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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王爷恋上下堂妻 > 楔子:我是一个实验品4

楔子:我是一个实验品4

自己死了,那些研究员和官员们,会感到很可惜吧……那当然,一座价值连城的珍宝没了,这可比什么乾隆玉玺还珍贵啊……哈哈哈

……花在她身上的大把研究费用,都落了空。

她的心里,浮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

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意。

真是痛快!

小独木舟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河边,空气中隐隐绰绰出现黑白两个鬼差,冷面不说话,以铁链狠狠套在她脖子上,拘着林爱纱就往

前走。

爱纱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两位大哥,你们可是一位中毒而死,一位被人勒毙而死的?”

两位鬼差一惊,原本人死了到这里来多半都是吓得屁滚尿流,这样淡定丝毫不表现出害怕之态的魂魄就不怎么多,何况还一眼就

指出了他们的要害。

黑无常颤抖着嗓子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爱纱笑了笑:“两位大哥的面上一位泛着青­色­磷光,明显就是氰化钾,另一位舌尖带着青紫,是勒死的,而且看这淤血的大小方

位,应当是从后方的外力造成,一般而言上吊不会出现这样形状的淤青,所以小女子判断大哥是被人杀死。”

黑无常眼睛一红,骂道:“是啊,他娘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张老三,不但欠我三百两银子不还,竟然还骗老子去他家喝茶,然后

一锤子将我打晕,就拿裤腰带生生勒死了老子……”

白无常劝说道:“兄弟,你别伤心了,这都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张老三不是也没活多久吗?三十几岁就挂了,你和阎王老

爷求了半天,老爷最后给他下到第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天天被牛马啃着,血池泡着,炼火烤着,虽是看他作恶多端,不也是

看你一个情面吗?你别难过了。”

黑无常叹息了一声,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爱纱:“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是怎么死的啊?”

爱纱心头涌起千般情绪,却最后只能淡淡地回答道:“我是自杀的。”

和阎王的交易 1

“啊?自杀?!”黑白无常互相看了一眼,又打量了爱纱一眼,互相都有不信之­色­,“小姑娘看你身体原本很健康,长得也不错,穿

的看起来也是体面人家,为什么活得好好地要去自尽啊?”

爱纱叹口气道:“我是被人一直关着,实在不想活了,不自由还不如死了呢。”

白无常拍了拍爱纱的肩膀说:“小姑娘很有志气,以前我听过一句诗说什么……生命很值钱,爱情更值钱,若为自由死……”

爱纱笑笑,纠正道:“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白无常道:“小姑娘果然聪明,只是小姑娘我要劝你一句,我们阎王老爷啊,他可是最看不上自尽之人的,他眼见许多魂魄都是

想活而没阳寿好活了的,不是有个皇帝说嘛,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所以特别瞧不起自尽的人,觉得他们浪费老天给他们的阳寿,

还祸害人间,搞得人间­鸡­犬不宁,所以他一般大笔一挥,那些自尽的别说没有几个上得了天上,投胎转世都难哦。”

爱纱心一沉,难道自己连下一次生命的机会都没了?不行,一定要奋力一搏。

下一次人生,她一定要活出个不同的模样。

漆黑威严的大殿里,一位络腮胡子的大叔冷冷地扔下手里的判官笔,鄙视地看了爱纱一眼:“你就是那个活得好好自杀的?”

爱纱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径自上前道:“正是。”

周围的鬼差开始喊“威~~~武~~~”

阎王没想到爱纱竟然这么自来熟,其他魂魄都是一看见阎王都离他远远地,只有这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走上前来,似乎

跟他很熟一样,他不禁也有些意外,冷道:“你上来­干­嘛?”

“不走得近一点,怎么面对面交流呢?您又怎么能够判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说是吗?”爱纱丝毫不惧阎王话里的冰寒,走得

更近了,直到能够看见阎王眼睛里的自己。

和阎王的交易2

她已经很多年没照过镜子了……自己果然已经长大了,而且看起来长得还不错。

阎王见这个魂魄竟然大喇喇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瞧,登时觉得威严受到侵犯,一派惊堂木,大吼一声:“大胆鬼魂,你给我退下!

爱纱笑了笑,吐吐舌头,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阎王大老爷,你会不会最近常觉得身上好似被火烤一般?”

阎王一愣,一是好久没在这个­阴­森森的­阴­曹地府看见这样纯洁可爱的美少女笑,二是此话说中了他最近的毛病,直着嗓子硬道:

“我这里有十八层地狱烈火,自然如同火烤,有甚么好奇怪的!”

“并不只是这个原因。”爱纱笑眯眯地像只小猫,阎王几乎觉得她就要趴在自己的判官桌上“喵”地叫起来了,然而她大大的眼

睛里却全是聪颖到狡黠的颜­色­,“因为老爷您当年是吞金自尽的,而且国葬让您睡在了涂着金粉的纯铜大棺材里,因此您五行金过剩

。如今虽然您高居阎王大老爷,这五行依旧是不能违背的,五行中火克金,因此这地狱烈火常常弄得您身上原本过重的金火烧火燎,

着实难受啊!”

废话,她林爱纱可是有超能力的,就这么看上一眼,便能看出这阎王首尾。

阎王被她这么一说,登时觉得自己这几百年来的全身发热病得了解药,不免“阎”颜大悦道:“那小姑娘你说应该咋办?”

“太简单了,水胜火。”爱纱笑道,眨了眨眼睛,“因此老爷您不能老是窝在这大殿里面,宅男是不好的,也要多出去运动运动

,呼吸一下奈何川的新鲜水气……这样对您的火热症大有裨益呢!何况,河边不是还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孟婆姐姐吗……多走动走动,

聊聊天,谈谈理想人生,不仅对身体好,对心情也不错呢,您说是不是?”

阎王终于被逗笑了,点了点爱纱的鼻子道:“小姑娘,你还真是有些好玩儿,本王在这里驻守了一千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

的姑娘,唉,真想留你做个伴儿啊。”

和阎王的交易3

爱纱一惊,没想到这老阎王看似严肃也还有一颗吃­嫩­草的老牛心啊,故作镇定道:“阎王大老爷,我不大会说话,可怕把您给气坏了

,这无法交代啊。”

阎王叹了口气说:“小姑娘,我也知道你嫌本王太老,跟我一起呆着也无甚意思。这样吧,感谢你教我如何以五行治好一直以来

的炎热之症,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了,我这就给你选一户好的人家投胎……只是……只是……”

“怎么了?”阎王掐指一算,面­色­微变,“小姑娘,你的命格不同平凡人,怕是投不了一般的胎啊。”

“为何?”爱纱登时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冷凝了。

“这说起来,你的魂灵并不在这个时代……不对不对……总之,我得把你遣回去……像你这样的命格,百年来除了你我也就看到

过一个姑娘……那姑娘,现在正过着快活无比的日子……啧啧……”阎王飞速从面前的金铜判官桌下抽出一本巨厚无比的破烂大本子

,沾了沾口水,开始用力地翻起来。

爱纱不由得觉得一阵恶心……

“好了,找到了,姑娘,你天生命格有缺陷,现在本王有三个选择给你,你自己选择吧。”阎王抠了抠鼻孔,朗声道,“第一,

让你变作个小­妇­人,嫁了个相公,虽贫穷却是两情相悦,有一天相公发达了,便纳了许多小妾……”

“不要。”爱纱下意识地拒绝。

“哎呀呀,又没把你休掉,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阎王还在游说。

“说不要就是不要,大叔,下一个。”

“好吧。”阎王低头看了看生死簿,“第二个呢,是个美人命,哎呀……那容貌可是倾国倾城……”

“然后呢?”

“哦,然后啊,就被皇帝看上了,嗯……皇帝很宠爱你啊!怎么样,肯了吧?”阎王作势将簿子一合,ⅿⅿ笑,笑容却怎么看都

有些诡异。

和阎王的交易4

爱纱下意识觉得不对——在这个空间中她的能力虽然使不出多少来,然而潜意识却是很灵敏的。

“那皇帝……比我大多少?”爱纱眼珠一转,便问到了关键问题。

“大……大个……也没大多少,四十岁,纳你那年你十八,他五十八……”

“下一个下一个。”爱纱­干­咳一声。

“那就只有一种了,小姑娘,不论是猪是狗,是盗贼还是杀人犯,也就这个了。”阎王咳了一声,严肃地看着她。

“就这个了。”她静下心来,作出清醒的判断。

就当作赌一把吧!

“好,这个命格呢,是——下堂妻。”阎王隆重地宣布道。

“下堂妻?”爱纱摇摇头,“就是说我会被我的丈夫休了?比第一个还惨?”

“谁叫你不早选。”阎王露出一个“怪你智商太低”的表情,“这个比被丈夫休了还惨,你丈夫根本就看不上你,迫不得已才把

你娶回家,连跟你那个……圆房都不愿意,没过几天便要把你休掉……”

爱纱蹙了蹙眉:“就这个吧。”

“哎呀小姑娘,你果然是胆识过人啊!”阎王竖起大拇指,“不过这个命格也是有好的一面——你出身名门,耀武扬威,吆三喝

四……来,这就是你的命牌,你好好看看吧。”

爱纱捡起来一看,发黄的纸张上画着一个面容还算花容月貌的女子,穿着也颇为华丽俗艳。却是怒目圆睁,柳眉倒竖,口沫横飞

,葱管似地指甲狠狠地掐着面前一个小丫头的脸,那副模样,真是恶鬼见了都要害怕。而身后远处则是一个青年男子寥落远去,身边

还有好几位莺莺燕燕。半空中掉落一张信笺,上面大书血红的休书二字。

爱纱叹了口气,大致她已经明白这是个怎样的人生了。

不过,下堂妻就下堂妻吧,至少,自己不用付出什么感情,被休了就可以开始崭新的人生。而且怎么说的?大户小姐,家里肯定

有米——大户小姐的日子至少不会太难过吧,就这样了。

和阎王的交易5

“啊对了。”爱纱在临行前,转头问阎王,“我的超能力,下一世还会有么?”

阎王道:“自然不会像你这一世这样灵敏,但还是会有的。”

爱纱蹙眉:“不能全部消掉?”

她想全部重新开始。

超能力这种东西,旁人看来是福,临到自己头上,却是祸根。若是没有这该死的能力,也许自己也不至于要自杀。

阎王摇了摇头:“小姑娘,留着一些,还是有用的——世事难测啊。”

“我知道了。”爱纱笑了笑,“大叔,再见,祝您身体康健,心情大好。”

爱纱娇小的身影慢慢在浓雾之中远去,此时牛头马面忽然跑了过来,对阎王大喊一声:“大王,不好,不好啊!”

“什么不好?”阎王松了松筋骨,伸个大懒腰,“急得这副样子,有甚么大不了的啊?”

牛头指着在雾气中消散的女子身影道:“大王,咱们刚才确定了,这女人她还没死透啊!”

“啊!你怎么不早说!”阎王双目圆瞪,“本王已经把她发到下一任命格了!”

“这,这,这……”牛头吓得直打哆嗦,“我们本来也以为她必死无疑啊,谁知道那人间的医术真是有一手,竟然又没死透,还

在那儿躺着呢!大王,这可咋办啊!”

阎王叹了口气,将命簿又看了一遍,懒懒道:“那也只能这么办了,魂儿都发走了,难道我能再把她搞回来么?”

马面道:“可是她一个人两个命格,怕是不行哟。”

阎王道:“急什么,老子都不急呢,你们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牛头马面均想:我们又不是太监……

阎王捻着胡须深思了一回:“这只有看这小丫头的命了,看她以后自己的命运吧……唉,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有可能在两个命

格之间来回呀……这也是我当了这一千年的阎王头一回看到这种怪事……啧啧啧,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1

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还保存着上一世的记忆,有些无奈。原本一切想要重新开始,孰料世事那样不如意。

“小姐,小姐醒了!”只听身边一声女子惊叫,爱纱先不急着睁开眼睛,而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女(废话),根据皮肤质地和面庞大小而言,年纪大约九、十岁,嗯,肤如凝脂,轮廓鲜明……应该是个美人儿胚子。

她满意地一笑,随即睁开眼睛。果然,就在这当儿,周围已是围了一屋子的人。

“哎呀,小姐,你可把奴才吓坏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奴才怎么担待得起……”

“神佛保佑啊,一定是我林家祖上积德,神灵眷顾……”

这群人看服饰打扮都是佣人仆­妇­,她看来看去也没有几个像是自己在这一世的亲人的。不愿多猜测,便直直问道:“我娘呢?”

周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而表情都写着一个词——一言难尽。

爱纱蹙了蹙眉,按道理说自己是一个大小姐,看周围仆­妇­的穿着也十分­精­美,想必家资巨富。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爹娘却都

不在身边,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然而她仅仅是蹙了蹙眉,周围的人们已经面­色­一白——这位大小姐虽然今年才十岁多,已是出了名的脾气暴戾,稍有不顺心,便

对身边奴才非打即骂,曾经有过一个月内撵了三位­奶­娘五个丫头的记录——而且个个离开时都带着满脸满身的淤青,更有差一点被簪

子将眼睛戳瞎的,从此以后个个对这位小祖宗毕恭毕敬,唯恐有一点逆了她的意,招来血光之灾。

今日大家原本都以为她死了,虽是表面上哭成一团,实则有不少人心中都在暗喜——这小阎王死了也好,从今不必再冒着伤残的

危险服侍她,也不用半夜还要出门给她买滚烫的板栗,稍微有一点儿凉了便要跪在板栗壳上一夜;也不必再在这小祖宗问起娘亲去哪

里的时候支支吾吾,稍有不慎又是一顿打……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2

却谁知,这小阎王竟然连阎王爷也怕,不肯收她,又把她放了回来祸害人间!

大家都是嘴上高高兴兴地感谢上天,心里却在想,老天啊,你咋恁的不长眼!

更何况,这小阎王一张嘴就是问娘去了哪里,这可叫这一大堆人如何回答?

面面相觑。

爱纱有些急了,她上一世的时候从小就被丢弃在孤儿院,就没有尝过有妈妈的滋味,所以这回得以重生,首先就想见见自己的妈

妈,于是声音也不免高了些:“娘亲到底在哪儿?”

在春园里呆得最久的李妈,也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稍微得到了林眉儿温和待遇的仆­妇­颤抖着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答道:“小

姐,您失足落水,这事儿发生的急,老爷尚未下朝,更没来得及去通知大夫人……”

爱纱心中立即对这位李妈赞赏有加:不过是个女佣,几句话说得真是清清楚楚,将前因后果道尽,看来是个人才。只是,为何所

有人都是那么一副紧张得不敢喘口大气的模样?

不过……咦,自己是落水的?

爱纱本能地一颤……落水……水。

脑海中,立刻隐隐约约地出现一幅画面,她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果然没有完全消灭——虽说比起上一世,已经弱了许多,要不然,

自己早就将一切疑问从众人大脑里感知得清清楚楚,还用问什么问。

不过那样也少了很多乐趣,还是让她尽量做一个平凡人吧。

脑海里那幅画面是一个小女孩身着红­色­镶嵌白­色­皮毛的袄子,面貌乖巧可爱,然而眉宇中却凝结着一抹怎么也消散不去的冰霜,

在湖边玩耍……玩耍。

忽然,她脚底一滑,眉一蹙,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便栽进了水中。

奇怪了……这湖原是个人工湖,按理说,也不可能有那么厚滑的淤泥……

难道,是有人将“自己”推了下去?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3

这个疑问一浮上脑海,她面­色­微变——本想在这一辈子过上安静祥和,无风无浪的生活,孰料一来就貌似卷入了一桩“杀人案”,不

对,是“杀人未遂”。

李妈自然看了出来,战战兢兢地以为这回答小姐还不满意,于是又磕了一个头补充道:“现在已经派了人去静山那边通知大夫人

……只是大小姐,大夫人未必一定会来……”

她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后果,之前数年,每次大小姐闹着要见娘亲时,大家都只好连夜派人去静山的小野山庄去请大夫人。大夫人

肯来自然好,要是不肯来的话……当夜大小姐肯定是不睡了,所有佣人仆­妇­也都别想睡。

这两年大夫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何况这次大小姐已经脱险,估计是不会来了。

……其实,小姐也挺可怜的,这一切,还不都是老爷逼出来的……

爱纱听见这么一说,更是愣了。她头脑敏捷,登时意识到这几个问题:

第一,娘亲是大夫人,自己是大小姐,那么,娘亲就是父亲的正夫人了。虽然她知道古代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然而等到事实到

了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地郁闷了一把。

第二,娘亲现在不在府中,在一个什么静山上面。为什么一个大户人家的正夫人好端端的府里不住,要去住一个什么山?难道是

因为与丈夫不和?

第三,娘亲不会来看自己……自己大难不死,娘亲都不来看……那么,自己这个女儿,这个大小姐,在娘亲心中的地位……

这一点,比起自己是失足落下水还是被人推下水更令她纠结。

难道自己的命运将一再重复么?不论是哪一世,娘亲她……她都不爱自己。

她一张小脸登时挂了下来,周遭用人全部都暗想,完了,今天罚跪事小,说不定还要在外头跪,甚至脱了外衣跪……所有人抬头

看了看屋檐上悬挂的细长冰块,脸也都变得凄苦无比。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4

李妈也只得安慰道:“大小姐,大夫人可能有事情要忙,你还是赶快养好身子吧,也省得让老爷担心。”

是哦,父亲也还没有来,自己这一趟生死来回,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爱纱心头涌起一阵凄苦无比的寂寞

,垂下眼帘不作声,屋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见。

这小阎王……

又在想些什么……

这次,又是谁倒霉?

……为什么,她不死了算了……她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一句句散乱的话语,在空气中拼接,组合……

爱纱心一凛,她本能地感觉到,这些丫鬟婆子,除了那个李妈之外,其余的人对自己都是深深的敌意,似乎自己并不是她们高贵

的小姐,而是一个巫女。

对了,她想起阎王爷的话语……

……你将变成一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恶名远播……

是真的么?我真的这样受人厌恶,不仅是父亲母亲不关心我,就连这些丫鬟们,也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下,她更加难受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稚气的童声:“姐姐,姐姐,你醒啦?”

爱纱讶异地睁了睁眼——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面貌秀丽无比的小小少年,大概只有六七岁,一张面孔却出奇的­精­致,特

别是那鸦­色­的眼睫就好像小扇子一般,衬托得一双眼瞳又圆又亮,黑白分明,煞是动人。

众人皆似乎松了口气一般,让了条路让那小男生进来,还都福了福:“少爷好。”

少爷?爱纱登时明白了,这小男生是自己的弟弟,只是不知道是同父同母呢,还是同父异母,

只是看这小少爷一脸真心真意的亲昵和关心之状,不论是同父同母还是同父异母,他都是自己来到这边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

地对自己好的人。

小少爷一把握住爱纱的手,蔷薇花一般的嘴­唇­颤抖着:“姐姐,姐姐终于醒了,小辰还怕姐姐醒不来了……”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5

小辰?这孩子叫小辰,对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爱纱连忙绽开一个笑容,将他拉到床边:“小辰,姐姐……姐姐醒了,可是……姐

姐忘记了好多事情,小辰能不能告诉姐姐?”

当然,她也可以问丫鬟婆子们打听,然而她明白丫鬟婆子的立场毕竟和她不一样,轻率打听不但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而且也不

一定是她想要的消息。

这些关系,她理得很清楚。

小辰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

爱纱就笑了笑:“大家都退下吧,我要和小辰说说体己话。”

所有人眼睛一亮,想到今日竟然这么容易蒙混过关,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连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屋子,李妈看了一眼,确定小

姐身体无恙,于是也走了。

从小辰的口中,加上自己的判断,爱纱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世的大概。

这一世,她的名字叫做林眉儿。

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小言的。

她的父亲,也是小辰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林相国林励。

他们二人的母亲,则是林相国的结发妻子,曾经的礼部尚书之女,兰梓芬。梓芬十八岁那年嫁给林励,二人婚后十分相爱,生下

了眉儿,林励也一路飞黄腾达。只是好景不长,眉儿四岁那年,母亲正怀着小辰,却闻知林励同京都百花娇里的当红歌姬孟梦双宿双

飞的消息。

孟梦不过是个歌姬,林励父母十分反对,梓芬也终日以泪洗面。然而那孟梦却是个委曲求全善识大体之人——先是将林励劝回了

家,更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凄美动人的歌赋,劝说林励不要为了自己放弃大好前程,快快回家与妻儿团聚,否则自己罪孽深重,只有

一死。

然而这一招却极其奏效,很快京中就传开花魁孟梦爱上高官,然而却宁可一死也不愿扰乱对方家室一事。还被多家歌姬馆改变成

歌舞剧,看得无数人特别是大妈大娘落泪不已——自然很多女人都会同情小三,只要那小三抢的不是自己的老公,爱纱恨恨地想。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6

更可怕的是,此事竟然成了那年京中的美谈——真可笑,男人的风流,女人的不要脸,竟然成了美谈,爱纱想。

“美谈”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皇宫里,皇上都深感花魁用情至深,最后圣旨赐婚,林励纳孟梦为二姨娘,八抬的钉珠苏绣豪华花

轿,从歌坊一路迎回了林府。

这些年来,二姨娘在林府里是万人交口称赞,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平日里也不打扮得如同众人心目中的美妾那般妖娆狐媚,而是

端庄有礼,反而更显出她貌若天仙,天生丽质;对下人更是谦和客气,甚至可令下人直呼她的名字,也不需行主仆之礼——自然此事

后来被林励阻止了,然而林励心中也是暗暗得意,自己不仅娶妻娶贤,就连纳了个妾也是贤惠无比,不免对皇上又是心悦诚服,不久

,便高升相国,乃是大铎王朝最年轻的相国。

只是此时终是令梓芬心中伤痛无限,未几生下小辰之后便是­性­情大变,原本谦和有礼大家闺秀的她又是辱骂下人又是挑剔无比,

惹得林励头疼不已,心便更朝着二姨娘那儿去了几分。一个月内,倒有个二十天是宿在二姨娘房中,偶尔来到春园,也是匆匆倒头就

睡,夫妻原本的软语温存,再也不见。

这一来梓芬更是肝肠寸断,在眉儿七岁小辰二岁半之际,便称病隐居到了京郊静山的小野山庄去吃斋念佛了,虽然未曾出家,却

已是半个尼姑,这佛念得女儿和儿子也不怎么上心了,只是一年来看望一两回便是好的,还不愿留宿。

爱纱——不,此时应该叫眉儿了,听得自己娘亲这份委屈,自是怒火中烧,对父亲又多了几分轻蔑,她在前世就十分厌恶始乱终

弃的男子,也很讨厌那些没脸没皮的小三,此时正想好好指责一番“父亲”,然而小辰此时却拉着眉儿道:“姐姐,你千万别再生气

了,你不记得你当年为了替娘亲出头都做了些甚么事情?”

与后妈的梁子1

在小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以及自己剩余的些微感应能力感应下,眉儿大致“想”了起来——二姨娘进门的时候,自己五岁,五岁的

自己却也懂得从此父亲对娘亲和自己的爱就会被分走许多。那一年起,原本乖巧羞涩,所有下人都喜欢的眉儿变了。

她在纳二姨娘的仪式上,抓起面前一杯冰冷的水就向新娘子泼了过去。

然而二姨娘并没有生气,更没有骂人。尽管那水泼在了她绣着繁复图案的红盖头上,从她乌黑的发丝一颗颗静静地滴了下来。她

只是楚楚可怜地看了林励一眼,那眼波媚得,含娇带着嗔,林励的心便就全部软化了。

眉儿当场下不了台,自然,更下不了台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大夫人梓芬。

梓芬当即道歉也不是,沉默也不是,一张俏脸煞白,在新姨娘的衬托下,愈加显得憔悴不堪,而那已经沉重累赘的肚子,愈发显

得滑稽可笑。

众人都呆了。

而林励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了,他原本不算是个只看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主儿,然而爱女的这一下水泼得自己心里也是瓦凉瓦凉

——哪个男人不想坐拥齐人之福,妻妾儿孙满堂?而且梦儿为他所做的歌赋已然是京都闻名的风雅之事,这一下让他如何下得了台?

然而毕竟眉儿养尊处优,梓芬家世显赫,自己也不好责怪她。直愣得这新郎官在那儿面­色­变幻万端,好似一台大戏。

新姨娘孟梦倒是若无其事,娇柔地搀着夫君说了声:“林郎,我们走吧,吉时就要到了。”

这一下温存体贴,令得林励感动不已,登时他面­色­恢复了正常,也不再看梓芬和眉儿一眼,拔腿就走。

他心中想,虽说我纳了妾,但对梓芬你也是不薄啊,你这样令我下不了台,哪个男人会高兴呢?

——眉儿心想,男人总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脸皮重要……

和后妈的梁子2

梓芬眉头颤了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来,她狠狠地抓住女儿的胳膊,看眉儿还在双眼冒火地瞪视着新姨娘曼妙的身

躯——假使眼光有形,她早就在新姨娘的身上戳了十七八个洞出来。

“眉儿,我们走。”梓芬的眼里终于­干­了,她知道不可以指望这个所谓的郎君,郎心如铁原来是真的,而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

如此看来不过是一个太滑稽的笑话。

眉儿听话地站了起来,拉着妈妈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宾客如云的殿堂,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大腹便便的正夫人拉着娇小柔弱

的大小姐的手,二人面­色­煞白,毅然离去。

也没有人敢吱声或者阻拦,连新郎官和新姨娘也假装没看见,林励更是在想走了也好,至少让他消停一会儿,平平顺顺地把这堂

给拜完了,就上上大吉。

只是在母女二人手牵手离开那红红绿绿喜帛大堂门口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小小的,童稚的,却是清清楚楚的声音郑重

地从门外传来,似乎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喜新厌旧,没有好下场!”

林励遍体生寒,周遭诸人一看那说话的大小姐已经杳然离去,更是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新郎官林励身上,好事者甚至在窃窃私

语。这下林励真是比浑身长刺还难受,感觉就是全身泡在了又冷又有怪味的水里,湿哒哒的。

幸而梦儿拉住了他的手,堂终于顺利地拜完了。

洞房之夜,梦儿千娇百媚,才让他终于又有了些许的欣慰——毕竟,这个可人儿娶得还是很值得。

整个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有这样的福分独占花魁,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但是从此事之后,林励与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女儿眉儿之间,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氛围。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自己曾经爱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女儿好像变成了个小小的巫女。

和后妈的梁子3

冰冷地看着他,似乎随时就会吐出某些咒语。

他夜里被吓醒了,梦中看见眉儿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衣,眼睛血红,口中喃喃道:“喜新厌旧,没有好下场,抛弃结发妻子,不

得好死!不得好死!”

林励吓得连喝了几天的安神草药,从此也不去春园了,连续半个月宿于二姨娘的秋园之中,并购置了无数珍奇­精­致的玩物,给梦

儿穿的吃的都是最好的,几乎超过了当年迎娶梓芬的时候——当然,他早已今非昔比,那个时候娶梓芬的他,只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小

官儿,现在的他,却已是当朝权臣。

他可以给他喜欢的女人最好的,因为他给得起。

这种得意,这种施舍的快感,男子的虚荣心得到无比的满足。

比起娶大家闺秀的梓芬,娶这个沦落风尘的歌姬,却更令他满足。

二姨娘虽说表面谦让恭顺,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姐姐对不住,给姐姐请安,梓芬却不理她。那些势利的佣人仆­妇­都­精­明之极地凑

到了秋园,名为秋园,却成了实质上的春光烂漫之地。而另一边,梓芬静静地生下了小辰,这林府里第一个男丁,长得清秀之至,白

皙到透明的肌肤上眉眼弯弯,漂亮得令人震惊——这原本是件大喜事,林励却只是过来看了一眼,梓芬并没有理他,眉儿更是以仇恨

的眼神狠狠地刺进他的每一寸肌肤,直至骨髓。

林励遍体生寒,只得多加了数个佣人,和颜悦­色­地对梓芬说了几句甚么要保重身体,不要着凉了,多吃些好的之类,便匆匆地离

去了,都没有仔细地看看小辰一眼。

那之后很久,梓芬夜夜带着眉儿同眠。有时眉儿半夜醒来觉得冷,发现娘亲不在,远远看过去,见娘亲孤孤单单地坐在窗下看着

月亮。

月亮很大很圆,却很冷。

“娘亲……”眉儿揉揉眼,坐过去搂住娘亲的肩膀,好凉,这深秋,娘亲竟然只披了薄薄的外衫呢。

和后妈的梁子4

“眉儿。”娘亲转过头来,她并没有像眉儿想象的那样在默默地哭,而是表情冷漠,眉宇似乎覆盖了一层霜雪,令眉儿不禁吓了一跳

娘将眉儿揽在怀中:“如果有一天娘离开你和小辰,眉儿,你要好好的。”

“娘亲,你要走吗?”眉儿立即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不要走啊,你走了,别人就会欺负眉儿和小辰……”

“谁敢欺负你,你便以牙还牙,以嘴还嘴,咬死他们。”

娘亲秀丽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坚决地可怕的表情,眉儿小小的身体,登时一阵小小的颤抖。她含着泪花轻轻喊着:“娘……”

而娘再没有看自己,眼光只望着遥远的天际。

不久后,娘就带着贴身侍女去了京郊的静山,隐居在了小野山庄里面,那是一个佛堂,娘说要在里面修身养­性­,一心侍佛。

那个时候,眉儿七岁半,小辰才两岁。

哭得满脸泪水的眉儿要闯入静山,却被阻止了。娘让人传了话下来,不让眉儿上去,只说有时间会来看她的。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头两年,娘亲每年都会过来两三回,陪着眉儿小辰住一晚,那一天,就是眉儿一年之中最开心的一天,早早

几天都会激动得通晚睡不着觉。从第三年开始,娘亲一年只回一回,而且只待一个时辰就走……

大夫人的离府使得二姨娘的地位更为巩固。没过一年,秋园的规模扩大了三倍,林励装出一副为梓芬感到可惜的模样,事实上心

中却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妥贴的解决方案——毕竟是梓芬自己提出要去修行的,这个时代女子出嫁从夫,自己说出府就出府,未免

也是大大不该。而老丈人那边虽说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没有甚么明面可以指责自己的——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而且,二姨娘孟梦更是个“体贴相公”的­精­明能­干­女子,这几年内,她还为林励纳了三位姨娘进门,都是她亲自过眼的,个个都

是貌美如花,含羞带怯,乖乖巧巧的模样。

和后妈的梁子5

林励更是欢喜了,比起大夫人梓芬的不懂事,梦儿真是男子都求之不得的贤妻啊。

事实上,三四五姨娘都没能夺取二姨娘在老爷心中的宠爱,反而因为是二姨娘将她们带进门,对孟梦言听计从,慢慢地,二姨娘

便成了这个林府之内,事实上的女主人,而且没多久就怀孕了。

从此,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眉儿变成了沉默的小大人,像模像样地照料着牙牙学语的弟弟,不再是那个曾经活泼跳脱的小丫头,小脸上也再看不见一丝笑容

然而一切并不因为她的隐忍而改变……

好的佣人仆­妇­都去了秋园,留下的除了一直照看姐弟两的李妈之外,都是些粗使丫头和嘴碎婆子,不仅仅­干­活不利索,而且善于

嚼舌根,私下八卦姐弟两和大夫人的一切。

渐渐地,送来的饭菜味道也愈来愈令人难以忍受,不是太淡,就是太咸,­肉­发酸,蔬菜不新鲜……有一次竟然还在米饭中嚼出不

小的一块砂子,幸而不是被正在长牙齿的小辰咬到。

稍有抱怨,婆子们便很不高兴,还嘟嘟囔囔道:“这小姐也太挑剔了,有的吃不就行了嘛!唉,赶明儿去投奔二姨娘去,她那儿

好吃好穿,还仁善不挑剔,又得老爷眷顾,逢年过节,也有得个红包赏赐,这里又没油水,还要受气……”

眉儿拉着小小的小辰站在门口,身躯不断发抖,双目烧得通红。

终于有一天,当她半夜起夜,却听见几个丫鬟婆子又在柴房门口悄声议论:

“哎呀呀,这个小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不过就是放了一晚上的隔夜菜嘛,又没坏,竟然就拿乔不吃,还要我去换,啧啧啧

……害的我腿都跑酸了……”

另一个丫鬟道:“吴妈,你也别抱怨了,听说二姨娘有喜了,要是生下了小少爷,肯定缺人手,我们就过去投奔二姨娘,她不会

亏待我们的。”

和后妈的梁子6

“哎呀,是呀,二姨娘长得跟仙女儿似地,心肠又好,肯定福大,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继承老爷的家业,不像我们这边的小

少爷,长是长的不错,身子那个弱啊,还像个女孩子似地,怎么是个­干­大事的人啊,以后要是他当了林家的继承人啊,我们还有的受

呢。”

你们说我就可以了……还要说小辰……小辰那么乖,哪里得罪了你们……

“哼哼,我看啊,他那个身子,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嘻嘻……”

“是哦,搞不好活不了几年,那死丫头也是,没娘教的孩子,就是讨厌……”

“是啊,也难怪老爷都不愿意来,大夫人也是,不过就是来了个姨娘,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用得着那么激动?相公都不要了

,要去做什么尼姑,这不是活该吗,祖上不积德,嘻嘻嘻……”

几个八婆笑成一团……

——谁敢欺负你,你便以牙还牙,以嘴还嘴,咬死他们!

