淡淡道:“去船上。”
花月楼本来将要迈出的脚步一顿,侧头静了片刻,才道:“去干什么?”
西门吹雪道:“饮酒。”
花月楼笑道:“你有酒?”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的酒都在我的船上。”
花月楼闻言大笑了起来。
笑了许久之后,花月楼才转头看向目露恨意的叶孤鸿,淡淡道:“叶兄,情爱之事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与他人毫无关系。”微顿片刻,继续道:“若是连脱离人间桎梏枷锁的勇气都没有,你的剑法,也无法突破瓶颈,达至大成。”
花月楼说罢,也不理会叶孤鸿的反应,便转身起步,潇洒而去。
第二十章
夜晚风清云朗,虽然主人已经离去,宴厅上的热闹却没有丝毫降温的趋势。
诸位宾朋皆是武林中的豪杰俊侠,且用剑之人颇多,再加上西门吹雪和花月楼之前的一番高谈阔论,就更添了几分的谈资,已经算得上是一场以剑会友的盛宴。
陆小凤一向是个好热闹的人,再加上厅中有着不少的朋友故交,所以一圈人轮着下来喝酒,人已经是好似醉得如同一滩烂泥一般。
宴会结束,花满楼拖着已经没了骨头,嚷嚷个不停的陆小凤走了一路,总算是把他弄回了别院。
好不容易把他扶进了卧室,放于床上,花满楼喘了口气,转身对一路上帮着他拖人的小厮笑道:“有劳这位小哥了。”
那小厮长得一张娃娃脸,闻言笑着施了一礼,露出了两个讨人喜欢的小酒窝(可惜小七看不见),道:“花七公子何须客气,这是小的的本分。”
花满楼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见陆小凤已经在床上折腾了起来,又开始唱歌了。
“一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个蛤蟆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那个小厮闻言脸色一白,扯着嘴角勉强笑道:“那个,陆大侠看来醉得不轻,小的先去趟厨房,给陆大侠准备点醒酒汤。”
花满楼点了点头,温和道:“麻烦你了。”
小厮边向后退,边连忙摇头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就在此时,陆小凤又换了一个调,接着嚎了起来:“小小猪,胖乎乎,耳朵大呀,腿儿粗,走路摇摇尾巴,唱起歌来呼噜噜……”
那小厮听闻这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刻转身就跑,连在出屋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脚,都没能挡住他的速度。
陆小凤其实酒量很好,醉的时候也很少,但他有个毛病,就是时常喜欢装醉。
而且他装醉的时候,往往也吵得别人头大如斗。
花满楼并不怕他吵,但这毕竟也是他人的地方,而且他们的周围也住着不少的客人,他还不想让陆小凤吵得别人也睡不着觉。
花满楼走近桌子,从上面拿了壶茶,虽然已经凉了,但是用来醒酒也不错。
他走到床边,拉过在床上四躺八仰的陆小凤,就要给他灌凉茶。
谁知陆小凤这时灵活的翻了个身,躲过了茶壶,反而两手一抱,就环住了花满楼的腰。
陆小凤收着力气贴在上面来回蹭,喃喃道:“七童,你说该怎么办啊?”
花满楼本是要挣开束缚的动作停了下了,转头问道:“什么怎么办?”
陆小凤蹭的更厉害了一些,颇为委屈的道:“我没有钱啊,怎么去向你爹下聘,娶你过门?”
花满楼闻言脸色一变,脸上虽然微透出了些红润,但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淡淡道:“陆小凤,回中原后,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陆小凤装傻的箍着花满楼,嘿嘿笑道:“你也在烦心怎么跟你爹说?”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这事轮不到你说,六哥就会先告诉爹。”
陆小凤闻言立刻就撒开了手,规规矩矩的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叉于腹,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噜声,连上下起伏的胸膛,都节奏鲜明,十足十一个乖宝宝形象。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向木桌,刚把茶壶放下,却好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向门口处侧了头。
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穿过小径走到旁边的庭院。
院中,花满楼向着那个站在自己前方,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白衣如雪的人,微笑道:“西门庄主,突然来此,有何要事?”
西门吹雪微微转回了身,看着双目无神的花满楼顿了顿,才开口问道:“六童可来过?”
花满楼怔了一下,道:“六哥今晚不是与西门庄主在一处么?”
西门吹雪闻言拧起了眉,看了看手中紧握的玉箫,静了一刻,便道:“既然如此,我去别处找他,告辞。”
花满楼听罢及时拦住了转身要走的西门吹雪,忙道:“西门庄主,六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西门吹雪看了花满楼一眼,迟疑一下,便点了下头。
但随即想起花满楼看不见,西门吹雪便道:“我们中途分开,此刻还未找到他。”
花满楼道:“如此,我与西门庄主一同去找。”他想了想,道:“庄主先等一下。”
然后,花满楼便急步转身而回,要去把已经半醉的陆小凤拉出来。
幽深黑暗的石室,除了几颗镶嵌于壁顶的夜明珠的光芒,却是毫无其他可照之光。
石室内三丈见宽,内置着简单的石桌石凳。并不奢华的云帘吊饰装裱其中,或悬于顶,或挂于壁。
于石室内里靠墙处,却是有一张石床。
床上铺着秀工精致的藏青苏锦,顺滑而柔和。
在这床上躺着的黄衫青年,面貌俊雅,气质温和。
即便是此时他正在闭着眼睛,旁人也能从其身上感到淡淡的清俊与傲气。
此人现下虽然仍旧安静的沉睡,但是其手脚之上却附着铁镣,而这些镣铐的一端连着七八尺长的铁链,嵌于石壁之上,显然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使其困在了床上。
“隆隆”一阵响声后,床对面的石壁上突然开始震动,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石门。
一个年轻俊朗的锦服公子走了进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
那青年冷笑了一声,转身对后面跟着的黑衣人道:“就凭你们,还真把他抓来了?”
黑衣人垂着头恭敬的低着身,道:“确实,闻远佟将他骗进了听风阁,我们便合力将他抓住了。”
青年眯了眯眼,冷冷道:“你可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什么?”
黑衣人听到对方用这种语气说话,额上微微的渗出了一些冷汗,恭敬道:“属下知道。”
青年冷冽的扫视着自己面前的黑衣人,慢慢道:“先不提他独创过青衣总楼,单是面对江琦那种人物亲自训练出来的人,他在武功尽失的情况下仍旧逃了几天几夜,若不是突逢暴雪,姓江的还抓不住他。更何况他走南闯北多少年,难道还会中了你们的计?”
青年看着黑衣人脸色微青,继续嘲讽道:“你不要告诉我只凭了一个设了陷阱的屋子,再加上点迷|药,就能抓住花月楼。”
黑衣人咬了咬牙,道:“那药是特意找来的醉魂香,是沾之即中的猛药,属下已经检查过了,他确实已经中了毒,昏死过去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恐怕是他当时没有想到闻远佟会突然出手,兼之看到宝剑一时欣喜,因而大意。”
青年冷冷的看着黑衣人,眼睛微眯,似乎是想发现他口中的漏洞。
黑衣人强忍着青年锐利的审视,后背上冷汗已出,却仍旧紧低着头,不动不言。
青年缓和了下面色,微微笑了笑,道:“如此甚好,你先退下去,在外面等着吧。”
黑衣人闻言一惊,急道:“主子,你一个人……”
青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哼了一声,笑道:“你不是说他早就昏死过去了么,那还怕些什么?”
黑衣人闻言微愣,一时没有反应,直到青年又冷笑的一声,他才恭敬的施了一礼,悄声退了下去,合上了石门。
青年走进石床边一丈之处,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安睡的人,静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花月楼,你别装了,我看见你的手动了。”
声音突发,在空洞洞的石室内回响,竟是有着几分的森寒与空寂。
虽然青年是对花月楼在说话,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青年走上前去坐于石床的边上,伸出右手轻触着花月楼的脸颊,指尖摩挲片刻,便移到那修长而白皙的颈线。
手掌附于其上,缓缓使力收着劲道。
花月楼因为青年的动作,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就连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因为窒息,而产生的潮红。
青年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看向花月楼颈项上青紫的抓痕。
花月楼的呼吸并没有马上恢复,而是过了许久轻微的吸气,才终于回到了原来的频率。
青年看到花月楼的反应,呵呵的笑了起来,拉起他无力的身子,将其小心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手指顺着如若春柳的眉,滑过细腻的脸庞,顺而到了柔润微薄的双唇,看着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之下,俊美无瑕的面容。
“我本就爱惜你的才华,想招揽于你,可你却毁了我一生的根基,令我深受牢狱之灾。”
青年弯着眼睛笑道:“看见你,我本应立刻杀了才对,不过想想,对于你这种身怀傲骨的人,恐怕折辱之痛,会更加生不如死吧。”
他说着,便挑起了花月楼的下颚,倾身附在了他的唇上。
用力啃嗜吸吮过后,舌尖微微用力,便撬开了那微合的牙齿。
清淡的酒香,混合着细微的花气,不禁使人留恋于其中。
脱开双唇,将手臂置于其颈项后,顺着花月楼微仰的颈线,一路下滑,便轻轻的含住了他的喉结。
轻啄浅吻着脖颈上的淤血,鼻端充盈着淡然的墨香,青年低低的笑了起来,道:“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身上有味道,本以为是幻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话说着,另一只空闲的手,也深入到花月楼衣襟之中,抚触着其胸口上光滑而温润的肌肤。
正待青年要把花月楼上衣脱掉之时,突然又是一阵“隆隆”之声,刚才那个出去的黑衣人身处室外,跪拜于地下,道:“主子。”
青年眼中杀意一闪,拢上花月楼胸前的衣襟,转头冷道:“什么事?”
黑衣人微打了个寒颤,急忙道:“闻远佟重伤,恐怕会耽误主子的大计。”
青年皱起了眉毛,道:“重伤?”
黑衣人道:“是被花月楼的石子打伤的。”
青年放下了花月楼,让其平躺在石床上,起身理了理衣衫,道:“去看看。”
他说罢,便与黑衣人一同走出了石室。
石门重新关上,石屋内又恢复了静谧。
许久之后,躺在床上的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花月楼微微侧头,看着石门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冷笑,而那双俊秀黝深的眼睛中,也透出了强烈的杀气。
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将夹于指尖的细针转了一圈。
那该死的家伙真应庆幸他的手下来得及时,否则他可就不管什么破岛还是什么请求,直接大开杀戒了。
花月楼看着银针,微眯着眼睛。
这年头果然好人难做,姓闻的,本公子可是为了帮你连清白都堵上了,脱危之后,我看你怎么报答我!