几人惊愕地抬起头来,便见到小小的少女,面­色­苍白发青,眼珠却是血红的。

众人都吓呆了。

她执起一只身边的花瓶,用尽浑身气力,朝着几个丫头婆子就掷了过去……

“砰——啪——哗啦!”

这是林府内发生的第一起血案。

几个人都受伤了,地上全是血迹,伤得重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好了以后额头上还留下了一条大疤。眉儿以绝食威胁,所有八婆

都被撵出了府中。

——咬死他们!

从那以后,林府的大小姐,在京都就出了名。

暴戾无比,稍有不满意就对丫鬟婆子非打即骂,饭菜略有一些不新鲜,或者是不合口味,马上就一顿拳打脚踢,甚至把碗碟摔成

碎片,罚跪在上面,不到小姐消气,不准起来。

林励听说这些虐待下人之事,蹙了蹙眉头,心下虽然有些郁闷,但是也不好怎么说,毕竟眉儿是他的亲生女儿。

和后妈的梁子7

虽然现在他对她早就没有以前的宠爱,但是怎么说血浓于水,肯定还是比下人强。

只是他怀里的二姨娘孟梦,嘴角绽放一个迷离得意的微笑。

真是一箭双雕……

林励又顾忌自己声誉,只得去春园在眉儿面前说了一大堆的仁义道德,眉儿自顾自地玩着新采摘来的花朵,全然不听。林励有些

没面子,摸了摸眉儿的头:“爹爹方才说的,眉儿可记住了?”

眉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说一句话。

林励再要说话,却见到眉儿嘴角绽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就在林励面前,将那支新鲜的花儿全部一口一口,吃进了肚里。

林励登时感到全身发冷,只得悻悻离开。

林励曾经想过将小辰放到二姨娘处寄养,毕竟小辰是自己的长子,以后可能要继承家业的,可不能再被眉儿这样一个暴戾成­性­的

姐姐影响了,然而眉儿拿着匕首挡在门前,声张若是敢要带走小辰,自己立刻自尽。

……也就这样,才能勉勉强强将小辰保护了下来……

然而整个京都,早就视林家大小姐如鬼魅,都连连感叹林老爷这么一个知书达礼,温柔痴情的男子怎么生了个这样的魔鬼女儿。

爱纱咬了咬嘴­唇­……

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真是可怜啊……

她做错了甚么么?不过是阻止父亲纳小妾而已。因为父亲的背叛,父亲的花心与不忠,赶走了母亲,令得自己和弟弟几乎成了孤

儿,孤立无援,众人践踏,由此,不得不以全副武装,竖起浑身所有的刺来保护自己和弟弟……

若是小辰真的被送到二姨娘处寄养,又会有甚么好日子过?二姨娘光听小辰断断续续的叙述和丫鬟婆子们的话,就听出是个不好

惹的主儿,而且自己又怀孕了,若是怀的竟然是个男孩儿,那么小辰就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小辰有多危险!

和后妈的梁子8

所以眉儿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顾自己作为女子最重要的名誉,牺牲所有,保护弟弟……

她变作小小的巫女,诅咒一切伤害弟弟的人。

多么可怜却又坚强的女孩子啊。

也许,就是这样的她,才在冥冥中吸引了自己的魂魄吧……

眉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的愿望实现的……

我会替你保护小辰,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我也要让一切作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摸了摸小辰柔顺的发丝,也就是这一摸就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血运转不畅,似乎有股寒凉之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因而即使屋

内烧着暖炉,小辰的手和脸依旧是冰凉的,脉搏也十分细弱……

怪不得要说这样的孩子不知道能活多久……

大概是因为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心情不好,受了很多打击,因此生下来的孩子才这样体弱多病……

她又是一个恻隐,此时小辰和姐姐说完前因后果,担心地握着姐姐的手,生怕姐姐忘记了什么:“姐姐,你想起来了么?”

“嗯,姐姐想起来了,姐姐什么都想起来了。”眉儿笑了笑,“小辰是最乖的孩子,姐姐怎么会不记得小辰?”

小辰羞赧地笑了笑,虽然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笑起来却真的好似春花绽放,万紫千红,眉儿不禁呆了呆。

小辰轻轻地说:“姐姐,小辰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姐姐千万不要再为了小辰做傻事了,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眉儿心一暖,从前世开始,就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体贴,这样窝心的话语。

这一刻,她终于找到了“林眉儿”的感觉。

“姐姐,答应小辰……”小辰一双黑得好像夜空,亮得好似北极星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眉儿,说话好像个小大人,“答应小辰,

别再为了小辰做傻事……姐姐是为了给小辰找小辰喜欢的鱼儿,才不小心跌落湖里的……小辰好怕……若是姐姐有什么事情,那么小

辰会好伤心,好伤心……”说着说着,那双美丽之极的眸子里开始泛起泪光。

狠心爹爹来了1

“好,姐姐答应你。”眉儿感动地点了点头,姐弟俩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体会着这难得的平静;眉儿心中庆幸:虽说这一世身世坎坷

,母亲离开,父亲厌恶,人人避之如蛇蝎,然而,至少我还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弟弟。

为了他,我甚么都愿意。

另外……小辰说,自己是为了找鱼儿而跌落湖中的?她蹙了蹙眉,对小辰道:“小辰,带姐姐去湖边看看,好不好?”

小辰畏缩着道:“不要把……小辰怕……”

“没事的,去看看。”眉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她急于弄清楚自己——不,是原本的眉儿,究竟是为何跌落水中?究竟是意外

,还是有人搞鬼?

若是有人搞鬼,她绝不原谅!

“不要嘛……”小辰老大不愿意,可还是被眉儿带着走了几步。

眉儿忽然一想小辰身体弱,今日外面似乎很凉,还是改日再看吧。

于是这个下午,眉儿闲闲地含着话梅,嚼着瓜子,和小辰一起聊着天,过一会儿李妈也来了,眉儿对这个不卑不亢的嬷嬷很有好

感,于是三个人聊着天,眉儿也从李妈那里将自己从小辰口中以及感应到的些许之鳞片爪贯穿起来,在胸中对于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

和二姨娘以及其他人大致摸了个谱儿。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是啪啪的脚步声,和“见过老爷”“老爷吉祥”的声声谄媚。

眉儿捏了捏掌心,她知道,所谓的“父亲”来了。

——会是个怎样的男子?獐头鼠目?行迹可恶?

不知为何,她额头竟然渗出了些冷汗。

“眉儿,你醒了?”一声珠帘清响,进来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容俊秀儒雅,的确是个美男子,气质也不错,只是眉儿因为有了先

入为主的意见,总觉得他的笑容很是可恶,一双眉宇也显得很是凉薄,特别是嘴­唇­极薄——薄幸。

眉儿没做声,挑起眉沉默而冷静地审视着他,眼中写着一句话:你这不是废话吗?

狠心爹爹来了2

林励有些讪讪地——昨晚他不知道为何做了一个梦,梦见眉儿竟然病故,虽说自己早就不在宠爱这个女儿,可是这个梦和梦里眉儿那

苍白憔悴的小脸还是将自己吓得够呛——毕竟,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自己对梓芬是有所亏欠的。

虽然现在新人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神,可他毕竟不是全无良心之人,心底还是希望眉儿和小辰能够好好地过日子,自然,是在不

打搅他和梦儿现在日子的基础上。

因此,一下朝就听闻眉儿落水昏迷的消息,他想到昨晚的梦,忍不住一声冷汗,难道真是预兆?继而又听见说眉儿醒了,心下才

微微一宽。

毕竟还是不能确信,于是他一下朝便赶了过来,头一回没有一下朝便回二姨娘的秋园,而是直冲春园而来。

春园中依旧幽静,时值初春,百花默默地开放着,静静地吐露着优雅迷人的香氛。就好像它们曾经的主人一般……

依稀记得……

很多年前……

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和梓芬刚刚完婚,梓芬是那么娇羞而端庄的少­妇­,自己眷恋缱绻不已……那时候自己也不是甚么相国,不

过是个大司马,心心念念,就想看到她的笑容……

这一想,林励不禁觉得心内有些酸楚。春园还是那个春园,不过换了主人,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只不过心里的人也换了一个。

世易时移,白云苍狗。

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思绪,现在怀念也为时已晚,还是要过现在的生活,于是他定了定神,又走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眉儿的额头

:“有没有着凉?哎呀,怎么额头还有点儿烫,爹爹唤个大夫过来给眉儿看看吧,要是烙下什么病根,便不好了。”

眉儿微微地一笑,那笑容很是明亮而狡黠,令林励不禁微微一怔,怎么感觉有些不同了……稍微有些不注意,却被眉儿一反手,

抓住了林励的手腕,细细白白滑滑的手指,似乎不经意地在他手腕上一滑。

狠心爹爹来了3

他正发呆,只听见眉儿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爹爹,您先不要担心眉儿,眉儿看爹爹面­色­苍白发青,脉象浮而表,此乃纵欲过度,

心火不盛,肾经亏损之故,爹爹,您还是歇息歇息,不要乘着正当盛年就糟践自己的身体哦。”

林励听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旁边还有丫鬟数个,这丫头这样大大方方,清清楚楚地讲了出来,不说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就说

自己的面子可怎么搁啊?况且……眉儿说的也并非不是实情……

身边的八婆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老爷……纵欲过度……这……真是……

大家憋着笑,憋得好生痛苦。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林励忙责道。

“爹爹,眉儿可是一片好心好意,看在爹爹‘好久’没有过来春园看眉儿的份上……”眉儿睁着明亮而无辜,似乎却又带着一丝

狡黠的眼眸,缓缓地凝视着林励变幻不定的表情,微微一笑,“眉儿这段时间甚是勤奋,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用心研究娘留下

来的医书,原本是想给爹爹一个惊喜的,唉……谁知道爹爹竟然不领情啊……”她叹息一声,一双黑葡萄似地眼睛竟然立时蒙了一层

淡淡的水雾,惹人怜爱之极。

林励怔了……虽然话说得有些夸张,可是这含羞带嗔的模样儿,多么像才嫁入林府的梓芬……只是后来梓芬生了女儿后就把心思

放在女儿身上,也很少再有闲情逸致对着自己使小­性­子了。

他一个恍惚,忙柔声道:“眉儿别哭,你说就是。”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林眉儿眼中的水雾就好像被烈日烤灼一样立时不见了,转为光芒四­射­:“那我就说了,爹爹最近可有觉得

耳鸣、天旋地转、口中发苦?”

林励一呆,这些症状他最近确实都有,只是怎么这个才十一岁不到的女儿竟然知道……下意识地,他便问了出来:“眉儿……你

怎知?”

狠心爹爹来了4

林眉儿的笑容更加深了,漾起一对深深的酒窝,眼波流转:“因为这些都是肾虚之象啊……爹爹你还嘴硬,不承认,男人啊,也要注

意保养,不然会很快老的……眉儿可不希望爹爹那么快老了,而且……”她又蹙了蹙眉,佯装柔弱道,“大约二姨娘也不想罢?”

“……这……”林励被噎住了,一张脸上变幻不定,赤橙黄绿青蓝紫,就好似打翻了调­色­盘也似,最后只得圆了个场道,“爹爹

是太累了,朝中事情多……好了,眉儿你既然已经大好了,就好好休息吧,爹爹不打扰你休息了……也有些晚了,那爹爹就先回去了

啊。”

“可是爹爹,现在天都未黑呢,哪里就晚了?”眉儿扬起小眉毛,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

“是,是爹爹要回秋园用饭呢……”林励觉得今日的眉儿十分之不一样,他虽然是个大男人,还是当朝相国,却也有些惧怕她,

只得说出了实话。

“那眉儿也要去。”眉儿轻轻地笑着,眼波一转。

“啊?!”林励简直惊呆了。

眉儿一向视梦儿如仇敌,自从纳了梦儿进门之后,就从来没有踏入秋园一步。更别说同桌用饭了,况且梓芬离府之后,逢年过节

也都只是将菜肴送入春园内让眉儿和小辰自己用了,一来避免尴尬,二来眉儿也坚决不愿与二三四五姨娘同席。

今日是怎么的了?眉儿竟然主动要去秋园用饭?这……这不会真是落到水里,把脑子撞坏了吧?

林励搔着眉尖,大惑不解。

“爹爹,难道不想让眉儿去?”眉儿又蹙起眉头,“眉儿只是觉得一直呆在春园里,太闷了嘛,况且,又很久没有和爹爹一起用

饭了。”

这后面一句话终于打动了林励的心,是啊,女儿是好久没有和自己一起吃饭了,那么,就允了她吧,梦儿一向很识大体,不会和

她过不去的。

————今日更到此:)

狠心爹爹来了5

“那小辰呢?”林励终于还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于是问道。

“小辰?”眉儿下意识地回答,“他就不去了,我给他带菜肴回来吃。”

林励想了想也好,便点了点头。

眉儿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个冷笑。

原本,她主动提出要去秋园的目的只有一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自己现在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显然不可能主动跑去和二姨娘应战的,也只有乘此机会打探一下对方的虚实,免得着了她的道儿,

以后还不知道。

倒是要看看那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二姨娘究竟是什么角­色­……

而小辰,还是不能去,他身子弱,万一受了什么刺激不好……

她这样打定着主意,便站起身来,主动拉住林励的手:“那爹爹,我们走啊。”

————————————

秋园内。

大片蔷薇盛放,中间夹着牡丹、茶花、蔷薇、紫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一眼看去繁花似锦,可是眉儿一眼便看出,这种植的毫无章法,不但缺乏韵律和含蓄的美感,而且也不利于众花吸收养分,反而

抢了各自的营养,所以看起来那些花儿虽说都开放了,但是边角却都有些打蔫,叶子也有些枯黄卷曲、营养不良。

果然……眉儿心中不禁叹道,这位二姨娘不懂花,品味也有限——看,那盆“八大学士”就夹杂在重重平凡无奇的花当中,煞是

可惜。

“甚么?”云蒸霞蔚,暗香萦绕的­精­致小院中,一个尖锐女声愕然地惊叫道,“那死丫头要过来吃饭?”

“夫人,注意些。”另一个女声带着些苍老,却很­精­明锐利。

“哦,对,我刚才说的是,大小姐要过来用饭,那太好了,我们一家团圆。”那之前的女声忽然转为柔媚可人,真真令人骨头酥

麻。

“是啊,夫人,我们给大小姐准备些什么菜?”苍老的女声轻轻地笑了笑。

和后妈PK一回合1

“这个,容姨,你自己看吧……”柔媚的女声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总之,可要配得上她的身份才是……”

“没问题,老奴知道。”

“那就去准备吧。”

“是。”

在片片惊愕的目光下,眉儿牵着爹爹林励的手,一张小脸上满是笑容,身穿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披着石青刻灰鼠

披风,一张欺霜赛雪的小脸儿带着分寸得当的甜笑,红菱角似地小嘴儿拿捏得度地弯了起来。虽然是笑,下颌却高高地抬起,眼风却

只是斜斜地掠过所有丫鬟仆婢脸上,带着矜持和三分冷漠,虽然才年过十岁,却在所有人眼前展现出一副相国家大小姐的傲气来。

所有下人不由得都颤了一颤,心想传言大小姐骄横跋扈野蛮无比,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

她们唯恐落下什么话柄,转身便走,却觉得背后还是凉凉的,似乎那个小小的人儿的目光有着灼烫的温度。

眉儿一进了秋园,一双黑白动人的明眸就丝毫不敢懈怠地注视着所有来来往往的人群,这秋园颇大,很多处有着新修葺的痕迹,

想是纳了二姨娘后翻修的,自己这个爹爹,对姨娘可真是宠爱啊,与此相比,自己居住的春园真是原生态,野草长过膝都无人修剪。

她冷冷地一笑,她不急,她有很多时间来讨回公道。

只是这一眼,她些许残存的超能力便读出了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

“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呀,还长得挺漂亮的。”

“可怜的大小姐,现在也来仰人鼻息了……唉,要是大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对于心中浮现这些话语的丫鬟们,眉儿都朝她们浅浅一笑。

那笑容甜美无比,丫鬟们都惊了一下。

怎么才十岁的大小姐,那笑容竟然如此摄人心魄,要是长大了,还不知道是个多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和后妈PK一回合2

“这个小阎王,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倏然,迎面过来的一个身材修长、体格风­骚­的丫鬟刀子一样的目光冷冷划过了眉儿的鬓角。

话锋更是充满敌意的锋利。

眉儿嘴角一滞,见她捧着装满热水的铜盆,显然只是个粗使丫鬟,却梳着引人注目的发髻,穿的衣服也比一般丫鬟更薄更鲜艳,

胸口更是袒露出了大片雪白。

“这个小阎王,难道认出我了?”那丫鬟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地落入眉儿脑中,“曾经我受二姨娘和容妈指使故意在她饭食里面放

沙子的事情,并没有被查出来……如今我成了二姨娘的贴身丫鬟,想来更查不出来了……”

眉儿轻蔑地一笑,眼光倏然森寒,只在一秒钟内,那丫鬟手一滑,铜盆“啪啦”一声打翻在地!

热水溅上了她的绣鞋和裙裾,加上又烫,那丫鬟跳了起来,尖叫一声,好不狼狈。

想来这热水是急需的,立刻便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跳了出来,揪着那丫鬟的耳朵道:“该死的!你怎么做活儿的?二姨娘要的

刚出的花香泉的热水洗脸,竟敢被你打了?快去打!打不回来,撕了你这张嘴!”

那丫鬟毕竟不敢和婆子犟嘴,只得提着湿哒哒的裙子一步一滑地跑走了。

眉儿嘴角微微一弯,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心内又多了一层不快——花香泉的热水?这秋园里还有温泉?也太奢华了吧。

她抬起明眸看着父亲,带了三分楚楚可怜道:“爹爹,花香泉是甚么?”

林励正在为梦儿一会儿看见了眉儿要怎么解释心内忐忑得很,便想也没想回答道:“是这秋园里面的一处泉眼,流出的水冬暖夏

凉,这样的天气梳洗最为舒适。”

“爹爹,眉儿也要。”眉儿眼瞳闪闪,心内却是冰凉的——这个没良心的爹,自己在冰冷的水里滑到(或者是被人推倒),二姨

娘却有冬暖夏凉的水来梳洗。

和后妈PK一回合3

“眉儿啊,花香泉只有一个,爹爹也没有办法啊。”林励敷衍道。

眉儿嘲讽地一笑,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

所有自以为是的大人都只会敷衍孩子,殊不知他们错了。

而自己这个爹,更是错的彻底。

当她看见那位千娇百媚地站在月洞门之前,斜斜地倚着背后一大捧翠绿欲滴的紫藤萝墙的女子时,立刻收敛了冷冷的笑容,换上

另一个表情。

那女子身材纤细似乎弱不禁风,一张瓜子脸秋水翦眸,修长挺直的鼻梁犹若玉茎,加上樱桃小口和一头毫无矫饰却如乌黑瀑布一

般垂在背后和胸前的美发,水玉­色­褂子和淡紫­色­外披浓淡得宜,颈上一串璎珞更是衬得她肤光胜雪,真是水晶一般不可多得的美人,

倒也不像之前眉儿想象的那般俗艳。

不过,这一来可就比想象中难办了。

眉儿又抬头用力看了她一眼,想要像对待丫鬟婆子们一般一看勘破她的心思,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失败了!

“哎呀,这位是眉儿么?长得这么大了,真是漂亮的小姐呢。”孟梦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摸了摸眉儿的鬓发,笑容醉人无比,好

似五月蔷薇花,香了一园,自然,也香到了林励打心眼里最深处。

自己这个最宠爱的美人就是大方,七窍玲珑,温柔体贴。

眉儿细细地唤了一声:“二姨娘。”又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那双波光粼粼的美目中探究一二,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眉

儿心一凛——看来,这位二姨娘内心的气场很强啊,自己的能力竟然探测不到!

她又多了几分忌惮。

孟梦看见这小丫头叫了一声她以后就沉默不语,心内也有自己的算盘,她还吃不准这个原本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小丫头今日是被那

阵风给吹了过来,左不过两种可能,一是来巴结自己的,二呢,是来和自己唱对台的。

和后妈PK一回合4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得小心对待才是,想着想着,她顺势挽过林励的胳膊,亲昵地唤了一声:“相公,今日我们一家团圆,可是大

喜之事啊,梦儿虽说今日头疼,可也­精­神起来了,特意来迎。”

她故意将柔软的身躯几乎全部靠在了林励身上,好似藤蔓一般,只将林励迷得五迷三道。其实她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就是看看

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反应!

……曾经,在自己和相公的大喜之日时,这小丫头就狠狠地泼了自己一身的水,现在自己不但得到了相公的宠爱,还成了这个林

府内事实意义上的女主人,这个小丫头,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她倒是很有兴趣看呢。

岂料这个眉儿早不是以前那个眉儿,沉得住气,虽说超能力派不上用场,自己也不会怕她的。何况这个林励也不是自己真正的爹

,你爱挽便挽着好了,在我面前KISS都没关系,我只是要讨回我和小辰的合法权益而已,才不管你们如何你侬我侬……何况你们两个

人加在一起也有差不多六十岁了吧,拿­肉­麻当甜蜜,呸。

她朝孟梦看了一眼,软软地笑道:“二姨娘这话眉儿可听不懂了,眉儿只知一家团圆是要所有人都到齐,如今我娘亲,我弟弟,

还有三四五姨娘都未到齐,怎好说是一家团圆?”

孟梦的脸­色­略有些不快,却又娇弱地一笑,似风中芙蓉:“眉儿,三四五姨娘都到齐了,二姨听说你这次大奖光临,就擅作主张

,将她们都唤了来……你不会介意吧?另外,我也很期盼着大少爷和你一起来呢,怎么,他身子不适,不能来么?”说完,还故意向

后方张望了一眼。

眉儿心想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布下满盘棋啊,自己还觉得声势不壮,要加上另外三个小老婆以壮声威,也不知道是心虚呢,还是别

的什么。另外,就变成二姨了,这打蛇随棍上,也还真快啊,下一步就是‘二娘’了吧?

————各位亲亲,桃桃最近不是很舒服,一天只能更六章,不好意思啦。但是内容保证­精­彩。

和后妈PK一回合5

不过我不管你那么多,你爱自称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叫的,还有,你明知我不会叫弟弟过来,这也忒爱演了吧。

林励却是觉得梦儿应付得相当得体,心情大悦,拉着眉儿俯下身子道:“眉儿别那么计较,今日大家济济一堂,你娘亲要是知道

也会很高兴的。”

呸。眉儿心想,虽说她没见过这一世的娘亲,可是女儿跟娘总是一条心的,何况娘亲的遭遇那么惹人怜惜?她又想到自己注定“

下堂妻”的命运,不由得叹了一声气,难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和自己的娘一样?

……不,她不要这样,在被抛弃之前,她就不要动心。

不动心,无爱即无恨。

这才是对待这个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不要脸的社会的最佳办法。

孟梦见相公已经这样说了,也柔弱地看着眉儿:“眉儿,二姨听说大姐一直隐居山中,也深感她佛心坚韧,日日为她吃斋念佛,

你看,我这手腕上的玉佛珠……就是为了大姐而戴的,祈望她身体康健,百病不侵。”

这玉佛珠其实是她得知大夫人远遁隐居之后,高兴得求神拜佛所请来的,却一直对林励所称是为了祈求梓芬平安,林励不疑有他

,更是感怀梦儿心存大度,善良有加。

你期望她早登极乐吧……眉儿心底虽是这么想,却没表现半分,依旧是带着甜甜的笑容看着孟梦:“那二姨娘,今日的饭菜,也

是全都是斋菜么?眉儿不要吃斋,眉儿喜欢吃红烧兔­肉­嘛。”

“哦,不是,有很多荤菜的。”孟梦没料到这小丫头忽发此问,下意识地回答。

“哦,原来二姨娘为了今日眉儿要来,所以特意准备了荤菜啊,苦了二姨娘了,眉儿听说吃斋不得沾荤腥,连油也不能吃一滴,

因为油也是杀生的动物得来,吃了也有违斋饭的本­性­呢。二姨娘,那真不好意思,今日要你看着眉儿吃了。”

鸿门宴1

眉儿说完这段话,很是歉意地看着孟梦,而后者的脸白了白——这小丫头,竟然抓住这个吃斋做文章!

就知道她来不存好心,孟梦的心中又是一个咯噔,这种强烈的煞气没能很好地掩盖住,被眉儿迅速地捕捉了,心中暗暗得意——

就是要让她方寸大乱。

林励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佯装不知,一手拉了一个道:“唉,快去用饭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梦儿,你平日里吃斋,

今日一家团圆,可以跟着大家吃。”这个美人儿如此乖巧,他自然要替她下台。

“梦儿怎能如此没有佛心呢?”孟梦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梦儿说话算话,只食用斋菜,绝不食荤。”

眉儿心说好啊,看来你这原本就弱柳扶风的二姨娘这回真要扶墙而出了。

很快,大家入席。林励是一家之主,自然坐在上座,右手边是孟梦,左手边是眉儿。此外席上除了林励孟梦跟眉儿以外,还有三

个各自有特­色­的美人儿,然而姿­色­却都在孟梦之下——自然,花魁就是花魁,这名声倒不是白来的。

三姨娘名字叫做水薇,皮肤很是白皙,笑容羞涩,说话声音细细怯怯的,看来到确实是个好相与的人儿,只是论起妩媚来说就逊

­色­了几分。

四姨娘唤蓝澜,鹅蛋脸儿,顾盼生辉,是个娇俏的女子,只是好似也不愿意在孟梦面前说多了话,更多时候都在静静地看在桌上

的菜。

五姨娘阿如娇小玲珑,看起来似乎才十六七岁,眉儿暗想这真真是老牛吃­嫩­草啊,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睫毛犹若蝶翼,倒真是

个可人儿。

自然,眉儿从她们的脑海中都听到了同样的话语——

安静,我要安静,不多话,省得惹事……二姨娘请客是不得不来,快些吃完了离开……

而父亲林励,却几乎没有看这几位姨娘几眼,全部的灼热和温柔,都放在孟梦一人身上。

鸿门宴2

即使是眉儿也不禁想,这个孟梦真有两下子,别人都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来了三个新人,笑得还是她。

“三位姨娘好。”眉儿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打着招呼。

水薇红着脸说了声“大小姐好”。蓝澜挑起眉毛笑着道“大小姐长得真水灵”,阿如笑了笑,却没做声。

“咦,枫儿怎么没有来?”林励环顾众人,忽然问了一句。

孟梦笑道:“枫儿今日说头疼,不能吹风,我已吩咐荣姨将菜给他送去无心斋了。”

“爹爹。”眉儿有点意外,拉着林励的袖子道,“枫儿是谁啊?”

“哦,枫儿是爹爹一个故友的儿子,因为家里出了点变故,而在咱们家先住着。”林励笑着看看女儿,“快吃菜吧,菜凉了。”

眉儿还是不依不饶:“可是眉儿想要看看小弟弟和小妹妹嘛。”

孟梦一听,脸­色­一白,勉强笑道:“小勇着了风寒,茉儿也被传染了,两个小娃娃躺在房间里呢,眉儿若是想看,一会儿进房便

是。”

小勇和茉儿便是自己的那对双胞胎孩儿,如今才两岁出头,怎么可能随便让这小丫头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这一生可就完

了。

眉儿笑了笑:“那好,吃饭吧。”

众人才开始用饭。

“哎呀,眉儿,你不是喜欢吃兔子­肉­么。”孟梦夸张地站了起来,将一盘烩兔­肉­转到眉儿面前,“兔子­肉­吃了跑得快,眉儿吃了

也会跑的那么快的,来,吃吧。”

——跑吧,快点跑。

眉儿伸出玉雪可爱的小手,夹了一块兔­肉­送入口中,娇­嫩­可口,外皮酥脆,端的是上品。想起自己“记忆中”眉儿原本所吃的食

物,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孟梦见眉儿发呆,又笑着挑起一条眉毛,高声说:“怎么了?很好吃?眉儿不要客气,又不是外人,想吃就吃,尽管吃,吃不完

二姨打包给你送回春园去,不过是只兔子,二姨娘这里要多少有多少,眉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鸿门宴3

另外三位姨娘眉头都轻轻地蹙起,皆有为这位大小姐感到不平之态,却又想到决不能违逆二姨娘,赶忙又装作将目光固定在其他的菜

肴上,三姨娘秀秀气气地舀着枸杞百合羹,四姨娘开始下手香辣鸭翅,五姨娘则在数碗里到底有多少粒米。

眉儿却浑若无事,大嚼特嚼,又吃了几口道:“二姨娘,这兔子­肉­真正好吃,吃得牙齿缝里都是香的,可惜二姨娘你吃不成。好

好的吃个什么斋啊,这样的美味都无法享用,眉儿就不客气了——哎呀,太好吃了,啧啧啧。”

三四五姨娘听得眉儿说孟梦吃斋,又忽然发现吃到现在孟梦尚且没有动过筷子,都把惊疑的眼光投向孟梦身上——她们也不是没

有和二姨娘一起吃过饭,她最爱吃鱼翅羹和辣味狍子­肉­,又怎会吃斋?

孟梦被这几道雪亮的目光注视得俏脸火辣辣地,心中只想,这小丫头,非叫你走着瞧不可!

只是在众人面前又不便发威,她盈盈一笑:“没什么的,眉儿,吃斋不仅修得功德,而且女子原本是花儿一般,吃多了荤腥会变

得污浊……啊,眉儿,我不是说你,你还小,需要长身体……”

眉儿笑意不减,又夹了一块可口的兔­肉­大嚼特嚼起来,吃完­唇­齿留香,方缓缓道:“二姨娘,你说兔子是月亮上嫦娥的宠物儿,

长得可美?”

孟梦一愣。

“自然是美的。”蓝澜最心直口快,回答道。

孟梦剜了她一眼,蓝澜赶快捂着朱­唇­咳嗽不已。

“是啊,兔子雪白晶莹,长得美丽无双,比起花儿也不遑多让,却最后还是被人杀了吃……”眉儿笑着说,眼光逐渐森寒起来,

半句话在口中转了半天却始终不曾说出,却眼波盈盈一转,将目光投向林励,“爹爹,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兔子就是养来供人吃的呀。”林励也不傻,听出方才饭桌上的隐秘交锋,然而毕竟不伤大雅,就装傻充愣,大饱口福之欲

。没想到忽然矛头指向自己,便下意识地回答。

鸿门宴4

“是呀,二姨娘,你说兔子这么美,也不过是养来供人吃……”眉儿无辜地笑了笑,“污浊一下,却也不伤大雅,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是不是呀?”

孟梦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趁机又转了一盘党参天麻乌­鸡­到眉儿身前,俏语嫣然:“来,眉儿,光吃兔子也不行,吃点儿­鸡­­肉­吧。

拔毛的凤凰不如­鸡­。

在这一瞬间,眉儿清清楚楚在空气中听见这一句话。

好似碎末一般,慢慢地聚集,又飞散开来。

“二姨娘,可有狗­肉­?”眉儿笑容更深,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满是俏皮。

“狗­肉­,今天倒是没有准备。”孟梦略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小丫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心中已经加了几分提防,“怎么,眉儿想

吃?只是狗­肉­­性­太热,小姑娘吃怕是有伤身体,到时候心火太旺,早熟可是不好了。”

“哦,眉儿倒是不嗜吃狗­肉­,只不过想到爹爹左手边是一盘­嫩­­嫩­的­鸡­­肉­,右手边倘若再加一盘香喷喷的狗­肉­,那可真应了那句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眉儿无辜地看了一眼林励,忽视他表情中的尴尬,“爹爹,眉儿前些日子才在先生那里学到的这个词,

说得可对?”