五颗夜明珠嵌于壁顶,盈盈月白色的光芒倾泻而出,柔和而温润。
花月楼仰面躺在石床上,用拇指和食指夹住银针,举起两个被沉重的铁镣锁住的手腕,连带着相连的铁链,也发出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
对准镣铐上锁眼的地方,轻轻的将针捅了进去。
微皱着眉头,暗暗摸索了许久,直到花月楼开始不耐烦的眯起了眼,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花月楼放松的吐出口了气。
他其实跟司空摘星学的开锁的本事并不好,所以那些人在他身上上锁的时候,他心里也不禁有些忐忑。
还好,司空摘星毕竟算是神偷,开锁的能耐本就是世间不传精巧妙法,所以就算花月楼没有学好,但也比一般的小偷要好上不少。
除去了那个颇为麻烦的束缚,一眼就扫到了白皙的手腕上那两圈微红的於痕。
花月楼挑了挑眉,决定暂且不去理会。
将铁镣放在旁边,撑着身体就想坐起来,却没有想到起得太猛,因为吸气太急反而嗓子都痒了起来。
花月楼把头伏在膝上猛咳了一阵,连身体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刚才被扼住脖子的时候,确实是伤到了喉咙。
一阵痛苦的喘气后,花月楼总算找回了点力气,去开脚上铁镣的锁。
那个南王世子刚才突然的出声和掐着花月楼的脖子都是试探花月楼就是是不是真的昏睡着。
不过也是因为不确定他最后的轻薄是不是也是为了试探,所以花月楼才极力忍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继续装睡。
花月楼此时不禁有些愤恨,早知道洪桐可能在这个岛上了,他当时真不应该这么痛快的就来帮闻远佟。
不过随即想想西门吹雪被他放了鸽子,而且找不到人后可能会有的表情,花月楼就咧开了嘴角。
他虽然同意了西门吹雪,与他一起回万梅山庄,但不代表他不记仇了。
同样的亏绝不能再吃一次,就算是西门吹雪想教训他才在见面开始就装出冷漠的态度,那也不代表花月楼就不会报复回去。
没关系,反正那个剑神心理素质好着了,适当的受点打击说不定还能有益于他剑道的参悟。
当然,不小心让人吃了豆腐这种事,也绝对不能让西门吹雪知道。
花月楼解开困在脚踝上的铁镣,稍微活动了一下,便走下了床。
他摩挲着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其实花月楼平时脖子上并不佩戴什么事物。
这个玉佩,若是让在宴厅上注意到他的人看见,就能认出这原本是他挂在腰带上的那块玉。
当时听到闻远佟的诗后,花月楼就在路边隐蔽的拐弯处将玉佩解下来,挂在了脖子上。
除了帮他掩饰的闻远佟,并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这个动作。
花月楼深谙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来人若是冲着花月楼来,就会在抓住他后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搜走,尤其是那个装有许多救急药物的荷包。
但是在这种贴身的玉佩上做手脚毕竟要花费很多的功夫,所以一般人也不会认为这东西会有什么用。
这个世上知道花月楼并不挂玉石的也就只有西门吹雪了,就算是城府颇深的南王世子,也不可能发现这个玉佩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当花月楼双手拿着玉佩,按住上面的两朵梅花稍微运力,顺着逆时针方向一转,只听“咯”的一声,就从玉佩边缘右下方开了一个小口。
花月楼从里面倒出了几枚朱红色的药丸,走到紧闭着的石门处,用内力震碎药丸。
只见一阵烟雾四起,又缓缓的落下。
花月楼一手用袖子遮着口鼻,另一只手洒着药粉。
弄好一切后,花月楼又退回了床边重新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真正有所行动,怎样也得再等些时候,现在还是养精蓄锐为好。
想了想,花月楼又起身将铁镣重新铐在了身上,不过只是轻轻的扣着锁,若是有什么突发的事,只需稍微使力,便能挣开。
花月楼再次躺下后,扫了一眼壁顶的夜明珠。
摸摸下巴,那几颗珠子,貌似值很多钱啊。
此时虽值盛夏炎热之际,但是凌晨间的风,还是透着不少的凉气。
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有西门吹雪在岛上找了一夜,愣是没有发现花月楼的半点踪影。
花月楼绝不是那种会因为赏景而迷路的人。
然而昨天花月楼是在宴厅旁的庭院消失的,虽然西门吹雪找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但他们还是先去探了遍那个庭院。
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陆小凤本来昨天就喝得不少,就算还没有到醉得彻底的时候,也绝对谈不上有多清醒。
此时被凉风一吹,太阳|茓就开始突突直跳,便好似一百匹骏马狂奔而过,害的他抱着脑袋开始哼哼唧唧了起来。
花满楼此时却没有闲心来管他,而是皱着眉站在闻远佟居所的院落门口等着。
今天一早,他们回去吃了早饭,本是已经打算随后再去趟树林找找,却不想让岛上的小厮找了来,说是闻远佟重伤,想请陆小凤过去。
当然,他也请了花满楼和西门吹雪。
如今找人无果的三人,也正好可以去问问闻远佟关于花月楼的事他有没有注意到,或者可以说,是试探。
不过一会儿,前面一个下人就走上前来恭敬施礼道:“西门庄主,陆大侠,花七公子,少岛主又吩咐,还请快快进来。”
花满楼道:“有劳这位小哥帮忙带路了。”
那人点了点头,就引着三人向里走去。
陆小凤看了一眼跟在后头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靠近花满楼悄声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把我排在西门吹雪的后面?”
花满楼闻言愣了下,然后颇为无奈的笑道:“这还需要问?”
陆小凤又回头看了一眼寒气四溢的西门吹雪,十分赞同的点头道:“是不用问。”
跨进闻远佟的卧室,一阵浓郁且刺鼻的药气便扑面而来,惹得进屋的三个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室内站了四五个仆人,戒备着,神色冷肃。
转头向内看去,此时在床上躺着的人仅着单衣,虽然用一层薄被盖住身体,但是肩膀处,却是透出了一片血迹。
闻远佟的面色苍白无血,紧闭着双目,额头上渗着汗珠,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而两个丫鬟装扮的少女,也正在给他喂药拭汗。
闻远佟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后,勉强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了陆小凤三人,微微扯出了个笑容,道:“一大早就匆匆叫三位过来,真是抱歉。”
陆小凤道:“闻少岛主客气了,敢问少岛主这是被谁所伤?”
闻远佟苦笑了一下,道:“那人出手太快,且全身都被遮掩了起来,在下竟是也没能看出那人是谁。”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来人为何要伤少岛主,少岛主也不知道么?”
闻远佟闻言微顿后,才道:“为了太阿。”
陆小凤动容道:“有人来抢太阿剑?”
闻远佟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是已经被抢了。”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道:“太阿被抢了,那些试剑的剑客怎么办?明天可就是试剑的日子了。”
闻远佟道:“所以在下才请了三位前来。不过当时在下正和花六公子在一处赏剑,我虽受了伤,但花六公子却跟着那人追了出去。”
闻远佟此话一出口,屋内三人都是一怔。
西门吹雪立刻眼神锐利的看向闻远佟,问道:“六童追他去了哪个方向?”
闻远佟被西门吹雪话中的称呼弄得有些呆愣,过了片刻才猜到那个六童指的是谁,摇了摇头,道:“在下当时受伤太重,兼且晕倒在屋子里,也没有看清他们从哪个方向走的。”
西门吹雪闻言皱起了眉,却听一旁的花满楼道:“那抢剑的人是否使剑?”
闻远佟听罢静了片刻,轻轻的点了下头。
花满楼道:“西门庄主是用剑的高手,可否让他给少岛主检查一下伤势?”
他说罢,便转向西门吹雪,征求意见。
陆小凤此时也笑道:“七童说的没错,少岛主不妨让西门吹雪检查一下,再说他于医术方面也是不错,对付剑伤肯定别有一套功夫。”
闻远佟笑道:“如此就有劳西门庄主了。”
西门吹雪闻言静了静,便起步向床边走去,这就已经算是同意出手救治了。
陆小凤此时也拉着花满楼走进了闻远佟的床边。
轻轻的扯开胸前的衣襟,西门吹雪看见那伤口,眼睛中便闪过了一道莫名的光线。
用衣服掩好伤口,拉出闻远佟静置于床边的手腕,将衣袖向上掀了掀,西门吹雪三指轻扣于闻远佟的脉门,便静静的开始诊脉。
陆小凤看见闻远佟微曲的手指动了动,凑近了西门吹雪的手腕。
西门吹雪微挑了下眉,陆小凤也及时的凑了过去,问道:“怎么样?”
陆小凤移动后站的位置很特殊,正好将身后几个人的视线全部挡住。让人无法看见西门吹雪和闻远佟相接的手指。
西门吹雪顿了顿,道:“剑法迅速而极快,出手也是狠厉,索性没有伤到脏腑。给你治伤的大夫很好。”
闻远佟闻言笑了笑,道:“多谢西门庄主。”
陆小凤道:“看出了是哪派的剑法么?”
西门吹雪道:“南海巨崛。”
陆小凤道:“巨崛派的人这次并没有来岛上,难道是混迹在别的宾客之中?”
闻远佟闻言摇了摇头,道:“在下会叫人去查查看,不过,三位现下能不能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陆小凤笑道:“少岛主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了。”
闻远佟微笑道:“有三位的帮忙,在下自是感激不尽,这太阿失窃一事,还请三位暂且保密。”
陆小凤道:“就算我们不说出去,明天你该怎么办?”
闻远佟道:“试剑毕竟要先让大家比试一番,倒是能想办法拖几天,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去找剑。”
陆小凤闻言笑道:“少岛主好办法,我们几个反正也要去找花月楼,正好也来帮忙找剑了。”
三人告辞了闻远佟,走出主庭园后,陆小凤便立刻对西门吹雪传音入密道:“闻远佟在你手腕上写了什么字?”
西门吹雪闻言脚步微顿,过了许久才道:“‘贼人已控岛,六公子在地牢。’”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陆小凤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逼人的剑气与杀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
从闻远佟的伤口上,西门吹雪便已经发现有些不同。
虽然第一眼看去确实是剑伤,但是那却瞒不过西门吹雪。
剑伤是后加上的新伤,而那伤是为了掩饰真正的伤口。
造成那伤口的功夫西门吹雪也很熟悉,正是花月楼的暗器。
花月楼射出的石子一向不同于其他暗器的手法,他是在弹出石子的同时将自己的内力灌注其上,使石子射出后高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尖锐的啸声。
而且当石子打在目标的上时,也正好是气劲最强之时,猛然受到阻碍,便会发出轻微的爆破,石子粉碎,损伤极大,且碎屑黏在伤口之上,非常不容易处理。
而闻远佟身上的伤虽然也是花月楼的手法造成的,却是没有丝毫的碎屑,显然是那人故意放水。
这一切代表了什么,十分清楚花月楼性格的西门吹雪自然不难猜到。
西门吹雪此时眼睛里虽然仍旧黝黑而深邃,可是其中却汹涌着强烈的波澜及怒火。
西门吹雪从出来后就一直握紧的拳头中,透露着细小的蓝线,掩于袖中外人并不可见。
那光线于白天的阳光决不可相比,但是对于西门吹雪来说却是极为的眼熟。
这个闻远佟暗中交给他的寸长珠子,正是花月楼手里的那枚夜明珠。
昏暗的地底,密闭的石室。
“隆隆”的响声过后,石门被打开了。
洪桐石室的门后,便看见花月楼正仰面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手腕上的铁镣,自娱自乐的颇为自在。
花月楼这时也听见了声音,转头看向门口处。
洪桐笑着走进石室,道:“没想到花兄这么快就醒了。”
花月楼扫了一眼跟着洪桐进来的黑衣人手中的食盒,向洪桐笑道:“洪兄若是还不来,在下恐怕就真的要永远睡过去了。”
他说着,便起身坐在石床上,扯了扯铁链,道:“这就洪兄招待客人的礼节?”
洪桐笑了笑,吩咐身后的人将食盒放在花月楼的身边,随后将其打发下去后,才转面向花月楼道:“花兄的本事一向不小,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家都放心。”
花月楼挑开盒盖,从里面拿出壶酒,掏出酒杯自斟了一杯,仰头喝下以后,才继续道:“洪兄如此热情的请在下来,倒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洪桐看着花月楼毫不犹豫的喝下酒,白润如玉的脖颈上扬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微挑了挑眉,淡笑道:“我就说花兄胆量过人,竟是不会怕我在酒里下毒?”
花月楼好似颇为无奈道:“在下若是怕,那么不被毒死之前,却是首先要被渴死了。”
洪桐走了过去,在石床的另一边,坐于花月楼的对面,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还请花兄不要见怪。”
花月楼一脚踩在床上支着手肘,撑着下巴笑问道:“有话还是直说为好,在下不喜欢跟人绕圈子,洪兄捉在下来到底存得是什么心思?能不能为在下解解惑?”
洪桐拿起食盒中的象牙筷子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里面的菜肴,淡淡道:“花兄是桀骜不驯之人,想要收复你,恐怕是不可能的。”
花月楼闻言笑了起来,道:“怎么?你堂兄没做成的事,你还想再试试?”
洪桐也笑道:“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可结局还真是让人悔痛。”
花月楼“唔”了一声,道:“那么你是来报仇的?”
洪桐伸出手臂执起花月楼散落于胸前的碎发,攥在手里玩弄着,漫不经心的道:“不知若是斩断了天下闻名的花月楼的双翅,在将其困于金笼中任人玩 亵,会是怎样一种别致的景象。”
花月楼眨了眨眼,貌似很认真的想了想洪桐描述的那种场面,然后笑道:“那情景肯定很惨烈。”
洪桐微笑道:“哦?”
花月楼满不在乎的又给自己续了杯酒,轻轻的啄饮着,过了许久,才笑道:“在这个世上,只有生于天的花月楼,没有困于地的笼中雀。”
洪桐闻言哈哈大笑,道:“花兄难道认为,你还能再跑出去?”
花月楼装模作样的哀叹了一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好像要亲自体验一番了。”
洪桐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中方法,能让想死的人死不成?”
花月楼微笑道:“真正死不成的,就算他表面上多么不畏,终究还是对未知的死亡存了一丝惧,所以才能让人从死地拉回来。”
洪桐道:“花兄难道就一点都不惧?”
花月楼呵呵笑道:“洪兄放心,在下对生死这东西,研究的比你清楚。”
洪桐叹了一声,道:“怪不得皇兄说我之所以败,是因为招惹了你。”
花月楼笑道:“毕竟在下与他也是有着总角之情,他还是很了解我的。”
洪桐道:“所以你才肯帮他?”
花月楼摇头道:“在下之所以帮他,是因为他与你比,更适合当皇帝。”
洪桐笑了笑,道:“没想到花月楼也是为国为民之人。”
花月楼道:“再怎么说花家也是民,在下自然要帮自家人。”
洪桐闻言顿了一顿,道:“不过我不明白,那功名利禄,花月楼就真的好不意动?”
花月楼坦然道:“万人之上的地位确是诱人,但也太过麻烦,主要还是有一点在下不能接受。”
洪桐道:“敢问是哪一点?”
花月楼眼睛微眯,笑道:“花月楼此生除了父母双亲,绝不会再向任何人下跪。”
洪桐闻言凑向花月楼,挑起他的下巴温声道:“你果然很傲,竟是连皇帝天子都不放在眼里。”
花月楼微笑道:“能被在下放在眼里的,必不是热心于世俗之人。”
洪桐侧头闻向花月楼的颈间,嗅着淡漠飘渺的墨香,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人,能被你放在心里了。”
花月楼依旧微笑,却是默然不语。
洪桐看着花月楼唇边的浅笑,微微凑前,就要吻了上去。
谁知到了半路,却突然顿住。
因为此时他的脖子前,已经被那条限制花月楼行动的铁链挡住了。
洪桐叹息一声,离开那幽冥的香气,坐正后道:“这世上好看的花,果然都是带刺的。”
花月楼淡淡道:“也请世子殿下注意,有的花,是绝对不能碰的。”
洪桐闻言静了静,道:“若是我碰了呢?”
花月楼敛目淡笑道:“草民有些乏了,还请殿□谅。”
他虽然说着“草民”这种谦卑的话,却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任何谦卑的意思。
洪桐静静的看着花月楼许久,才站起身来便向石门走去。
待到他将要踏出石门时,却停下了脚步,微侧着头,淡淡道:“花月楼,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对一个人客气,那个人就越觉得难受。”
花月楼在其身后微笑道:“多谢殿下提醒,草民知道了。”
洪桐走出石门后,花月楼看着门缝旁那些丝毫没有被人察觉的红色粉末,无声的笑了起来。
转头看向留在床上的食盒,嗯,还是吃饭是大。
傍晚,别院的屋内。
陆小凤一踏进房门,就直冲木桌,拿起上面的茶壶对着嘴就一通猛灌。
花满楼坐在桌边,感觉陆小凤冲过来带起的风停了下来后,问道:“怎么样?”
陆小凤喝完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道:“这岛上的家将,确实都是有些古怪。看样子,闻远佟是被他们胁迫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他不得不这么问,因为那些家将的人数实在太多。
陆小凤在桌边坐下,嘿嘿笑道:“闻远佟不是给咱们出了主意了么?”
花满楼闻言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陆小凤笑道:“甭管这么多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等明天起来,就有的忙了。”
花满楼微笑道:“六哥故意被抓,想必也是去救闻老岛主,看来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陆小凤闻言“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问道:“西门吹雪呢?回船上去了?”
花满楼摇头道:“不知道,你走了后,他就不见了。”
朔月岛南岸茂林翠叶,山丘环绕。
西门吹雪静静的坐在树林中一株古树上。
这棵古树,正是前日西门吹雪和花月楼探林时,遇到的那个密道的入口。
夕阳的余辉透过繁茂的枝叶抚触在白若胜雪的衣衫之上。
冷如峰,傲如雪。
即使是温暖旬热的阳光,也好似照不热树上之人的孤傲与冷漠。
西门吹雪手中拿着一条淡青色的穗子,掏出手中的夜明珠,转了转,挑了个位置。
从旁边折下一枝树杈,稍微凝神,将珠子向上一抛,落下瞬间,右手举枝横刺。
左手握住掉下的珠子,便看见上面已经被刺了个洞。
西门吹雪拿起穗子穿了过去。
抽出腰间别着的那支玉箫,将那条已经发灰的旧穗扯了下来扔掉。
仔细的将带有夜明珠的青穗系在了玉箫上。
看着手中完成的作品,微敛着眼睛,嘴角微勾,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西门吹雪并不经常笑,可是这个笑容,却如春风拂面,迎风飞花。
比那落下的夕阳,还要暖上几分。
虽然时值夏季,天气炎热,但是石室中的温度,却是有着几分的冷清。
花月楼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带起了一阵铁链的哗啦声。
虽然这真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也足够把一向浅眠的花月楼吵醒了。
慢慢的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朦胧的灰黑色,待到眼睛适应了那幽暗的光线,才能看清那不过是石壁的颜色。
花月楼揉着脑袋坐了起来,这一举动无疑又是引起一阵金属的脆响。
靠着墙坐了一会儿,直到彻底清醒了许多,花月楼才开始动手解开挂在身上的铁镣。
揉了揉已经有些淤血的手腕,走到石桌边,取过昨天洪桐遣人送来的清水,轻轻的浅抿着。
那个南王世子确实很会运用攻心之术。
明知道花月楼肯定会口渴,却让人将水放在离床起码有五丈远的地方,这是明显的要让行动无法离开床的花月楼心理崩溃。
但是洪桐显然也算漏了,花月楼打到了这里的第一天就有能离开床的自由了。
只不过暂时并不想让人发现,所以花月楼昨晚还是忍住了没有去喝水,不出所料,晚上果然有人进来查探。
对于此时已经毫无顾忌的花月楼来说,就算是水能喝了,也不能喝得太急,若是不浅啄轻饮,让喉咙完全湿润,这点水根本就不够他解渴的。
花月楼放下了茶杯,从地上捡起了几枚石子,收入袖中。
走进石门旁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撩起前面衣摆束在腰间。
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石壁上微小的坑洞,检查了片刻,便挑了一处地方,双手并用,开始轻巧的攀了上去。
到达石门的上方时,花月楼微微露出了个笑容。
他当然很高兴,因为他已经至少快十多年没有再次试着攀岩了。很显然,他从上辈子带来的这项本事,还并没有退步。
右手扣住岩壁,双脚轻轻踏在着力处,空出了左手。
花月楼深深地吸了口气,便左手微抖,向石桌的方向猛地打出了四枚石子。
只听一阵尖锐而响亮的哨音过后,“轰隆”一声巨响,那个固定在地面上的石桌已经轰然倒塌,碎裂成了七八块巨大的碎石,扬起了一阵的粉屑。
紧接着,耳朵贴在石壁上的花月楼,便听见了三个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隆隆”声过后,石门被人打开了。
第一个进来的黑衣人看到空着的石床时愣了一下,正是趁着他这一愣,花月楼从上面一跳而下。
曲腿收力,夹着下坠的猛烈速度,花月楼的膝盖,就狠狠的撞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脖颈之后。
借着触到那人的反阻的力道,花月楼立刻向门外紧跟着的第二个黑衣人冲去,使力用肩膀撞在那人的胸口处。
拉着黑衣人因为突然被袭还来不及反应的手臂,一个华丽的过肩摔,就这么简单的使了出来。
“碰碰”的两个人摔倒的声音过后,花月楼手腕一甩,又是一阵呼啸声而过,那后面的第三个人,也已经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阵轻微的尘土。
花月楼拍了拍手,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外衣剥了下来,换在了自己的身上。
给那个倒霉的家伙穿上自己的衣服,拖到床边铐住,另外两个人则被点了|茓道,扔在了那张已经身亡的石桌后面。
一切收拾好后,花月楼优哉游哉的走出了石门。
可是没走两步,他又退了回去。
抬头看向避顶的夜明珠,花月楼笑弯了眼睛。
这地道这么黑,他总得有几个照明的东西不是?
走出石室后,花月楼肩上扛着用黑衣人衣服包住的两枚比排球稍小一圈的夜明珠,走到了一处分岔的路口。
从玉佩中取出了几颗绿色的药丸,用内力震碎后,仔细的用手指撵着粉末,均匀的洒在地上。
待看到地上一层发着白光的火苗小小的一瞬而过,转而消失到前方。
花月楼抬脚迈步,走向了火苗消失的地方。
昨天进入石室的,除了南王世子,便只有看守他的几个人。
而无论是世子还是看守人,能走过的地方,也不外乎出口和休息的屋子。
另外一处可能会走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关押其他犯人的地方。
那些人走之前沾染了花月楼洒在门口处的药粉,如今,正好可以帮花月楼来带路。
看见前方传来微弱的火光,花月楼顿住了脚步,将两枚发亮的夜明珠用衣服多缠了两圈,紧紧的包好,系在了背上。
紧贴着墙壁站好,听音判断出只有一人。
屏息静气,待到那人已靠近七尺时迅速窜过去,趁对方不备左手扼住对方的咽喉将其抵在了石壁上,右手握拳猛力一击。
在对方的一声闷哼之后,花月楼将已经瘫软的人扶坐在地上,甩了甩手腕,继续向前探路。
洪桐借着烛台上昏黄的灯光,手指轻抚过桌上地图的几处地方,微皱着眉,正在细细谋划。
铺在桌子上的地图虽然比起现代的要简陋不少,却是将街道纵横,内河巷口都绘制的清清楚楚,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精密之物。
若是到过京城的人看见了这幅图,定是要有所惊叹。
因为这副图上,画的正是大明朝的国都之所在——北平的四九城。
洪桐拿起旁边的一直毛笔,微沾了点朱红的颜料,在图上的一处点上了一个圈。
正在这时,石门被轰然打开,一个黑衣手下冲进来跪下行礼,急声道:“主子,不好了!”
洪桐抬起了头,看向那人,拧着眉道:“什么事不好了?”
黑衣人道:“岛上的那些武林人都听说太阿剑被盗,人人气愤,现在已经跟家丁打起来了。”
洪桐闻言一怒,冲过去抓住那人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气道:“这可是真的!”
黑衣人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却丝毫不敢反抗,颤声道:“是真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似乎有心阻止,但那些暴怒的人数却太多,一时也有些力不能及。”
洪桐甩开黑衣人,急忙向外走,怒道:“闻远佟不想让他爹活了!竟然敢让那些莽夫相信这种事!”
那些岛上的家丁早已换成了他的人,如今竟让这些武林中的无知鼠辈困住了手脚,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边走出门边道:“这地方不能呆了,准备一下船,让人立刻都到船上去。”
洪桐顿了顿,接着道:“把姓闻的那个老头和花月楼也给我带过来!”
走出石门,洪桐向着出口处走出不远,就又见一个黑衣人跑了过来,道:“主子!闻老头和花月楼都不见了!”
洪桐闻言微愣,片刻后一巴掌向那人甩了过去,怒声道:“在这里磨机什么!还不快去找!”
黑衣人被打了个踉跄,但是却丝毫不敢反抗,急忙点头,转身又去寻人了。
洪桐咬牙道:“花月楼!你竟然玩这种花样!我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随即,他转头向身后的人吼道:“让人守住出口,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两个时辰后,把埋在这地道里的炸药都给我点了!我要炸的他粉身碎骨!”
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前岛的暴乱中折腾了一会儿,充分做好了捣乱的一切事宜,在确定哪些假扮的家丁都被困住了以后,便趁其乱将闻远佟偷了出来。
此时他们三人,正在向南岛的树林奔去。
花满楼听见闻远佟轻微的咳嗽声,关切的问道:“闻少岛主,你还好吧?”
闻远佟喘匀气后,微笑道:“多谢七公子关心,在下没事。”
陆小凤在一旁道:“你可别勉强自己,这事我们去就行了,你的伤没好,还是快点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闻远佟摇了摇头,道:“在下毕竟是这岛的少岛主,怎可将事情都托付给别人,自己却在一边观看。”
陆小凤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劝了。
闻远佟身为一岛之主,确实是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有担当的人,陆小凤一向都很尊敬他们的意愿。
当三人赶到树林时,便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之气。
顺着血腥而去,便看到了一个白衣如雪的人。
傲岸挺直的脊背,冰冷而孤傲的身影。
如同冰山雪顶上独立而遗世的苍松,北地寒风中凌寒而自傲的白梅。
他的脚下虽然已经躺下了七八具尸体,可是他的人,却仍旧纤尘不染。
白得纯粹,白得皎洁。
西门吹雪轻轻的吹落了剑尖上一滴缓缓流动的血珠。
眼睛中透着些微的厌倦与寂寞。
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向站在古树旁被十几人护着,脸色铁青的南王世子,淡淡的开口。
声音冰寒而冷冽。
“花月楼在哪里?”
幽暗的石道中静谧且清冷。
花月楼拿着夜明珠凑近前方的石墙敲了敲,然后又顺着四周的缝隙不断地摸索,却是始终毫无所获。
凑近看了看上面刻画的五行图,花月楼只能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日他和西门吹雪看到这图的时候,本来强记了下来打算回去问问一向对杂学颇有研究的花满楼。
可谁知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地道的事情虽是简单的说了,但那图案竟是丝毫没有来的及听花满楼的解释,就出去赴宴了。
花月楼退了回去,走到坐在墙边的一个老人身边席地而坐,看着老人不眨眼。
这个老人形容疲惫,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乱。
但即使是这样,老人的神情中,却依然透着睿智与威仪,显露出不凡的气度。
老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花月楼的视线,慢慢的睁开了一直闭目养神的双眼,叹了口气,道:“六公子,你不用这么看着老夫,这断龙石一下,除非合四十人之力,再加上机关巧力,是无法将其打开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那机关的钥匙,也早已被南王世子拿走了。”
花月楼微笑道:“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想要请教老岛主罢了。”
闻修泽看了看花月楼,笑道:“有什么事是老夫可以解答的,定知无不言。”
花月楼道:“如今在下与老岛主被困在这里,老岛主似乎并不惊慌。”
闻修泽闻言哈哈大笑,道:“六公子不是也没有惊慌。”
花月楼笑道:“在下不惊慌,正是因为老岛主不惊慌。”
闻修泽抚须笑道:“老夫不会惊慌,自然有其道理。”
花月楼挑眉道:“狡兔尚且有三窟,相信老岛主也是有不少后路的。”
闻修泽微笑道:“若是老夫没有后路,岂不是辜负了六公子的厚望?”
花月楼道:“那么,老岛主为何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在下到处探路击敌,却从来不给些指导?”
闻修泽道:“佟儿放心将一岛之安交予其手的人,老夫自然想看看他究竟有些什么本事。更何况六公子盛名远播,老人家也是多少有些好奇的。”
花月楼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道:“那么在下可让老岛主满意了?”