林励大感尴尬,咳了一声,然而看到十岁女儿的天真小脸,却也不好意思多加责备,只得勉强地笑了笑道:“眉儿真是聪明。”

眉儿­唇­角弯弯——其实,她说这句话是有所指的,听说二姨娘孟梦家境贫困,还有弟妹七八人,七大姑八大姨,舅舅舅母武术—

—自从她嫁给林励变作了相国家二姨娘后,林励毫不吝惜地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资助孟梦全家,不禁将老屋修缮一新,还花巨资买了

几百亩田地。

偏巧那些弟弟妹妹们又不争气,没有一个爱好读书的,虽是给上了最好的私塾,却完全不把夫子放在眼里,翘课事小,还偷­鸡­摸

狗,打架欺负同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鸿门宴胜利结束

弄得京中百姓不由得叹息——然而谁叫对方是相国家最得宠的二姨娘的家人呢?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孟梦脸一白,她岂是笨人,这小丫头字字暗讽,牙藏银针,她都是清楚得很,然而今日原本就是她轻敌了,以为一个十岁的丫头

而已,难道还能飞上天去?——看来,她是大大的错误了。

人小鬼­精­,当真可怕。

林励看着心爱的人儿垂首怯怯的模样,心中一痛,不由得想,一碗水难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没办法,将来说不得只能不

让眉儿和梦儿见面,省的生出事端。

然而眉儿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在大块果颐之后吃的肚内香暖无比,靠在紫檀木大红金钱蟒靠背椅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似

乎齿颊尚在留香,一双水晶葡萄似地大眼睛看看林励,又看看俏脸含恨的孟梦:“爹爹,二姨娘这里的菜真好吃呢,眉儿以后要常来

吃。”

林励心中的算盘珠子落了一地。

“好啊,眉儿想来吃,随时都可以。”孟梦立刻冷笑道,来啊,看我治不了你!

“二姨娘真好。”眉儿笑得自己都觉得脸僵硬了,“只可惜二姨娘吃斋念佛,否则眉儿定然将我们春园养的那只大黄狗杀了给二

姨娘做顿香辣的狗­肉­火锅。”

对面的蓝澜噗嗤一下,竟然差点儿笑了出来。

孟梦一双比匕首还厉害的眼神立即狠狠地飞向蓝澜。

只是孟梦装着柔弱,最后却一点儿没吃,变成了真正的弱不禁风,连连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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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得真是大快人心,眉儿还带了好几个­精­致的食盒,给小辰带回去,一路上青呢软轿,摇摇晃晃,不知道多舒服。

忽然在经过一处布满冷峻藤蔓的大假山之时,眉儿愣了一下——在假山上的枝蔓之间,她可以看见对面的湖水中,一漾一漾的,

似乎有人在放水灯。

居安思危1

这水灯光芒好似流萤,在这春寒料峭的夜里陡然惹得自己心绪一阵波澜起伏……

不知道,那放灯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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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林爱纱作为林眉儿的古代生活,正式开始了。

在这一阵子里,她首先打听清楚了自己父亲林励的仕途经历,又摸清楚了林家现在在都城的地位。

前世她被关在那个钢筋牢笼里,唯一的消遣就是读书——她熟读《红楼梦》,知道在古代再大的大家族只要犯了些小错,都有可

能在一刹那间大厦呼啦啦将倾。

贾史薛王那么庞大的巨蠹,都沦落到如此下场,这封建社会毕竟还是皇帝说了算,她得搞清楚皇帝和自己爹爹究竟关系如何,若

是有危险,趁早给自己想条后路。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多出了一次生命,一定要珍惜。

不居安思危,肯定就会被人宰。

自己的爹爹林励原本是在十八年前以榜眼之身进仕,加之之前以诗名在京都便小有名气,皇上——那时,现在的皇帝还没有登基

,应该叫太上皇——十分欣赏林励的一身才学,便立即封为礼部侍郎。之后礼部尚书,也就是自己的外公也欣赏这个潇洒俊逸的年轻

人,将女儿嫁给他,结为秦晋之好,从此平步青云。

三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太上皇驾崩,奇怪的是,太上皇驾崩前忽然改了遗诏,将本来的太子——皇后之子废掉,而立第三子为

太子——即当今皇上。今上继位之后,更加器重林励,又过了五年,林励成为大铎王朝最年轻的相国,辅佐帝政。

……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眉儿靠在锦笼纱罩引枕上,默默思索着。

这等老皇帝临终前,都是皇子们争夺大统的关键时期,临时改了继承人,而且不是嫡长子,更加不寻常了。

居安思危2

她又注意到其中一条看起来不寻常的信息——曾经的皇三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即位之后不久,皇太后也就是废太子的亲生母亲因为思

念先皇过度,积郁成疾,恹恹辞世,谥号孝贤皇太后。

谁知道是病死的还是被人害死的!眉儿冷笑。宫里面的事情一向做不得准。

而那位被废太子,被放逐遥远的西北边境守陵去了,这些年里似乎也老老实实,没有什么异动——那又能怎么办?

人在屋檐下尚且不得不低头,何况已经是被抢了皇位的废太子——能够活在这世上,没去陪伴他老娘,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说到底这些和她一个相府里的娇滴滴大小姐并没有甚么关系。

从这些线索里不过可以推断出——当今皇上,是个狠角­色­。

伴君如伴虎,何况是这等有着篡位嫌疑的皇帝呢?

她得找条后路……省的哪天天子一发威,就把自己合家一锅端,到那个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后路在哪里……她陷入深深的沉思。

上回秋园一役,很快传遍府内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小姐现在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还老虎ρi股摸不得,因此丫鬟仆­妇­,

乃至洒水送菜的长工,都不敢有丝毫怠慢眉儿,况且林励也有些讨好她的意思,最近吃穿用得,都是最好的,与贡品都不相上下。

只是那位二姨娘岂是省油的灯,很快边有人放出话来说,大小姐就是再得意也得意不了几天了,过了年她就十一岁,最多还有个

四五年就要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最后要继承家业的,肯定不是大少爷小辰就是二少爷勇儿——自然,没有谁真的会

把那个总是弱不禁风,小心翼翼的水晶娃娃大少爷林辰放在眼里。

眉儿全部收在耳朵里,只是微微一笑。

继承家业?她还不稀罕呢。

居安思危3

现在她的脑袋瓜里面只有两件事,一是如何挣到万一自己老爹垮台也能过着悠哉日子的银子,二是如何治好小辰的病。

第一件事现在有些难度,根据她的调查,现在林府内所有财政大权都被二姨娘一手掌握着,这看似娇美不谙世事的二姨娘算盘却

是打得贼­精­,连自己秋园之内每个丫头的月钱都掐的刚刚好,更别说春园了。自己那少的可怜的零花钱估计去买个棉花糖都不够。

要如何才能挣到第一桶金呢……

眉儿犯了难。

想过很多种办法——开店?但是没有本钱,叫人将自己的首饰和家里古董拿去卖了,又怕没有信得过的人。

李妈人是个好人,只是嘴太软,不行,不行。

还是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淡定地等待。

很快一晃就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她给小辰仔细地检查过,西医仪器在这里统统没有,只好采取中医理论——他的脉象带着

寒气,与此相称是他的体温终年偏低,手足都很难暖和起来,舌苔薄而淡,乃气虚之象。

气虚多由先天禀赋不足,或后天失养,或劳伤过度而耗损……但是小辰日日呆在房间里,会有什么劳伤么?

定然是娘亲怀着小辰的时候被父亲纳妾一事弄得心神失调了。

眉儿叹了口气,草草在一张纸条上开了方子:黄耆五钱、党参四钱、麦冬三钱、五味子二钱、柴胡一钱,水煎后一日分三次服用

这屋子里根本没有懂得医术之人,父亲最多也只是偶尔来看看,交代一下要给大少爷多滋补一下之类。

须知气虚之人消化基本是很不畅通的,即使厨子给做了再多油腻或者温补的食物,也只是雪上加霜,反而加重了肠胃的负担。

“以后给小少爷多做莲子、意苡仁、淮山、芡实的汤,知道么?”最近应她的要求,林励给春园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厨子,眉儿

一猜就猜到是自己那次在秋园那场“鸿门宴”上惹得孟梦火冒三丈,枕边风吹了不少,说来说去也就是不要让眉儿这个小瘟神再次踏

进秋园一步。

居安思危4

不过有了新厨子,自己和小辰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这阵子吃得太好,搞得自己都发胖了。眉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哎呀,果然丰润了

不少。

不行,要减肥,要减肥。

在给小辰看病的时候,她发现小辰的房间终年昏暗,窗户都不怎么打开,蒙着厚厚的帷帘。

一进去,便有一种沉重灰­色­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蹙了蹙眉,伸出双手,“哗”一声,好不容易才将那扇扣得紧紧的窗户打开。

“要开窗通风。”她笑了笑,日光将眉儿的脸勾勒得俏丽非凡,似乎阳光的­精­灵。

“可是姐姐,小辰怕冷。”那个水晶一样的小人儿开启淡淡蔷薇­色­的小嘴,有些羞赧地道,“这初夏的风,还带些凉呢。”

“小辰,你越是怕冷,就会越冷,常年关着窗户对你的身体有害无益。”眉儿笑了笑,又呼啦一声拉开厚厚的,积了一层灰的深

紫­色­帷帘,蹙了蹙眉,“光线如此不能通透,好好的人都被憋坏了。”

小辰也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阳光,眉儿不禁笑道:“小辰,明天起早上跟姐姐一起跑步去!”

小辰犹豫了下,好不容易点了点头。

此时李妈进来,看见窗户打开,阳光毫无忌惮地照­射­进来,蹙了蹙眉,小脚颠着跑过来道:“小姐……你过来一下,奴婢有事跟

你说……”

“什么事?”到了外间,眉儿抱起手臂,看着李妈。经过这些日子她已经发现李妈是自己的下人中最信得过的人,早年丧夫,儿

子又被掠走的她对娘亲一心一意地照顾,娘亲离开以后也丝毫没有离开春园的意思,可以算是一个自己的心腹之人了。

李妈说的话,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小姐,您可知道为何大少爷的房间终是关门关窗?”李妈见四下无人,在眉儿耳边细细地说。

眉儿摇头:“不是因为小辰怕冷?”

李妈小声道:“这是原因之一,但是更大的原因是大少爷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差点儿被飞贼袭击!”

居安思危5

“飞贼?”眉儿愣了愣,心下微惊,“这林府门禁森严,怎么可能有飞贼?而且就是有飞贼,也应该去放财帛的库房,跑到小辰的房

间来作甚?”

李妈道:“那就不知道了,总之那一次是有黑衣人出现在大少爷屋檐角落,那时候小姐您睡了,不知道闹得有多大,大少爷才几

岁,却也吓得呜呜直哭,幸好后来无事,从此以后就不怎么出门了……”

“那那一次府中可丢了什么东西?”眉儿想了想,问。

李妈道:“不曾听说。”

眉儿心中疑惑更甚:太奇怪了……

黑衣人闯进相国府,又没有窃走任何东西,只是去看了小辰一眼,当然也许是想掳走他……

自然可能是二姨娘出于嫉妒所为,然而眉儿直觉不像——二姨娘这样小肚­鸡­肠,出身小气的女人,下个药扎个小人还符合她的个

­性­,若是专门派个黑衣人来却不太符合她的定位啊。

这事情,怎么都透着些古怪。

然而目前看来也没有任何线索,眉儿只得不去想它。

至于“自己”为何会在水潭里跌倒,眉儿从秋园回来的第二日便去观察了水潭的地形,水潭是一个朝向天井深凹进去的形状,出

于美观考虑边角是不规则的形状,之前的眉儿便是站在伸进去的一块弯腰捞鱼,所以滑了下去……

旁边有一块湿哒哒的稀泥,似乎曾经有过足印,但是已经看不清楚究竟是眉儿自己,还是其他人。

眉儿低头沉思,看来,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这个林府里,疑团还真是不少呢……她只能提醒自己,一切都要小心从事——不过这众多的疑团,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挑战欲。

此外,她将所有春园的佣人仆­妇­召集在一起,对所有人进行了一番言辞恳切的“演讲”。

大意就是,所有留在这里的佣人,自己都要表示感谢(这样是为了先以退为进,展示出自己对佣人们的体贴之意,笼络人心;)

然而之前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一些比较幼稚的事情,以后会尽量不出现这样的事,云云云云,好话嘛,谁不会说?

居安思危6

最后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物质引诱——虽然眉儿自己手上两手空空一个银子都没有,但是总有这么大一个春园吧?眉儿许诺,将所

有佣人仆­妇­手上的活重新分配,不会给拈轻怕重的人造成可乘之机(公平啊,对领导或者说大小姐来说,对下人公平可是最重要的!

),另外呢,所有­干­活出­色­,且不长舌八卦的佣人们都可以从自己的­干­活范围内得到一些好处……比如说,那位管除野草和花木施肥

的赵妈,就给予将春园里的栗子树、桃子树、莲塘里的莲蓬一半果实可以拿去自己家食用或者变卖的奖励(其实这些果子基本上也没

几个人吃,不过就是放在仓库里烂掉,为何不拿来施以小恩小惠?)管洗碗收拾厨房的吴嫂,可以将大小姐和大少爷吃不完的菜打包

回家(反正也是扔了或者被偷走了,何不大大方方的给?)管洗衣服的张婶,小姐有用不着的布料,可以给张婶自己带回家去,那可

省了多大一笔银子啊……

这些新措施一“出台”,各位佣人个个摩拳擦掌,眉儿发现马上见效——春园一夜之间就变得­干­­干­净净,整洁无比。自己的衣服

喷喷香还有太阳的味道,小辰的房间也是通透得一尘不染。

她满意地看了看,心中想:其实人心都是一样的,只是在上面的人稍微设身处地想想,就不一样了……

她又想到那一日看见秋园内那个风­骚­丫鬟打水被责骂的情景……心中浮起一丝冷笑……如此说来,秋园也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啊…

她要打败后妈,必须从自己做起,让家内人心服口服。

自然,这都是关起春园门来所做的事情。

在外面的表现,眉儿依旧是颐指气使,动不动就搞得­鸡­飞狗跳,自然,一多半反而是秋园的­鸡­飞狗跳。

——既然林眉儿是个骄横跋扈,人人见了避之不及的大小姐,她继续演下去,却也无妨。

……只要不让自己嫁人就好……

皇上做媒1

静寂的午间,蝉儿噪声阵阵。

大铎王朝皇宫之内,一身朝服的林励正在忐忑地转悠着。

是福?是祸?

皇上素来不喜单独召见臣子,今日却独独唤自己过来内室“冰幽居”,却是为何?

“相国大人,皇上在这里等您呢。“穿着紫­色­衣服的老太监忽然出现在身后,笑得像一朵大掬花,径自穿花拂柳,将林励引进一

间屋前浓荫蔽日,更有大白玉石砌成长条取其清幽之气,是以外面虽是烈日炎炎,房内却是倍感舒适。

——果然应了“冰幽”之名。

林励不知皇上召见自己所为何事,胸内一直忐忑,直至进了房,房内一­色­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御座

之上,一名模样清俊沉稳,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五六,鬓边却些微有些花白的身着紫金龙袍男子,正闲闲地翻着一本书。

“微臣参见皇上。”林励已经猜到这次皇帝专程来请,必是有极其机密之事,不可外传,然而他想破脑袋,却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事情。

“相国请起。”皇帝微微一笑,眼内­精­光乍现,“今次朕特意召爱卿过来,却是想要做个媒的。”

“做媒?”林励这下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是啊。”皇帝­唇­角微扬,眼内有着林励无法读懂的深意,“怎么,林爱卿不明朕的意思?”

“恕臣驽钝。”林励直通通地跪下了,觉得膝盖处的玉砖很凉,凉得他脑袋犯晕,自己确实有两儿一女没有错,只是最大的大女

儿也就才十一岁不到,这皇上做的是哪门子媒啊!

“爱卿请起。其实朕这个媒做的是有点儿早,不过为人父母总是容易焦急,这媒呢是宜早不宜迟,既然有这意思,便说出来,也

好早了了一桩心愿。”皇帝叹息一声,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朕呢,现在有两个儿子,素闻林府内的大小姐美貌如花,天真娇憨,有

意和爱卿结亲,却不知道林爱卿看不看得上朕这两个不成器的龙子啊?!”

皇上做媒2

林励彻底晕了,这……这……紫家眉儿尚且才十一岁,而且京都上下都知道她的恶名——甚么虐待下人啊,脾气火爆啊,甚么泼辣成

­性­啊,与二娘不睦啊,虽说都是传来传去的坊间传闻,不过空|­茓­不来风,传来传去,所有人也就信了,这大小姐年方十一岁就如此彪

悍,长大可想而知是个刁蛮恶­妇­。却不知道这位吾皇万岁,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线,非要选自己这个老大难女儿做儿媳­妇­?

“怎么,林爱卿想是看不上了。”

皇帝收敛了笑意,以手指上的翠玉扳指磕着紫藤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也是——我这大儿子呢,虽说是立了太子,然而

素来不大爱读书,又被母后宠惯了,想要文绉绉,却还挺难,想来与林府那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大小姐是有些衬不上……

“不不不不,皇上,您可别折煞臣了,臣……”林励又跪下了,心中实在是惶恐无比——他方才是被吓傻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这

个老大难出不了手的女儿竟然有人看上,而且还是皇上,所以彻底愣掉了,完全没有听进去这个“看不看得上”,而今忽然反应过来

,吓得屁滚尿流,只恨不得肝脑涂地,证明自己完全是看得上的,“臣那女儿骄横成­性­,加之又在家中被宠惯了,怕……只怕……有

违皇上的一片期望啊。”

“哪里话。朕说你家大小姐好,就自然是好的。”皇帝眼中森寒隐现,却很快转为和蔼可亲,“林爱卿,朕的二皇子呢,你也知

道,是侧妃所生,虽然坊间传闻模样长得还算过得去,然而脾气有些不大好,怕是因为他母妃早逝之故——唉,这两个龙子真是朕心

中的老大难,林爱卿,怎么,委屈你就随便挑一个吧。”说完,皇帝皱起眉头,似乎很是烦心。

林励越听越觉得惶恐,汗出如浆,战战兢兢地膝行向前,险些就没有抱着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

皇上指婚3

这皇上指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何况这位皇上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极深的帝王,为什么偏偏

就看中了他家这个老大难,基本上准备在娘家养一辈子的闺女!

他毕竟还是有几分清醒,忙磕了一个头道:“皇上的两位龙子都是顶拔尖儿的,微臣实在不敢作这个主……”

事实上,林励他也不是傻子,如果一样都是嫁皇子,那自然是要嫁太子啊,嫁给太子就是太子妃,以后不是皇后也差不离。即使

自家这位大小姐脾气不好,估计受不了什么宠,但是皇上指的婚,想必一个虚名还是能给的。

嫁给亲王可就难说喽,兄弟相争的事儿上下五千年还少么?但是基本上都是嫡长子占便宜,何况太子素有忠厚明达之名,虽说年

方十七,在朝野也有不小威望,如是高攀上这一门亲,也是眉儿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等到新帝即位皇次子最多也就是个闲散王爷,

沾花惹草是少不了的,也没能落下什么好去,按照眉儿那脾气,完儿了。

要嫁还是要嫁给太子。

只是这个意思,林励怎么敢说?

身为臣子还敢对皇子挑三拣四,不想活了。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林励一张儒雅斯文的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嘴角逸出微微冷笑。

他是何等样人,难道不知道这老狐狸心里想着什么。只是,他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林爱卿,”他发了话,“这样吧,既然你这当爹的做不了主,我这当爹的呢,也不好做主,这样,就让你家那位知书达礼的大

小姐自己挑一个,何如?”

“啊?!”林励脚一软,险些没有栽倒在地。

皇上,您未免也太说笑了吧……

我那女儿,那个炮仗,来挑皇子?

这事儿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觉得空中有很多大黄蜂在飞舞……

皇上指婚4

然而皇帝说到做到,没几日,便让两位皇子各交出了一幅“作品”,拿来交给林励,让林励拿去给眉儿看。

林励更是惶恐,捧着这两张薄薄的纸张,就好似捧着两块灼热的砖头,珍而重之地放在上好的木盒子里,犹豫了半天,还是不得

不拿到春园去。

此时还不到中午,然而眉儿的房内却是空荡荡的,一问侍女,侍女说大小姐带着大少爷玩儿去了。

就知道瞎玩!林励一脑门包,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儿嫁到皇家会怎么样,只得慌慌张张地跑到后院。

他有许久不来春园了,这次一看却大大地吃了一惊。

上回来的时候,春园里头藤蔓纠结,野草深处藏得下一个人,今日却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草坪都是一个高度,头顶没有一根

枯枝。

他有些微的呆住……难不成,春园新请了佣人?怎么也没有人来向他禀报。

老远却听见“一、二,一、二”的声音,林励远远地透过树丛一看,却看见眉儿带着小辰在练一种很是奇怪的“招式”。

像是打拳,却又不全似,有个动作好似蹲马步,却又很快站了起来,有些地方又有些像女子跳舞,只是更刚劲些,他自诩学识满

天下,却还真没见过这一套把戏。

眉儿眼尖,一下子看见有人在草丛里张望,忙厉声叫道:“谁在那里偷看,给我出来!”

林励觉得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慢慢地走出树丛,打了个哈哈道:“眉儿啊,是爹,你带着小辰在这儿作甚呀?”

眉儿心一惊——这家伙在这里蹲了多久了,难道刚才全被他看去了?唉,怎么解释这现代的一套健美­操­呢?

她见到小辰天生身体孱弱,想怎么样才能够增强他的抵抗力,因此除了吩咐侍女们每天清洗房间,将窗户打开通风以外,还在早

晨带着小辰跑步。然而小辰毕竟体质太差,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眉儿看得心疼,便让他先跟着自己练一套动作较为缓和的健美­操­。

皇上指婚5

前世她虽然长久生活在那个冰冷的研究机构里面,然而研究员们毕竟害怕这些超能力者体质太差,因此在研究机构里面特意建设了健

身房,更是将3D立体投影每隔一小时播放一次,依照爱纱的智商,自然是一学就会。只是那个时候憋在漆黑冰冷的室内,到底没有现

在在和暖的阳光下和青草的清香之中舒服。

这几天看着小辰的脸­色­越来越好,她心底欣喜溢于言表。

“哦,爹爹,眉儿是带着小辰在活动活动筋骨呢。”眉儿想要引开话题——她知道自己这个父亲虽然在女人问题上有些糊涂,然

而其他事情上还是清楚得很,博学广记更是没得话说,万一一个不小心惹得他怀疑可就糟了。

自己现在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一定先要将他哄开心才行。

林励听出这话中的敷衍之意,暗自疑惑:眉儿也不见怎么出门,怎么最近似乎变了一个人似地,不但说话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种小

大人的口吻,还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把戏,而这春园似乎也有些古怪——也罢,也罢,这些都是小事,皇上指婚这才是天大的事,便招

招手道:“眉儿,你过来一下,爹爹有事跟你说。”

眉儿老大不愿意地嘟起嘴道:“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啊,眉儿正玩得高兴呢。”

林励想这等事儿哪里能在外面说起,丫鬟婆子们的舌头那是要多长有多长,连忙哄着眉儿道:“乖眉儿,你过来,爹爹有好事要

告诉你。”

“什么好事啊……”眉儿心中嘀咕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不容易把小辰好好地安顿在太阳光最温暖的地方,让他安心不要动,眉儿才老大不情愿地跟在林励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阴­凉,带着久远的一种芬芳,眉儿平日最喜欢在这里品上一壶茗茶,翻着这些发黄故旧的纸,消磨时光,这种感觉,很是

舒适……

父女对峙1

虽然也有人疑惑小姐年纪小小怎么认得这么多的字,眉儿却说自己只是看画册上的人儿罢了。

林励反手将门一关,眉儿自如地靠在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湘妃竹帘下的一张小小的鹅黄|­色­贵妃软榻上,蜷缩着膝盖,舒舒服服地

问:“什么事啊,爹爹?”

林励一眼就看出眉儿对这间书房熟悉无比——这间书房乃是自己刚与梓芬成婚之时,两人深夜伴读,红袖暖香,好不温馨,只是

俱往矣!

然而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难道自己这个头大的女儿,竟然看过了这里所有的书?

林励原本不粗心,不然也混不到这样的位置,他抬眼瞥了一眼书架,这书架自己无比熟悉,都是当年自己一一阅读过的……

这一看他就不免心一惊——那些原本Сhā得整整齐齐的书,虽说现在也并不乱,然而他依旧能够发现有些细微的差别,一些书原本

正立着,此时却斜倚在架子上,更有几本书横摊在每一层的上方,这些从前是绝对没有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这个女儿读的?

他心中立刻疑问连连,同时也对这个恶名远播的大小姐有了些新的认识。

眉儿一看不好,似乎自己读书的习惯已经被这个爹爹察觉了,心中急速地转动着主意。

自己势必要装傻充愣到底,不但可以在这个时代生活得舒舒服服,而且也可以先让对手轻敌,在恰当的时候,给以致命一击……

她深深明白越是表现得比别人都聪明的人,越是傻。

她才不要做这样的傻子。

之前自己那次为了令林励出丑,无意中说了些中医粗浅的原理,已经让老谋深算的林励觉得不对劲,之后几次旁敲侧击,自己连

忙装傻,说是一个给小辰看病的郎中教的,自己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接着又撒了几句泼,只弄得林励也心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

了,那些话怎么可能是十一岁的女儿说出来的?

父女对峙2

林励虽然并不完全相信,然而与其要他相信自己这个粗鲁野蛮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读完了整个书架上的书,他宁可相信她是瞎猫遇见死

耗子,随便说说而已。

要知道,这些书可是自己头悬梁,锥刺骨,虽没有凿壁偷光,也曾费尽心神,直到近三十岁才基本读完的,都已经算是奇才了。

眉儿才十一岁……

眉儿见林励转动着眼珠,忙冲向窗台,嘻嘻笑着道:“爹爹,这书很是有用,你看,这上的花盆原本不稳,将书垫在下面,就稳

当了许多——而且,小辰也很喜欢跟眉儿一起看谁能够把书叠得更高些——啊对了!爹爹,你那本比石头还大的《啥啥全书》,垒在

最下面,眉儿每次都赢呢!”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那《四库全书》,自己最近老是翻阅的,原本在书架最内侧,现在却跑到了外围,林励肯定一眼就看到了,只有自己先扯谎。

林励登时疑虑顿消,叹了口气:“眉儿啊,书可是圣贤之物,爹爹十分宝贝,你虽是不懂事,可也不得这样轻慢啊。”

眉儿敷衍地应了几声,圣贤之物?也没见你这个读了圣贤之物的人­干­出什么圣贤的事情来。她很想问一句:“爹爹,圣贤教你始

乱终弃?圣贤教你遗弃发妻?圣贤教你将温泉给妾室,却让大女儿洗冰冷的水?”

不过她自然不会那么傻,若是她这样问了,林励只会说,那是神圣的爱情。

爱情啊!有多少肮脏勾当借你的名而行!

“啊,对了,眉儿,今日爹爹过来,发现这春园,似乎是换了一个模样。”林励心中疑窦丛生,“难不成是眉儿请了新佣人?为

什么也不告诉爹爹一声?”

眉儿心中暗笑,窃喜这是一个大好的赚一笔的机会,表面上却苦着小脸道:“是啊爹爹,前些日子小辰绊倒在野草中险些出不来

了,眉儿也只得让李妈花银子叫了一大帮人过来清扫园子——只是眉儿手上没有零用钱,这不,只得将娘亲留下来的玛瑙簪子给当了

十五两银子,付了清扫费。”

父女对峙3

林励心疼道:“眉儿啊,你要是没钱可以同爹爹说,那玛瑙簪子岂止十五两银子?!唉,都是爹爹不好,没有关心春园的事,下次爹

爹就多招些人手过来,也不用你再去当娘亲留下来的东西。”

“可是人多了眉儿好烦。”眉儿嘟起小嘴。

“那……”林励挑起眉毛。

“要不爹爹专门给眉儿一份银两,拿来请短工吧。”眉儿心中暗笑。

林励思前想后,觉得这么说也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好,爹爹就给你一个月三十两银子拿来请短工打扫园子,另外眉儿,你去

把娘亲留下的簪子赎回来吧。”说完,林励便招手道:“李妈,一会儿去管家那里开张银票,一百两。”

一百两!

眉儿心都跳了,心知这是自己的第一桶金!

她假装镇静道:“爹爹,你到底有什么情要和眉儿说?”

林励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道:“眉儿,皇上今日召见爹爹,言说希望你入宫一事……”

“入宫?”眉儿眼睛都瞪大了——不会吧,自己只是个十一岁的幼女啊,难道这皇帝就这么老­色­鬼,连十一岁的幼女也不放过?

林励却没察觉女儿的想法,道:“是啊,皇上希望你嫁给两位皇子之一,却并不明示是太子亦或是二皇子,爹爹也不敢考量圣意

——你长年生活在府内,大抵不知道宫内情况,爹爹就过来同你说一声……”

眉儿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原来不是嫁给老皇帝,是嫁给皇帝的儿子。

可是这娃娃亲定的未免也太早了。眉儿有些气馁,自己刚刚还在想只要不嫁人就好,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看来这下堂妻的命,是躲也躲不过的,对方还是皇子,那更有了挑三拣四的理由了。

“爹爹你深得圣眷,你跟眉儿说说大皇子和二皇子是甚么样的人吧。”眉儿面上不动声­色­,她飞速地转动念头,很快打定了主意

——就由得他们挑吧!

选谁当相公1

在父亲的详细介绍下,眉儿了解了这两位“准未婚夫”的详细资料。

如今的大铎王朝,总共有两位皇子。

大皇子是皇后所生,皇后家世显赫,在朝中素有威望,仅仅育有一子,即太子萧楠。

萧楠现今十七岁,虽说很得皇上皇后宠爱,个­性­却还算敦厚老实,识得大体。只是才华各方面也中规中矩,不算突出,读书呢更

不是心头好,吟诗弄画甚么的估计也缺缺。然而他喜欢呼朋引伴,出游打猎,豪气­干­云,在京都王孙公子之中也算很有威望,目前有

两位侍妾,却还没有正妃,京都臣子中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在虎视眈眈,或是明示或是暗通,可是皇帝却没有对任何朝臣抛出绣球,

只独独选中了林府的野蛮大小姐林眉儿。

二皇子萧榭是已故的丽妃所生,今年不到十六,丽妃传闻中是个惊鸿一瞥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是身子不大好,生下萧榭不久就

过世了,然而皇后贤德无比,竟然对萧榭视如己出,吃穿用度各方面与太子萧楠无异,因此萧榭才华出众,在朝中几次拔得头筹。只

是……萧榭­性­格据传比较­阴­沉,而且也许是因为年少丧母之痛,对男女之事看得比较淡,据说年纪虽小,在京都各大花舫柳榭之中已

经享有盛名,加之萧榭据说长的俊美无俦,凡是女子见了他很难有不动心的,而他却只在乎一夕之欢,至今为止还未带过任何女子回

宫,饶是如此,皇上已经多次薄怒,想必也是应该到了给萧榭纳一位正妃的时候了。

眉儿听父亲这样分析了一番,心中不禁价是叫苦连天,这两个可是不好选啊,一个是大木头一个是花心大萝卜。

看来不是闷死就是被气死,这皇帝跟自己平素无冤无仇的,­干­嘛害自己啊。

然而她也有了自己计较。

父亲肯定是希望自己嫁给太子的,从他介绍太子的时候那眼睛闪耀的光芒就能看出来,嫁给太子飞黄腾达自然能够将孟梦那个狗

仗人势的二姨娘给气死。一想到孟梦那气歪了的脸眉儿就觉得比三伏天喝雪碧还爽个几分。

选谁当相公2

但是自己可不要忘了,自己是个下堂妻的命,会被休的。被太子休了,这真是要多惨有多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了天下最大的笑

柄,估计孟梦因此会大笑三天三夜。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嫁。

然而怎么才能够谁也不嫁呢?违逆皇帝老儿,脑袋还要不要了?

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谁不想娶就选谁,如果对方硬是要娶,就逼得对方娶不成。

一打二骂三撒泼,哼哼,看谁要。

眉儿思虑完毕,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父亲:“爹爹,可是只听您说,眉儿也不知道谁好谁不好啊,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眉儿总是想看看未来的相公是个什么样子。”

林励一惊,心想皇帝的儿子你以为是谁啊,想看就看,况且看了又怎样,你们这样的小女孩儿一看肯定就看中二皇子那样的美少

年——二皇子自己可是见过几回的,虽然年纪尚小,那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之象可不输于任何翩翩佳公子,眉儿一见还有不被迷惑的么

?可是嫁人嫁的不是一张皮,太子虽说长相才华稍逊,可是人家是未来的皇帝啊,弄得好自己就成了皇后的爹,那可是权倾天下。二

皇子再怎么也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嫁给他没甚么大出息,何况又爱串花街柳巷,声名大大的不好。

想着他连忙附耳在眉儿耳侧道:“眉儿,二皇子这样的男子靠不住,不适合当夫君,听爹爹的,没有错。”

嘁,谁靠不住,谁不适合当夫君啊,你自己一ρi股没擦­干­净,还说别人呢……眉儿腹内暗暗讥讽着,却浮起一个可爱至极的笑容

,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可是爹爹,眉儿也不知道两位皇子对眉儿看法如何,万一人家无意,这实在不好做决定啊。”

林励这才想起自己袖中还有两封信笺,忙掏出来道:“眉儿你看,这是两位皇子给你的信,你看看再作计较吧。”

“你看过了么爹爹?”眉儿非常警惕地看了林励一眼。

选谁当相公3

这可不是等闲之事,要严防自己这位爹爹搞鬼。特别是爹爹现在一心想把自己嫁给太子巩固自家实力,可得小心从事。

林励擦了擦汗,感觉到女儿话里的敌意:“没有,爹爹不敢,眉儿你自己看吧,爹爹一会儿过来找你……”

其实他本来也想看看,但是最终还是不敢偷看皇上拿来的东西——对于皇上,他到底是不大信得过……

眉儿见林励的身影远去,才仔细地拆开第一封信,信封是正黄|­色­的,上面以朱­色­描绘着一尾小龙,应当就是那个太子萧楠的了。

信封里面香气扑鼻,呛得眉儿差点打了个大喷嚏,薄薄光润的信纸上写着一首诗,书法勉强也只能说马马虎虎、不过不失,看起

来似乎写得很­精­心,然而仍不免流于平庸。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这不是那首著名的泡MM诗《关雎》么?原来这个架空的时代也有《诗经》啊——也是,眉儿在爹爹的书架上看见许多书都是在自

己的时代古时出现过的书,看来不同的时空也可能有一样的文化,很奇妙呢。

这些且先不说,光说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她读到这首诗就很反感。脑子里可没有想甚么郎情妾意的爱情故事,只想到了一个流着

口水的猥琐男看着美女发花痴的神情。

“好逑”只不过是因为“窈窕”,真浅薄啊。

她从来认为,一见钟情只是肾上腺素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会欣赏美丽的人,只是爱情和一生

相伴是长久的事情,岂能因为表象声­色­就迷恋不已呢?这世上光有外貌缺乏人品的人,太多了……

眉儿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个大皇子,见都没见过自己,可能只是听闻自己相貌美丽,只凭三言两语就写了这么­肉­麻的诗

句,她有些看不起。

眼光不耐烦地向下移去……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笔之。”

……噗!

眉儿不由得喷了出来,幸而自己没有在喝水,不然可就噎住了。

这位白目的大皇子,竟然将“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的芼(mào)字,写成了“笔”。

鸳鸯和凤凰1

大礼不辞小让,细节决定成败,这一下眉儿更是鄙视了,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心:绝对不能按照爹爹的意思与这个大皇子订婚。

倒不是光只为了这个大皇子写白字的缘故——没有文化也不是什么大错嘛,自己又不是他老爹老妈,管它那么多作甚。只是一个

胸中没有才学的男子,很可能就会贪图自己相貌美丽而娶自己进宫,这样她的全盘计划岂不是都栽了?

她原本是想以粗俗无礼来吓跑皇子们,岂知这个大皇子看起来对女子是否粗俗无礼完全不在乎——自己原本就是个写白字的,岂

会对女子的德行要求很高呢?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个细节就能够看清一个人很多根本的品质。

眉儿丧气地摇了摇头,抽出了第二封信——这个信封更加令她连连叹息,差一点就要高呼世风日下:

花哨无比的红­色­嵌着绿­色­,就像年画儿,或者花街柳巷的颜­色­,俗艳得刺眼,倒像是喜帖。几朵硕大的花朵开在右下角,作出迎

风摇摆之状,更有一对肥肥胖胖的鸳鸯在左下角凫水,不对,这鸳鸯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雄鸳鸯一副孤傲无比的神情,身上的羽毛光彩照人,根根竖立,头上的翎毛也花枝招展地开着,就差没在自己脸上写着花心

二字;雌鸳鸯则是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躲在雄鸳鸯的后面,一身灰扑扑的羽毛,一脸惊慌之状,屁颠屁颠地跟着,生怕自己的鸳相

公抛弃自己。

看着这对鸳鸯,眉儿不怒反笑,这个信封想来是二皇子亲自挑选的,哈哈哈,这个二皇子还真有点儿意思。

这不是,分明嘲笑自己么?

倒要看看里面写的是甚么诗……

怀着略略带着期待的心情,她拆开了信封,里面却不是什么情诗,而是一幅画儿。

她展开画纸,薄透的宣纸上­精­心描绘的是一只白描凤凰!

那凤凰甚是美丽,凤冠凤羽都描绘得根根细致,端的是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鸳鸯和凤凰2

尽管只有黑白二­色­,并未使用颜料,那凤凰已经颇具富丽气魄,似乎每一根羽毛上都流光溢彩,不可方物。似乎还能听见凤鸣如箫笙

声声高亢。

一眼看去,便有一种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的气势!

“这位二皇子真的如同传说中一样聪颖啊……”眉儿低叹一声,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够有如此深厚的绘画功底,而且这

幅凤凰最成功的地方并不是那随意挥洒的绘画技巧,而是在一笔一锋之中暗藏的锋锐和王者气势!

——这个二皇子,不简单啊,虽然他为了避免太过招摇而不使用颜料,只是寥寥数笔,却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煌煌气势,可见一

斑,与此相比,那位­精­心雕琢却写了白字的大皇子……她真有点同情了,也不知是同情太子无才,还是同情才华横溢却注定当不了皇

帝的二皇子。

她再次向这幅凤凰瞄了一眼,忽然心中升起一种很是不对劲的感觉。

——对了,自己光顾着欣赏这幅画,却没想到一件很矛盾的事情——这信封上夫尊妻卑的鸳鸯明摆着是嘲讽自己的,可是为何又

要在信内画上这么一只美丽的凤凰?凤凰一向在民间是赞颂尊贵女­性­的,这怎么说也是拍自己的马屁。

难道鸳鸯的言下之意是自己领悟错了么?

她蹙了蹙眉,一定有机关,是自己没看清楚的。

再次向画上细细看去,她嘴角一抿,便发现了关窍。

这画所用的墨,竟然似乎是两种深浅浓淡不同的!

——原来如此!

眉儿几乎要窃笑出声,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毒舌”的二皇子,简直和自己有的一拼啊!

她将画儿迎风哗地一声展开,对着骄阳一扫过去,便见到那淡墨描绘的凤凰的冠冕,长喙,鱼尾、鹳嗓鸳思,龙纹、龟背、燕颌

全都不见了!

只剩浓墨寥寥涂抹的呆滞眼神和肥胖身躯,还有一个短短的尾巴!

原来,这画儿真实描绘的,竟是一只老母­鸡­!

鸳鸯和凤凰3

“白描”凤凰,老母­鸡­!

“拔毛”凤凰,不如­鸡­!

这二皇子,真TMD毒舌加腹黑啊!!!

眉儿狠狠地朝着桌腿踢了一脚,虽然这画儿令她心定了许多,却毕竟还是有些少女心­性­,这般拐弯抹角却毫不留情的讽刺,总是

令她有些郁闷。

好,二皇子殿下,我倒看看你和我谁是拔毛凤凰,谁不如­鸡­!

她决心已定,便将两封信都妥帖地塞回信封之中,又将信封藏好了,走出屋外,唤了一声:“爹爹。”

林励正在外面心绪百转千回,一听女儿呼唤,赶忙转过身,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眉儿看完了?怎么说?”

“哎呀,爹爹,你问得好直白,人家不好意思啦~”虽说眉儿心底完全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更加可以说是胸有成竹,然而还是要装

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来,怎么说林励这个做爹爹的,也不好意思逼迫一个害羞的大小姐。

“哎呀眉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皇上赐婚,可是天大的造化,我林家光耀门楣就看你的了,快跟爹爹说说有什么想法?太子的信

是不是很打动人?”林励搓着双手,颧骨上显现一种奇异的红­色­。

眉儿暗笑,委屈地道:“眉儿不愿嫁与太子。”

“为何?”林励登时觉得自己坐在一个水中的大竹篮里,急吼吼地问。

“哎呀,爹爹你就别问啦,总之,眉儿一看到二皇子的信,就芳心暗许了,此生此世,眉儿是认定二皇子了,非二皇子不嫁!”

眉儿装出一副花痴到极点的模样,差点就没滴下几滴口水,自己也觉得一阵恶心,“爹爹,你回去禀报皇上吧,眉儿要嫁给二皇子,

请二皇子快来提亲!”

林励暗叫不好,早闻二皇子萧榭花名在外,看来是在信里面使了什么手段让眉儿一看就芳心大动了,这二皇子着实厉害!

可是自己原本不是此意啊,他试探着拢住眉儿的肩膀,软语道:“眉儿,要不然咱们再考虑考虑?”

鸳鸯和凤凰4

“太子对你是一片真情,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林励继续游说。

“不考虑了!”眉儿憋了一口气,顺势,圆滚滚的眼泪从大大的眼睛中坠下,顷刻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上就皱成了一团,“爹爹

就是不会为眉儿的幸福着想……爹爹,眉儿已经决定了,这辈子不是二皇子萧榭就不嫁了!二皇子聪明盖世,是眉儿的理想夫婿,其

他人比起二皇子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求爹爹成全!不然,眉儿就出家当尼姑去!”撂下狠话,随之大哭,林励说什么

也不理睬。

“诶,别~~~~”林励差点疯了,自己计划好的算盘,怎么这女儿就是不听呢?不过他素来知道眉儿就有个倔强脾气,决定了的事

情就很难改变,这一点,跟她娘一样!

嗐,气死我了!

林励毫无办法,只得安慰了半天眉儿,然后带着眉儿“非二皇子不嫁”的狠话,懊丧无比地回了秋园。

一路上还在打着算盘,这个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虽说自己和梦儿还有一个女儿,然而现在才两岁,估计再过个十二三年太子妃

的位置早被占去,自己也不知那个时候还是否有今天的大权在握。

真是发愁啊!

这厢,孟梦发愁的程度却一点儿也不比林励少。

她的耳报神早就传来了消息,皇上竟然想要那个小瘟神嫁给二位皇子之一,这消息不啻于是天打雷劈,将她花一般的容颜都深深

憔悴了几分。

“容妈,你说这该怎么办呢?这小瘟神要是竟然当了太子妃……我,我还在林府里怎么待下去啊?那小瘟神明摆着是冲着我来的

,难道以后就真的要被她踩在脚下了么?真是不甘心……“­阴­暗的房间中,孟梦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二夫人,您先别着急,话说这只是个提议,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你说大小姐这样的个­性­和名声,皇子真的能看上她么?”

后妈吃瘪1

容妈又低头附耳道,“二夫人,实在不行,就让大小姐去嫁给二皇子吧,二皇子不是皇后亲生的,以后想必也没什么出息,就算大小

姐嫁给了他也未必能风光多久,不是说二皇子风流成­性­,眠花宿柳么?大小姐那个脾气,还不是嫁过去几天就被冷落?说不定还会被

休弃。二夫人,这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依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孟梦又打起了几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光芒。

“相公……”红烛帐暖,孟梦穿了桃红­色­苏绣缎衫子,这衫子胸开得极低,她还松开了第一颗纽子,端的是春光乍现。

“嗯?”林励满腔都是烦恼,对这样的尤物都有些视而不见。

“梦儿听说,皇上想要给皇子指婚,找到了相公?”孟梦软糯糯地依靠进了林励的臂膀。

林励一想便烦,喉咙里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

“相公愿不愿意听一听梦儿的建议?”孟梦以指尖轻抚着林励的脖颈,声音如蛛丝一般柔软。

“唉,你说吧。”林励心中一团乱麻也似,连梦儿都要来掺和,­妇­道人家就不能正正经经地绣花弹琴么,这些事情哪里是好相与

的。

孟梦心中打着小算盘,没注意林励的表情,兀自道:“依梦儿之见,眉儿嫁与太子,怕不是很妥当……”

“为何?”林励被说中最敏感的心头恨,声音没注意就大了许多。

孟梦缓缓道:“相公你先不要着急,眉儿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做太子妃是有些难为她了,万一她一个出语不慎惹怒了太子殿下

,那我们林家就全……”

“­妇­道人家之见!”林励第一次怒气冲冲地打断爱妾的话,“你懂什么?你可知道我林家现在虽是大权在握,但急需要一桩姻缘

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眉儿就算有再多毛病,总是我林励的亲女儿,能差到哪里去?何况她娘的娘家也非一般人,能给予多大的助益你

根本就不明白,你不要把她看得太扁了,我倒觉得她配太子是绰绰有余!”

后妈吃瘪2

孟梦心中气苦,但她一向很懂事——明知道在这府里,林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再怎样,她也会有分寸的。

“相公,抱歉……都是梦儿多嘴了。”她娇怯怯地垂下眼帘,一副可怜可爱之态,“以后梦儿再也不会随便Сhā嘴相公的事情,梦

儿一个­妇­道人家,其实也只是想帮相公分忧而已啊。”

林励叹了口气,揽住她柔弱的肩膀道:“梦儿,你一片好心为夫都知道,只是这些事情水太深,你就不要管了,省得心烦。”

然而内心深处他已经下了决定,以后这些大事,万万不能让梦儿知道了,­妇­道人家,搞糟了什么事情可是身家­性­命攸关的。

远远的春园里,眉儿正和小辰一起用晚饭,李妈坐在下首,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豆腐鱼汤的香气飘散在夜­色­中,一对如花的姐弟笑颜暖暖的。

李妈不由得擦了下眼泪,要是大夫人看见,该多高兴啊……小姐真的变了,不但关心弟弟也懂事了,这个春园,也是因为小姐而

重新焕发了光彩。

“姐姐,今天你怎么了,有心事么?”小辰将手上的汤匙放下,静静地凝视着姐姐,今天姐姐吃得特别少,眼睛总是盯着空中某

一个虚无的点,好几次差一点把鱼刺吃了进去,多亏自己出声提醒。

“哦,没什么。”眉儿好不容易转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原本自己的计划都想得好好的,可还是不由自主

地想要见见那个人……

不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严厉地警告自己,不管自己是因为不服输,还是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都绝对不能对一个男子感

兴趣,何况,那个人还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

小辰拉住眉儿的手:“姐姐有甚么事情,可一定要和小辰说。”

眉儿摇了摇头:“姐姐没事的。”

眼睛不禁看向秋园的方向,这一次,孟梦要急得跳墙了吧。

佻达少年1

洗菜的张妈就是孟梦在春园的内线,她以为自己不知道么?

自己故意装聋作哑,无非是为了配合她演上一出戏,她想让孟梦看什么,只需演给张妈看便可,多轻松。

所以她对待张妈一向比对待其他人严苛些,动不动就责骂几句,就是为了让张妈在孟梦面前说上一大堆坏话,令她轻敌。

自己特意乘张妈在井边洗菜的时机,在园子里找个话头和李妈闲谈,将这个事情放风出去,一定抢在爹爹回秋园之前传到孟梦耳

朵里面去。

当时看见张妈脸­色­一变,她暗自好笑。

孟梦一定在父亲面前吹了枕边风了,只是看今天爹爹这个表情,说不定没有好声气对她呢。她知道爹爹虽然迷恋女­色­,却从根本

上来说是个狡猾­精­明的角­色­,这么一来,肯定会对孟梦有所忌惮。

嘴角不禁弯起一个笑容,自己故意声泪俱下,将林励给惹急了……怕也是会咬人的。

————————

皇宫。

一间陈设繁复华丽,颇显出佻达之气的内室之中。外面蝉鸣声声,这内室却是­阴­凉芳香,靡靡动人。

“殿下,江公子来了。”一声通传,那原本舒舒服服地将长腿搁在象牙边小几上的英俊少年纯黑眼眸中闪过一丝欣慰,薄­唇­轻启

,“快请。”

不久,一个看样子也只有十六七岁,却已经身材颇为高大的赤袍少年风风火火地大步跨了进来,见起先那英俊少年凤眸微眯,黑

发散在贵妃榻之侧,一身暗花的玄黑­色­袍子松松垮垮地套着,露出白皙锁骨,舒舒服服地饮着一杯加冰的蔷薇­色­薄酒,那酒液的颜­色­

衬得他的皮肤更为白皙动人,赤­色­袍子少年不甘心地咂咂嘴:“萧榭,就你他妈的会享受。”

“阿云,听说你刚升了六品少将,却怎么一点儿臣子的风度也没有啊。”那英俊少年戏谑道,“怪不得如花坊里面的姑娘都说江

公子豪气­干­云,就是少点情趣。”

佻达少年2

“那是,如花坊里的姑娘还说萧二公子风流倜傥,温柔似水,行动处如花照人,又懂得答情解意,端的是风月一把好手啊!”江凌云

——也就是那个赤袍粗豪少年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取过事先设在桌上的酒盅,大口倒进喉中,咕噜咕噜几声,似乎喝得很是爽气,面

­色­也好看了几分,“哎呀,萧榭,好酒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好酒?怎么我江家枉为护国大将军府上,就连这样好酒的毛也见不

到一根?”

萧榭薄­唇­挑起一个风流的笑容,拍拍江凌云的肩膀,平静无比地道:“凌云,酒是不长毛的,老母­鸡­才长。”

江凌云被这个其冷无比的笑话给怔住了,一口酒卡在喉中,半晌才顺过气来,拍了半天胸脯:“我说萧榭啊,你有的时候说起话

来,连阎王爷爷都能被你气活了。”

“你不是说我乃风月中一把好手么?恐怕阎王爷爷对我没有兴趣,孟婆­奶­­奶­若是春心未老,倒是有几分可能吧。”萧榭眼角弯弯

,不以为意,似乎完全当这句话是夸奖,得意无比地又翘起修长挺直的腿,晃了晃脚尖,“良辰美景——青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

…”

这两位少年,便是当今大铎王朝的两位最富盛名的公子爷。

萧榭,便是那位据说流连于花街柳巷,俊逸无比却也花心得恶名昭著的二皇子了,瞧他这模样,眉鬓斜飞,如黛青远山,修长挺

直鼻梁玉雕般完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嘴角更是无时无刻不含着一个如同带露花苞的笑容,真是叫人想要尝一口——鉴定完毕,

确实有花心的本钱!

而这位满口不大­干­净却又爽直得可爱的阳光豪气少年呢,则是当朝神威凛凛的护国大将军江海平的宝贝儿子——江凌云。这位江

凌云虽说并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却豪气活力四­射­,眉眼浓墨泼染也似,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因而也是位享有盛名的佳公子。

佻达少年3

这两个人从小不记得是为什么就不打不相识,十年的友情,端的是一对狐朋狗友——当然,江凌云自诩为萧榭的“良师益友”,动不

动就叫他“乖徒儿”!

自然,萧榭应不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这位“乖徒儿”无时无地都会抢了自己的风头,上次在如花坊里,自己百步穿杨,惹来众美人啧啧赞叹,可这位“乖徒儿”

只是噙着薄薄的浅笑,随手弹了手破曲子,众姑娘尤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雪儿姑娘就都陶醉了,再也没看自己一眼。

哎呀!真是既生云,何生榭!

“我说,”江凌云将思绪转了回来,附耳在萧榭洁白犹如贝壳一般的耳垂边轻声道——那耳垂之上还戴着一小颗如血一般妖娆艳

红的宝石,真是邪魅得很,“你这样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儿,小心你父皇老头儿终于发飙。”

萧二公子虽说并未以皇子身份去流连花街柳巷,然而皇帝老儿耳目众多,岂会不知道。

“发飙?”萧榭的笑容增添了几分自嘲和肃杀,“不,他不会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就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尤其是我那

位……母仪天下、仁善无比的母后啊……”

他说完这句话,眉宇间添染了秋­色­寒鸦也似的凝重,也不再说什么,一气饮尽杯中酒,那酒似乎是有些烈度,登时他白皙的面颊

上泛出薄薄的红­色­,更是动人心魄。

江凌云叹了口气:“那也是……你现在这地位啊,着实尴尬,上前一步呢,似乎就显得有夺嫡之心了……”说着说着,他也有些

郁闷,“只是你再这样玩下去,小心有一天会终于露出破绽啊。”

萧二公子日日眠花宿柳的名声传扬整个京都,甚至不少美貌青楼女子都私下里打探萧二公子今夜要去哪家,以便守株待俊郎——

可惜她们后来都失望了,因为萧公子即使点了她们,也就是聊聊天,弹弹琴,绝对不沾她们半点身,连小指头都不碰。

这样一来,小心哪天穿帮哦。

佻达少年4

“那就要靠你这个良师益友多多打点了。”萧榭眉宇间那抹凝重转瞬即逝,立刻恢复了一副潇洒风流的气­色­,挑起眉笑靥如花,还加

了些戏谑,“银子嘛,算我先欠你的,以后一并归还——”

“哈哈哈,名满天下的二皇子会没有银子?”江凌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指着屋角的一个玉堂富贵汝窑琉璃­色­宝镜

花瓶道,“这个破瓶子,至少也值三千两不止,我这样的半吊子水平都能看得出来。”

“我可没说我没有银子。”萧榭依旧懒洋洋地笑道,“只是我现在不能用。”

——倘若有大笔的金钱支出,皇后一定会怀疑这笔钱用来做了些甚么,眠花宿柳之类是用不了太多金钱的,皇后无非最怕自己—

—招兵买马……自己羽翼未丰,自然是要尽量低调从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凌云气得­干­瞪眼,“虽然我江家不缺银子,但是可要有利息的哦——啊对了,乖徒儿,难道你面对着

那么一­干­藕臂柳腰,雪颜朱­唇­的美女,就一点也没有……”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猥琐,勾了勾小指头,“~~~心动?”

萧榭莞尔一笑道:“我可不像你。”

“哎呀,你从小就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什么什么,我都能背出来了,可是这天下哪有你想找的那样

甚么——钟灵毓秀、慧心独具、不入俗流、飘然淡泊——的女子啊,我觉得啊,女人都一样,区别呢只在于有的胖有的瘦,有的丑有

的美,其他呢,无甚区别。”

“所以说你是个夯货。”他笃定地回答。

萧榭的笑容令江凌云有种想揍他的冲动,然而还是放下了手,恨恨道:“我倒是要看看,萧榭二殿下究竟会找个什么样的王妃!

说到王妃二字,萧榭的太阳|­茓­开始炸痛……

前些日子父皇跟他商量他的纳妃一事,还说林相国家里的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可人,貌美如花,是很适合的人选。

佻达少年5

他听了险些喷血三升。

别人骗得了,可骗不过萧榭,他常年在街市中招摇而过,耳目众多,岂能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小母老虎,在家辱骂佣人

,欺负姨娘,骄横跋扈,被评为京都中最可能嫁不出去的大小姐。

要知道,他萧榭二殿下,可是连续三年被评为京都里最有价无市的极品未婚公子啊!

这样的一个潇洒少年郎,缘何要指给凶悍恶婆娘!

苍天啊,大地啊……

于是他用尽嘲讽之能事,不但亲自找了一个恶俗无比的鸳鸯信封,还妙笔生花,画了一幅“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图,想那相府的

小姐应当自以为是到了极致,一看这么一副明嘲暗讽的画儿,一定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时撕了都有可能,然后坚决不嫁!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林相国带回来的话儿说,他家大小姐看了二殿下拿过去的“信物”之后,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涕泪横

流,当时就对二殿下情根深种,还哭着喊着此生非二殿下不嫁,不然就去当尼姑去!

萧榭在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不着边际过。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看来不但凶悍,而且愚蠢……

他喝了三大杯冰镇的酒酿才缓下了些心神,心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去看看那大小姐,在想方设法给她致命一击。

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很多人可能觉得,反正男人特别是像他这样尊贵的男子定然是三妻四妾,就算正夫人不合心意也无所谓,

大不了晾着呗,再找几个宠妾。

然而这可不是他要的生活。

在他梦里,很早很早以来,就经常梦见一个娇俏的身影,那个身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提着一盏水灯,忽隐忽现,他看不清楚她

的容颜,却隐隐觉得那就是自己所等的人,三生石上,已经等待了她那么多年。

不找到她,他是不会罢手的。

若是找不到她,此生就不娶罢。

同仇敌忾1

既然自己不可能爱上别人,又何必三妻四妾,浪费那些女子的青春呢?这位大小姐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何必将一辈子浪费在一个根

本不可能爱她的男子身上?

他要去打消她这个念头……

这也就是他今日特意将江凌云叫来的原因——自己这个损友一腔热血,又冲动好事,利用他一回在好不过了,哈哈。

“怎么了,有甚么好叹气的?“江凌云看萧榭一脸颓丧之­色­,不禁有些奇怪。

“阿云啊,父皇前日跟我说,要将林相国家的大小姐指婚给我。“萧榭蹙了蹙眉头,一说起来更郁闷了,”而且那大小姐看了我

的书信之后,已经是答应了。”

“啊???!就是那个京都最有名的恶婆娘啊!”江凌云一听见就瞪圆了眼睛,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这简直是今年本公子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情了!我们堂堂的一品佳公子,有才有貌的二殿下,竟然要娶一个凶悍恶婆娘进门

……哈哈哈,乖徒儿,你这下半辈子不好过啊!”

萧榭以手支颐道:“阿云,你别笑话我了,我是坚决不会娶的,不然我就……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他下了这个狠口,心中也不禁好笑,那个大小姐死乞白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不然就去做尼姑,自己却说要是娶了就要做和尚,

哈哈……

“唉,那也是,兄弟也不能看你跳入这个火坑啊,何况你要是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以后跟兄弟见面怕都难如登天,更别说串花

街柳巷了。”江凌云想一想,也不禁很是同情,又道,“不过那个恶婆娘不是才十二岁么,也要过个几年才能出阁吧?不如我们兄弟

两就在这几年间将京都的花街柳巷转个遍,也不枉少年一场,是不是?”

萧榭长叹了一声:“可是父皇的意思是很急迫了,大约年后就要考虑大婚一事。”

这当然是他编的,为的就是激起江凌云同仇敌忾之心。

同仇敌忾2

“啊?!也太急了吧,你说你父皇这爹是怎么当的……十二岁还没发育呢,叫女人吗……一块平板,摸都没什么好摸的……”江凌云

又开始胡扯,终于被萧榭凝重的声音打断:“阿云,只求你帮我一个忙!”

“啊?你不会要我帮你娶了这个母老虎吧,我才不要!”江凌云条件反­射­地跳将起来,似乎那母老虎就在前面虎视眈眈。

萧榭心中好笑,却装成一副忧愁之态:“兄弟怎么可能这样不够义气,何况林相国一心就想把大小姐送入宫,想必是不愿意嫁给

你的。”

“哼,这样的母老虎谁要谁倒霉……”江凌云想想也是,叨咕着,在萧榭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说吧!兄弟赴汤蹈火在

所不辞,只要不用娶那个恶婆娘,什么忙兄弟都愿意帮!”

萧榭道:“我想麻烦阿云你去林府一趟。”

“去那­干­嘛?”江凌云不解。

“你装作是我,去将那个大小姐好好惊吓一番……”萧榭还没说完,江凌云就打断了,“那你自己­干­么不去?”

“唉,我也想去,只是我不如你阿云这样豪气­干­云,怕是会落在那大小姐的风头之下啊。”萧榭叹了口气,“我呢,会和你一道

去的,但是我不出面,我观察一下那位大小姐究竟是怎样人物,也好想对策。”

江凌云想了想也是:“但是要是林相国看见了怎么办,他可是认得你的。”

萧榭邪邪一笑:“所以我们要挑上朝的时候去呀!”

“哦,好啊。哼,看我怎么好好整整那个恶婆娘,还想当我徒儿的王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江凌云兀自碎碎念,说个不

住,忽然反应过来,瞪圆眼睛道,“原来,萧榭,你是怕你长的太过英俊,怕那大小姐一看就更舍不得你,非要嫁了,是不是?!你

是看我长得不如你俊俏,加上粗气得很,那大小姐一看见就不会那么迫切的要嫁,是不是?你个——你个——最毒萧榭心……”

棋局阡陌1

“哎呀,好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以防万一嘛,好了好了。”萧榭赶忙威逼利诱制止江凌云再说下去,“你这次事情办得好,

我专门请你去如花坊,找雪儿姑娘陪你喝酒!”

听到雪儿姑娘,江凌云立刻来劲了,斟酌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道:“哎呀,谁叫我们是兄弟嘛!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林府之内。

洁净的书房之中安安静静,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纵横阡陌的棋盘。

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度数。

眉儿披散着黑发,身着素净衣裳,洁白秀丽的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丝毫不见紧绷之­色­,反而焕发出

一种柔和的光晕。

对面的小辰清秀娇­嫩­的脸上却尽是紧张,额际甚至渗出了汗珠,他玉白可爱的手指拈着白子,一双黑葡萄似地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斟酌着下一步下到什么地方。

他从小不怎么出门,只是热爱围棋,这一年多来,姐姐就一直陪着他下棋。

然而奇怪的一件事情是——最开始,自己的棋艺还很一般,姐姐也只是刚刚好赢过他,而后来自己钻研了诸多棋谱,加之天资聪

颖,棋艺突飞猛进,却依然无法赢过姐姐!

甚至在前几天他一个人去寺院里,会晤了一位当代的棋圣大师显德大师,并只输给了他一子半之后,这次回来信心满满地与姐姐

对弈,却依然无法有胜过姐姐的把握!

如今,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互相挟制,战到了平手!

小辰心中暗暗佩服姐姐,也有些不解,难道是姐姐在自己钻研棋艺的同时,也在钻研棋谱?否则,为什么当自己棋艺很差的时候

,姐姐比自己强一点儿,而在现在依旧似乎比自己强一点儿?

小辰暗自在心中较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自己今天一定要战胜姐姐!这是男人的尊严!

眉儿依旧微微笑着,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深思的神­色­……

小辰,他现在求胜心太强了……

棋局阡陌2

这样并不是一件好事……

要怎么引导他呢?她在这一年中已经发现,小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几乎可以说是个小天才,再复杂的数目,他一听就能记得清

楚;然而,伤仲永的故事她是明白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何况,她也并不想令小辰活得太累,为自己的才华所负累,她只希望他

做一个快乐的人,与愿足矣。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啪。”只听一声脆响,小辰将白子下在了棋局的第十三道!

这一下白子虎虎生威,君临天下,有将黑子全数收入腹中之势!

小辰自信地笑了笑,慧黠的眼睛中显出一分雄姿英发,似乎在看姐姐要怎么走出这个窘境,很是得意。

他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孩子,而且身体瘦弱,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然而只是在下棋这件他所喜欢的事情上,却已经有了将才之

风……

眉儿略感欣慰——就是看小辰喜欢下棋,因此一直以“稍稍赢过他”作为激励,他弱的时候自己也弱,他强了自己也随之变强,

令他一直保持着对围棋的兴趣,直至现在,终于成了一个围棋奇才!

这样也不错啊……她是不想让小辰参与争夺林家的家业,这片烂摊子就留给孟梦吧,等到有一天她的一切计划实现了,自然会给

小辰一个舒服无比的未来,他又有围棋这样的兴趣,以后不会太寂寞。

眉儿叹口气,却微微笑看着小辰,站起来道:“姐姐输了,小辰,你赢了。”

“真的?”小辰双眼放光,欣喜若狂,“我终于赢了姐姐!小辰终于能够赢过姐姐了!!!姐姐,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天,我细

细地钻研了所有你走棋的路数,记录了你每一次的走法,终于找到了你的破绽……你的破绽真是不好找呢,连显德大师都说你的步法

,不在任何棋谱记载范围之内!”