闻修泽笑道:“佟儿没有信错,六公子确实是诺之必行的人。”
花月楼笑道:“闻老岛主的儿子也是聪明不凡之辈,一首平仄不分的破诗,就哄得花月楼前来救人了,他也不怕我听不懂。”
诗词讲究韵律,四句尾字通常都是平仄交错而成,但闻远佟的诗却是仄平平平,听起来好不怪异。(某紫没记错的话,貌似现代汉语中的一二声是平音,三四声是仄音,希望这点知识某紫没有还给老师,飘走……)
闻远佟之所以这样安排,除了为让花月楼有所奇怪,进而推究,也是想告诉他,第一句根本就没有用,让花月楼可以从尾字开始推测,当然,这个尾字却是从整首诗的尾字开始猜了。
还好花月楼并不笨,没过多久就破出了密语。
闻远佟当初在花月楼面前颂的诗,从最后一字起分别隔一字,隔二字,隔三字取字,再依此接连下去,便是一句简单的暗语——请助吾父脱危。
闻修泽听闻花月楼夸赞自己的儿子,也是颇为自豪的哈哈而笑,道:“小儿才疏学浅,可是不及六公子博文广记的。”
花月楼看着笑得不亦乐乎的闻修泽,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他怎么就没听出来这老头的语气里有半点谦虚的意思了?
洪桐看着刚来的陆小凤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他们的四周,形成合围之势。
他看了一眼一手执剑的西门吹雪,道:“没想到西门吹雪也是功利之人,为了把莫须有的宝剑,也会前来出剑。”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洪桐,道:“花月楼在哪?”
洪桐挑了眉,笑道:“原来阁下是为了人,而非为剑。”
他顿了顿,接着道:“花月楼曾跟我说过,他从不将热心世俗之人放在眼里,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为了世俗功名而为人拔剑?杀了我,想必最高兴的会是并不会是花月楼。”
西门吹雪淡淡道:“对你,只是战之约。”
洪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我还给西门庄主下过战帖。如今倒是自寻死路了。”
陆小凤在旁边笑道:“南王世子千金之躯,如今却将自己处于危堂之中,此举实非聪明人所为。”
洪桐笑了笑,看向陆小凤,恨声道:“陆小凤,当真以为我就会被你们抓住了不成?”
陆小凤道:“孤岛无援,世子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
洪桐淡淡的笑道:“你就不怕我把这岛炸了?”
陆小凤笑道:“世子的太过金贵,想必也不会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
洪桐看着陆小凤,慢慢的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道:“我劝你们最好还是让我走,因为那八百斤炸药,我并没有埋在岛上。”
陆小凤闻言微怔,随即便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沉声道:“世子看来是想毁了这大明的基业。”
洪桐冷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为何还要留给他人。”
陆小凤道:“世子可是将炸药都埋在了京城?”
洪桐淡淡道:“陆小凤果然聪明。”
陆小凤此时叹了口气,道:“想必阁下弄出试剑之举,也并不是为了诛杀武林中人,而是为了将我们都引来,困在岛上。”
洪桐道:“紫禁那战便是你们几个毁了我的计划,如今,我自然要让你们远离中原,才好实施计划。”
陆小凤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丝忧虑的,道:“若是我们将世子擒住,世子与京城的手下,必定会炸了北京城。”
洪桐笑道:“你们确实拦不了我,我派出的人,一个时辰前,已经启程去了中原。”
西门吹雪却不理会这些阴谋鬼魅之事,依旧冰冷的看向洪桐,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花月楼可是在这地道里?”
洪桐怔了怔,看向西门吹雪,笑道:“西门庄主不已经知道了,还何必要问?”
他顿了顿,又颇为暧昧的笑了起来,道:“庄主如此关心花月楼,好似已经超过了一般般朋友的地步了啊。”
西门吹雪冷笑道:“此处哪有你Сhā嘴的地步?”
洪桐闻言脸上怒色一闪,随即又瞬间消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莫非这世上第一之人,竟是对花月楼存了别样的心思?你们果然不是真的朋友。”
他说着,便好似回忆着什么一般,笑道:“不过说的也对,花月楼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毕竟也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无论是身姿气质,肤质韧度,都是绝世之色。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幽香,也着实叫人流连忘返。”
洪桐话音刚落,便已感到一股逼人的剑气迎面汹涌而来,冷冽而冰寒的杀气,也瞬间充盈了树林的四周。
剑气强劲而凛然,竟是夹杂了一股内力的冲劲,破胸而来,逼得洪桐不禁气血翻涌。
洪桐强咽下口中些微的甜腥,不甘心的看向西门吹雪道:“果然猜对了么?原来西门庄主也是此道中人。也是,将花月楼这种天性傲然之辈压在身下,看着他的铮铮傲骨一点点的化为娇喘吟唱,确实是端得美妙无比。”
他眯了眯眼,笑道:“那滋味,我可是已经尝过了。”
在场的几人猛然听见洪桐的这句话,不禁都骇出几分的愤怒。
西门吹雪闻言气势更胜,浑身的剑气毫无顾忌的宣泄出来,就连四周的落叶轻风,也被这剑气所染,围着几人站的圈子,打起了转。
面对西门吹雪的迎头杀意,洪桐此次却是没有能再有所顽强,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西门吹雪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声音冷至极,寒至极,冻得人身中的血液,都有种凝结的错觉。
西门吹雪话音刚落,人们便只见他白衫微动,一阵劲风迅即而过。
弹指刹那之间,西门吹雪已经在原处站定,而他手中的剑尖,也缓缓的滴着血珠。
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吼,让人听闻,都不禁身心一寒。
西门吹雪冷冷的转头,看着在已经被齐肩削去双臂,倒在地上惨叫不已的洪桐,以及站在他前面护着他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寒声道:“你想拦我?”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他不能死。”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似乎并不打算与他妥协。
被他这样注视的陆小凤,也不禁冷汗直冒。
护着洪桐的十几个黑衣人,仅在刚刚西门吹雪出剑的一瞬之间,便被他一剑穿吼,瘫倒于地,再也没能开口说话。
这也只是因为陆小凤以极快的身法及时拉住洪桐后退,西门吹雪杀人不成改势削去他的双臂后,才选择转过利剑,诛杀其他挡路之人。
谁知此时的洪桐好却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喘着粗气,边咳着血边咯咯的笑道:“你们难道真的以为那炸药就没有埋在岛上么?”
他看向西门吹雪,露出强烈的恨意,狂乱的叫道:“你这下贱的东西竟敢对我做这种事!你不是喜欢花月楼么!哈哈哈!我便叫他永世深埋于地底!不得翻身!”
洪桐怪笑的声音刚落,便见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于山丘茂林之中呼啸而过,地面巨颤,山崩石裂。
闻远佟听见这声响,立刻叫道:“他在这山地也卖了炸药!”
花满楼同时大喊了一声:“六哥!”
陆小凤闻声,迅速低身拎过洪桐的衣领,飞奔到想要向树洞冲去的花满楼身旁,抓住他的胳膊就向外急掠,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拉着两人快速飞奔而去。
同时向后面的两个人急声喊道:“快跑!”
百川沸腾,山冢崒崩。就连前岛一众喧闹的武林宾客,也被南面这剧烈的震动惊住,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争执。
待到一切烟尘静落,树林中已是一片破败之色,林木崩坏,土地塌陷,几十个巨大深坑横列于眼前。
陆小凤弯下腰,将已经晕厥过去的洪桐点住止血的|茓道,放于地上。
花满楼此时却好了傻了一般,怔怔的任由陆小凤扶着,向前走去。
闻远佟看到眼前的景象,双目赤红,喃喃道:“我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这就去叫人,肯定能找到的,肯定能找到……”
他说着,便也不顾已经踉跄的身形,急速的向前岛跑去。
陆小凤半抱着已经有些瘫软的花满楼,走向前面静静的站在已经被连根拔起的古树旁边,一身白衣胜雪的人。
陆小凤看了看已经完全倒塌的地道入口,狠狠的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艰难的道:“他不会死的。”
过了许久,西门吹雪才抬起脑袋,转过了头,安静的看向陆小凤。
苍白无血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连眼睛里,也是无光无亮,黑黑沉沉的什么感情也看不出来。
陆小凤心里蓦地一痛,努力的咽了咽堵在嗓子里的那股子憋闷,开口道:“他经历了多少的阵仗,什么险地没有去过,不会死在这里的。”
靠着陆小凤的花满楼闻言身体轻颤了下,猛力地抓住了陆小凤的手臂。
陆小凤将花满楼往怀里紧紧的抱了抱。
而此时的西门吹雪,却仍旧静静的看着陆小凤,没有任何的表情。
陆小凤突然很痛恨现在的不言不动的西门吹雪,他希望西门吹雪能给他一点反应,哪怕简单的吼两声,喊两句,也要好过此刻静得犹如深海沉渊,无论有深处多么汹涌的情绪,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但是陆小凤除了说话,也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办,他的朋友现在可能正深埋在黑暗无比的地底,而且他的那个最爱,也可能正在崩溃之中。
陆小凤道:“前去救人是他自己选的,他若是没有把握,定是不会这么做,肯定是已经谋划好了退路。”
西门吹雪没有移开注视着陆小凤的眼睛,却仍旧不发一言。
“花月楼本事可不小,凡是小瞧了他的人,现在可没有一个不在后悔。”
“那家伙本来就是个祸害,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么?”
“等闻少岛主叫来了人,咱们肯定能找到他。”
“这地道也不一定就这一个出口,说不定他还能从别处蹦跶出来了……”
陆小凤干巴巴的絮絮叨叨了一通,说的口都干了,除了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的花满楼,西门吹雪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正当陆小凤已经开始哀怨的看向西门吹雪时,西门吹雪开了口。
“我知道他没死。”
“!”
“我能感觉的到。”
“?”
“他若是死了,我会感到痛的。”
“……”
西门吹雪淡淡的扫了一眼已经傻眼的陆小凤,便转身向深林外走去。
陆小凤瞪着眼睛看着西门吹雪极静无声的消失在乱林碎石的尽头,转头向花满楼呆呆的问道:“是他疯了,还是我癔症了?”
花满楼闻言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太阳早已下山,刚爬上夜幕的半月,挥洒下一片凄冷而清寒的暗光。
即便是耳边的蝉鸣和呼啸的海风,也填不满心中的空虚与失意。
陆小凤一手提着已经昏过去的洪桐,一边拉着花满楼冰凉的手,慢慢的向别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花满楼都没有说话,任由陆小凤拉扯着自己,连方向都不曾辨别,只是顺从的迈着步子。
陆小凤握着花满楼的手很用力,似乎是想把他捂热一般。
花满楼的手虽然还有些凉意,可是陆小凤知道,他一向是个坚强的人,终究会有着勇气来面对一切不应逃避的事情。
也许他们现在只是在互相的取暖,用彼此的热度来温暖对方。
陆小凤想到此处,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的西门吹雪,却是一个人独自承受这种压力。
痛到极点的麻木,是否就再也感觉不到痛?
西门吹雪是不是也已经木然到没有丝毫痛的感觉了?
陆小凤不想知道答案,因为他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刚刚走到别院的院落门口,一直安安静静的花满楼突然一阵轻颤,猛然甩开了陆小凤的手,急速向前飞掠而去。
陆小凤初时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便也使出了力气追了上去。
待到掠过院子,转弯奔到雅室的前方,陆小凤就看见屋子里已经透出燃着的灯光,登时一阵咬牙切齿。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花满楼已经冲进了屋子,欣喜的喊了一声:“六哥!”
然后,屋里就传出来了花月楼的带着疑惑的声音。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谁追着你了?”
陆小凤恨恨的将洪桐扔在门口,一脚踹开了由于反冲力,又恢复半掩着的房门,瞪着眼睛看着里面的那个人。
花月楼此时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面铜镜,看见陆小凤凶神恶煞的冲进来,微挑了眉,向已经坐在他身边,抓着自己胳膊的花满楼问道:“是他在追你?”
花满楼摇了摇头,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陆小凤叫道:“花老六!你 他 妈的没死啊!”
花月楼好似想明白了般的“哦”了一声,笑道:“我没死,你很失望?”
陆小凤恨声道:“我现在到希望你赶快给我去死!折腾我们好玩啊!”
花月楼放下了铜镜,对陆小凤道:“我可是九死一生的逃出来的,你就这态度?”
陆小凤道:“我管你是不是九死一生,你……”
陆小凤话说了一半,就突然卡了壳。
因为花月楼将镜子放下后,他就看见了花月楼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还有几处隐隐约约的吻痕。
陆小凤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乱了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花月楼此时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拿起铜镜,对着自己的脖子照来照去,眉头揪得死紧。
花满楼感觉到了气氛有些怪异,疑惑的向陆小凤所站的方向转过了头去,问道:“怎么了?”
陆小凤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走进桌旁坐下,指着花月楼的脖子涩声道:“六少……你……你不会……”
花满楼闻言有些疑惑,也向花月楼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花月楼无所谓的对花满楼道:“七童,你还有去淤血的药膏么?”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等等,我去给你找。”
随即起身,就走向了里屋。
陆小凤等花满楼一离开,立刻上前拉住花月楼的胳膊道:“六少,你不会真让这小子给欺负了吧?”