眉儿一听此言,蹙起了眉头:“小辰,你说实话,上次去找显德大师,原来不是找他对弈论道,而是去跟他求教如何战胜姐姐么

?”

棋局阡陌3

小辰脸一红,低下了头。

眉儿心一沉,淡淡道:“小辰,下棋为的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你为了战胜姐姐而这样目的分明,是不好的。”

小辰委屈地道:“小辰学棋这么久来,一直不能赢过姐姐,心中无比烦恼,几乎夜不能寐,听着雄­鸡­报晓方才入睡。想来想去,

一定要找到姐姐的弱点,才可能战胜姐姐……”

眉儿叹口气:“小辰,你还小,姐姐告诉你,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

。小辰,姐姐要告诉你的是——人生绝对不要自寻烦恼,当你将一件事情看得太重,它就会成为阻碍你自己人生的业障。”

小辰似乎还有些不懂,嘟着嘴道:“可是姐姐你看,我这样研究你的破绽,最终是下赢了你啊,怎样说目的分明不好?若是我不

这样做,又怎么可能取胜呢?难道小辰要一直不能打败姐姐一直输下去才是好么?”

眉儿的表情忽然锋利起来:“小辰,姐姐要告诉你,一时的胜败并不重要,这个世上,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而笑到最后

的人,往往都是一开始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说完,她站起身来,也不去理会小辰还有些迷茫的表情,向小几上的水晶蔷薇花瓶走去,挑了支深­色­的在手中玩赏。

“姐姐……”小辰很少看见姐姐表情这么严肃,一时间有些迷惑,又有些委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是又觉得一直沉默很难堪

,便讷讷道,“这花儿有什么好看的?”

眉儿不做声,静静地走回棋盘边上,看着花朵淡淡道:“一花中一世界。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辰听得一团浆糊似的,而眉儿说完,又将花放了回去。

而小辰盯着棋盘,已经愣住了!

棋盘上,在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角,第十六道,一片深­色­花瓣掉落阡陌之上,若一颗黑­色­棋子,刚刚好将整个棋局逆转了过来!

后娘巴结1

原本小辰的白子一意孤行,进势狠厉,大有将眉儿的黑子山河全数吞并之势,虎虎生威,却令得后方虚弱,表象威猛而根基不稳,然

而在这一片“黑棋”轻描淡写之下,已经收回大部分江山,更将白子逼到绝境,若楚霸王在乌江,独怆然而涕下!

“姐姐!”小辰看着那片花瓣,又看了看眉儿平静的容颜,忽然眼中亮光一闪,“小辰明白姐姐的意思了!姐姐真是了不起,比

显德大师还要了不起!”

“姐姐不要什么了不起。”眉儿看着小辰大彻大悟的神情,心中很是欣慰,“姐姐只想要和小辰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下棋消遣,

不要因为此束缚了自己的心。”

“小辰明白了。”小辰微笑拉住眉儿的手,“小辰以后会为自己的心下棋,而不是只为战胜对手!”

眉儿大感欣慰,看来自己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小辰以七岁的年纪就能想通这些道理,真是智商超群。

自己和小辰都是聪颖之人,看来娘亲她……一定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吧?好想见见娘亲啊,来这里一年多了,还不曾见过娘亲

,去年说是娘亲病了因而不能回来看看姐弟俩,转眼又是一年,夏末秋初,中秋也快要到了……

姐弟俩正和乐融融之际,忽然李妈急急地跑过来,轻声道:“小姐,小姐,那个秋园的容妈来了,在门口等着呢!”

“容妈?”眉儿眉一挑,随即明白,“可是提了不少东西?”

李妈张大嘴道:“哎呀,小姐真是神了!那容妈足足带了五个丫鬟,每个都提着大包小包,累得气喘吁吁,说是有什么雪蛤,雪

莲,鲍鱼,燕窝,鱼翅……啧啧啧,都是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

眉儿冷冷地一笑:“果然啊,听说本小姐要嫁给皇子,二姨娘的巴结来得可真快——果然是七窍玲珑心,水晶心肝玻璃人的二姨

娘。”

后妈巴结2

李妈拍掌附和:“对呀!如今小姐一下子就成了府中的风头人物,别说二姨娘,就是秋园里的丫鬟婆子,见到老奴都恭敬多了,分配

起这一批的布帛来也不好意思再先拿最好的走!”

自打孟梦进门,梓芬隐居之后,秋园的上上下下,婆子丫鬟,都一晃变成了林府的主人。管事房那边春秋二季的布帛和新购置的

器物胭脂水粉花簪分配,膳食房这边夏冬二季的时令水果冬笋腊­肉­,都要拿最好的走,瞥都不瞥一眼早就等在那里的春园诸人,还要

挑三拣四,说是二姨娘说花样不新,味道不正,就差没有三千里一骑红尘送荔枝来了。

眉儿一笑,表情却冷:“李妈,就让他们拿好的走,没有关系的,迟早有一天,我要给你们最好的,比林府里好百倍的东西!”

李妈听得眼一红:“老奴不求什么好百倍的东西,老奴一生飘零,有个家,体恤自己的主子,与愿足矣,现在老奴只求大夫人长

命百岁,小姐嫁个如意郎君,大少爷健健康康,就求神拜佛,一生无求了!”

眉儿心里叹了口气,如意郎君……

别的她都很有自信,绝无问题,只是这如意郎君,上天早已注定了,此生不再有这个机会……遗憾么?痛苦么?不,她早就过了

遗憾和痛苦的年纪,前世里的那种地狱一般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此生有可爱的弟弟,有自由的生活,宽裕的家境,已经很满足了,

原本,爱情就不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东西,不是么?

她尽量抹去心头那一份微微的惆怅:“李妈,这些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菩萨会保佑我们的。对了,你去跟容妈说,我现在不舒

服,躺着呢,那些东西太补了,我小小年纪吃了不好,让她都拿回去吧。”

李妈点了点头:“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眉儿心里很高兴,李妈真是一点儿也不贪图这些所谓贵重的玩意儿,确实是个忠心的老妈妈。

李妈转身出门了,过了一刻钟却又有些惶恐地回来,对眉儿禀报道:“大小姐,容妈死活不肯走,说东西已经拿来了,再拿回去

二姨娘会骂她们的,她们不好交代啊。”

后娘巴结3

眉儿冷笑一声:“容妈,你就去跟他们说,大小姐平生最讨厌什么雪蛤,雪莲,鲍鱼,燕窝,鱼翅的,吃了上火口臭生疮心黑!要是

春园的下人竟然敢带这些臭玩意儿进春园的门,一律痛打三十下板子!”

容妈吓了一跳,小姐很少这样严肃的表情,她试探着问了句:“就这样说?”

“对,就这样说,一个字也不要少。”眉儿胸有成竹。

结果自然是……容妈气得跳脚,大热天的容易吗,从秋园搬到春园也走了大半个时辰啊,而且这大热天雪莲鲍鱼都得拿上好的冰

块冰着才不至于失了原本的味道,可是这小瘟神不知好歹,竟然说什么臭玩意儿,吃了口臭……还说拿进门就要打下人的板子,春园

的丫鬟婆子们还有谁敢帮忙?

于是只好在三伏天秋老虎,容妈又屁颠屁颠地抬着一大堆好东西(或者说是臭东西)回了秋园。

“那小瘟神不要?”孟梦气得将手上的簪子狠狠摔到了地上。

容妈腿都抖了,这一趟容易吗,却也只好磕头道:“那小瘟神说这些都是……臭东西……”

“他娘的!”孟梦再也无法保持美人羞花闭月的仪态,破口大骂,“真是不知好歹,好心当作驴肝肺!”

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姐姐,这样好么?”现在小辰已经懂事了,很明白秋园和自己这边的关系,也明白目前爹爹的心还是向着二姨娘的,“这样二

姨娘怕是会记恨姐姐的吧。”

“姐姐就是要她记恨。”眉儿深深地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如果我没猜错,我已经知道她想要怎么办了……”

怎么办?无非是让她嫁不成皇子,那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而且,应该最近就会有一场大闹。

二姨娘,就有劳你了。

一个月后,气温稍稍有些下降,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中,一驾马车正春风得意地朝着林府大剌剌地开来。

驱逐母老虎行动1

这马车端的花不溜秋,通身漆成扎眼的紫红­色­,金黄|­色­的帷帐崭新崭新的,大老远就传来一阵香气,浓且腻,招摇无比,要不是车窗

偶尔会露出一个英武少年的脸,大家恐怕还以为这是哪位花魁的座驾呢。

“我说,凌云啊,你这么搞,也有些过分了吧?”萧榭­精­雕细刻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还捂着鼻子,有气无力地道,“这香味…

…咳咳……弄得本王……都要……窒息了……啊,阿嚏——!!!”

江凌云全满不在乎地掀开窗帘透风,满眼得意之­色­:“萧榭啊,兄弟我不这么搞,怎么能吓跑你那位死乞白赖的大小姐未婚妻?

今日我将我们将军府多年的香粉全部倾囊而出,甚么玫瑰粉、玉兰粉、菖蒲粉、茉莉粉全都用上了,啧啧啧,可花了好几十两银子呢

!你不但不感谢还在这里唧唧歪歪,是不是兄弟啊?小心我现在掉头就走,让你去娶那个河东狮!”

萧榭嘴角好不容易逸出一个笑容,玉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一块白­色­丝帕,堪堪蒙住自己的鼻子,以免被那香味熏晕:“好了好

了,凌云,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可是这样做能不能行啊?”

“嗨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只管乖乖地坐在车里面看我怎么对付那个母老虎,吓得她再也别想动一下娶你的主意!”

“凌云啊,是我娶她,不是她娶我。”萧榭翻了个白眼,纠正道。

“嗨,那个母老虎配你这么一个水晶玉雕的殿下,不是她娶你么?好了好了……别说了,林府就要到了,咱们按照事先说好的办

!”

“唉……”萧榭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以扇柄敲了敲头……

这个凌云啊,不知道是因为事成之后叫雪儿姑娘一起喝酒的诱惑太大呢,还是这个凌云原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这次他把

自己­精­心准备的“驱逐母老虎计划”详细告诉萧榭以后,萧榭差点没有把口­唇­中刚刚含进的美酒吐了出来,俊颜一脸尴尬。

“就这样准行!”江凌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驱逐母老虎行动2

“好吧,好吧,听你的……”萧榭揉揉太阳|­茓­,实在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那一晚,他又梦见了那个放水灯的女子,只是这一次,那女子竟然微微地侧转过了头,他能够看见她洁白的耳垂,还有那柔和的

面颊曲线,扑闪着的睫毛,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心中所想那么像……

“你是谁?”他不禁问出口,“你叫甚么名字,我找了你好久了……”

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似乎这女子,终于要出现在他生命中了……

他要等待着她,在此之前,他自然不能惹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政治婚姻,凌云的办法虽然有些损,他却并不是那等古板守旧之人,

为了等待心中的唯一,似乎也可以试试这等旁门左道……

绿树掩映,花木飘香的室内。

“汝听观音行,善应诸方所,弘誓深如海,历劫不思议,侍多千亿佛,发大清净愿。我为汝略说,闻名及见身,心念不空过,能

灭诸有苦。”

眉儿叹了口气,放下《法华经》,凝视着碧蓝的天空,心头似乎被风吹过——最近以来,她常在梦里看见一个少年,似乎是在清

凉的河边,自己在水边放着水灯,想要为娘亲和小辰祈愿。然而风很大,不知为何,那灯老是熄灭,她弯下身去一次又一次地点燃,

却毫无效果。忽然身边走来一个少年,浓雾遮天蔽日,她看不见他的容颜,只听见他温和诚恳的声音,然而说的是甚么,却再也无法

听清。

每次醒来,心头拂过一丝淡淡的惆怅,她能感觉到梦里那少年执着的眼睛,然而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些都是自己要受的苦,只

有六根清净方是解决之道。

正在那里闭目沉思,李妈急急地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张名帖:“大,大小姐,那个,二皇子,二皇子来府上了!”

“甚么?”眉儿吃了一惊,“哪个二皇子?”

“还有哪个二皇子,就是老爷要将小姐嫁过去的那位花名在外的二皇子萧榭啊!”李妈急得汗都出来了,“二皇子的马车已经停

到了林府门口,最多还有一刻钟就要到春园了,大小姐,这……要见他么?”

驱逐母老虎行动3

眉儿的表情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只是不知道这位二皇子的动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他究竟是个怎样的

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思考了一会儿,她淡定地笑了笑:“李妈,给我换套衣服,就是上回我让你准备的那套大红大绿的,还有

,给我画个妆,要最浓的,熏香也要最浓。啊,对了,还有……”她附耳在李妈耳边轻轻又添了几句。

李妈得了令,叫了个小丫头惶急地自春园厨房中走过,嘴里叨念着:“哎呀,怎么办,二皇子就这么来了,小姐还没准备好呢,

怎么办呀,小姐可急坏了……”

“甚么?”正在埋首择菜的张妈眼中­精­光一闪,故意压低了声音拽住小丫头的衣角道,“甚么,二皇子来了?哪个二皇子?”

“哎呀张妈,你就别开玩笑了,这大铎王朝还有几个二皇子,你脑袋还要不要了,就是那个天人一般的绝世佳公子萧榭啊,我们

小姐不是被指婚过去了么,现在二皇子亲自过来探望未婚妻了,小姐什么都没准备,正在那里着急忙慌呢,我不跟你瞎扯了,我要去

伺候小姐穿衣化妆了……”说着说着,小丫鬟脚不沾地地跑走了。

“二皇子来了……”张妈立马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事儿我得告诉二夫人去。”

“甚么?二皇子来看这个小瘟神了?”孟梦正趴在朱­色­榻上,呼吸平稳地令两个小丫鬟给她揉背捏腿,舒服之极,一听这个消息

,连忙极度紧张地坐起身来,“好,容妈,你快过去,给她狠狠地闹一闹!”

“遵命。”容妈想起上一回在春园门口受的鸟气,那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次一定要给那个小瘟神一个好戏看看,看那位风流潇

洒尊贵无比的二皇子萧榭到底还敢不敢娶这个小泼­妇­进门!

三方都在忙,好戏就要上演……

驱逐母老虎行动4

一刻钟后。

风流无比的马车吱呀吱呀地行驶到了春园的门口,二皇子要来看未婚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春园门口就围了一堆的丫鬟们,大

家指指点点,兴奋不已,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英俊得好像画儿上人物的二殿下!

马车一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这马车未免也太花俏了,车厢上牡丹迎风招展,相隔几丈地都能闻到那股浓郁到可怕的香粉

味道,这就是二皇子的座驾,怎么好像花魁游街?

大家互相挤挤眼,又自我安慰道,这也许就是皇家的流行呢,俺们这些下人是不明白的了。

驾车的小厮身穿一身翠绿翠绿的袍子,面白尖下颌,扭扭捏捏地下得车来道:“有劳通报林府大小姐一声,二皇子萧榭求见!”

李妈心里好似揣了个兔子也似,惴惴不安地迈着小脚迎接出来道:“哎呀,这位大人……额,这位小爷,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准备

梳妆,请二殿下先跟奴婢过来坐一坐,饮杯茶……”

“哼,好大架子的大小姐!”马车内壁传来一身闷响,似乎是拳头打在了车厢上,众人不禁惊得退后一步,“竟敢要本王等着?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本王的,本王现在就要进去,怎么了?”

周围人有些失望,原来这位风流潇洒的二皇子,竟然这么不温柔啊,唉,少女的梦想全部被打破了。

“这……这……”李妈吓得腿都软了,她尽管忠心,可是也不敢跟皇子作对啊,只能尽量拖延道:“这个这个,小姐还在闺房,

孤男寡女怕是不好……”

“哼,你家小姐就要做本王的未婚妻了,怕甚么?”只听车帘一掀,一位相貌堂堂的少年郎君就跨了出来,众人再度退后一步。

为何呢?并不是这位少年长得有多难看,事实上江凌云虽然不似萧榭那般­精­致完美的模样,在一般人中也算是一位美男子了,加

之身姿雄伟,气质堂皇,经常也惹得路上女子青眼相加——只是今天他身穿一件金­色­袍子,袍子上又以五­色­丝线绣了甚多图案,一眼

看过去竟是眼花缭乱,有甚么鸳鸯戏水、碧海升龙、麻姑献寿、牡丹花开……

二殿下和玉郎1

腰上是一条镶嵌了翠玉的玉带,光芒四­射­;头上系着火红头冠,面上还敷了白粉一层,他原本不怎么白皙的皮肤在这白粉的铺垫下显

出一种很是诡异的颜­色­,眼梢细细地挑了起来,竟然好似男子唱旦角般;总之那叫一个可观,加上香粉扑鼻,­精­彩无比。

众人都呆了,心想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皇家气派自己真的不能理解,然而那“二殿下”

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有一堆人围在马车周围,嫌恶地皱了皱眉道:“大胆!竟敢围观本殿下,给我滚——!”

众人屁滚尿流地遁走了。

李妈尽管吃惊,却依旧静静地将“二殿下”引进了门口,谁知“二殿下”忽然蹙眉道:“哎呀,本王的贴身小厮还在马车之中呢

,待我将他叫过来,离了他怎么行。”

说完,还风流无比地比了一个兰花指。

李妈眼睛珠子险些瞪了出来,“断袖”二字在心中不停徘徊,然而终究不敢有丝毫怠慢,便道:“那老奴去迎接。”

“不用!”“二殿下”白了她一眼,回到马车之畔,尖声尖气地道,“玉郎啊,你快些下来,没了你本王全身都不舒服。”

未几,一名青衣小厮装扮的少年跟着下来了,他的面容大部分被青­色­头巾拦住,看不大真切,只能看出露出的脖颈白皙如玉,李

妈很八卦地在心中想,玉郎玉郎,果然很玉啊!不过说句实话,这位小厮作为一个,那个啥,也未免,太高了些……

“二殿下”和“玉郎”一前一后亲亲热热地进了春园,正在此时内室琴声响起,这琴声断断续续,调子也走了几分,时不时滑错

音,却还把音拉得极长极长,酣畅淋漓,似乎弹琴的人很是陶醉。

“二殿下”以扇掩面,秀气地皱了皱眉:“哎呀,这是谁在弹琴,真难听。”

李妈哪里敢说是小姐在弹,只得装聋作哑,不做声。

二殿下和玉郎2

三人越走越往内,琴声也越来越近,扑面而来,你想不听都不行。二殿下的眉毛简直要打结了。

在琴声中,竟然还传来一个女声的低吟:“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这女人恁的直白……娘啊,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江凌云暗自嘀咕,捏了捏“玉郎”,也就是萧榭的手。

这个小动作恰巧被眼尖的李妈全数收在眼内,她登时也重复了“­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

哗地一声,珠帘被掀了起来,“二殿下”与那弹琴少女,正好对上眼神!

少年面敷白粉,手牵小厮,穿红着绿,金光闪闪。

少女也不遑多让,红­唇­似火,眉黛浓重,整一个大花脸。

二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一种表情——喷笑。

然而眉儿还多了一种心情——如释重负。

这就是万民传诵,说有天人之貌的二殿下?她只看到了一个容貌尚可却也不算拔尖,可是品味真是很吓人的少年……

不过,她在短暂的骇笑之后立刻清醒了——这二殿下煞费苦心这么打扮,其实目的跟她是一样的,他想把自己吓跑,不要死乞白

赖地嫁他为妻。

哎呀,她登时觉得自己和对方都好生辛苦。

明明就是上一代乱点鸳鸯谱,却搞得彼此那么辛苦,唉,今天这一脸的化妆品肯定要堵塞毛孔的,她很为自己十二岁的娇­嫩­脸蛋

叹息。

“二殿下,是您么?”虽然心中这么想,可是戏既然已经演了,就继续演下去吧,“哎呀,果然是貌若天,天人呀……”

眉儿在心中加了一句,掉入凡间的天使——可惜鼻子朝下。

那少年却也打蛇随棍上,眯着眼睛很可恶地恭维道:“小姐就是林家大小姐?果然人如其名,名不虚传啊。”

——传闻中是个母老虎,一见面却是个花山­鸡­。

真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二殿下和玉郎3

“玉郎”——萧榭一猜便猜中江凌云的心思,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

却被眉儿发现这个细微的动作,挑起眉哼了一声:“二殿下,你和你那小厮那么亲密­干­么?是不是不把我这林家大小姐放在眼内

?”

江凌云立马将“玉郎”的手握得更紧了,似乎有一种“我偏亲密给你看”的气概:“怎么,本王和谁亲密,要你管么?何况你大

小姐这副模样,谁敢不把你放在眼内,除非是瞎子——玉郎,你说是不是?”

玉郎……

眉儿差点喷了出来,这个名字取得真是煞费苦心,恶心功效百分百,只是这个小厮真是可怜啊,要被自己的主人当兔儿爷使。

说起来都怪皇帝老儿……

“玉郎“垂着头,似乎不敢和林大小姐对视,怯怯地应了一声:“二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哼,那你看来是不喜欢本小姐了?!”眉儿一脚踢翻了凳子,哎呀,脚痛,早知道在鞋子里垫块海绵了,“还是你嫌本小姐的

琴声不悦耳?”

“哪里哪里,小姐的琴声实在太悦耳了,很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好……玉郎,你觉得小姐的琴声如何?”“二殿下”转向身边的

青衣少年。

“小姐的琴声真可与‘大珠小珠落玉盘’并列。”那青衣少年依旧不抬头,玉一般的下颌微微抖动,话语没了刚才的怯弱之态,

反而非常流利。

眉儿原本是没有太注意这个少年,但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却有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头顶升起来——这一年来自己的超能力逐日递减

,现在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她感到很庆幸,此时却又有些遗憾,若是超能力还在,一定可以明晰地感觉到这股异样是从何而来。

“怎么并列?”她按下自己的思绪,她不能对任何人感兴趣,这是铁律。

“琵琶女的琴声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小姐的琴声呢,则是大石小石砸锅盖。”青衣少年说得很是严肃,丝毫没有笑意,却更令得

那位“二殿下”喷笑不止,“玉郎,玉郎说得果然妙,妙啊!”

二殿下和玉郎4

“——你们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你们都是坏人,就会欺负本小姐,本小姐要爹爹整死你们!!!”装完花痴装完傻,现在

要装凶悍了。眉儿见好就放——两位少爷,你们快走吧,演的怪辛苦的,还没有演出费。

——好,达成目的了,这个母老虎应该已经心有余悸,江凌云想,又捏了捏萧榭的手,却见萧榭有些发愣,心想不会吧,这样的

山­鸡­老虎难道你都有兴趣?一边硬是将萧榭拖了几尺:“那我们就走了,小姐不用送了,再见,哦,最好别再见,如你这样鬼斧神工

、奇货可居的长相,一定是万人簇拥,轮不到小可了……“江凌云一边扯着萧榭一边大步迈了出去,却正好撞上一枚“飞弹”。

眉儿也愣了,原本是松了一口气,这场花团锦簇的大戏终于要落幕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容妈。

“哎呀大小姐,你可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弹琴啊……”容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上来,肥胖的身体整个趴在了地上,扭曲着,老

泪纵横,“呜呜呜,老奴上回被你打的鼻青脸肿的,这么久了还没好,郎中说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小姐你怎么赔啊……呜呜呜……小

姐啊,老奴可是在林府服侍了主子半辈子啊,现在这副模样,成了个废人了,小姐你说怎么办……”

眉儿心中暗笑,这张妈果然不负重托,及时地把信带给了孟梦,二姨娘果然耐不住,用最原始却最有效的办法主动出击了。

而且派来的还是容妈——这个孟梦的心腹,不知道是不是姓容的都很讨厌呢?这个容妈可恨的程度简直不亚于还珠格格里面的容

嬷嬷。之前欺负春园的小丫鬟,指令膳食房把最好的食材都先通通大包小包地搬进秋园,发霉变质或者快要变质的留给春园,李妈稍

微说她一两句,说大小姐和大少爷还在长身体,她便­阴­阳怪气地说“大小姐和大少爷不是有大夫人管么?还住在最好的春园里面,小

孩子家家的不用这么补……”

痛打容妈落水狗1

“我说容妈。”眉儿立即凶恶万分地瞪起眼睛,往前揪住容妈衣襟道:“你还有脸来这里?上次打你打的还不够狠么?皮又痒了不成

?”

容妈登时愣了,原本想缠夹不清地大闹一场,让小姐在两位殿下面前丢个大脸,为此她还特意忍着痛,在墙壁上狠狠磕了几下,

磕得鼻青脸肿的。谁知小姐一点儿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反而气焰嚣张,好像还真有把自己打一顿的意思!

“这……”她毕竟不想被打啊,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哼,容妈你老大一把年纪了,竟然敢跟我林眉儿林大小姐抢东西,你还想不想活了?”林眉儿抓起容妈的头发恶狠狠地往上扯

,真是爽啊,平时她是不至于要和这样的老妈子打架,不过今天一来给那位什么二殿下演戏演到底,二来也是给自己和小辰,以及李

妈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而那位原本要离开的“二殿下”和“玉郎”,见到竟然爆发了流血事件,不由得都愣住了。“二殿下”更是一张脸又青又白,眉

尖都在颤抖,似乎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容妈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快扯破了,哀求道:“小姐啊,老奴一向安守本分,勤勤恳恳,断断没有得罪大小姐……”

“没有得罪我?”眉儿将嗓音拔得更高,简直自己都觉得要把嗓子挤破了,“那我们春园每次分布帛衣裳海鲜­干­货时都是谁把最

好的拿走了?是谁跟下人们诅咒大少爷活不了几年?不是你这个破皮破落户的老妈子,还会有谁长了这么肥的胆子?”

“不是老奴……“容妈还没有来得及分辩,眉儿已经回头喊,“李妈,过来,好好惩治一番这个刁奴!!!”

“二殿下”脸­色­一白,欲拂袖而去,今日一见,他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位大小姐了,而“玉郎”萧榭,更是满心的苦笑。

“饶命啊饶命啊……”容妈吓得腿都软了。

痛打容妈落水狗2

今天她是来闹事的,可不是来讨打的,见大小姐这里准备充分,似乎浑然当那位金光闪闪的二殿下如无物,委实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眼看着李妈抄了一根巨大的笤帚过来,心想自己这一身老骨头可不经打啊,今日难道要把命送在这里?

“李妈!给我狠狠地打!”眉儿竖起眉,怒吼一声,“不把这刁奴的腿给我打断了,就别出这个门——!”

李妈应声,登时,那不知道原来是扫厨房还是厕所的大笤帚,就狠狠朝容妈的大腿上招呼了过来。

“哎哟——!娘喂!”容妈叫得凄惨,“小姐,别打了……二殿下,二殿下,求求你让小姐别打了……二殿下,上天有好生之德

,大小姐这样要是把老奴给打死了,以后大小姐可怎么办啊……二殿下,饶命啊……”

江凌云看着那一张老脸老泪纵横,简直看不下去了,敷衍地开口说了声:“林大小姐,你就饶了这老妈子吧。”

“呸!为什么要饶了这刁奴?”眉儿狠狠啐了一口,“你们都给我滚!小心本小姐让你们通通有的好看!!”

江凌云再也不想跟这小母老虎同处一室多一秒,赶紧拉着萧榭急匆匆地冲出了这个大门,“好,不用送了,小姐告辞!”

江凌云自诩风流一世,第一次这么狼狈地从一个女人的家里逃将出来,自己都觉得实在狼狈。

一路上了马车,他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一把扯下萧榭的头巾:“我说徒儿啊,你要怎么感谢我?”

萧榭叹了口气:“感谢你让本王第一回当了‘兔儿爷’么?”

江凌云招呼了声车夫驾车,又转头狠狠瞪着萧榭:“难道你还真想娶那母老虎?唉,就是这么一点儿时间,我的耳朵边都还是她

的吼叫声!简直比传闻里面还可怕……这样的女人,就让她老死家中好了,千万不要有男人被她祸害啊……”

凤求凰,愁断肠1

萧榭抿了抿­唇­,凤眸中划过一丝戏谑的浅笑:“不过据本王看来,这位大小姐也不是真心想要和本王联姻。”

“啊?”江凌云惊奇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父皇那里的消息说,那大小姐看了你写给她的信之后,倾倒无比,屁

滚尿流地要嫁给你为妻么?”

萧榭笼着眼底一抹轻笑:“这是本王的直觉,她不想嫁,不过这样也好,本王现在轻松无比了。”说完,还伸出修长结实的双臂

,痛快淋漓地伸了个大懒腰。

“甚么直觉?萧榭,我可告诉你了,你不给本公子解释清楚,本公子以后就再也不要帮你这个忙……”江凌云看着萧榭好整以暇

的模样,心里一肚子怨愤,要是那个母老虎不想嫁给萧榭,自己还忙活什么劲儿?一路上差点没被香粉给熏晕了,还要穿成一副花枝

招展的样子,并且还要装作断袖!呸呸呸,实在太恶心了……

“直觉也是很重要的,凌云公子。你想要像本王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直觉还需好好练练……”萧榭一想到可以不用迎

娶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心中高兴得紧,掀开车帘吹了声口哨,真是春风得意少年郎啊!

其实,也不完全是直觉……

他心中微微一笑,那位花脸大小姐弹得那支曲子,凌云这个粗人听不出来,自己可是一听便知,乃是上古名曲——《凤求凰》,

此曲原本波澜起伏,­精­妙之至,正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然而,她有心把这

支曲子弹得乱七八糟,磕磕绊绊,以他这样­精­通音律的人自然能听出是有心为之——凤求凰,愁断肠……原来你这个凤不是真心来求

我这样的凰,而我这样的凰呢,却也懒得理你这只凤,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也!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此前他还很担心若是这位大小姐坚持要嫁,父皇为了政治目的还真会首肯,自己可就惨了……如此看来

,摆脱这门亲事,却也不难。

招供1

“呜呜呜,大小姐,别打了……”春园厢房里面,容妈根本就没来得及注意救星二殿下早已跑路,而那笤帚却是丝毫不客气地往自己

身上招呼,哎哟喂!腿要断了!哎哟喂,腰要折了!呜呜呜……

“容妈,你倒是说说,那些金银财帛、山珍海鲜,是不是你命人先拿回去的啊?那些散布大少爷身子不好,邪魔作祟的谣言,是

不是你编出来的啊?还有……教唆这边的小丫鬟们在饭里下沙子,在池塘边抹污泥的,是不是你啊?还有甚么,你以为本小姐是不知

道的?”眉儿一看那两人已经黄鹤杳然,心中一定,说话也不用那么吃力了,恢复了原本的声线,圆润悦耳,却自有一种威慑的力量

。她唤人搬来了一座舒舒服服的黄杨木太师椅,上面还有鸭绒真丝软垫,小小的身体窝在太师椅上,头枕着软垫,可真是舒服得紧,

“不说?!李妈,笤帚撤掉,换大板子。上好的花梨木板子啊,可是皇家用的,木质坚硬无比。容妈,这板子配你,还真是绰绰有余

。”

“哎呀,小姐,都是奴才做的。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那些沙子石头,都是老奴叫放的……还有上回小姐失足落

水,其实也是老奴事先听说小姐要去抓鱼,所以抹了青苔在石头上,没想到小姐真的滑了下去……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这一切都

是二姨娘……二姨娘吩咐的,老奴也不敢违逆,大小姐饶命啊……”

容妈被打得眼睛都直了,再也不能管回去是不是还会被二姨娘痛打,只要在这位小瘟神的手下能够逃得­性­命,就上上大吉,那些

传言忽然都浮现脑海,甚么差点被大小姐戳瞎眼睛的,甚么半条命都送了的……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拉下水,“啊,对了,大小

姐,还有张妈,张妈也是二姨娘手下的人哪!这一切,包括今天二殿下要来看小姐,都是张妈给的消息!大小姐你不能这样不公正,

光打老奴,不打张妈,这还有王法嘛……”容妈老鼠一样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妈的,死也要拉一个人下水!

招供2

“满嘴喷粪的混账!”眉儿倏然站了起身,娇小的身躯充斥着压迫的力量,那双水晶一般璀璨的眼睛里放­射­出利刃一般的光芒,她径

自走上前,一脚踩在张妈的脚背上,“谁允你乱污蔑我春园里的人了?我告诉你,我春园不比你秋园乱七八糟,各个奴才都是忠心耿

耿,为我林眉儿效力,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没有半分懈怠。你个老东西,自己­干­了说不出口的勾当,却要向我这边的人泼污水?李

妈,来,再打!”

容妈吓得两股战战,涕泪横流:“大小姐,老奴,老奴说得绝无半分虚言,不信,可以传张妈过来对质!”

张妈其实早就听说了容妈过来春园大闹,反而被大小姐猛将一军,正在挨打胡言乱语的消息。她吓得全身哆嗦,知道那容妈不是

个软角­色­,这一下吃痛,肯定把自己给供出来了……要是小姐知道自己是个内鬼,还给她最深恶痛绝的二姨娘传消息,还不把自己活

活打死了?她吓得心如擂鼓一般……其实,自己真是迫不得已啊,原本小姐自从去年落水醒转之后就似乎变了一个人,对下人宽容体

察,还提出了许多改善大家生活的方案,至少自己都可以带回家许多小姐用不完的上好菜肴,自己省了不少银子,连儿子的身体都好

了许多……

然而,她早就被二姨娘挟制住了,二姨娘更曾经几次私下里召见她,告诉她若是不好好当内鬼,儿子小虎的命可能都没了!张妈

不敢得罪二姨娘,自己只不过是个奴才,也不敢令大小姐给自己做主——何况大小姐总是要嫁人的啊,等大小姐一嫁人,这林府还不

是归二姨娘管,自己要是惹毛了她,还有好日子过么?别说好日子了,能不能苟活下来都是问题……

所以她虽然自己也觉得对不住大小姐,然而没有办法……

这一次,要是被大小姐查了出来,也是她的命。谁叫她自己做了这些缺德事……

招供3

“少给我胡说!”林眉儿更是怒火中烧,“我为什么要叫我这边的人来跟你对质?你这老东西,难道还能差遣我堂堂的林府大小姐么

?”

“可是,张妈她真的是二姨娘派过来的内鬼……大小姐,你要相信老奴啊,若是老奴一派胡言,就下拔舌地狱啊……二姨娘她前

两年就派人去了张妈家,给了她一笔钱,还说若是她不给自己做事就让她那唯一的儿子横死街头……”容妈还在那里没口子絮絮叨叨

地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冽­阴­­阴­的女声:“容妈你个老东西,在这里胡说什么?”

眉儿心中一笑,哈哈,终于来了。来得好,来的妙。

她故作无辜地一抬头,正好看见孟梦那气得发青的脸。

她从来没看见孟梦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平日里她总是装出一副和颜悦­色­,娴雅可人的模样,羞羞答答,好似海棠花。连林励都认

定这位妾室贤惠无比,可现在她双目发红,煞气十足,银牙紧咬,似乎就要生生将容妈生吞活剥了!

眉儿伸了伸懒腰,心中好笑,要是爹爹看见自己最宠爱的美人这副样儿,怕是要生生地大跌眼镜。

然而好笑归好笑,她立刻进入了角­色­,一副又愤怒又难过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二姨娘,你来了——你倒是说说,你这下人容妈

好好地跑到我这春园来满口胡言,还说我这里忠心耿耿的老仆张妈竟然是甚么内鬼,眉儿一向和张妈极好的,你说该不该打?”一边

说,还一边擦着发红的眼眶,显然是很伤心。

孟梦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憋出一个笑意:“眉儿,这容妈年纪大了,脑筋有些糊涂,我早就说把她遣回家去,她偏不肯,不就

是贪这府里几个月钱么?都是我一时心善留下了她,才导致今日闯出此祸端……眉儿不要生气,这老东西我带回去处置,总归让她从

此都不能惹主子生气!”语气愈来愈­阴­狠,如冰水深入骨髓之中。

招供4

“二夫人……你……你好狠啊!明明是……明明是你叫我这样做的,今日里却……”容妈抬起头,目眦尽裂,狠狠地瞪着孟梦,一个

字一个字都从喉咙里生生地挤出来,“明明是你叫我赶在这个当儿过来闹事,令二殿下对大小姐心中生厌,明明是你要我去警告张妈

,要是归顺了大小姐就有她好看……现在却——啊!!!”

孟梦咬着嘴­唇­,狠狠地扇了容妈一个大耳刮子,容妈被打得脸都肿了,嘴角淌血,木木地倒在地上,双­唇­颤抖着,再也不敢说什

么了。

“眉儿,这老奴疯了。腌臜老蹄子,不三不四的。”孟梦唤了一个小丫鬟来递了一块染着香膏的手帕,细细怜爱地擦了擦自己葱

管一般纤细的玉白双手,似乎刚才打了容妈,弄脏了她美丽的手,“我这就把这老奴带回去,弄哑了赶出府,永生永世都不让她进林

府的门!眉儿,二姨娘给你赔个不是,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眉儿很无辜地玩着自己贝壳一般浅红的指甲,不抬头,声音软软柔柔:“那眉儿可就管不着了,二姨娘,眉儿一向很有分寸,知

道自己园子里的奴才呢,归自己管,爹爹政务繁忙,就靠二姨娘你和三四五姨娘,还有眉儿自觉管好自己的事情,不然,爹爹该多烦

心,是不是?既然是秋园的奴才,就是二姨娘你分内之事,不论是死了活了,哑了聋了,都是你二姨娘一人说了算,我只是个未出阁

的大小姐,岂能指手画脚,有辱我的清名?”

孟梦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段话字字在理,却又字字带刺,自己说什么都不好,只得点了点头道:“眉儿聪慧无比,说得很对,

那我就带这老东西走了。”一边吩咐带来的几个小厮,“来人!把这老东西拖回去!”

容妈还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一个小厮早在她嘴里塞了一大块破布。

“那我们告辞了,眉儿好好休息。”孟梦挤出一个笑容,扭着纤腰离去了。

招供5

“啊对了。”在孟梦弱柳扶风的身躯就要消失在门口之际,眉儿忽然开口,似乎很是不解地叫住孟梦,“二姨娘,眉儿有一事不解—

—刚才二姨娘说的‘腌臜老蹄子,不三不四的’,是甚么意思啊?眉儿的先生从来没有教过眉儿这个词呢,二姨娘,能不能告诉眉儿

?”

孟梦原本又青又白的脸倏然又红了——这样的俚俗词语,她以前在花舫里面经常用的,自从进到相国府之后,就日日夜夜地提醒

自己,要有分寸,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万万不可被人抓到把柄议论她的出身……所以很久很久已经没有再说了。就连相公林励

,也时常称赞自己言语文雅有礼,蕙质兰心,上得厅堂。

只是方才,在容妈那一顿急吼吼的辩白之后,她又惊又怒,顺口就把以前常用的词语说了出来。

却忘了,这是在相国府!

却忘了,这是在一直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小瘟神面前!

自己实在是太失策了!

孟梦立即在心里决定矢口否认,绽开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柔柔道:“这个是眉儿你听错了吧,二姨娘方才并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呀——记住,以后不要再说了,这里可是相国府,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要是相公知道眉儿你说这样的话,该很难过了。”

眉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心中道:这孟梦果然够黑!

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不太容易打败,令自己会有一直和她战斗的兴趣啊。

毕竟人生很无聊很漫长,有个一直的对手也可以打发时间。自己这一世并没有打算有甚么大作为,只要好吃懒做就好……不过,

现在还没有好吃懒做的本钱,很快,自己的任务会更繁重……

孟梦离开之后,张妈立刻跑到眉儿面前,涕泪交流,说自己一直给孟梦做内线是逼于无奈,眉儿如今想要怎么惩罚自己,将自己

撵出府或者打断腿,自己都毫无怨言……

母亲1

眉儿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旁边几个小丫鬟已经端了­精­致的铜盆过来,里面的水不冷不热,还飘荡着淡淡的茉莉香气,纯天然啊

,比起现代的那些香奈儿啊迪奥的香水味儿可是不遑多让。

丫鬟们替她卸掉了面颊上的大花脸妆容,原本娇­嫩­的皮肤得到了好好的呼吸,真是舒服啊。一边令人给她按着肩膀,她静静地看

着张妈沧桑面容上的泪水,半晌听她说完,才淡淡道:“张妈,你的苦我也知道,这些就算了吧,既往不咎。”

张妈嘴巴张得老大,似乎完全不相信:“可是,老奴,老奴犯了家规啊……大小姐,你还真的相信老奴么……”

眉儿令人拿了一小瓶玫瑰露,轻轻地在洁白的掌心上晕开,这颜­色­真美,要是涂在脸颊上太令人心动了:“张妈,若是我不相信

你,早就把你赶出林府了——难道你以为,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给二姨娘做事么?”

张妈嘴巴张得更大了:“大小姐,你原来一直都知道……那你……那你……”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为了甚么。

“张妈,这些你就不需要想了。眉儿呢,早就做过详细的调查,你是个好母亲,丈夫去世的早,你为了给一直不能行走的儿子治

病弄得一贫如洗,儿子还随时有生命危险,因此不得不接受了二姨娘的那笔钱,钱是没多少,只是从此就被她控制了。她又拿小虎的

命威胁你,你毫无办法。那个时候我还小,也没能帮你一把……现在二姨娘显然不会再相信你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虽然不是很多

,但足够你过日子,只要你从此呆在春园本本分分,还会有更多的好处的……我林眉儿从来不会威逼一个为了孩子不顾一切的母亲。

”眉儿说着,不禁心中一酸,想起了这一世自己的亲生母亲,母亲还好好地活着,却不肯来看自己,也许是她对父亲心已冷,怕看见

自己会更伤心吧?

母亲2

可是,自己也是很无辜的,渴望母爱的孩子,哪个孩子不想要妈妈,虽然在现代她的真实年纪早已不是孩子……可是还是渴望一个温

暖的怀抱啊……

一个怀抱,可以无拘无束地依赖着她……为何就是得不到……

枉自己在前一世和这一生都那样痴痴地等待着……

妈妈,好想唤一声这个最亲昵的称呼。

想到现代的时候那首《鲁冰花》:

当青春剩下日记/乌丝就要变成白发/不变的只有那首歌/在心中/来回的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她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悲伤,对已经楞掉的张妈道:“张妈,你答应么?”

“小姐!”张妈终于醒悟过来,一把扑向眉儿,抱住眉儿的小腿,“小姐真是菩萨转世,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再报……”

“不用这样说。”眉儿淡淡地笑笑,“也许,以后我还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我们春园就是一条船,谁也不能先掉下水,要齐

心协力到彼岸……”

这一场风波,很快过去。

据说秋园里孟梦大怒,找了个理由,真的将容妈撵了出去。据说容妈那天的哭嚎响彻半边天,然而孟梦关上了门,声称不走就要

放狗来咬了。

容妈到底是走了,眉儿叹息,跟着孟梦这样的主子,真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己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吓跑了那个花里胡哨的二殿下,还迫使孟梦不得不除掉了自己的一条臂膀。

而春园之中,所有的用人仆­妇­前所未有地尊敬起眉儿来,都说大小姐赏罚分明,是个难得的好主子。眉儿能看出来,春园中生气

勃勃,大家都齐心协力,要把日子过得更好。

她心中微微地放下了心。

只是,一个念头一直在心中呼唤着她——想要见母亲,想要见母亲……

­鸡­飞蛋打1

秋高气爽,正是人间好时节。

萧榭那边很快禀奏皇帝一个消息,自己去过林府,与林大小姐言语不合,请求父皇为儿臣的幸福着想,放弃这门婚事。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励耳朵里,林励惊在那里,仿若被雷劈中。

说得好听是言语不合,说得直白是什么呢?

——啊,对不起,你家小姐我没看上。

——就你女儿那怂样,还想嫁给本王做王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不会吧?“­鸡­飞蛋打”四个字的微妙含义,准确地被林励捕捉到。

做太子妃没了指望,现在就是二皇子妃也不成了?

他白皙的面皮一时涨得通红,深感自己教女如养猪!

皇帝却很有兴趣地看着林励微妙的表情,很舒服地倚靠在龙椅上,任小宫女捏着自己的背,一双深邃的眼瞳中别有意味。

半晌,林励才憋了一句出来:“臣……臣有负圣恩。”

皇帝浑厚地笑了两声:“这与负不负有甚关系?如今这帮小子们也真淘气,说也不说一声,就巴巴地跑去你府上看大小姐,女孩

儿家家的不曾准备好,再加上羞涩,一时没应对好,也是有的。爱卿不必太放在心上。”

林励听得皇上如此为自己女儿开脱,不免感动莫名,颤抖着道:“或许是我家女儿与二皇子没有那缘分,也毫无办法。”

“唉,爱卿何出此言!缘分不缘分的,不就是男女看对了眼谱出的词儿么?依朕的意思,先别太早做决定,再过个几年看吧……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光芒,“反正现在你家大小姐才十二岁,离出阁还远着呢。”

“可是二皇子已到了娶妻之年了。”林励一想就郁闷,难不成过几年让他家眉儿作侧妃?这简直就是赔本到了家……

“朕暂时没有更好的人选,爱卿可以不必多虑。”皇帝给林励吃了定心丸,“爱卿也别太苛责你家小姐,女孩子嘛,是要宠爱的

。”

­鸡­飞蛋打2

虽说皇帝这么说了,林励却依旧是一想到眉儿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明白皇帝是给他一个期限,看一看他家小姐能不能“改恶从善”

……

难喽!

但是,再难也要向着虎山行!

这天一大早起床,眉儿就听见窗外乌鸦嘎嘎嘎嘎叫唤,心知不妙——果然不出三个时辰,她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爹爹就踱着方步

板着脸孔进来她闺房,八百年都没来过的地方。

眉儿佯装娇羞道:“爹爹,眉儿还在梳妆呢,你过来也不先通报一声!”说着还狠狠地把梳子撂在梳妆台上,潜台词是老爹你出

去吧,眉儿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林励今天可没空看女儿撒娇,他板着扑克脸,狠狠地盯着自己这个多年没怎么管教的女儿,上下­精­确地打量着——按理说,自家

女儿长得不错呀?水汪汪的杏眼,瓜子脸,皮肤吹弹可破,一张鲜红的菱角嘴微微地弯着,含羞带嗔。虽说才十二岁,已经是个标准

的美人儿胚子了,而且那种娇滴滴的神态甚是销魂,这点连她母亲梓芬都没有的。

怪事怪事,这么一个小美人儿,虽说脾气差了点,可是在自己心仪的二殿下面前难道还会自曝其短?

他将女儿从上打量到下,从下又打量到上,心中实在是大惑不解。二殿下虽然是传说中的良质美材,翩翩公子,大铎王朝第一佳

公子——然而自家女儿这副模样也没有丝毫配不上他的啊!都说女儿自家的好,林励现在深深感觉到了这一点,差一点就要在心里骂

二殿下瞎了他的眼!

“爹爹你看眉儿­干­嘛?眉儿脸上有什么东西?”眉儿一见爹爹这副臭脸,哪有不知就是为了上回二殿下的事情过来的。

看来自己计划成功,二殿下果然被自己吓到了,跟皇帝老爹拒婚,自家爹爹一看­鸡­飞蛋打,就来这里讨伐她了。

“唉,眉儿啊。你这样天天闷在家里,也是不好的。”林励毕竟还是自诩翩翩儒生,不舍得直接披头盖脸骂一顿女儿,只得旁敲

侧击,“爹爹给你找了位先生,下个月起就去先生草庐,开始跟着先生学习。”

­鸡­飞蛋打3

“啊?……”眉儿这会儿是真的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老爹这回只是来讨伐自己的,早就准备好听一连串的唠叨和责备,当然了,

让自己老爹当不成皇子的岳父老子,这打击确实不小。老爹要怎么骂自己,甚至打自己的ρi股,她都做好了心理和生理准备。

谁知自己这老爹竟然还是没有放弃对自己的希冀——还让自己去上什么私塾……一定是皇帝老儿给爹爹下了什么承诺,比如说自

己一旦知书达礼,就依旧可以嫁给二殿下……

这可真真出乎她的意料了,皇帝老儿难道就有这么喜欢自己,或者是喜欢自己的爹爹么?

即使自己恶名昭著,上次又狠狠地将二殿下气得花容失­色­……眉儿至今还记得“二殿下”那颜­色­可疑的表情,那正是花花绿绿,

打翻了调­色­板,仅次于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即使这样,皇上难道还是硬要让自己做皇家媳­妇­?这到底是为什么?眉儿快把头都抓破也想不出来,只得不去想它。

她迅速调整了思维,可怜巴巴地对爹爹道:“可是眉儿不想出春园嘛……”

“胡说,上回你还扯着爹爹说在春园快闷死了,要出去逛街透气。”林励这回吃了铁秤砣,绝对不上这个­精­怪女儿的当。

“眉儿自己在家看书就可以,不想去上什么课。”眉儿又搬出理由。

“看书?你不是就会把书搬下来垫花盆,看谁搭得高么?”林励越说越气,“爹爹可不容许你再胡来!”

“那……那小辰身体不好,眉儿要照顾他。”眉儿终于想出一个正当理由。

“小辰由李妈照顾,何况眉儿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难不成还要照顾小辰一辈子?”林励鼻子喷粗气。

“……”眉儿看爹爹这回是铁了心,自己所有努力泥牛入海,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皱着小脸儿,那样子着实可怜。

­鸡­飞蛋打4

林励拒绝中计,严肃地盯着眉儿道:“眉儿,爹爹一切都是为你好,以前你七岁的时候请过先生,你大吵大闹把人家吓走了,这次再

也不能这样做。你知道,我林家虽然现在权势倾天,然而皇上的心意难测,以后怎样也很难说……你虽然只是个女儿家,然而学些东

西,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却是必要的……万一有一天爹爹不能保护你了,怎么办?”

这一句话正中眉儿的红心。

这也就是她最担心之处……是的,她好不容易在这个时代有了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虽然后妈讨厌,虽然见不到亲妈,但是至少

有一部分亲情和自由的生活……万一哪一天林家家败了……自己怎么办?难道要像《红楼梦》里面那些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们一样,四大家族破产以后就慌了神,只能被卖进青楼或者轻生么?

不要,她不要。

虽然她并不觉得去上个私塾会对自己的命运有甚么助益,那些老土的之乎者也难道真有实际用途么?但是,至少去上私塾就能够

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自己的一步步计划也可以实施……

林励­精­明得很,一眼就看出眉儿的表情有所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眉儿,爹爹这些年对不住你,让你没爹娘管,唉……爹爹

一想起来就难过……”一边说还一边拭泪。

今天他为了让女儿去上课学习书礼,甚么都豁出去了!老脸也不要了!

眉儿看了他一眼,要在平时,一定会鄙视地在心中说一句“鳄鱼的眼泪”。

然而也许是因为刚才那番话情真意切,又打中了她内心最担心的事情,眉儿第一次觉得爹爹说的话,也有道理。

不论怎么说,自己不能再限制在这个小小的春园里面,虽然现在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一个喷嚏

,蝴蝶效应,她的春园就可以整个倾覆。

去看娘亲1

她打定了主意,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直白,便懒懒地看了一眼爹爹,玩弄自己的发梢:“夫子是甚么人啊,爹爹?”

“爹爹请的夫子,一定是没错的,他是位最近极富盛名的大儒,满腹经纶,学富车载……”林励止住了假哭,喋喋不休地描绘着

——事实上,他要给女儿找先生,可是费了老大的劲,自己女儿原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定要挑最严厉,最古板,最不容易被扰乱

心神的……选来选去,那位新近有“圣贤”之名的吴夫子最适合了,听说他严厉无比,不听话的学生可以罚跪三天三夜。

哼,这个女儿人小鬼大,要好生治治……皇上那里已经撂下了话,自己再不把女儿管好,如何交代啊?脑袋和官职还想不想要了

眉儿一听这些关于“夫子”的形容词就倒吸一口凉气——一般被这样说的夫子,都是特别不通情理,特别讨厌的……

然而看爹爹主意已定,自己说甚么也无用,不必浪费口水。眉儿将娇小的身躯舒舒服服地靠在躺椅上,双目半阖,心中迅速地打

着主意:“爹爹那你说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夫子最近有事,说要下月开始,现在是八月十三,你就好好准备吧。”林励严厉地说,“爹爹会给你带来几本基本的《女诫》

《礼记》,你自己先看看,千万不要再去垫花盆了。”

眉儿乖乖地道:“不会了。”眼底狡黠一闪:“爹爹,眉儿一切都听爹爹的,只是眉儿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情?”林励全身一个紧张。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后天就是中秋了,眉儿想,眉儿想,想去看娘亲!”眉儿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这句一年半以来自己

一直想说的话。

“这样啊……”林励的面­色­有些许的迟疑和尴尬,却又很快转为和缓,“眉儿想娘亲了?”

“嗯,很想……”眉儿可以对这世上一切事情冷静对待,唯有想到自己这一世的母亲,就觉得眼底酸涩,满心委屈……

去看娘亲2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她和小辰是两根相依为命的小草。

“好吧,爹爹准你出春园。”林励眼眸一转,迅速回答,“带上小辰吧,小辰这孩子也很久没见到他娘了。”

“真的?太好了?!”眉儿这个笑容是出自真心,真正有了十二岁孩子该有的天真。

林励微微地一笑……

这刹那,这间小小斗室内,真的流淌出了一种父女亲情。

“姐姐,我们真的可以去看娘亲了么?”晚上,小辰听见这个好消息,乐得合不拢嘴。

“是啊,爹爹已经答应我们了!”眉儿难耐心中的激动,一整夜,她都在忙里忙外,和李妈一起准备要带给大夫人的东西——山

上天气凉了,给娘亲准备一件雪貂毛的大披风,山上快到冬天了,准备了许多上好的无烟木炭,此外还有府里的翠玉念珠、金翠簪子

;娘亲很久没有见眉儿和小辰了,给娘亲准备了自己和小辰的书法,还有小辰的棋谱,小辰坚持要娘亲看看自己的棋艺,因此也带了

棋盘,眉儿知道娘亲诵经念佛,因此特意以蝇头小楷抄录了一卷《法华经》,早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现在终于用上了……多么希望娘

亲天天拿着自己抄的经书啊……

眉儿打开大衣橱,心想见娘亲要穿什么衣服呢?白­色­的会不会显得脸­色­太苍白,娘亲看见了会不会很心疼?黄|­色­的这件有点薄,

娘亲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府里过得不好,都没有件厚实的衣服?那件自己最喜欢的红­色­袄子虽然漂亮,可是有点儿旧了,袖口还被自己

上次不小心烫了一个小小的洞,似乎也不好穿去见娘亲,烦得她将所有衣服扔在床上,坐在地上发呆。

最后她还是决定穿上那件白­色­袄子,脸­色­苍白了点,就以凤仙花水在双颊上轻轻点染,在镜子里一看,真是玉雪可爱的女孩儿,

娘亲看到自己,会不会高兴呢?两年多没见了(因为眉儿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娘亲有一年没来了),会不会一见面,就把自己和小

辰紧紧地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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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娘亲3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拥抱,如今一想起来就几乎要哭出声。

娘亲,眉儿来了,眉儿过来看你,你有什么委屈,就和眉儿说,俗话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现在女儿长大了,女儿要守护娘

亲。

忙活了整整一个夜晚加一个白天,八月十五那日白天,眉儿终于和小辰一起出发了,登上了去静山的马车。

李妈也说要去,然而眉儿很怕自己和小辰不在孟梦又借机过来闹事,便没同意李妈同行的要求,让她好好守着春园。

只带了另一个春园忠心的老仆钟伯,专管烧炭和清理池塘污泥的。眉儿尽量不想太招摇,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以后第一次出府,

她尽量要低调行事,另外也是以防被孟梦抓到把柄。虽说容妈被赶走后孟梦老实了一段时间,可谁知道是不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记住:战术上,我们永远不要轻敌。

大伙儿将给大夫人的各种什物装进一个大大的桧木箱子,因为东西很多差一点儿装不下,眉儿便把几件小东西抱在怀里——每一

件东西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给娘亲的,怎么也不能不带啊。

“小辰,出发了!”眉儿看见太阳已经挂在了半空中,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忙招呼小辰。谁知左看右看,却看不到小辰的身影

奇怪,小辰方才还在旁边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了?眉儿急得一头汗。

“姐姐,姐姐!”就在这当儿,小辰忽然从池塘那边窜了出来,手上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鱼缸,浴缸里面有几尾漂亮的金鱼,那

颜­色­带着浅浅的紫,和金­色­交织在一起,仿若黄昏的曦光,美轮美奂。

“小辰,姐姐还说你去哪里了,原来是去抓鱼了……”眉儿无奈地摸了摸小辰的头,“下次一个人出去要和姐姐说哦!”

小辰使劲地点着头:“小辰想娘亲一个人在山顶上孤独寂寞,就抓了几只最喜欢的鱼儿去陪伴娘亲,这样娘亲看见鱼儿,就好像

看见了姐姐和小辰!”

去看娘亲4

马车开出林府,进入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眉儿新鲜无比,一直往外面探头探脑,这大铎王朝虽然在自己以前学过的历史书里面没有任何记载,却有着不亚于唐宋的繁华程

度,街道横平竖直很像曾经看过的唐都长安图,街市繁华又如同汴京。

“新鲜的大馒头,大麻花嘞~~~热腾腾的狗不理包子哦~~~!”

“这位大姐,你看看这最新式的胭脂,是从西域进口的大玫瑰花做成的呢,保京都没有第二家!”

看来真是一片国泰民安之象啊。眉儿看见了打铁铺、当铺、首饰铺子、布铺、食肆就不用说了,竟然还有书馆,就是印制书并且

拿出来卖的地方,可见在这个时代印刷已经不是高官富人的专利,眉儿嘴角扬起一个轻笑……

很快,马车开过京都城,踏上了官道,四周的人渐渐少了,代替的是长长的茅草,翠绿的灌木,秋意盎然,眉儿想到很快就要见

到娘亲,心情激动之极,一转头却发现小辰已然睡着了,胳膊里还紧紧地抱着他的鱼儿。

这孩子是累了吧,要不然怎么才起来没几个时辰就睡着了?眉儿凑过去,想要拿毯子盖上他小小的身体,却发觉他的呼吸声很沉

重,脸­色­有些发红,似乎感觉有些不对。

“小辰?”眉儿很难言说这种奇怪的感觉,然而依旧听从了自己的直觉摇醒小辰,岂知摇了半天他就是不醒,眉儿急了,这荒山

野岭的,只带了一个钟伯,要是小辰突然生病要怎么办?

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辰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姐姐……你喊我?”她正在担心忧虑,小辰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笑了笑:“哎呀,这车太颠,小辰颠着颠着就睡着了…

…”

眉儿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小辰,你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啊。”小辰天真地笑笑,抹了一把脸,“姐姐不要担心,小辰只是困了,还想再睡一会儿。”

去看娘亲5

“那你睡吧。”眉儿将小辰放在车厢里最舒服的位置,又给他盖上毯子,一会儿,小辰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孩子今天怎么如此能睡?眉儿本能觉得有些奇怪,然而想到快要见到娘亲了,激动的心情压过了一切,她对自己说,回到京都

就带小辰好好地看看郎中……

在小辰均匀的呼吸声中,她似乎也有些困倦了,支颐打了个盹,梦中雾气茫茫,她一个人沿着蜿蜒的河流走着走着,似乎一直有

人跟着她,然而每次转头,却空无一人。

这是为什么……

对了,每次梦里那个少年呢?他怎么不见了?

眉儿在梦里忽然觉得有些懊丧,难道在现实中不能相见,在梦里也无法见面了么?

也许这就是老天让她一心一意地摒弃所有的儿女私情吧……

她竟然觉得心口一空。

“小姐,到静山了!”前方钟伯粗豪的嗓子将眉儿生生从梦中唤醒,她张开双眼,窗外迎面而来的是一座苍翠无比的山峰,笔直

挺秀,山腰围绕着氤氲的雾气,好似仙娥的丝带,空灵飘逸,却又险绝秀丽。

她忽然想起了王维的诗:“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迢递嵩高下,归来且闭关。”眼前这座山,给了她这样的感觉。而娘亲这

样一个娇弱女子,就隐居在这座山中……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需要有大智慧和大开悟才可以,可是爹爹竟然抛弃了这样的一

个奇女子,而宠爱孟梦这样世俗­精­明­阴­险的女人,男人的心啊,有的时候真是不知道说是猪油蒙了,还是什么别的。

树­色­攀擎,钟声浪答。山里的樵夫看见马车,友好地相询马车去哪里,听说去小野山庄,樵夫也未免有些惊愕:“那儿是山顶,

地势很险要,你们没事去那里­干­嘛?”

眉儿和善地拉开车帘,清声道:“我们是去探母亲的。”

樵夫大约也被眉儿感动了,便指了一条最近的路。

那路陡峭无比,幸好这驾车的马儿是匹良驹,饶是如此,依然累得大汗淋漓,然而即使是这样颠簸的路上,小辰还是没有醒来。

静山1

眉儿的担心这一回是愈演愈烈,她微微摇了摇小辰:“小辰,起来啊……”

怎么会这样?

幸好菩萨保佑,这次小辰一听,就缓缓睁开了水光潋滟的眼睛:“姐姐,到了么?”

“嗯,就到了。”

小辰一听,蔷薇­色­的嘴­唇­绽放出美丽的笑容:“太好了,小辰马上就可以把这三条鱼儿带给娘亲了。”

眉儿依旧觉得不妥,总是感觉这样的昏睡并不是个好兆头,她伸出手先后摸了小辰的额头,把了他的脉搏,又听了听他的心跳,

看了看他的瞳孔……一切正常。

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可能小辰只是因为前两天想到要见娘亲太过兴奋,所以没有睡好,今日在车上补眠了。

眉儿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决定一回京都就找最好的大夫给小辰全面检查一下。

很快,姐弟俩就看见一座样式十分古朴的院子在山顶上探出檐角,想必便是小野山庄了,大约只有一刻钟便到。

“娘亲!”小辰已经伸着手臂在欢呼了,眉儿也欣喜无比,娘亲就在里面等着二人吧?就要见到娘亲,反而有些近乡情怯,眉儿

拿出小小的铜镜,整了整自己的鬓发,确定娘亲看到会高兴。

小辰也有样学样,照了照镜子,眉儿不禁笑着点点他的鬓角:“男孩子照什么镜子,羞羞脸。”

“姐姐不许笑小辰……”姐弟俩快活地打闹成一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车厢重重一歪!

那匹拉车的良驹实在禁不住这样的疲惫,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绊倒了!

这路乃是羊肠小道,极其险峻,旁边就是山崖!

幸而钟伯驾车技术高超,狠狠勒住了马儿,当即跳下车稳住车厢,是以车厢并不曾整个倒下,不然姐弟二人的­性­命怕是命在旦夕

只是……这样一来,那匹马儿腿骨折断,是再也走不动了。

静山2

“大小姐,对不起啊,老奴……老奴不曾驾好车……”钟伯一张脸满是歉疚。

眉儿掀开帘子跳下车:“没事的,钟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方才若不是你,我们都没命了。也罢……我们就走过去吧,只是麻烦

钟伯你扛那个大箱子了,其他的小物件我和大少爷拿就可以。”

钟伯蹙眉道:“怎么可以劳动大小姐,这样吧,我一个人来拿。”

“你怎么拿得动?”眉儿笑了,“没事的,这些小物件不重,我们两个人来拿就好。”

钟伯还要推辞,眉儿已经将几件不大的物件抱在怀里,小辰也紧紧地抱着他的鱼儿。

“我们走吧。”眉儿虽是感觉到烈日当头,然而有娘亲的怀抱在前方,她是不会惧怕这一些困难的。

只是……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有种直觉,有人在看着他们!

是谁?!

她急速转身,然而山岭寂静无声。

难道是她多虑了?按理说,再这样的深山羊肠小道里面,怎么会有人跟踪?

可是,她虽然现在失去了超能力,而直觉还是比一般人敏锐,那种视线的压迫感,是无法抹却的!

是谁……谁……

带着满心疑问,三人终于在烈日下徒步了三刻钟后,到达了小野山庄正门。

一路上虽说有绿树,却几乎全是松树,没有什么遮蔽阳光的树叶,三人都累得够呛。刚一跨进门槛,小辰和眉儿就累得几乎要一

ρi股坐在地上。

眉儿看着小辰的脸上全是汗,想到自己的模样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自嘲自己还着力打扮了一番,涂脂抹粉,想要娘亲看见

自己漂漂亮亮的,这下子肯定变了个小花猫,而那身好不容易选定的白­色­绸缎袄子也蹭的一块灰一块泥。

而且之前那个视线带来的­阴­霾始终不散,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然而究竟会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回过神才发现小辰盯着自己,她不想要小辰知道自己心中的恐惧,忙岔开话题:“怎么了,姐姐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被娘拒之门外1

“怎么会,姐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子。”小辰说得认真,眉儿心里尽是感动。

为了掩饰自己红了的眼眶,眉儿举目四望,见这小野山庄占地颇为广大,外围都是上好的桐木制成,想来是有一定年头了,而建

筑式样不像她在前世看到的任何一种风格,很是奇特,却也带着股隔绝人世的清奇,特别是屋檐角上悬挂着­精­致的风铃,连铃铛上的

飞禽走兽都栩栩如生,想来一定是名师的杰作。

三人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一位白衣小侍女,她急急地跑过来道:“你们,是甚么人?”