花月楼疑惑的重复了一声:“这小子?”
陆小凤闻言拍了拍脑袋,起身出去,从门外将洪桐给弄了进来。
花月楼看见洪桐的样子,愣了一愣,问道:“这是谁干的?”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道:“还能是谁,西门吹雪啊。”
花月楼转过头问向陆小凤道:“他现在人呢?”
陆小凤道:“估计回船上了。”
花月楼起身道:“我去找他。”
陆小凤立刻拉住向外走的花月楼,道:“你就这样子去找他?”话说着,就又指了指花月楼的脖子,和满身灰土,几处破损的黑衣。
花月楼闻言退了回来,又在桌边坐下。
他现如今这样子,还真不能让西门吹雪看见。
陆小凤道:“六少,你没让人欺负了去吧?”
花月楼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可能么?”
陆小凤摇头道:“不可能。”
花月楼给自己续了杯茶,道:“也就是惑敌之计罢了,要是不让他放松了警惕,我能去把闻老头带出来么?”
此时花满楼已经走了回来,将手中的一个小瓷瓶交给了花月楼,道:“六哥已经救出了闻老岛主?”
花月楼“嗯”了一声,对着铜镜边给自己上药,边道:“他们爷俩现在正享受着天伦之乐了。”
陆小凤道:“那我们拿这个南王世子怎么办?”
花月楼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办?能怎么办?爷爷我待会儿活剐了他。”
陆小凤闻言打了个颤,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花月楼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不过事情还是要挽救的,所以陆小凤此时道:“那京城怎么办?他已经把炸药都埋在京城了,他不快点到京城,那四九城可就炸了。”语气微顿,补充道:“大部分炸药。”
花月楼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着笑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花月楼,都不禁有些奇怪。
花月楼笑得有点太过,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咳了两声之后,笑道:“这不用着急,本公子天神护佑,早在来这岛之前,就已经把一个绝世剑客骗到了京城。”
陆小凤道:“绝世剑客?”
花月楼点头道:“一个武功,智慧,剑法,都不输给西门,而且还对南王的暗庄余孽,十分了解的剑客。”
陆小凤闻言瞪大了眼睛,试探着道:“叶孤城?”
花月楼嘿嘿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见到花月楼的动作,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叫道:“叶孤城!”
花月楼皱了皱眉,道:“你叫什么?”
陆小凤道:“他没死!”
花月楼道:“死人还能去京城么?”
花满楼在旁边微笑道:“那日决战,想必是六哥偷龙转凤了。”
花月楼笑道:“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叶孤城的智慧加上沈四下的谋略,就算是没有南王世子,这京城也能保八成的平安了。”
陆小凤此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转悠了许久,才转身对花月楼道:“那西门吹雪知不知道他还活着?”
花月楼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僵,低头从中衣里撕下了一条碎布,对着镜子将自己的脖子裹上,道:“他应该知道,那毕竟是他的剑,就算当时没有察觉,过后也会注意到的。”
陆小凤喃喃道:“照你这么说,西门吹雪是早就知道叶孤城还活着了。”
花月楼听后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便将脖子缠好,对花满楼道:“七童,再借我身衣服。”
花满楼道:“六哥是要去找西门庄主?”
花月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Сhā言道:“我劝你最好小心一点。”
花月楼看向陆小凤,道:“怎么?”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知道你死了后,有点不对劲。”
花月楼闻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道:“这回我任他教训。”
月色凄迷而清寒,洋洋洒洒的落于海面船帆。
夜晚的清风徐徐而过,乌发随风而扬,伴着呜呜咽咽的箫声,环绕着南岸的风,掠过寂寞的水。
花月楼踏月而上,落到船上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西门吹雪。
此时的西门吹雪正席地坐在甲板上,背后倚着船梆,一腿微曲,一腿伸展。
敛着双目,双手执箫,静静呜咽,白衣如雪,孤寂而寒冷。
海风吹过,带起了如墨如丝的长发。
夜明珠的光芒随风摆动,青色的穗子,碧绿的玉箫。
花月楼缓缓的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的向西门吹雪走去。
直到近身而立,西门吹雪仍旧毫无反应般,自顾自的吹着自己的箫。
花月楼慢慢的跪坐在他的面前,双手前伸,轻轻的捧住西门吹雪的面颊。
西门吹雪停下手中的箫,放下了手,抬起眼睛,淡淡的看花月楼。
花月楼动作缓慢而坚定的向前倾身,直到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微闭上眼睛,上前含住了西门吹雪的双唇。
细密的辗转摩挲。
双臂前伸,环住西门吹雪的颈项。
猛然间,身体便被一股大力向前带去,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紧密的贴合着,没有丝毫的缝隙。
西门吹雪紧紧的抱着花月楼,力气之大,好似要将他揉入自己的骨髓之中,化成血,凝成神。
激烈而霸道的吻转瞬袭上,不留一点喘息的空间,如同要将对方的所有都夺取。
带着轻微的叹息与近似无声的悲寂。
“你若是死了,我今后还有什么理由拔剑……”
花月楼闻言心中蓦然一痛,更紧的抱住了对方。
闭着眼睛,埋首于西门吹雪的颈项。
感受着对方冷冽而孤寂的气息。
“用你的眼睛看住我,用你的手抓住我,用你的剑挡住我。把我困在你的心里,让我再也逃不掉。”
花月楼微合双目,勾着唇角喃喃的说着:“我给你一辈子的时间,你若是做到了,那么在奈何桥上,我就砸了那碗孟婆汤,记着你的好,下辈子仍旧陪着你。”
西门吹雪将怀中的人紧紧的箍在臂中。
“我的下辈子,定会是把剑。”
“你若是剑,来世,我便化作鞘,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番外4过年(上)
每年的年末,无论是身在何处,花家的几位公子都会启程动身返回江南的老家,去陪家人一起过年。
当然,今年的这次团圆宴却是与往常大不相同。
可以说是值得在花家的史书中,隆重的记上一笔。
红艳艳的灯笼,褐色的门庭,行云流水的书法对联,四周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花月楼站在街边,看了看自家熟悉而喜庆的大门,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漠然,孤傲绝尘,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搭调的感觉。
西门吹雪此时好像也感觉到了花月楼的视线,转过了头,询问的看向了花月楼。
花月楼叹了口气,道:“待会儿我爹无论要做什么,你都别Сhā手,交给我来办。”
西门吹雪安静看了花月楼许久,淡淡道:“放心,我懂得分寸。”
花月楼抬腿迈步的动作一僵,又叹了口气,道:“西门,那是我爹。”
无论如何,花月楼对西门吹雪口中的“分寸”,总是有几分没底。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
花月楼摇了摇头,想起老爹给被西门吹雪关在万梅山庄的自己那封毫无文采,江湖味道颇重(花老爹已经忍不住遵循江湖道义,写白话粗口文了),且言辞犀利勒令他回家的书信,顿时产生了一种还不如自己被关在万梅山庄里的冲动。
当初花月楼去船上找西门吹雪后,西门吹雪二话不说就立刻开船离开了朔月岛,弄得花月楼都没来得及跟花满楼和陆小凤打声招呼,就被绑回了中原。
咳,不用怀疑,是真的用绑的。
毕竟花月楼也没有料到,前一刻还有着几分失魂缠绵的西门吹雪,下一刻就会霸气重生,剑气凛然。
以西门吹雪的境界,要制住花月楼并不难,尤其还是在花月楼忍不住吐出心声,爱意横流的那一刻。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花月楼是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保住自己的什么小秘密。
以至于花月楼在那一刻第一次见识到,一向一冰山冷漠著称的西门吹雪,居然也会有貌似狰狞的表情(也许是六的错觉,西门大人当时其实也是表情欠奉)。
那种感觉简单来形容,就是一座北冰洋漂流冰山,瞬间彻底的进化成了南极大陆。
再然后,花月楼就充分的体会到了,要当西门吹雪的剑鞘是件多么的不容易。
反正是直到船回了中原,花月楼也没能爬出那间屋子。
至于西门吹雪后来到底怎么去对付洪桐的,花月楼那时也根本没有心情去问了。
因为花月楼已经聪明的认识到,只要一提起这事,那倒霉的绝对还是自己。
在万梅山庄呆了近半年的囚徒生活,当花月楼接到自己老爹的那封信,已经不知道该为自己有重获自由的希望而高兴,还是应该产生要面对老爹的怒火而悲哀了。
让西门吹雪放他独自回家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自重逢以后,西门吹雪已经对花月楼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即使花月楼指天画地的发誓绝对不会再去找刺激玩,西门吹雪也毫不松动。
对于西门吹雪主动要求陪花月楼回家,除了让花月楼感到惊悚外,已经毫无其他的知觉了。
花月楼刚走进大门后,看门的小厮就认出了他来,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
但是当他看见花月楼身边的西门吹雪时,也顿时冒出了冷汗,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六爷,您回来了。”
花月楼笑了笑道:“花平,几位哥哥都在家么?”话说着,便也进了门,向后院走去。
花平跟着花月楼,瞄了眼不动声色的西门吹雪,往花月楼身边躲了躲,恭敬道:“大爷,三爷和五爷都在了,七少爷和陆公子也早就来了,二爷和四爷因为朝廷的公事,过两天才会回来。”
花月楼挑眉笑道:“陆小凤也来了?”
花平道:“是,陆公子是在三天前和七爷一起回来的。”
花月楼闻言,嘿嘿的笑了起来。
花平听罢抖了一下,小心的问道:“六爷,您怎么了?”
花月楼挥手道:“没事没事,爹呢?”
花平道:“老爷现在在翠庭楼了。”
花月楼脸上的笑容一僵,道:“好,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去找爹。”
花平应了一声,又看了看西门吹雪,待到对方扫过来的冰冷目光,立刻打了个哆嗦,撒腿就往后跑。
花月楼看着西门吹雪许久,才轻咳了一声,道:“我先去给爹请安,你就先……”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前方走过来的一个人打断。
只见那人语气中带着惊讶和欣喜,道:“老六,你可回来了!”
花月楼转头看向来人,也笑了起来,道:“五哥。”
来人四十上下,一身蓝罩长衫,气质英挺而洒脱,面貌俊逸,成熟且和煦。
花锦楼上前捶了一下花月楼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躲了这半年,要不是爹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写了一封信把你叫回来,你还要躲多长时间?总之,你就自求多福吧。”
花月楼闻言只有苦笑,天知道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躲那个婚约,完全是身不由己。
花锦楼看了看站在花月楼旁边的西门吹雪,上前施了一礼,笑道:“西门庄主,初次见面,在下花锦楼,是六童的五哥,幸会幸会。”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道:“五公子,久仰。”
花锦楼笑道:“爹等你们许久了,一起去吧。”
花月楼僵硬的点了点头,道:“好。”说话的同时,也握住了西门吹雪的手。
西门吹雪微挑了下眉,无言的回握住了那只已经开始冒汗的手。
花月楼跟着自家五哥一踏进小楼,就看见已经到了古稀之龄的花如令面色冷然的坐在首座之上,看着花月楼的眼神,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花月楼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位,大哥花羽楼虽然年近五十,由于多年接手花家的产业,也是锻炼出来了一身不凡的气宇,在看见花月楼后,脸色也不太好。
俊美雅致的三童花琰楼,此时却是手摇折扇,面含微笑,一派看好戏的样子,甚至在花月楼眼睛扫向他的时候,还悄悄的给花月楼打了个眼色。
剩下的花满楼和陆小凤,则是坐在下手,一连脸上带着些微的担忧,另一个,则是有点冒虚汗了。
花锦楼向前对花如令介绍道:“爹,这位是西门庄主。”
其实这根本就用不到花锦楼来介绍,在座的每个人,就算是不认识的,也都能知道他是谁。
西门吹雪看见花如令的眼睛看向自己,沉默了片刻,还是微微施了一礼,道:“花大侠。”
在座的几人听到此话后,都有着几分的震惊。
因为西门吹雪眼高于顶,自傲冷漠是出了名的,这回竟然能破天荒的先向人施礼打招呼,已经算得上是江湖奇闻了。
花如令看着西门吹雪,微眯着眼,审视了许久,才淡淡道:“西门庄主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西门吹雪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花琰楼此时却极有兴致的笑着起身上前对西门吹雪道:“走了一路也累了,快来坐坐。”话说着,便把西门吹雪拉到了自己旁边坐下。
西门吹雪被人扯住衣袖,手指微动了一下,但还是任由微笑着的花琰楼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当然,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花月楼自己站在大厅中了。
花如令看着花月楼,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一甩袖子扔到了花月楼的脚边。
伴随着惊心的一声瓷器的碎响,花如令喝道:“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花月楼闻言一声都没有言语,走上前两步,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小心的抬头看见自己老爹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被都已经冒出的青筋,花月楼不禁开始暗暗叫苦。
西门吹雪看到这种情景微动了一下,但看到花月楼背着自己爹的视线,猛给自己打手势,就忍了下来。
旁边的花琰楼此时也看见了他们的互动,摇着扇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花如令道:“老大,去把家法拿来!”
花羽楼闻言一惊,忙道:“爹,现在有客人来,这不好吧?”