眉儿略有些惊讶,她事先还以为这小野山庄等于就是个尼姑庵,里面全都是光头尼姑,素净得很。没想到这侍女白衣白裙一头乌

发,模样清秀,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转念一想,娘亲并没有正式出家,只是修行而已,侍女们做正常侍女打扮也是正常。只是

事先她们早就飞鸽传书通知了小野山庄,姐弟二人要中秋造访娘亲的,却不知为何这小侍女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眉儿轻咳一声,微笑道:“这位姐姐,我是林家大小姐,这位是林家大少爷,我们早有信笺送过来,是来探望娘亲——也就是夫

人的。”

那小侍女略有些惊讶:“这样啊,我倒是不知道,那好吧,我去通传一声。”

她话音刚落,内室就传来一个稍成熟的女子声音冷冷道:“阿念,告诉她们,夫人正在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之前那小侍女阿念听闻此言,只得抱歉地笑了笑:“大小姐、大少爷,没办法,夫人正在休息,这是铁规矩,任何人不得闯入,

否则……”她表情有些害怕,偷偷吐了一下舌头,示意是真的不行,并非虚言。

眉儿和小辰都失望之极地怔住了,对视一眼后,眉儿更是向前跨出一步,大声道:“这位里面的侍女姐姐,我们是夫人的亲生儿

女,好不容易过来探望娘亲的,麻烦你向娘亲禀报一声啊,我们都有两年多没有见到娘亲了……”

被娘拒之门外2

那内室的女子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冰般冷寂:“不好意思,大少爷,大小姐,这也是夫人立下的规矩,我们做下人的都不敢不遵

从,少爷小姐不妨先去客房歇息用些斋菜,过一会儿夫人醒了,奴婢再行禀报。”

眉儿虽说有千万个不甘心,可是听那女子的声音是断然不可通融,便也只得带着小辰和钟伯来到会客室坐着­干­等。

会客室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挨炕一溜七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北边也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透着一种古

旧幽静的气息,眉儿心事重重地坐下,沉默。

总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小辰的昏睡,山峰顶那道可疑的目光,还有娘亲立下的绝不可打扰的规矩……

此时侍女们已经过来拿走了眉儿带来给娘亲的众多物品,等了半个多时辰依旧不见娘亲派人传唤,小辰急得眼眶里满是泪水打转

:“姐姐,你说娘亲怎么还不来叫我们啊?”

眉儿缓缓道:“也许娘亲身子不好,在休息吧。”

“可是再怎样不舒服,我们都是那么大老远跑来的,娘亲怎么这么狠心了……”小辰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一直憋着,可是“狠心

”二字刚从口中说出,二人不禁眼眶都红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眉儿终于等不及了,她匆匆找准了方位,从方才过来的那条小径回到大门,这下子才发觉这个小野山庄里面

比想象中大了许多,有很多间房间,陈设几乎一般无二,要不是她记忆力超凡,几乎找不到原本的路了。

那个阿念依旧在门口张望,眉儿赶忙问:“念姐姐,麻烦看看夫人到底醒来没有可以么?”

半晌,消息传回来了,说夫人刚才是醒来了,只是今天是夫人一月一度下山进香的时节,所以夫人去进香了。

眉儿愣住了:娘亲若说刚才在休息,没有听见二人过来倒还好说,可是现在人已经醒了,按理说决计有人通报自己和小辰过来探

望,娘亲怎么还会罔顾二人如此辛苦过来想要与娘亲团圆,径自下山去了?

被娘拒之门外3

心中疑惑越来越多,又夹杂着酸楚苦涩的情绪,眉儿不知道怎样同小辰解释,幸而回来一看,小辰已经又睡着了。

虽然担心小辰的身体,但此时他睡着了也是个好事,总比在这里伤心难过强。眉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门口看着天幕从天蓝到深

蓝再到鸽灰最后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一轮圆月普照大地,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现今爹爹一定和孟梦还有三四五

姨娘和小勇小蝶在团圆罢,而自己却带着身体虚弱的弟弟,苦等娘亲而不至。

心头那一点希望之火也从蓬勃燃烧到随风摇曳,最后……变成一星点。

不,不能让这一点微弱的火光熄灭。眉儿告诉自己,抹去了眼角的眼泪,狠狠心站了起来,她一定要问个究竟,即使自己并不是

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小辰总是娘亲亲生的孩儿,十月怀胎,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她不再管那么多,就往内室冲。

记得开始那个侍女的声音是从内室的东南方向过来的,她记着那个方位,直接冲了过去!

内室不像外面一般陈旧简陋,飘荡着淡淡的香薰,那种香薰闻了似乎令人把所有的烦恼都忘记,全身毛孔都张开,飘飘欲仙。

眉儿只觉得闻了这味道后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似乎要沉醉于这梦境之中,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拦住了她:“大小姐,请不要再

往里面去了。”

那声音正是一开始阻拦阿念禀报的女子,眉儿缓过神来,迅速问:“姐姐,我娘亲呢?”

那女子模样秀美,年纪大约三十来岁,叹了口气道:“大小姐,夫人说不想见到你们,你们回去吧。”

“不——”眉儿瞪圆了眼睛,“我不相信,为什么娘亲不要见我们……”

那女子道:“夫人有夫人的苦衷,大小姐你若是真的体谅夫人,就请回吧,等到合适的时间,夫人会和你们相见的……”

“怎么会这样?”眉儿强忍住了眼中和心中的酸楚,冷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从她的眼神和目光的方向看出,这女人并没有说

谎。

被娘拒之门外4

说谎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澄澈的目光的。而且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眨动眼睛和凝视左上方,这女子的眼光一直很正,坦坦荡荡。

眉儿叹了口气,垂下头:“那好吧,我们回去,麻烦你通知一下夫人……说我和小辰都很想她……”

“姐姐,姐姐,娘亲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叫我啊!”小辰在车厢中,还是不停地抱怨。

“姐姐叫了你啊,只是你这小家伙怎么叫都叫不醒。”眉儿掩饰着心中的疑惑和苦涩,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娘亲今天着

了风寒,身子不大好,因此不能和我们久聊,姐姐也只是跟娘亲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而已呢。”

“唉……”小辰从来没有怀疑过姐姐的话,只得将一对胖乎乎的可爱小手撑着下巴,一副苦恼少年的模样。

眉儿只好苦笑,当然,她决不能告诉小辰娘亲那句冰冷的话——我不要见你们,这样对小辰这么一个身体虚弱的孩子来说,实在

是太残酷的事情,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小辰为自己不曾叫醒他而生气。

临走前,小辰将那三条金鱼放在了大门前,希望娘亲去拿,眉儿懂得小辰的心思,这三条金鱼就代表着自己、姐姐和娘亲,这句

话,他多么想亲口跟娘亲说呀……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机会,要在什么时候。

眉儿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虽然爹爹不怎么疼自己,后娘冷漠狠毒,还有甚么莫名其妙的指婚,她却

总能凭着自己的一些智慧来化解种种难关,让自己活得舒舒服服,了了上一世好吃懒做的夙愿——只是,在今晚,在十二岁的中秋夜

,自己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也许,就是再聪明的人,也逃不过感情的苦,这感情不一定是爱情,亲情更加会给一个人沉重的打击。

月光澄澈地照着,两个被娘亲遗弃的孩子静静地在车厢中依偎在一起。

到了京都,眉儿忽然好想去喝一杯,否则,今晚真是睡不着了。记得前世自己也时常会情绪无法宣泄,几乎得了抑郁症,研究员

为了镇静她的情绪,总是给她提供恰到好处的美酒。喝醉了,便什么都忘记了。

不过她倏然想起来,应该先带小辰去家医馆。

“少爷各方面都很好,脉象平稳,没有任何问题。”白发白须的郎中伸回手,在“妙手回春”的金字牌匾下对眉儿笑笑,“老夫

敢担保,他只是太累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这样啊……”眉儿之前自己就查过,他的脉象和一切表征都很正常,然而总是不能定心,这会儿郎中一说,她才放下了心。

喝花酒1

“姐姐,我都说了我没事,就是困了,昨晚都没睡好。”小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眉儿不禁莞尔一笑,转头对钟伯道:“钟伯,先送大少爷回去吧,路上小心……我想在街市上转转。”

“啊,姐姐要出去逛啊……”小辰有点儿舍不得姐姐,“那能不能带我一起……”

“你不是说你要休息么?”眉儿吐吐舌头。小辰只好点头,依依不舍道:“好吧,姐姐早点儿回来,路上小心。”

街市上熙熙攘攘,京都这样的大城,火树银花,更加增添了一番过节的气氛。

街角,猜灯谜的,放烟火的,卖花灯的,万头攒动,笑语喧哗。只是这些世俗的欢乐,此时却好像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远。

掂了掂,腰间还有好几两银子,喝酒叫马车应当是不成问题,眉儿踱着步,四处张望,找寻最近的酒肆。

忽然面前几个小流氓样子的年轻男子故意撞了她一下,还挤眉弄眼,眉儿才发现,自己一个少女独自在街上转悠,委实不是明智

之举。

她弯弯嘴角,只得做一个恶俗之举了——去衣裳铺子。

衣裳铺子里出来,娇艳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精­致清秀的白衣小男生。眉儿原本的身量比起一般少女略高,四肢纤长,是以扮起

少年郎还颇有几分相得益彰。

她照照镜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一轮月­色­温柔地俯瞰大地,眉儿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忽然发现在这这麽热闹的街角,想要找出一家酒肆,那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情。

她只得摇着扇子,拦住路边几个年轻男子,咳嗽一声故意粗声粗气问了问:“兄台,敢问哪里有酒喝?”

那年轻男子看着这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玩心顿起,指着街角一家热热闹闹、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建筑道:“那边不就是?”

“好,多谢兄台。”眉儿拱了拱手,便大步走了过去。

她没听见那几个男子的邪气对话:

“哎呀李兄,你太坏了,那小老弟只是想喝点酒,你怎么给人家指城中最大的青楼烟花地啊~~~~”

“哈哈哈,我说的也没错啊,要喝酒,那里就是喝花酒的地方嘛!看着小老弟一脸稚气,想必还是个雏儿,我老兄素不相识,让

他去了解一下什么是温香软玉,感受一下世上最快活最销魂之事,这不是有百利无一害么!这老弟以后一定会打心坎里感谢我的,哈

哈哈……”

——————今日更到此,各位亲亲,今天更得够多了不?怎么没评论啊,好伤心哦~~~~~

喝花酒2

眉儿在路边买了只花灯,灯光流转,她提着灯往前走,到了那楼门口便觉得不对,一般的酒肆哪有这样的?

灯火通明,光华无限,姹紫嫣红,就如盛放之至的桃花。

门口更是有许多穿着大胆鲜艳的女子,袒胸露背,莹白的肌肤在月­色­下闪着诱人的光,笑语嫣然,环佩叮当,脂粉香气半里外都

闻得到。门扉上悬一块金字招牌,­精­美风流的书法写着:如花坊。

眉儿蹙了蹙眉,看来刚才那几个男人不怀好意,把自己搞到青楼来了。

不过,青楼就青楼吧,至少,青楼也是有酒喝的,而且一定是上等佳酿,她懒得再走了,这十二岁而且没有怎么出过门的身体也

累得不行了。

她掂了掂袖中的银子,跨进了大门。

后妈都不怕,难道我怕青楼?

二皇子萧榭,最近有些郁闷。

自打他那日化身为兔儿爷玉郎,跟着凌云去见了那位河东狮吼的大小姐之后,他便不失时机地向父皇禀报,说自己与那位大小姐

言语不合,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父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高深莫测地眼光看着他,嘴角透出一个微笑:“阿榭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看法了。”

萧榭揣摩不出父皇的意思,只得颔首道:“皇儿觉得成亲还是一生的大事,若是太草率,恐怕也对不起那位小姐。”

“说的也是。”皇帝很快转换了别的话题,似乎风轻云淡,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即使聪颖如萧榭,了解父皇如萧榭,依旧是无法看透这位帝王。有的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好似隐藏了无数的风起云

涌,波澜万顷。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的面上依旧永远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这微笑有适度的可亲,却有适度的距离,即使他是二皇子,依旧不敢太

过亲近。自己这位原本并不是嫡子,却奇妙地执掌了一国大权的父皇有多少秘密,自己是不知道的?例如说,自己的母妃,那位当年

一舞倾国的绝世美人,究竟是怎么去世的?例如说,故太后究竟是自杀,还是被毒杀?例如说,为何后宫深处有一座遗世独立的小楼

,那里的主人是谁?

喝花酒3

这些疑问,连皇后娘娘都不敢问。

皇后是个怎样的人,自己无比清楚:出身名门、端庄仁厚、心计深沉……明明在心里排斥自己,害怕自己夺嫡,却在任何方面都

做得滴水不漏,识得大体,甚至连每次给自己和太子萧楠的赏赐都没有半点儿偏私。

但即使是皇后娘娘这样,又能看透父皇的心么……未必……父皇一切都只为自己考虑,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影响……萧榭嘴角微弯

,眼光流转——看来这个宫廷里,还会发生不少有趣的事情呢。

他很是期待。

“啊对了,阿榭,今日天气晴好,你就和阿楠去赏红叶,做些诗赋回来吧……”父皇出声示意。

一边的皇后忙颔首微笑道:“皇上这提议甚好,太子最近忙于打猎,疏懒了学业,正好让他有所自觉,榭儿,你尽力发挥,不许

偏私。”

她耳边的珊瑚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摇动,有些触目惊心。

皇后自然是知道太子的文才比起萧榭来说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也没有隐藏这些的意图——她很清楚皇帝的心理:文才武略其

实都是次要的,文有辅政大臣,武有护国大将军,一个太子需要的,只是忠心,对父皇无条件的忠心,仅此而已。

她的萧楠别的没有,然而最听父皇的话。

想到此,她快意地弯了弯嘴角。

萧榭忙笑道:“母后说笑了,阿榭最近也疏懒学业,天天和凌云在街市徘徊,怕是这一次连完整的诗句都做不出了。”

皇帝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那就去吧。”

自然,这一次赛诗又是自己大获胜利。

翩翩少年郎君一身白袍一骑白马,逆风而行,在满山红叶中美得惊心动魄。

朱­唇­轻吐“红叶黄花自一川”之句,寥寥数字,便已风流绝世。

那一刻,他在萧楠的眼中迅速地捕捉到一丝怨恨的光芒。

然而很快,萧楠就恢复了常态,呵呵笑着过来揽住他的臂膀:“还是皇弟厉害,皇兄我啊,就不是作诗这块料。”

喝花酒4

可是萧榭知道,这团和气不可能和气太久,皇后和太子迟早有一天不会对他这么温柔的。

这还不是最令他烦扰之事……他原本就无心争这个帝位,何况,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绝不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令他最烦恼的,是自从那一次去林府之后没多久,他就再也没能与那梦中的姑娘相见了。

不论他辗转反侧到三更,还是天一黑便早早入睡,那姑娘似乎铁了心,再也不愿和他在梦里相见。

君问归期未有期……这令他无比失落,原本以为在下一个梦里他就能够看清姑娘的脸,从而满天下去寻找她,总能寻找到,殊不

知这一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道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梦?难道世上原本没有这个姑娘?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感觉这世上其他女子都是庸俗脂粉,只有她是特别的?

江凌云见萧榭最近神­色­略有些憔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似乎飘荡着淡淡的­阴­霾,疑惑地问道:“徒儿,你最近是咋了?”

“没什么。”萧榭岂能跟江凌云这种头脑简单粗神经之人说梦里姑娘那种奇妙的感觉,一定会被这个只知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少将

给笑话到死。

“不用娶那个母老虎了,难道你不高兴?”江凌云疑惑地挑起眉,呲牙咧嘴恶劣地笑道,“啊哈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上

那个母老虎了,我说乖徒儿,你这品味实在太奇怪了,为师简直要笑死……大石小石砸锅盖……哈哈哈哈……”

“胡说什么。”萧榭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站起身来,潇洒地披上翠鸟羽毛的裘袍,黑发耀眼,整个人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无以伦比

的风流倜傥姿态,“我要出门,你请自便。”

“去哪?今日可是中秋。”江凌云怔了怔,“难道中秋佳节你还要去如花坊看那些姑娘们?”

“圣人说得好,愚者千虑,亦有一得——你说对了,我正要去如花坊。”萧榭眨了眨眼,“凌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喝花酒5

“哎呀,我是很想去……”江凌云捶胸顿足,“可是,我家那老头子不让啊,他对我下了三个月的禁足令,声称要是我再去青楼,就

扣掉我全部的月俸!你要知道银子可是公子我的命啊……我可不像你,皇帝家里银子使不完……”

“好了好了,别废话,不去就算。”萧榭唤人牵过马儿来,动作利落地纵身一跃,稳稳坐在马背上,马儿全身雪白,和他白衣几

乎浑然一体,整个人好似阳光照­射­的雪山晶莹。

江凌云被煞到了,喃喃道:“我说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干­嘛,有时还真让我觉得是个妖孽。”

“你想死么?”萧榭面­色­不动,挥了挥马鞭,登时鞭下虎虎生风,饶是江凌云乃武将出身,却也没能避得过这一鞭。

眼看鞭子的尖端就快要把江凌云的鼻子点住,江凌云大叫一声:“喂,你自己长得那么俊俏还要毁我的容,你个……你个坏心肠

的……”

“你那个容,不毁也罢。”萧榭生生收住了鞭子,将鞭尖拢回手里,凤目盯着他邪恶一笑,驾着马儿就要离去。

“你皇帝老爹难道中秋设宴不让你去?”江凌云这才想起这点不对。

“本王告病了——我不去,很多人会很高兴的,本王乐得成全。”萧榭回头挑起嘴角,风将他的黑发猎猎吹起,好像一面旗帜,

眼中翻滚暗涌,“特别是某些想要表现一番的人……”

说完,他毅然回转过头,策马扬鞭,往前方疾驰过去!

身姿矫健,比起一等武将亦不遑多让!

江凌云在尘埃里打了个喷嚏,嘴里喃喃道:“唉,这日子还怎么过哟,这人长得那么俊俏,武功也不比我差,还会做甚么诗……

一年不如一年哟……”

林眉儿一进如花坊的大堂,便有好几位姑娘立即粘了上来,她们眼睛何等毒,一看就知道眉儿虽然衣着普通,可那通身的气派一

看便是大户人家少爷,何况这小公子面如冠玉,清秀中带着一丝媚气,真是上品资质,这些青楼姑娘们平时服侍的大多是一些肥得流

油或者猪头猪脑的富商,这会儿真是捡了个宝,岂有放过之理。

喝花酒6

眉儿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却丝毫不见惊慌失措,淡淡地推开姑娘们,顾盼生辉笑道:“姑娘们,这儿可有酒喝?”

“酒?我们如花坊的酒自然是天下一流的。”一位体态婀娜,容颜娇媚的女子上来,她将身子正好扭成一个适当的角度,在眉儿

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绯­色­薄纱下那呼之欲出的酥胸,眉儿有些惊到了,心想自己别说十二岁,就是二十岁的时候也不见得能长成这

样的CUP,忙带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公子可愿随莺儿去包厢喝酒?”那位莺儿见到这小公子羞答答地低头,浑没想到个中缘由,只当是这小公子第一次来吟风弄月

眠花宿柳害羞了,忙紧紧地贴住眉儿,娇声道:“公子可愿随莺儿去包厢喝酒?莺儿一定会好好伺候公子,保管公子你喝的尽兴,玩

得满意,度过一个难忘之夜……”

眉儿一听不好,这敢情是要以喝酒之名,行OOXX之事,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啊……她赶忙淡淡一笑,顺势摆脱了莺儿滑腻的身躯,

眼光再瞟了一眼她的酥胸,唉,真是好线条,真­鸡­肚啊……

“莺儿姑娘,本公子不想去包厢,也不想请姑娘作陪,有大堂么?公子就想在大堂里坐坐喝酒,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莺儿一愣,一般来这如花坊的人哪有不想温香软玉的?要求不进包厢的只有一种可能——没有银子。

她鄙夷地瞟了眉儿一眼,却发现眉儿也飞快地瞥了她的酥胸一眼,她立刻心知肚明了——这个公子有心风月无边,却无钱付账—

—她忙冷笑道:“公子若是不进包厢,不知来此­干­什么呢?这里又不是酒肆,若是银子没带够,下次带够了再来!”

眉儿苦笑,自己只是不想OOXX,却变成没有银子了,这些姑娘们也忒势利了些。她深深呼吸一口,将袖中那块银两取出,在桌上狠

狠一拍,粗声粗气道:“谁说小爷没银子?!小爷不过今天烦闷,不想姑娘作陪,这锭银子不知够不够付酒钱?”

喝花酒7

莺儿愣住了,眼看这银子至少也有七八两,点个红牌姑娘都不成问题了,这位爷却还真是不解风情,难道自己的领子开得还不够低么

?然而想归想,却也不敢得罪了客人,忙娇笑道:“公子,莺儿不是那个意思,您误会了……来,莺儿给您指个地方,可以坐着喝酒

的。”

随之,莺儿就带着眉儿进了大堂。

大堂原本是每逢有表演的时候供客人们观赏喝酒嗑瓜子用得,但一般情况下人很少——那是自然的,客人们都去房子里坐拥莺莺

燕燕去了,谁还在大堂里呆着?

是以这大约有五十平方米,装修得富丽堂皇,灯火闪耀,帘幕幽静,垂长长丝绦的厅堂,竟然只有眉儿一个人。

来往穿梭的姑娘们经过这貌美小公子身边,都不禁多看了几眼,有的还暗自叹息……多么俊美的一位小公子啊,怎么就不叫姑娘

呢,难道……有问题?!

眉儿能感受到那些沉甸甸、火辣辣、软绵绵的目光,然而她也不在意。

自斟自饮的感觉真是好啊,这如花坊想必也是京都首屈一指的青楼,连酒具都很­精­致,那酒更是醇香无比,一入口便知道是好酒

,香气袭人,她特意叫了最呛最辣的一种酒,就是想尽情地麻醉自己。

热辣的酒液顺着她的喉管暖了她的胃,她这会儿才觉得十分暖和,有着被宠爱的感觉。

思绪又转到在山上那孤寂的黄昏,万家灯火,唯有自己孤零零地坐着,门内就是亲生母亲,然而她却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

她有苦衷,这世上会有什么苦衷,让一个母亲都不愿意与自己的亲生孩儿见面?

她暗自叹息一声,一个希望破灭的时候带来的痛楚,总是怀有这个希望时候那种欢喜的好几倍。

酒盅里液体清亮,她又狠狠地倒了一口。

她不怕喝醉……她知道一般的酒是喝不醉自己的。在现代的时候最先进的研究就指出,其实喝醉是一种心理本能,而非­肉­体反应

。她就属于那种心理最为坚韧和极端的人,一般的酒千杯不醉。

逼良为娼1

灯光将她的剪影勾勒得很美,却很寥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抬起头来,却发现斜对面,多了一个人。

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难道在这中秋佳节,除了她,还有一个难过的人,也要独自在青楼大堂里饮酒?

她不免多看了那人几眼——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衣,黑发掩住了半边脸,然而即使如此,依旧可以看出他极其清雅­精­

致的侧面,那琥珀­色­的眸光,真是如同夜空里的繁星一般明亮。

眉儿不禁心生疑惑——奇了怪了,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应当是不要钱都有姑娘愿意陪的……怎么沦落到也要独自饮酒了?真是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那少年未几也注视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二人目光在空中轻碰。

那少年见也是个清俊小公子,便略微勾起­唇­角来笑了笑,举起杯,示意远远地相碰一杯。

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眉儿很是觉得爽快,便举起杯。

然而就在她举起酒杯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啊~~~不要!!!”

眉儿下意识地转过头,这尖叫的内容实在太直白了,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青楼里。

难道有人逼良为娼?

她很快就看到了尖叫的来源——一个娇小玲珑,看起来也只有十三四岁的粉­色­衣裳的少女被一名络腮胡子大汉紧紧搂在怀里,挣

扎无用,从二楼的走廊上飞速掠过!

因为大堂是设在正中央,所以眉儿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二楼发生的事情。

眉儿看了那对面少年一眼,那少年却是气定神闲,一点儿没有打扰他喝酒的雅兴。

眉儿心想此人虽说看起来风雅无边,却原来是个冷酷之人,青楼里发生这般事情也不伸出援手,便招手叫来另一位姑娘:“刚才

那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似乎司空见惯,面­色­没有一丝波动:“哦,公子,那是我们这里的侍婢小怜,她今日有幸被一位大豪客看上了,没什么大

事的,您不要打扰了雅兴。”

逼良为娼2

眉儿蹙了蹙眉:“侍婢?那就是说她不是这里的姑娘?那凭什么让她去陪客?”

“侍婢随时都可以成为姑娘啊。”那姑娘盈盈一笑,似乎完全不觉得不妥。

眉儿想起刚才一眼看到的那女孩儿的无助模样,泪痕满面,肩膀处被撕破的衣衫,露出的肌肤上似乎还有伤痕……这一夜,很可

能就改变她的一生。

原本清白的姑娘家,从此就要沦落风尘了。

她不能坐看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咬了咬牙,对面前那姑娘说:“那位大豪客给了多少银子,我可以给更多,只要那位姑娘陪本公子!”

那姑娘眼珠一转:“这事情我做不了主啊,得问妈妈。”

“快问!”眉儿作出凶横之态,狠狠一拍桌子。

此时,她倏然发现背后有一道雪亮地目光直­射­自己,那目光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敌意。

眉儿冷笑了一声,也不管那么多,径自对着急急走过来的老鸨道:“妈妈,本公子看上了小怜,妈妈出多少价?”

“小怜……小怜正在陪客呢……”老鸨眼珠不住转动,“那可是大客……公子要不另找别个姑娘吧……”

“多少钱?”眉儿紧紧盯着老鸨,丝毫不肯松口。

那目光,竟然有极强的压迫力。

老鸨只得想了想:“那客人出了五十两银子。”

这可是她特意在原价上多加了两倍的价钱啊,这公子出得起么。

“我出一百两。”眉儿斩钉截铁道。

老鸨还要说什么,眉儿凑过去,附耳轻轻对她道:“这钱……麻烦妈妈明日派人去相国府取。或者,妈妈想要违逆本少爷的意思

?”

那老鸨见惯风浪的,一听相国府就愣住了,虽然似乎听说相国并没有这么大的少爷,然而这少爷必然和相国有极深渊源,她怎样

也不敢得罪。那可是权倾天下的林相国啊!

未几,她只得厚了脸皮,去敲之前那大客的门。

“他娘的,爷正要快活,谁敲门?”那大汉一脚将门踹开,光着上身,肌­肉­纠结,凶横之态毕露。

逼良为娼3

老鸨心想今日惨了,但是想到相国家的威势,终于也只得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儿:“爷,打扰了……不好意思啊,小怜姑娘有别的客

人……爷请另外选一位姑娘吧……”

“­奶­­奶­的熊!”大汉暴怒,醋钵一般的拳头就对着老鸨挥了过来。

老鸨也不是好相与的,如花坊里面养的那么多打手是­干­嘛的?登时,拳头乱飞,打成一团。

一番扭打之后,大汉毕竟胜出,他气呼呼地披上外衣,将老鸨和其他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轮,拔腿便走了。

那少女小怜颤巍巍地从屋里出来,披好外衫,被引进了眉儿所在的另一间豪华内室。

方才妈妈忽然跟她说要换个客人伺候,希望这个客人不像刚才那个那样粗鲁野蛮,幸好那人还没有怎么碰到她……

既然这就是她的命运,那么也只好承受。

她模样清秀畏怯,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不断眨动着,泪光莹然:“公子……”

眉儿看着她这个表情,叹了口气,深深觉得青楼里的女子,不论是姑娘还是侍婢,随时都是刀俎上的鱼­肉­。

“你不要怕,我不会欺负你的。”她静静道,“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将你赎出去,不要呆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小怜眼眶一红:“公子,小怜是个孤儿,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几经转手才卖到这里来的,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在何方。”

“那,愿不愿意跟我回去?”眉儿叹了口气,她的春园里现在并不缺人手,然而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留在这里,迟早被吃

了还不吐骨头。

她并不是圣母,救不了这世上所有的苦难,然而至少不能让它在眼皮之下发生……不然,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小怜眼中欣喜的光芒一闪,却又有些害怕:“公子……”

“混账!”

眉儿正要和小怜说自己并不是男子,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户里生生飞了进来,还一边叱责自己!

那动作,真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定睛一看,却正是那方才在大堂里喝酒的翩翩少年!

别有目的1

眉儿一惊,连忙将原本准备扯下自己男式头巾的手停顿了下来,一把将小怜搂入怀中,下巴蹭着小怜娇­嫩­的面颊肌肤,挑起眼梢,冷

冷问:“这位公子,缘何打扰本少爷眠花宿柳?!”

小怜的身躯在她怀中颤抖,眉儿轻轻在她耳边道:“别怕,假的。”

那白衣少年一双凤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原本­精­雕细琢,犹如一件艺术品的面孔也透露出深沉的煞气,面­色­不停变幻,竟然好似一

块剔透的玉,光辉流转,即使是生气也令人移不开眼目。他恨恨道:“你是哪家的少爷?小小年纪,竟然跑到青楼来行此不端之事!

眉儿暗自思忖此人是甚么人,这般的身手,却为何又如此对自己一副厌憎的模样?难道竟然是方才那好事被搅的大汉同伙么?

想到此,心下微微失望。

她扯出一个邪气又媚气的笑容来,似罂粟开放:“那么,这位公子爷,您又是哪家的少爷,不是也跑到青楼来——行不端之事么

?”

那少年显见没料到眉儿如此伶牙俐齿,冷哼一声:“我大铎王朝的国库,都是被你们这样的小少爷给败空的了!”

眉儿觉得好笑:“这位公子,难不成你不是大铎王朝的人么?或者你过来青楼不花钱?不然你缘何高高在上,指责别人?”

那少年不怒反笑,只是眼眸依旧冷淡:“你是什么人,快如实告诉本公子!”

这少年自然便是萧榭——大铎王朝的二皇子,被皇帝老儿指婚给了林眉儿的那位翩翩少年,他今夜中秋特意跑到如花坊来,却并

非是如江凌云或者方才眉儿以为的那样借酒消愁,而是别有目的。

大铎王朝有一法令规定,六品以上官员不得上青楼寻花问柳,否则革职处理。此乃几百年前太祖所规定,无人敢违抗,那些想要

一尝美人儿滋味的官吏们,只得以轿子将姑娘们请上府,或者­干­脆隐姓埋名,私服前往。

事实上,私宅召青楼女子也是不允许的,只是这个就比较难以查证,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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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目的2

而方才那位络腮胡子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兵部一位三品官员。此人脾气暴躁,不学无术,平日里鱼­肉­百姓,恶名昭著。却擅于

阿谀奉迎,在朝中颇有几座靠山,为此一直屹立不倒。

这半年来,大理寺的探子查出此人在私宅宴请几位达官显贵,席间召了京都第一青楼——如花坊的几位娇滴滴的花魁。

此时传到皇帝耳里,他不动声­色­,只是将此事交给了萧榭。

萧榭顺藤摸瓜,查到此人惯常在如花坊出没,只是一向微服,行踪不定,他埋伏了好几次,终于在中秋夜堵住此人,并且此人合

该恶贯满盈,竟然这次看上了一个未破瓜的小侍婢。

私赴青楼已是重罪,再加上逼良为娼,此人估计这回不是丢了乌纱帽那么简单了。

他静静地在楼下喝酒等待,只等一声令下,就带着大理寺的几名侍卫上去抓个正着。

谁知就在他准备派人去围堵的当儿,竟然有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子搅乱了局势!

那胡子大打出手,加之又从房中出来了,无法抓个现行……萧榭知道此等事情必须做个滴水不漏,决不能给他半分不认账的机会

。然而被那小子一打断,最好的机会已然溜走!