花如令冷冷的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花羽楼也只有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里屋。
番外4过年(中)
这翠庭楼本来就是用来花如令用来教训他们这几个儿子的地方,所以东西转瞬间,就被花羽楼拿了出来。
西门吹雪看了看三寸多宽两尺长的竹板,眼睛眯了眯,而坐在另一边的陆小凤,脸色也白了起来。
花羽楼犹犹豫豫的走到花如令身边,张开口刚要再劝,可还没出声,就被花如令从手中将竹板夺了过去。
花如令拿着竹笞走到花月楼面前,沉声道:“你知道错了么?”
花月楼低着头,暗想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有他的错,可是花如令积威日久,他也没胆子还嘴,只能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还是点了下头。
花如令道:“你平常做什么我也不管,几年不着家的四处游荡,不务正业,我都也任你去玩闹!可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就舍家弃业!你也好意思有脸回来!”
花如令越说越怒,越说越恨,抬起手中的竹板,就要打了下来。
花月楼本来也打算安安静静的受罚,可是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不对,立刻向后跳了起来,叫道:“爹!您用内力会打死人的!”
离得最近的花羽楼和花锦楼两人也察觉出了问题,急忙上前拦住花如令。
花羽楼急道:“爹,您消消气,老六不争气,教训教训就是了,可千万别动真的!”
花锦楼也拉着花如令握着竹板的胳膊,道:“爹,六弟这回好不容易回来,一家团圆才是,大过年的,不值当的生气!”
花月楼此时也急忙道:“爹,您生我的气不要紧!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这岁数可是最容易爆发心脑血管疾病!”
花如令闻言脸上怒气更胜(虽然病的名字没听懂,但意思不妨碍理解),挣着两个儿子的胳膊就要冲上去揍人:“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你们两个兔崽子还不快给我松手!”
花羽楼回头对花月楼道:“老六!还不赶紧认错!”
花月楼连忙点头道:“爹,您实在不用生气的,”他说着指了指右后方被花琰楼暗暗拦住的西门吹雪,继续道:“您看看他,要钱有钱,要貌有貌,势力雄厚,武功天下第一,除了不会生孩子,他哪点不如女人了,您老还计较些什么?”
在场的几人猛的听完花月楼的这句话,第一反应都是转头去看西门吹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西门吹雪则是坐在座位上,微挑着眉,看向花月楼,眼睛里神色莫测。
花琰楼此时已经忍不住,毫无形象的哈哈笑了出来。
花月楼却不理会西门吹雪盯在自己背后那锐利的眼光和花琰楼刺耳的笑声,继续游说自己脸色都已经发青了的亲爹,接着道:“这条件,是娶了哪个女人过门都不如的,您老也当了一辈子的商人,这利害也能算得清楚吧。”
花如令气得胡子一抖,怒喝道:“你还有理了!我打死你这小畜生!”
花锦楼抱着已经快要挣脱的花如令的手臂,苦笑道:“老六,你少说两句。”
花羽楼也拦着花如令道:“爹,您别理他,他那张嘴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就没吐过几句好话。”
坐在后面的花满楼此时也开口急道:“六哥!你快给爹认错啊!”
花月楼被花如令突然爆发的气势,也吓了一跳,忙道:“爹,您别生气,您不就是想要个儿媳妇么,我回头就帮七童张罗一个,保证过不了多久就能办婚事。”
被陆小凤一直按在座位上,想劝架而不得的花满楼此时一愣,停下了动作。
陆小凤本来就在心虚的看景,闻言差点跳了起来,叫道:“花老六!你这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陆小凤的声音实在是大,连正在激流漩涡中的几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疑惑的向他望去。
陆小凤心中一惊!暗暗后悔自己的嘴没把住门,却见眼前白影一闪,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巨响。
静,极致的静,连呼吸都听不到的静。
花月楼愣了一下,喊道:“西门!”
紧接着,就挣着将自己箍在怀里的那双手臂。
西门吹雪紧紧的抱着花月楼,回头看向面露惊讶的花羽楼和花锦楼,还有脸上依旧怒色横生的花如令。
原来是刚才陆小凤的声音太过突然,花羽楼和花锦楼一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没能抓住自己的老爹。
花老爹一旦挣脱了两个儿子的阻拦,立刻挥起手中的竹板,狠狠的打了下去。
西门吹雪见势不对,及时冲过去护住花月楼,帮他受了这一板子。
然后,让在场的人都更加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花如令重新挥起了竹板,又狠狠的打了下去,只听一阵另人心惊肉跳的“啪啪”声不绝于耳,皆数都落在了西门吹雪的背上。
花月楼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更加用力的挣扎了开来,叫道:“西门!你放开我!”
他亲爹的本事力气花月楼岂有不知道的,这人要打残了还得他来养。
而西门吹雪只是微微的皱了下眉,仍旧维持着护着花月楼的姿势不动。
直到花羽楼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花如令的胳膊,花锦楼急忙拖住花如令往后拉。
“爹!您老快住手!”
花如令却不理会两个儿子的阻拦,直到“吧嗒”一声把竹板打折了,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呼呼的开始喘气。
西门吹雪过了片刻,才又一次回头看向花如令,冷冷道:“他现在是我的了,你今后休想再动他一根手指。”
他说完,就拉着已经有些呆傻的花月楼,走出了门口。
花羽楼扶着花如令坐回了座位,给他续了杯茶,苦笑道:“爹,您这又是何苦?西门吹雪撂下这话,以后想见六童可就难了。”
他爹胆子可真大,连西门吹雪都敢打,还一次打了这么多下。
谁知花羽楼一抬头,就看见自家爹爹正抚须而笑,一副老怀大慰的表情。
在一屋子人瞪着眼睛看着他的时候,花如令淡笑道:“六童没挑错人,西门吹雪确实值得他如此对待。”
花月楼和西门吹雪走出了小楼,被冷风一吹,立刻回过了神来,拽着西门吹雪就向自己的屋子急掠。
“咣”的一声推开房门,将西门吹雪拉进去,花月楼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去找药。
西门吹雪则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花月楼的屋子。
淡雅而朴质的房间,整面墙的书籍,书桌上堆放着笔墨和砚台。
墙上的几幅山水和书法,也都是出自花月楼的手笔。
靠窗处架着一张古琴,衬着淡青色的窗帘,就连床上的帷幕,也是淡淡的青色。
没有薰香,但是房间的四处,却都是花月楼身上的那股味道,虽然轻微,但却还是闻得到。
花月楼找到药膏,推着西门吹雪坐在床上,退下他的外衣。
看着染上了血色的白衣,以及一道道已经开始渗着血珠的红色笞狠,花月楼闭了闭眼,恨声道:“你怎么就不知道躲!”
西门吹雪安静了片刻,才淡淡道:“那是你爹。”
花月楼道:“带你回家真是个错误。”
西门吹雪闻言没有说话。
花月楼指尖轻抚了一下面前苍白皮肤上的血痕,感到手指下身体的绷紧,轻叹了一声,便伏下身去,细细的轻吻着。
西门吹雪身体轻轻一颤,转过了身,看向面色有些担忧的花月楼,淡笑了一下,便拉下花月楼,吻了上去。
“六童,你刚才跟你爹说的话,我可没忘。”
“……”
红泥毛焙的精巧炭炉,小巧的火焰,炉上慢煨着的雪水,满屋的茶香。
花月楼举起茶杯轻品了一口,慢声轻吟道:“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红焙浅殴新火活,龙团小碾斗晴窗。窗晴斗碾小团龙,活火新殴浅焙红。红涨雪融山上日,缸倾酒尽落花空。”
花满楼闻言笑了笑,道:“六哥又在我面前卖弄学问。”
花月楼挑眉道:“莫要跟我打趣,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谁的诗。”
花满楼微笑道:“东坡先生的回文诗虽然有名,但是让六哥如此应景的颂出来,却也是要考究文才功夫的。”
花月楼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道:“我也就会念诗罢了,还真浪费了你辛苦烹的茶。”
花满楼笑道:“我也知六哥来找我肯定不是来喝我泡的茶。”
花月楼亦笑道:“我来找你还真是另有他事。”
他说着,沉吟了一下,便问道:“七童,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陆小凤做了么?”
花满楼闻言一愣,笑问道:“做什么?”
花月楼悠悠然的站起身笑着走到花满楼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别跟我装傻,你这招对付陆小凤管用,对付我可不管用。”
花满楼轻叹了一声,道:“六哥,你怎么连问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
花月楼挑眉看着花满楼脸上微带着的红晕,呵呵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看样子那只家禽还挺在意你的,竟是到现在也忍着没有动了你。”
花满楼捧着茶杯微笑道:“六哥希望他动我?”
花月楼微眯着眼,“啊”了一声,轻声慢道:“当然……不希望。”
便是在话语中那片刻的停顿之间,只见站在花满楼身后的花月楼急速出手,迅如电光,几处轻点,便点住了花满楼的|茓道。
花满楼愣了一愣,他还真没有防备,花月楼会突然动手。
叹息一声,道:“六哥,你想干什么?”
花月楼笑着从花满楼的手里拿出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从衣架上拿起了披风将花满楼裹好,微微俯身,再站起时,便打横抱起了花满楼。(咳,不用怀疑,是公主抱。)
花月楼轻轻的笑了起来,柔声道:“做哥哥的,自然不会害了你。”
花满楼有些无奈的被花月楼抱住出了屋,虽然有些奇怪,但却很是镇定,只是微笑道:“六哥当然不会害我,但是有时候做起事来,却是让人不能接受。”
花月楼笑道:“没关系,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成。”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花满楼叹了口气,道:“六哥这是要带我去哪?”
花月楼笑道:“当然是好地方。”
正在他二人路过库房的时候,正见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英姿挺拔,面貌俊美,正在指挥着仆人向里运东西。
那少年抬头看见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走上前看了看花月楼,又看了看在花月楼怀里的花满楼,疑惑道:“六叔,七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花月楼笑道:“这没你的事,忙你的去。”
花满楼却同时开口道:“云儿,去把你爹叫来。”
默……
花珞云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无害微笑的两位叔叔,轻咳了一声,道:“侄儿这还得打理今年新置办的年货,就不打扰两位叔叔了。”
话一说完,这小子就使出轻功溜了回去。
花满楼无奈道:“他是宁愿得罪我,也不愿得罪六哥你。”
花月楼安抚的抱了抱花满楼,笑道:“这小子也被大哥训练成了人精,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花月楼话说着,就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穿过后院水榭的时候,花月楼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又跟着我们干什么?”
花琰楼用折扇敲着自己的掌心,笑道:“六童,你跟着西门庄主腻歪了几天,好不容易出屋见了人,就把七童拐带走了,我这哥哥当得也真不容易,总得把你们都照顾好了不是?”
花锦楼也在旁边微笑道:“一家和睦,兄弟有爱,我也得关心关心你们。”
花月楼笑了一声,道:“想跟就跟着吧,别给我捣乱就行。”
花珞云他能赶走,这俩瘟神,花月楼却是动不得的。
只听后面两个笑着应了一声,花月楼便继续向前走了。
花满楼此时出声叹气道:“三哥五哥,你们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花琰楼笑道:“这只能怪大哥现在正忙着年底账务的结算,暂时是顾不了这后院了。”
两位花家公子跟着花月楼和花满楼左转右走,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花锦楼看了看面前的屋子,叹息一声。
花琰楼微挑着眉,呵呵一笑。
静心斋——花家少爷自小被关禁闭的地方。
此斋墙壁内里嵌着钢板,就连门口窗扇,也都是用了铁棍钢筋所筑,不过是在外面再加了一层的木头,让人从外貌上看,也不过是一间小小的书房罢了。
但这书房却是钢筋铁骨,一旦落了锁,任谁也是闯不进,出不去的。
花月楼抱着花满楼,一脚踹开了前面的铁门。
屋子里燃着火炉,温暖而舒适,丝毫没有一点寒冬腊月的清冷。
花月楼抱着人拐了个小弯,就走进了静心斋的内室。
当花琰楼和花锦楼看见屋内的景象时,不禁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被束缚在内间软榻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
此时的陆小凤正身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双手上扬被捆在床头,修长的双腿,窄细的腰身,英气俊逸的面庞上透着些微的酡红,唇上那两条标志性的眉毛也早已被人剔了去。
额上的汗珠点点而出,脸颊上打湿的碎发贴在皮肤上,一头长而黑的发丝散乱于榻上。
听到有人进来,便冲着外间抬起头,微咬着已经泛着血色的下唇,又浓又长的睫毛轻轻忽闪了两下,便张开了一双水汽弥漫的盼子。(亲们不用诧异,陆小凤在原著里本来就是美男子,他那双长长的睫毛可是出自古老先生的原话,噗,鼻血啊)
陆小凤这副梨花带雨的娇媚样子,立时惊得两位花家哥哥半晌都不能言语。
当陆小凤看清了来人都是谁,立刻吼了出来:“花老六!赶紧放开我!否则爷爷我跟你没完!”
本来这是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偏偏陆小凤此时说出来,却带着几分的情 欲和暗哑,这气势,自然是弱了不少,甚至还能让人产生一丝娇嗔怨怼的错觉。
当然,绝对是错觉。
花满楼此时脸色也变了,终于没有了那一路上的镇定,急忙开口道:“六哥,你别告诉我你想弄这个!”
花月楼嘿嘿的笑了起来,抱着花满楼走近软榻,笑道:“还是我家七童聪明啊,这么快就猜到我要干什么了。”
花琰楼和花锦楼闻言同时翻了个白眼,现在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花月楼要干什么了。
花月楼用花满楼垂下来的脚分开了陆小凤早已无力的双腿,把花满楼置于陆小凤的腿间,将他扶正坐好,把披风和外衣,也都帮他脱了下来。
花满楼感觉到夹在自己腰际的那两条温度颇高的长腿,俊脸“蹭”的一声就红了起来。
陆小凤此时已经有些惊恐了,尖声喊道:“姓花的!你别玩了!算我服了你还不行!”
花月楼手间微动,一枚石子打出,就立刻封住了陆小凤的哑|茓。
轻咳一声,从还怀里拿出一本制作精良的小册子摊开,花月楼在陆小凤已经濒临绝望的眼神中,握住了花满楼完全不能自主的那只手,“啪”的一声就按了上去。
这册子的每一页都是是用千层的薄纸辗压而成,厚度不小,纹理润洁,上面还有细细的刻痕,能够让花满楼很好的描绘出上面的东西。
初时有些惊讶花月楼动作的花满楼,随着手指下摸出来的东西,脸色越来越红,都已经快滴出血来了。
花满楼急忙惊慌道:“六哥,你放开我!这东西可不能玩!”
花月楼闻言笑了笑,却是毫不理会花满楼的慌乱,依旧坚定的抓着那只已经开始打颤的手,让他摩挲册子上每一页的内容。
花锦楼好奇的往前探头一看,立刻仰起脖子向后转身。
我的乖乖,老六这小子是从哪弄来的这东西,简直让人看了后鼻血横流啊。
花琰楼此时也看到了小册子上的内容,已经抓着自己五弟的肩膀,捂着肚子哈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花月楼直到确定每一页的东西都被花满楼摸明白了,才又拿回了书,满意的直起了身。
看了看两个都已经变成番茄的人,花月楼笑道:“我可把话提前说明白了,陆小凤吃的药,是我找小离特意定做的,中了药后不在两个时辰之内解决,那后半辈子就得过太监的生活了。”
迎着陆小凤已经惊恐濒死的目光,花月楼继续道:“本来这药是用来对付我家西门的……”语气顿了顿,叹息一声:“但毕竟这也是新药,冒然用在他身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好,所以就先找你来试试了。”
陆小凤满腔恨意的瞪着花月楼——你就不怕我出什么事!
花月楼当做没有看见陆小凤眼神里的控诉,转头对已经傻住的花满楼道:“七童,这药啊,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受的,哦,你不明白什么是受,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帮着陆小凤解决他的前面一点用处都没有,关键是还得对付他的后面。”
花满楼急声道:“六哥,你别闹了,快把解药给我!”
花月楼摆了摆手,笑道:“你不就是解药么,还用找我要什么?”
然后,花月楼又将一个小瓷瓶塞在了花满楼的手里,笑道:“一会儿用的着。”
他说着,便上前掐了一把陆小凤的脸,啧啧两声道:“瞧这水灵的,可惜我家七童看不见。弟妹,把你后 庭的贞操献给我家七童,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花月楼话一说完,就转身边推着站在后面的两位哥哥向外走,边笑道:“行了行了,咱也快走吧,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可是要遭天谴的。”
随即转头向花满楼喊道:“七童!陆小凤可是半个时辰前中的药,你的|茓道一刻钟后就解开了,好好努力啊。”
花满楼急切的向外面喊道:“六哥!你别走!三哥!五哥!你们都给我回来!”
当然,回应花满楼呼唤的,是外间“咔哒”一声落锁之音。
花锦楼回头看了看还听不出什么动静的静心斋,又看了看前方优哉游哉走着的花月楼,道:“老六,这样行么?这后果要是让爹知道了……”
花月楼轻轻笑了一声,打断了花锦楼的话,道:“爹说了,他不过就是想要个儿媳妇罢了,到时候把陆小凤娶回花家就是了。”
花琰楼笑问道:“陆小凤能同意嫁进来?”
花月楼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困难的,他总有求到我家西门的时候。”
花琰楼闻言挑了挑眉,陆小凤做这事的几率还真是大。
花锦楼道:“不过我很奇怪,陆小凤的警惕性一向不小,对什么毒药麻药的直觉更是奇准,你是怎么让他中招的?”
花月楼笑道:“我给他倒的酒他不敢接,但爹给他斟的茶,他可就不敢不喝了。”
花月楼话一说罢,就哼着小调,手里甩着静心斋的钥匙,向前走远了。
另两位花家公子站在原地,感受寒风许久。
花锦楼轻声问道:“三哥,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冷?”
花琰楼“嗯”了一声,喃喃道:“到年末了,天寒地冻也是自然。”
到了来年草长莺飞,春夏交替。
花家在此时又迎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的婚事。
这件喜事之豪华与繁盛,更是远远超过了之前花家几位公子的婚宴。
整整铺了五条街的宴席,一百零八桌的客人。
八百万两的聘礼,十六抬的大红花轿。
这场婚事惊动了整个江南的百姓,武林中也是慕名而来者甚多,就连远在京城的九重天子,都送来了贺礼。
花家的人个个都是喜气迎天,欢喜满面。
于宴席中招待客人的六位公子,也是应对有礼,温文尔雅,笑容怡然。
就连花老爷子,也是于席间笑声不断,满面红光。
至于拜堂的时候花七公子满脸的苦笑,和新娘子僵硬的动作,对于这些被豪华胜景迷了眼界的客人们,也是不太容易能察觉到的。
唯一让人比较奇怪的是,陆小凤这个一向亲近于花家,和花家兄弟关系极为要好的朋友,此次却是没有出现在婚礼上。
就连司空摘星在花家大宅左窜右找了许久,都没能发现他的人影。(六叹气:司空对朋友太尊重了,就是没想过去洞房里找找。【注】)
当然,对于这一点怪异之处的猜测,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陆小凤此时正出海远游,去解决扶桑小岛上的纷乱。
也有人说陆小凤此时正在大漠,去追寻天下第一神刀的踪迹。
更有人说陆小凤是因为一个月前于幽灵山庄一事误伤了花月楼,两人交恶,陆小凤为了躲人,所以才没有出现。
不过最后那个说法刚被人提出,就立刻遭到了众人的打压和质疑。
因为无论谁都知道,那不过是陆小凤和花月楼与西门吹雪的一场戏,于他们之间的友情,根本就毫无损伤。
不过花满楼的婚礼过后没有多久,那个新娘子就不幸感染了恶疾,只能于深闺古院中休息静养,丝毫不能吹风见人。
这件事情一经宣传,又是让无数知道花满楼为人的江湖豪杰与江南百姓扼腕惋惜,大叹花七公子命途多舛,时运不济。
以至于每次坐在酒楼茶馆里的陆小凤听到别人如此闲话,脸上都阵青阵白,就连手里握着的杯子,都咯吱咯吱的响。
【注】貌似新娘子的盖头必须让新郎来揭,若是由其他的人动手揭了,会很不吉利。所以天下第一神偷就从来没想过要去揭小七新娘子的盖头。
番外5琴鸣
相识。
苏杭官道首遇后一月,相伴而行。
阳春三月,顺江而赶路,兼且游玩一二。
行走于山西城府的大街,微微侧头,便看见边上一处乐行。
花月楼淡淡一笑,侧首向旁边的白衣如雪之人道:“西门庄主,时间尚且不赶,在下有意进去赏玩一番。庄主若是累了,可先去客栈等等在下。”
西门吹雪闻言转头看向花月楼,轻轻点了下头,道:“同去亦可。”
花月楼微笑道:“也好。”
轻抚琴弦,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轻微震动。
微敛着眼盼,勾唇而笑。
正在赏笛的西门吹雪回过头时,便正好看见这个笑容。
走到旁边,看了看书生腰际挂着的玉箫,挑眉道:“你会抚琴?”
花月楼抬头看向来人,笑道:“平素闲暇太多,总要找些事情打发一二时间,这音律一道,也自然是有些研究了。”
西门吹雪道:“既然会琴,为何还用箫?莫非不喜琴?”
花月楼抽出腰际的玉箫转了转,道:“于琴之上,在下还是颇为喜爱的,不过平素制敌,带着琴总是要比箫麻烦上许多。”
西门吹雪看了看面前放的古琴,道:“既然喜欢,何不买下来?”
花月楼微笑道:“琴本是高雅之物,自古便有所谓六忌、七不弹。忌大寒、大暑、大风、大雨、迅雷、大雪;闻丧不弹、奏乐不弹、事情烦杂不弹、不沐浴不弹、不烧香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遇知音不弹……”
轻叹一声,道:“此时赶路之际,自然不好拿来玩赏的。”
西门吹雪冷笑一声,道:“不过随心而已,何必苛求规矩,想弹便弹就是了。”
花月楼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说的也是,倒是在下拘泥了。”
客栈,窗外月朗星稀,桃花斗艳,清风拂面。
如雪锦帕,苍白而有力的手,古老、漆黑、狭长的剑。
拔剑而出,轻抚剑身,取来锦帕擦拭,神情认真。
忽见一道青色身影从门前抱琴而过。
微微挑眉,还剑入鞘,随即走出房门跟了上去。
书生走到客栈的院落,指挥着小二将琴几放于桃树之下。
将怀中所抱之琴小心的置于几上。
放好焚香,于铜盆净手,整衣,拂袖。
面色上透着些微的红晕,长发微湿,素雅整洁的衣衫,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
花月楼微微侧头看向后面,笑道:“还缺一知音,庄主可愿听上一听?”
西门吹雪安静片刻,便微点了点头。
开口却问道:“既然不喜繁杂,为何还要如此规矩?”
花月楼笑了笑,道:“身处红尘俗世,沾染的纷乱污物多了,多少还是有碍琴音。”
西门吹雪淡淡道:“心中无垢即可。”
花月楼闻言温润而笑,道:“话虽如此,可在下求的,却不是将身外之物洗净。”
西门吹雪静静的看向花月楼,等着他的解答。
花月楼一撩衣摆,坐于树下,拢好衣袖,淡笑道:“在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求个心诚。”
西门吹雪闻言微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淡漠至几不可查的微笑。
“不错,但求心诚罢了。”
琴音渺渺,绕梁环院,清静洒脱。
虚实相生,意境空灵,古韵缠绵于耳。
西门吹雪指尖微动,便已拔剑出鞘。
剑势锐利而冰冷,泛着寒光冷冽而出,迅如闪电,快如奔河。
白衣轻掠,于花落清风间旋身而挥。
剑气恢弘而磅礴,琴音飘邈而高远。
尾音轻划,剑已还鞘。
花月楼缓缓抬头,看向静立于花树下,身姿挺拔,孤傲白衣之人,淡然而笑:“在我抚琴时舞剑,西门庄主是第一人。”
西门吹雪微低着头看向坐在桃花树下的花月楼。
“于我舞剑时抚琴,你亦是第一人。”
花月楼手抚琴弦,带起一阵轻音绕耳。
“月色满轩白,琴声亦夜阑;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随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语气微顿:“今晚多谢西门庄主。”
“哪里。”
隔日。
清晨,天朗气清,花香风随。
同样的院落,同样的花树。
一桌,一人,一纸。
三五支毛笔,四五种墨料。
左手揽袖,右手提笔,钩、皴、点、染。
片刻后,便是一轮月,一树花,一张琴。
西门吹雪从院门走进,站于桌旁静看,直至花月楼完成最后一笔。
“画虽无剑,却有剑气。”
花月楼抬盼看向西门吹雪,笑道:“此话何处可得?”
西门吹雪淡淡道:“焚香之烟与随风之花,所过方向不同。”
花月楼闻言哈哈而笑。
两处的风向不同,自然是受剑气影响而成。
花月楼笑道:“在下所画的,自然是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亦淡笑,道:“这便是你所谓的无剑胜有剑?”
花月楼闻言一愣,随即点头笑道:“不错。”
顿了一顿,轻叹一声,道:“可此时观之此画,终究是缺了什么。”
西门吹雪闻言静思片刻,便走进桌后,提起旁边静置于墨台上的毛笔。
轻染了墨汁,微微抬腕,落笔于画左上侧。
落笔刚劲有礼,墨走游龙,锋寒冷冽,冰锐孤傲,剑气盈天。
一掠而后,收笔落桌。
“我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倚天持报国,画地取雄名。”
慢声轻吟,花月楼看着画间的一蹴而就的狂草,击掌而笑,道:“好字,好诗。”
西门吹雪亦淡然而笑。
“过奖。”
三日后,暮间,夕阳西下。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着些初春桃花的香气。
他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他已梳头束发,修建好指甲。
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内到外,雪一样的白。
他也已斋戒了三天。
拿起随身的古剑,推开房门,走至琴音传出的房间外,脚步微顿,琴音亦停。
“西门庄主可是要出门?”屋内人声音清朗而悦耳。
“是。”
“是去杀人?”
“是。”
“杀阎铁珊?”
“不错。”
屋内人安静片刻,继续道:“庄主的心可诚?”
西门吹雪唇角微勾,道:“心自然诚。”
屋内人笑道:“如此,在下预祝西门庄主此战能得悟剑道。”
西门吹雪淡淡一笑,转身向楼下走去。
花月楼指尖轻动,撩 拨着几个颤音,微微抬首,看向挂于墙上的画作。
“花与剑能否共存于一画,终是不得而知。”
微怔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个。”
相爱。
烟波三月,翠柳碧芽,月星漫天。
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
河中画舫凌波,轻歌曼舞,丝竹飘渺。
花月楼回首看向身后之人,笑问道:“可要上去一观?”
西门吹雪微挑了挑眉,道:“观什么?”
花月楼手执玉箫轻轻击掌,笑道:“十里秦淮、六朝金粉,看的自然是美人。”
西门吹雪看向远处水面上的雕梁画栋。
“此处已有美人,何须还要去船上看。”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花月楼闻言一愣,哼了一声,又溜了两眼到船上。
“不去看美人,那去听琴赏曲也好。”
西门吹雪淡淡道:“她们弹的远不如你。”
花月楼笑着上前,拉住西门吹雪的手便向河岸走去。
“放心吧,我是不会做出花钱让你去与姑娘说笑的事的。”话语微顿,快速道:“我的琴,今后只弹给你一人听。”
西门吹雪抬盼看向前面带路之人,见到对方背过身后的微红耳际,无声的笑了笑。
相离。
万梅山庄,梅花满庭。
剑阁之内,盘膝而坐,静心悟剑。
慢慢睁开眼睛,手中拂过剑鞘。
白袖挥动,剑如电光般激射而出。
手腕微动撩转旋拨,剑气所过之处,充盈满室。
还剑入鞘,握剑起身,轻抚衣摆,向外走出。
路过厅堂时,微微侧首,看向静挂于墙上的画作。
一轮月,一树花,一张琴,一首诗。
脚步微顿,不过刹那,便转身出门。
剑园之中,梅花繁盛,细雪轻飘。
弃剑折枝,旋身掠转,白影闪动,于树间花间雪间茫茫而动。
飞花落雪,剑随心动,气随意至。
倏然停下身法,静立园中。
落花纷扰,缓缓下落,片片已被剑气所斩,于正中横列开来。
断口整齐,毫无参差。
番外5琴鸣(续)
相守。
二月初五,冬末,午后。
万梅山庄,梅园小亭,冬茶飘香。
举起茶杯淡淡轻啄,感受着口齿间的香韵,不禁眯眼勾唇而笑。
坐在旁边的人看见他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挑眉看向对方,道:“你想说什么?”
西门吹雪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你烹茶很好,但绝不会品茶。”
“你知道我是因为冬日喝到暖茶,而不是因为品到茶香才笑的?”声音中笑意盎然。
“我很了解你。”
花月楼闻言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人这一辈子求的,不过就是一个知音罢了。”
西门吹雪微微露出了笑意,随即转头看向院门处,道:“这世上,确实知音难求。”
花月楼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院门,便发现冯玉抱着一个锦缎包裹着的窄长之物进了园子。
眨了眨眼,道:“是琴?”
西门吹雪举杯品茶,道:“三日后是你生辰。”
花月楼转过头看向西门吹雪,笑道:“你知道?”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说过,我很了解你。”
说话的功夫,冯玉已经抱着琴走进了小亭,施礼笑道:“庄主,六公子,幸不辱命,九霄环佩终于被属下寻来了。”
花月楼听罢“嚯”的一声站起了身,甚至因为太激动,都似有点没有站稳。
及时伸出手在对方腰际轻扶了一下,才不至于让他重新跌于座位上。
拍开置于自己腰后的那只手,急急忙忙的走到冯玉的面前,一把抢过了琴,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手指微颤的轻轻揭开锦缎,看到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的古琴。
琴身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发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鹿角灰胎下用葛布为底。
翻过琴身,缓慢而温柔的细抚过琴背池上方刻的篆书“九霄环佩”四字,目及黄庭坚和苏轼的落笔。
花月楼抱着琴,就像饿了半个月的孤狼,眼睛里都冒出了绿光。
“竟然真的是九霄环佩!这难道是我的了?我的上帝啊!”
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欣喜与笑意。
话说着,人就已经欢欢喜喜的抱着琴跑远了。
冯玉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一愣。
从没想到一向淡薄雅致的花月楼居然也会有如此失常的时候。
莫名之下,只好转头看向西门吹雪征求意见。
西门吹雪微敛着眼睛,安静的低头看着自己被人用力打开的那只手,许久。
轻握上拳,淡淡道:“去准备熏香,净水,琴几。”语气微顿,继续道:“在梅园挑棵开得最旺的梅树,放在那下面。”(梅花花期可以到三月中旬的,古代二月份也会有还开着的梅花)
冯玉闻言立刻躬身领命,打算要退下去布置。
“等等。”
“?”
“现在天寒,去库里取来波斯的纯白羊毯铺在地上。”
“是。”
看着冯玉退出了梅园,重新拿起石桌上的茶杯,浅品轻饮。
但是唇角,却微微的勾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已经净尘沐浴完毕,温润如玉的脸庞上还带着热气晕染出的微微红晕。
如墨长发用一支紫檀木簪子束在脑后,直垂腰际,甚至还有着些微的湿润。
拿起纯白的里衣,外间换了一件青碧素雅的苏州织锦。
双手抱着古琴,推开房门,就向梅园走去。
踏进梅园后走出不了几步,脚步微顿,随即便带着笑意走上前去。
将九霄环佩轻柔的静置于琴几上,撩起下摆潇洒的坐于白毯之上,于几旁的铜盆中净手,再用白锦轻轻的擦拭双手,抬头看向站于树下的白衣如雪之人。
“可否舞剑?”
微侧首看向面前的浅笑嫣然,淡笑道:“亦好。”
上前几步,弯腰抽出对方挂于腰际的玉箫,退回园中,微微颔首。
莹白如玉的指尖轻拨慢捻。
琴声出于两池间,琴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余韵绕园。
青碧光芒影动,白衣闪转急掠,剑气横溢若云过电驰,落叶飞花。
琴剑相合,意动心随。
一曲终了,尾音轻颤。
温劲松透,纯粹完美。
抚动着依旧有些震动的琴弦,快意笑道:“佩环摇曳复参差,音遏九霄绝世稀。传说开元盛唐宝,东坡小篆伏羲徽。含光自是难藏迹,烽火肇因辞帝畿。恰似天涯龙子女,飘蓬四海更何依?不亏是大唐仙品!”
西门吹雪走到花月楼身后,席地而坐。
将前面依旧兀自兴奋的人揽于怀中,淡笑道:“再弹一曲。”
丝毫没有发现危险的人兴致勃勃的轻轻点头,指尖再次落于琴弦之间。
滑动慢转于弦际,音色飘渺而肆意。
倏地,“噌”的一声激烈错音,突的杂于琴声之中。
狠狠的闭了闭眼,咬牙道:“你怎么竟做这些焚琴煮鹤之事!”
微微笑了笑,抬起埋于对方颈间的头,凑近那已经泛红的精巧耳垂,轻轻含住。
一阵轻颤,心也有瞬间的麻痹。
拔掉对方的发簪,任由乌发泼墨一般垂下。
右手前伸按住对方仍旧停于琴弦之上的右手,缓缓抓握,收回腰际。
左手执玉箫尾端,将温凉玉璧贴于怀中人右颊,慢慢使力,将其拨回头来。
凑上前去,含住那抹红唇。
细咬轻舔,辗转反侧。
呼吸渐快,情意蔓生,伸出唯一自由的左手,环过身后人的腰际。
指尖微动,便抓住了那条云底白纹的锦带。
微挑眉峰,笑意增长,弃箫放于旁侧白毯之上,左手抚上对方脸颊,顺应玲珑修长的颈线缓缓下抚,直至青衫领间,指腹微顿,便伸了进去。
衣衫半退之间,皮肤蓦然接触到冬末的寒气,颤了一颤。
找回些理智,向后仰头脱开对方的唇齿。
调整呼吸,脸色微怒,眯眼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话说着便突然发力向前扑去,将白衣胜雪置于身下。
四肢用力制住身下之人。
“这回总该轮到我了吧。”
轻叹一声,商量道:“下次吧。”
“没门!就这回了!”
话一说罢,便俯下身去,细密轻咬对方微带着苍白的脖颈。
眼中露出笑意,左手轻轻横伸,便抓住了旁边琴几的几腿。
轻声道:“你可莫要后悔。”
大力一扯,伴着一声急切的惊呼,九霄环佩横向快速打着转,就飞了出去。
“你!”
叫出声的同时,身上的人也急速起身,就势便要扑过去。
一得自由,立刻出手抓住对方脚腕,将人重新扯了回来,压在白毯上。
跌在地上后立刻转头,瞪圆眼睛看着快飞到梅树上的古琴。
谁知几近树边时,古琴去势已尽,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连一丝尘土都没有激起。
暗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却已发现自己衣衫已退,仅留下了雪白的亵 裤。
吃惊的看着自己上方也已只剩一件里衣的人。
挥臂横掠,急道:“放开……啊!”
左手下抚,已然轻轻一握,便抓住了身下之人最脆弱之处。
右手按住对方的两手腕置于头顶。
左手细致的抚碰暗揉,手法精妙,激起对方一阵急喘吟声。
低下身,含住莹白细腻的胸前那两点红缨,舌尖微动。
“你……你怎么?”语气震惊而迷乱。
微微抬头,笑道:“很奇怪?”
“在哪学的!”明明一个月前于江南时还不会了!
“一本册子。”
“什么?”
“从你家回来时,于你行李里发现的。”
“我……靠!”
他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这人拿走了!
皱了皱眉,有个词没有听懂,暂且不去理会。
倾身上前,啄闻着对方耳际。
“那里还有几幅图,要不要试试?”
“绝……唔!”
封住对方的双唇,舌尖撬开牙关。
茶香过齿,梅香盈鼻,墨香妖娆。
左手上动作加快,引得身下之人狠狠的弓起了身子,两腿也不自觉的夹住了对方的腰。
呜咽之声更重,却悉数被封在口中。
指尖轻轻一划,那人便如同脱了水的鱼儿一般,重重一弹。
离开诱人的潋滟红唇,看着怀中人不住的喘息,双眼已经迷蒙着失去了焦距。
如墨秀发铺散于纯白的羊毯之上。
轻轻一笑。
“我当你答应了。”
话说着,便退下了那人最后的一件衣裤。
好似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竟是任由上面的人摆弄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双腿。
沾着刚刚得来的温热白 浊,便向后面的私密之处探去。
被激痛弄得寻回了些神智,挣扎了起来。
“给我出去!”
又是一叹,柔声安抚道:“我忍的辛苦,你总得为我想想。”
话说着,已经伸进去了两指。
“我想你祖宗!啊!”
微弯了眼盼,看着对方连脚趾都绷紧了,笑道:“他已经死了,你还是先顾活人吧。”
退出已经抚到对方内里那点的手指,双手置于那人的膝涡,抬起他的双腿用力前压,便抵到了下面人的锁骨处。
只余肩膀后面的一处身体接触地面,整个后背突然离地,惊慌之下,便抓住了罪魁祸首的里衣衣襟,勉强维持平衡。
慢慢将自己挤进对方火热且幽谧之处,即便动作轻柔亦耐心,还是引起了下面人的一阵轻颤。
俯身吻吻对方汗湿的额角,缓缓下移,又吻住了已经紧咬着的双唇,温柔舔吻。
将双腿置于肩上,右手于那人脊线处轻柔撩 拨,左手也抚上了下腹,终于让身下之人的身体有所放松。
待到完全进去后,才放下心一般,深深的呼出口气。
指尖轻触着已经红肿的双唇。
“我要动了。”
“我叫你不动你会停?”
“不会。”
“那你还费什么话!啊啊啊!”
急切的索取于回应之间,身体契合,心意融汇。
快速升温的热气,皮肤间汗湿的摩擦。
情潮攀升之际,便如云际天边。
朗日的无瑕白云,刺目的灼人炫彩。
只听“刺啦”一声,二人同时低低的叫了出来。
伏在下面人的身上,深深的喘息良久,才终于找回了一些力气。
抬起上身坐于白毯之上,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挂着的里衣。
扯下已经断裂,仅仅连着几处针脚的左袖。
“这是你撕坏的第几件衣服了?”
对方此时却是微微侧首半阖着双目。
只顾着调匀气息,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微带着茧子的双手抚触与仍旧躺在地上之人的腰际,磨蹭良久。
“出去……”声音暗哑,微带着尚未消散的余韵。
微挑着眉,看向那个已经转过头来的人。
对方睁开的眼睛,甚至仍旧有些水雾。
“我叫你出去!”
仰起唇角笑了笑,按住那堪堪一握的羸瘦腰身。
以相连的姿态将早已无力的对方从地上拉了起来,抱在怀里。
“还有几幅图,都试试吧。”
扫了扫那双水汽弥漫且带着强烈怒火,亦嗔亦恼的秀目,忍不住上去亲了亲。
“六童,你还真是个宝。”
我早已说过,我很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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