他满腹怨愤,这可是自己蹲守了一个月逮到的大鱼!

然而此事也不便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子说清楚,他只得叹了一声:“活该我今天遇见你,真是倒了大霉!”

眉儿已经有点酒劲上头,虽然没有醉,却是满腔怒火,加上开始的悲愤,一腔热血得不到发挥,终于也大怒:“你凭什么这样说

本公子!”

“就凭你赶跑了我的大鱼!”萧榭不知为何,一向冷静的他面对这个

白皙清秀却是­唇­枪舌剑的小公子竟然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句话脱口而出。

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一展身便要以上乘轻功掠走!

“甚么?”眉儿毕竟绝世聪颖,很快便将前因后果连在了一起——原来,这个美貌公子竟然是官府的人!

别有目的3

是大理寺的吧?她知道在大铎王朝大理寺专门负责官员贪污结党营私等等事情,相当于现代的纪检委员会。

她登时有些歉意,想到自己­干­扰了条子执行公务,是大大的不该。便讷讷地道:“…不好意思……”

这个看起来纨绔子弟的佳公子,竟然是个青楼的内线,她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他误会了。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萧榭摇摇头,­唇­角绽放出嘲讽的笑容,“小公子,你还是乖乖回家吃­奶­去,不要在这里枉做什么好人

!”

他岂是一般人等,这前后首尾,早就看出这小公子并非是看上这个小侍婢,而与那位三品官员争抢——若是这小公子要点姑娘,

怎会之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喝酒?况且这小公子面­色­莹然有光,双目炯炯坦坦荡荡,断然不会是好­色­贪婪之徒。

其实,原本按照萧榭的机智早就应当看出眉儿是个女子,只是他今日想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未免有些气馁,便没有提起全部的

­精­神;加之又以为眉儿是个年方十三岁的小公子,声音尖些也可以理解,因而竟然没有想到她原来是个娇滴滴小姑娘。

做好事也要看时间场合,这滥好心可是将他害得好苦……父皇一向最信任自己,这等隐秘事情都交给自己,今日完不成任务,还

不知如何要跟父皇交代!

只是这句“回家吃­奶­去”却是眉儿的死|­茓­,她登时歉疚之心冲淡了不少,涨得通红的面孔半天才憋出了句:“你……你说什么?

“耳力不行就回家练去,这外头很危险,小公子,当心被吃了都不剩骨头!”萧榭发挥了一贯的毒舌本质,嘴角绽放邪魅笑容,

双目勾勾地盯着她颤抖的嘴­唇­,心想这小公子还挺好玩儿的,面皮还忒薄。

不过他既是失手也不能久留,便唿哨一声,继而若银龙般跃起,登时便从窗子飞了出去!

眉儿这才松开小怜,飞速跑到窗边,远远眺望,却早就不见那个飘然如风的俊逸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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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月夜1

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抹失落。

这失落,似乎失去了一件寻找很久的东西一般。

“公子……”身后小怜怯怯的声音传来,眉儿回到现实,转头展眉一笑:“没事了,我们走吧。”

“刚才那位公子……”小怜欲语还休。

“那位公子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吧。”眉儿锋利地一笑。

“嗯,是的……他经常来……只是,听姑娘们说,他从来不留夜……”小怜此话令眉儿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有若有若无的欢喜,

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

很快,与老鸨协商过后,眉儿便带着小怜回了相府,老鸨死活不肯收眉儿的钱,眉儿也就随她去了——毕竟自己还在创业的初级

阶段,任何一笔银子对自己都是很必需的。

自然,在路上眉儿将自己原是女子,又是相府的大小姐一事向小怜坦白了。

小怜一听,面上的羞怯担心之­色­乌云尽散,露出一个欢喜的微笑拉住眉儿手:“那太好了,小怜以后就叫眉儿姐姐吧!”

眉儿苦笑道:“小怜,你多大了?”

小怜道:“刚满十四。”

眉儿叹了口气:“我才不到十三。”

“啊?”小怜惊愕地瞪大了一双眼睛,“我……我还以为小姐跟我差不多大呢,看起来小姐非常沉稳,说是十四五岁都不会有人

怀疑的。”

眉儿郁闷地扯了扯自己的面皮道:“是说我很老么?”

女人就是怕被说比自己的实际年纪大,哪怕是两岁都是悲催事。

小怜赶快道:“不是啊不是啊,小姐真是最好的年华,这么娇­嫩­花儿一样的脸蛋,怎么能说老?”

眉儿心道,你们要是知道我原本二十出头,早就把我当做老姑娘了……

“好吧,小怜以后你就做我和我弟弟的贴身丫鬟好了。”眉儿想想也是,自己虽然有李妈伺候,李妈年纪毕竟大了,很多事情也

不方便,多了个小怜总是好的,她的种种计划会更方便。

无边月夜2

“小怜的命是小姐救的,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快,二人就到了相府,眉儿将小怜交给李妈,李妈对这个清秀乖巧的小丫鬟也十

分喜欢,让她住进了眉儿厢房之外的耳房。

安顿完毕,已是月上中天,到了子时,眉儿去小辰房中看了看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辰早已睡熟了,呼吸均匀,面­色­和缓,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有说不出的­精­致好看,眉儿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离去。

今夜她是睡不着了,发生了太多事情,众多疑问沉淀在心底,加上今日与那白衣少年一谋面,既懊恼又有莫名的牵挂。

她知道必须要理理自己的心神,见月­色­正好,便信步走出了春园,一路分花拂柳,绕过巨大缠绕藤蔓的假山、水池,亭台楼榭…

…好像众多巨人的簇拥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很少走出春园,更别说是夜里,然而今夜月­色­如此明亮,照得一如白昼,并不害怕

似乎整个林府,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很早很早以前,自己就是一个人,她似乎又体会到了前世的感觉。回想今昔,不禁感慨万分。

很快她便来到了一处弯月形状的湖水边,这湖可比春园里的小湖大得多了,波光潋滟,水鸟掠过,月光下有若仙境。正是湖光秋

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鸿德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眉儿仰望这美景山­色­,深叹自己不曾早些出来游玩,带着些酒意,她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子,朝一只在湖中栖息的鸟儿掷去。

自然并没有挨到鸟儿,那鸟儿却已惊悚地扑着翅膀,一闪而过,发出呱呱的声音。眉儿毕竟有些孩子心­性­,不禁笑了出声。

“来者何人?”忽然一个声音从假山背后响了起来。

眉儿心一惊!

这深更半夜的,还有人在这湖边?是谁?

无边月夜3

“你又是谁?”眉儿只惊了一瞬间,便恢复了冷静——她是不怕的,若对方是人,这里是她家,她是堂堂正正的相府大小姐,若是鬼

,那更不用怕了,她自己不过就是来自于现代的一缕幽魂而已,怕功力还高过他几分。

然而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自己总是要当心一些,不是坏事。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从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他年纪不大,应该在20岁以下,想必不会是孟梦那边的人,但是也很难说

,自己现在一个人出来,没有任何人保护自己,若是孟梦竟然派人把自己推进水里,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你都忘记你是谁了,还在这里做甚么?”眉儿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要离开湖面远一点,她敏捷地四处张望,想要找一条返回

的路。那人却好似能够看见她在做什么,回答了一句:“你不用跑,我不会伤害你的。”

眉儿冷冷地一笑:“你叫我凭什么相信你?夜半三更在这里乱转,自己行不正,就休怪别人对你疑心。”

“好吧,我不过是在这里放水灯。”那男声微微一笑,笑声在风里竟然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眉儿一怔,放水灯?她忽然想起那个梦,心一凛,转过假山去。

在这个无风的转角明暗光影里,一张清秀之极的少年面容被烘托出来,狭长眼梢扬起,眸中闪烁着片片珠玉之­色­,竟是一个绝代

佳公子,比起今日在青楼里见到的那位官府暗探,也不逊几分。

光源来自于他手中的灯,灯是八角形状的,秋香­色­,描绘着清浅的红­色­图案,那图案似乎是花草飞鸟,笔致­精­巧,不像是一般市

井货。

“这是你画的?”眉儿伸出手,把玩着那盏灯——她从见到这少年的第一眼,就直觉他不会是坏人,而且这样的优雅情致,也令

她甚为赞许。

“是啊。”那少年眸光一转,看着她微微笑,“怎么,要不要和我一起放灯?”他指指身后,还有数盏不曾打开的纸灯,并蜡烛

若­干­。

无边月夜4

在大铎王朝,放水灯的习俗一般是民间在节日时用来寄托给过世亲人的哀思的,这少年在中秋之夜静静地一个人跑出来放水灯,大约

是为了缅怀逝去亲人吧?难不成他竟然是个孤儿?眉儿心中涌起一丝柔软,然而口中却不丧失主动地位:“哼,我绝不随便和陌生人

一起的。”

“陌生人?”那少年表情依旧平静,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这笑意竟然好似天上的星光荡漾在水中,亦真亦幻,“姑娘,这

世上,谁不是陌生人?正所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鬃又成霜?昨日

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姑娘,人人都是陌生人,唯有爹娘真心待你,我说的不对么?”

眉儿听见这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机锋,倒是吃了一惊。她低眉冷笑道:“爹娘也未必真心待你,这世上,原本

就只能靠自己一人!”

“看来姑娘和本人想法略同。”那少年弯下腰,玉般晶莹剔透的手指将水灯放入水中,“人世空空,总归是梦一场,所以姑娘,

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就当今朝故友重逢,正是无边月­色­溶溶,岂不甚好?”

眉儿不说话,只是捡起了那少年身后的一只灯,一眼看去便知道纸张和朱墨皆是上品……在这个林府里面,想来能够用上这样纸

张和朱墨的除了自己和孟梦院内没有几人了。

她心中过电似地想了一转,忽然明白了他是谁。

她并不说破,帮他在纸灯里吹口气,纸灯涨大,似一朵轻盈的花,又放了蜡烛进去,梦幻一般的光芒浅浅透了出来,别有一番情

致。

“姑娘手真巧。”少年淡淡夸道。他说话自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度,不论他是否知道了自己是谁,总之倒是令人肃然起敬。

眉儿将水灯放入水中,心中念道:“希望娘亲一切平安,希望小辰健康长大,希望我能一直陪伴小辰身边,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

枫儿1

祈祷完毕,她回头看了看少年,温柔地一笑:“你这水灯是为谁而放?”

“为我爹娘。”少年的眼瞳沉在­阴­影里。

“你爹娘?”眉儿想难道自己的设想果然成真,“你爹娘都……”

“是的,他们都不在世上了。”少年说的很平和,眉儿却敏感地听出了一丝哀伤的调子,想起前世里自己的遭遇,不免低叹了一

声,有些同情,“不过,我相信他们都在天上,一直守护着我,所以我更要好好地活下去。”

“你说的很对。”眉儿又拿起一只纸灯,这一次,她想要放给自己前世的父母,不管他们是否还在这世上,总之总要尽一次孝道

吧。

水灯渐渐随着湖底暗流飘向湖中心,灯光摇曳却始终不灭,倒是很给人以希望。

那少年的眼光轻轻笼罩着她:“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了?”

“就好像你说的,是谁有什么重要呢?”眉儿笑得磊落,“我其实连自己是谁都也不知道呢。”

“姑娘真是有趣。”少年微微一笑,露出半个酒窝,一般酒窝长在男子脸上未免显得太孩子气,然而在他面上却有一种异样的媚

­色­,似乎男生女相,却又不至于太过­阴­柔。

“你就没有想到有一日会离开这里么?”眉儿静静坐在湖边岩石上,捋着头发,倏然发问。

“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呢?”少年摇了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眉儿早已看出,这个少年便是父亲曾经提及的——枫儿。

枫儿的身世她曾经略有所闻,他原本姓秦,是父亲当年未曾发达时的旧友之子,说那旧友原本也是家境殷实的乡绅,乐善好施,

在林励潦倒之时还曾经帮助过林励。天有不测风云,秦家却在一次火灾中烧毁了大半个产业,后来又被家中仆人所骗,经营不善,无

法为继,此时正巧林励官封相国,枫儿父亲找到了林励,希望林励能够照顾枫儿,让他走上一条平顺的士官之道。林励当时也请求旧

友在京都留下,另行东山再起,然而枫儿的父亲早已勘破红尘,不愿再营营役役,回乡不久便出家了。

枫儿2

看枫儿今日所说,大抵是出家后没多久便过世。

好一个可怜的孩子。

眉儿心中升起一丝同情,然而她前世的经历告诉自己,对于这种身世苦难的少年反而更要像待一般人那样对待,不然他们便会愈

加敏感,寄人篱下原本不易,想必秦枫也深有所感;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日家宴上,枫儿推说有病不能参席,事实上,是怕人家一家团

圆,刺伤自己的心吧。

眉儿伸出手去挽过他的手臂,轻声对他说:“喂,我给你唱支歌儿好不好?”

秦枫愣了愣,似乎不相信眉儿会忽然对自己那么热切,眉儿便立刻嘟起嘴道:“不要就算,我回去了。”

“好好好,姑娘你唱吧。”秦枫只得出言挽留。

眉儿闲适地坐在湖边,翘起双腿,闭起双眼,唱起那首在现代她一直很喜欢的歌: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这歌词儿写得不错呀。”秦枫闭起眼睛,颤抖的眼睫还是泄露了他的一丝感动,“谢谢你,小姐。”

“你知道我是谁了?”眉儿并不惊讶,这个少年有双看透人心的眼睛,看出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是难事。

“自然,这样的行事方式,自然只有林府的大小姐林眉儿。”秦枫有些羞涩,“不过,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有看出来。”

眉儿看着自己身上最简单的月白­色­衫子,没有任何首饰的手腕和颈项,忽然起了玩笑之心淡淡一笑:“你不怕我?”

“怕?为什么要怕小姐?”秦枫笑。

求签1

“因为我是京都人人皆知的母老虎啊……”她板起脸,装作很凶的样子。

在这个少年面前,她竟然有种原本的少女心­性­,不论做甚么似乎都很自然,也许是因为觉得这少年跟从前的自己有某种相似之处

吧。

枫儿摇摇头:“不可尽信人言,小姐聪慧豁达,秦枫一看便知。”

“不。”眉儿也摇头,“聪慧豁达这个词,永远不会出现在林眉儿身上,秦枫哥哥,你能不能答应眉儿?”

秦枫抿起嘴,眼中闪耀着狡黠地笑意,很斯文地应了声:“是——这是秦枫和小姐的约定么?”

他怎会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想做什么……她在伪装自己,藏匿起来自己所有的光彩和锋芒。

这个小姑娘,真的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

他笑了起来,那个浅浅的酒涡仿若摇曳着月光……

“是的。”眉儿也笑笑,伸出洁净的小手指,“来,勾勾手吧。”

月光下,这对少年少女看起来犹若美好的仙子……

京都,香火繁盛的尚德寺。

尚德寺位于京都西北角,是一座整个大铎王朝著名的寺庙,香火繁盛,善男信女从春到秋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倒不是因为这座寺院常驻着甚么得道高僧,或者是藏有举世难寻的经卷——它如此繁荣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据说十分灵验。

求子的、求功名的、求姻缘的人整天络绎不绝,而且据说有大半是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何以见得呢?因为尚德寺有一个著名

的还愿殿,据说所有求得愿望实现的人们都要去那里还愿并挂上一个小牌子,才能长久地保持愿望。

那个还愿殿四周挂的小牌子那叫一个多,密密匝匝,环绕着大殿绕了七八圈,甚至连门口的松树上也有——青松翠柏,大铎王朝

的传统是松树和柏树都会带来好运,因此许多人­干­脆就把还愿牌挂在门口的松树上。

尚德寺灵验的美名越传越广,香火自然也越来越繁盛,据说尚德寺里面的和尚比一般的员外都富!

求签2

今日这尚德寺门口站了位俊美无俦、气质超然的白衣公子,阳光照在他身上,仿如舍不得移开一般勾勒着他的身形。

这公子说起来也就十七岁,却有种稳重无比的气势,他闲闲地踱进尚德寺的时候,连门口收香火钱的那位大胖和尚都愣了愣。

“哇……”和尚刚才在打盹儿,擦了擦嘴边快要落下的口水,“这位公子如此资质,一定不是平常人……今天又可以大赚一笔…

…”

和尚赶忙笑逐颜开地上前一步,肥大的身躯一个球一般直直拦在公子面前:“这位公子,您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今日来小寺

可要求什么?”

这公子自然便是二殿下萧榭。

萧榭最近心绪很是不爽,不但上回没有抓到那狗官伏法,父皇虽说并没有责怪自己,却总是让一向做事滴水不漏的自己心中忐忑

;更何况那梦中的姑娘依旧杳然黄鹤,而且他又听见自己的眼线报道:林相国最近忙着给自己的大小姐学习诗书礼仪,他有种不祥的

预感,摆脱这门亲事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今日他无事,本想叫上凌云一起出去喝酒,然而凌云竟然被他爹派出京都执行公务去了,他一人慢慢沿着街道走着,竟然走到了

这尚德寺。

他原本不信这些所谓许愿成真之说——一国堂堂的皇子,若是有什么愿望也不需要求神拜佛吧。

然而今天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踱了进来。

“公子你要求什么?”那胖和尚还在亲热无比地问。

“算……算了,我不求甚么。”萧榭忽然脸快速地一红,转头便要走。

那和尚虽然胖,心思却不笨。一看这年轻公子这副模样,便知端的,呵呵一笑,揽住萧榭肩膀道:“小僧晓得了,公子一定是来

求姻缘的!”

“……”萧榭原本想否认,忽然心一横,坦坦荡荡地道,“正是。”

求签3

胖和尚赶忙拉着萧榭来到正殿,路上香火缭绕,险些将萧榭的衣角都给烧着了,他蹙蹙眉,便听见和尚介绍:“这大雄宝殿乃是本寺

最灵验之地,公子你看看四周的许愿木牌便知晓。”

萧榭顺手一摸,木牌上写着“绍兴祝勇、王翠儿许愿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又摸一块“常州王大壮许愿迎娶梅小芳为妻,终身

不弃”……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胖和尚道:“公子你也填个木牌吧,很灵的。”

萧榭苦笑,那梦中姑娘姓甚名谁,他一概不知,难道他要在木牌上写:京都萧榭愿与某某某姑娘永结同心么?

他叹口气:“可有求签的?”

“有啊,有啊!求签五两银子一次!”胖和尚眼看萧榭浑身上下透出一片大富大贵的气势,硬是将原本的一两银子加到了五两!

萧榭揉揉太阳|­茓­,五两银子自然是不成问题,只是这庙也太黑了吧,怪不得和尚都这么肥!

胖和尚见萧榭面­色­不好,赶忙退后一步:“嘿嘿,公子若要,三两也可以。”

萧榭懒得和他废话,扔了一锭银子在地上,“在哪儿,引本公子过去。”

和尚见到这果然是个大主儿,欢喜得赶忙将萧榭迎了过去。

金光闪耀的佛像前面,供着五­色­香花。

菩萨威严而慈悲的面容,俯瞰世界众生。

萧榭仰起头注视了一眼,心中忽然一片茫然——真有神佛么?神佛可否告诉自己,自己的母亲现在魂归何方?

然而他今日来毕竟是来求姻缘的,连忙将此思绪压了下去。很快便有一位满脸皱纹的灰衣老僧过来,声音嘶哑:“公子,拿着签

筒,摇三回。”

萧榭接过签筒,依言摇了三回。

心中暗暗祝祷:菩萨,我梦中那位姑娘若是真存在这世上,便请给个指引,若是只是小可的幻象,那也请告诉小可,怜悯小可的

一片真心吧。

刚摇完第三转,便有一只细长的签盈盈落下。

无缘对面不相逢

那老僧眼神不大好,萧榭将签递给他,老僧凑着看了半天,一时无话,萧榭赶紧问:“大师,这签上是何内容?怎么解?”

老僧看了眼萧榭:“公……子,可是求姻缘?”

萧榭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忙点了点头。

老僧沉吟道:“那这签文就正是了。说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彩凤栖处浮云散,心有灵犀不点通。”

“啊?”萧榭听得一头雾水,“甚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不是民间的唱曲儿么?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那个“缘”是甚么东西……

老僧看了萧榭一眼:“公子休要急躁,这签既然是公子你自己抽的,就是上天的旨意,公子先请回吧。说完,丢出签文的小笺。

萧榭抓起签文小笺,心中还在疑惑,那老僧却已经闭目似乎要睡着了。

萧榭依旧有些不甘心,便又开口问道:“大师……”

老僧好不容易睁开眼,转动眼珠道:“公子,老衲一眼便看出你不是一般人,眉宇间隐隐有升龙之象,天机不可泄露,你且去吧

。”

萧榭被这一句话又给愣住了,半晌那老僧已经打起了鼾,他才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将签文笼入袖中,默默地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升龙之象……

他心中愈来愈乱,听起来,似乎那句签文说的是令他只需静静地等待的意思,若是时辰不到,他心爱的人也到不了他的身边。

至少,没否认那姑娘的存在是吧?意思就是真的有她了。他稍许欢喜了些,又想起老僧说的“升龙之象”,再次沉入一片思量…

自己虽然是龙子,却是注定登不上大宝的,难道,自己命中会有什么变数?

……

林府。

一晃,半个月很快过去。

八月二十九那一日,眉儿就很焦躁地在花厅内踱步。

要去上学了1

那副模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圈……

两圈……

三圈……

小辰正在习字,看着姐姐焦躁之象,不禁放下狼毫笔,笑道:“姐姐今天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眉儿仰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秀眉紧蹙,小辰从来只见姐姐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却不曾见姐姐如此愁苦焦虑,便再问了

一句:“姐姐怎么了?”

“唉!”眉儿重重地一ρi股坐在凳子上,叹息道,“爹爹说下月第一日就要将姐姐我送去一个老夫子那里读书,姐姐烦哪!”

小辰掩口笑道:“姐姐不是很喜欢读书么?小辰经常见到姐姐在书房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呢。”

“是,我是很喜欢读书,但我不喜欢别人教我读书!”眉儿愈想愈是要发飙了,她老爹的脾气她是清楚的,给她这么一个刺儿头

找的老师一定也是个大刺儿头!

“也许那夫子是个很好的夫子呢,姐姐不要太早下论断么。”小辰心善,什么事情都往最好的地方想。

从静山回来之后,眉儿很清晰地感觉到小辰其实心中是知道母亲不愿意见自己的事实——他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孩子,比自己还

要敏感几分。

只是,他不说。

眉儿也只好沉默,事实上,她自己心头也有创伤,幸而在认识了枫儿之后,她在府内多了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心情也好了许多。

可是好景不长,自己竟然就要送去上什么见鬼的私塾了……自己这样的年纪,在现代虽然上个六年级什么的也差不离,但这里是

古代啊,古代她这样的年纪都要准备嫁人了,还去上私塾,不是活活被人笑么!简直就不亚于在现代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去上小学三

年级!

要抓狂啊,抓狂啊。

眉儿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正当她要发飙之际,林励准时地踏进了房门:“眉儿,跟爹爹来一下!”

要去上学了2

眉儿老大不情愿地道:“爹爹你有甚么就在这里说吧。”

“那好。”林励看着女儿萎靡不振的表情,心一横,心想上个学你都这么不愿意,还想当什么皇子妃,“眉儿,明天就跟我去老

师那里!”

“……知道了。”纵使有千言万语,眉儿还是清楚自己老爹平时虽然像个面团似地任自己搓圆捏扁,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一点儿

也不含糊,自己就是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林励又看了眉儿一眼:“爹爹半个月前给你的《礼记》《女诫》呢?”

“在书房……”眉儿一想到明天就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既不能跟小辰玩耍,也不能和小怜胡扯八卦,更不能和枫儿吟诗谈话,

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何况那《女诫》她翻了一遍,简直就要吐血——那哪是书啊,整一个洗脑工程,通篇就是教育女子怎么样把自己低到尘埃里,让

老公如何作威作福。

林励提高了嗓子:“你看了没看?到时候夫子提问,看你怎么办!”

“啊,夫子还要提问啊……”眉儿更萎靡了。

“那是自然!夫子是现在大铎王朝最有名的夫子,你以为他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收么?!”林励见自家女儿肯定是没有做课前预

习,明日一准要丢丑,真是那个恨啊,自己怎么前几年就没想到把这个宝贝女儿送进私塾去好好教育一番!

“哦,爹爹,那是不是若是明天眉儿答不出夫子的问题,就可以不用上学了啊。”眉儿一听有门,忙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满腹希

冀地看着父亲。

林励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狠狠地踹了身边的桌子腿一脚:“你想的美!我可告诉你了,明日不管如何,你是一定要去上学的

,要是答不出问题来,你就等着把爹爹的脸都丢光吧!”

眉儿忽然想起一事来,在心中盘算了盘算:“那,那能不能带一个人,和我一起去私塾?”

“小辰不行。”林励说得斩钉截铁。

要去上学了3

小辰是他的长子,他虽说看起来不怎么疼爱,然而事实上还是很在乎的,小辰身子不好,绝不能忍受每天一两个时辰的路上颠簸。他

可以请重金聘请好的夫子来府上教小辰,但不能让他出府。

那为何不能请夫子上门来教自己这个女儿呢,原因很简单啊,就是一定要好好地治治她!

眉儿看着爹爹几欲喷火的表情,揣摩着她这回一定是将他惹毛了,只得叹息一声,听天由命:“眉儿想带小怜去上学。”

“小怜?小怜是谁?”林励半天摸不着头脑。

“小怜是眉儿的贴身丫鬟。”眉儿看着爹爹,挑了挑眉,眼中涌现出林励熟悉的狡黠的光芒,“爹爹,若是你准许眉儿带小怜上

学,眉儿现在便开始看书,保证明天答上夫子的问题。”

“真的么?”林励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哼,我不能随便答应你,天下哪有临时抱佛脚能成功的道理。”

眉儿摊摊手:“那也不一定哦,有些菩萨很喜欢被抱脚的。”

“眉儿!”林励低吼一声。

“好了好了,爹爹,我跟你开个玩笑……这样吧,你过五个时辰过来,考试眉儿,若是眉儿能够答上,爹爹就准许眉儿带小怜去

上学。”

“那好吧。”虽然林励认为主仆有别,但是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女儿明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所以也只好答应下来。

夜­色­渐渐暗了下去,眉儿还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晒月亮。

明天起每个下午都要在路上和一个老夫子家的私塾里度过……再也没有这般的好时光了。

她闻着草叶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干­燥好闻的香气,摇了摇头。

要是秦枫也去上学该多好啊,可惜他的年纪也早过了上私塾的时候了……

“姐姐啊。”小辰轻轻走过来,有些担心地将脸颊贴在眉儿旁边,二人晶晶亮的眼睛中互相映照出彼此的脸,“你还没看书呢,

等一会儿爹爹问起来怎么办啊。”

要去上学了4

“唉,不用怕。”眉儿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咬了咬,“小辰,以后姐姐不能每天陪你,你要自己好好的。”

告别了,她池塘边柳树下,无忧无虑的童年……

“嗯。”小辰弯着眼笑了笑,“姐姐,爹爹来了。”

眉儿一转头,见板着脸的林励已经到了身后:“你准备好了么。眉儿?”

“准备好了。”胸有成竹地一笑,跟着林励进了书房。

林励蹙着眉,显见不相信她的话,然而言出必行,也只得问一问了。

“学而时习之下一句是何物?”

“不亦说乎。”

“学而不思则罔,下一句。”

“思而不学则殆。”

“见贤思齐焉……下一句是何?”

“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这句话是何意?”

“复习学过的知识,可从中获得新的见解与体会了。凭借这点就可以当老师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何解?”林励挑起眉,眼中全是疑问——方才他随口问了《论语》里的几句,孰料这

丫头竟然全部答了上来,而且十分流利,一点磕绊都没有,眼中也闪烁着胸有成竹的光芒。

难道自己看错了?自己这个不学无术咋咋呼呼的女儿,竟然真的读了许多书?或者真的聪颖到一个下午就能背透一本《论语》?

林励满意地合上书本,摸了摸眉儿的头:“眉儿今日很不错,以后都像这样学习,成为京都才女指日可待。”

“眉儿才不要做什么才女……”她小声咕哝着。

“那眉儿想做什么?”林励心情好了许多,也变得十分之有耐心。

“眉儿想做掌柜。”

“啊?甚么?”

“眉儿想做掌柜。”从商,这是眉儿从前世一直的愿望。

“掌柜那是不入流之事,像我们林府这样高贵的出身,男子应当要读书做国之栋梁,女子应当辅佐夫君,成为贤德之妻,为国为

民,忠君爱国。”林励教育女儿。

夫子1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爹爹可听过?”眉儿挑起眉,她要打击一下爹爹这种迂腐的观点。

“这是见利忘义的俗人之见,你怎可用来记在心中!”林励狠狠地一蹙眉,“记住,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

们作为臣子,便应当努力读书,将所有才华贡献给皇家,继而泽被国土!”

眉儿耸了耸肩,不想与这个老爹争论,儒家思想从根本上说并没有错,然而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人或者像小怜那样差一点被强

暴的弱女子来说,这些思想不过是一种麻醉剂罢了,起不到任何的用途。

要想真正帮助别人,在这个世界上立下一席之地——就要从商!要挣到自己用之不尽的财富,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励见到女儿并没有反驳,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书中自有黄金屋,记住了,眉儿?”

“爹爹,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读书的人们更爱的是书呢,还是黄金屋?”眉儿吐吐舌头,飞快地问了一句,便轻捷如同一支小鸟

一般“飞”了出去。

留下张口结舌的林励。

这个问题……

读书的人们更爱的是书呢,还是黄金屋……就拿自己来说,自己既爱书,也爱黄金屋……幸而,自己都得到了。

第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坐在豪华的马车上走郊外的石子路,眉儿竟然丝毫不觉得颠簸,看来爹爹的马车果然舒服,抵得上现代的大奔了!

“眉儿啊,见了夫子要有礼貌。”林励循循善诱,他再也不想和女儿提起关于昨天是黄金屋重要还是书重要的争论,事实上,作

为一个权倾天下的相国来说,他确实也没有资格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眉儿弯了弯­唇­,拉住旁边拘谨地缩成一团的小怜:“小怜,怎么了,不说话?”

“没……没有。”小怜看了看林励锅底颜­色­的脸,什么也不敢说。

夫子2

“没……没有。”小怜看了看林励锅底颜­色­的脸,平时的伶牙俐齿不见了,什么也不敢说。

“哼。”林励一想起女儿竟然带了个不知来历的丫鬟去上学,就觉得烦闷,不过想来想去有个人看着她也是好的,所以他也勉强

答应了,只是一再交待眉儿,要是这丫头生出什么事情来,严惩不贷。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古朴中透着文雅的木屋之前,上设一木牌,上书“圣贤居”。

眉儿心想这夫子口气好大,孔孟在世尚不敢自称圣贤,他又是什么东西了?撇撇­唇­,心下已有几分不爽。

林励下得车来,对屋前的小童递了名帖,白衣小童端着名帖进去了,眉儿此时已经听见里面书声朗朗,读的正是《论语》:“子

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眉儿觉得有些好笑,忽然想起了在现代的情景——她在被关进研究所之前,也曾上到小学三年级,那时候,似乎自己也是跟着一

大群孩子拖着嗓子念课文,好好的课文被念得七零八落,稚­嫩­中却带着可爱,那是多么久以前的回忆了啊。

林励也听见了读书声,大感欣慰,看来把女儿送到这私塾来是一点错也没有,学习气氛多浓厚啊,虽然女儿年纪是大了点,可是

圣贤不是说吗,活到老学到老,眉儿在这儿一定可以摘掉京都第一野蛮小姐的帽子,摇身一变,成为大家闺秀,然后顺利地当上王妃

——一想就老泪纵横啊……

二人正在各怀心事,没注意一个白发苍苍的灰衣夫子缓缓地走了出来,摇着折扇扬声道:“相国大人,早上好。这位就是贵府小

女公子了吧?”

林励忙行礼道:“吴先生您好,打扰您授课了,真是万分抱歉。”

“不用客气,子曰,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就请小女公子进来吧,不知小女公子芳名?”

大姐大

眉儿甜甜一笑:“我叫林眉儿。”

“哦,眉儿,好名字。”夫子眯着眼睛打量了眉儿半晌,白须飘拂,“请进,请进,今日正好是新一班开学,小女公子这就可以

去上课了。”

“啊?不用考试了么?”眉儿奇问。

“哦,不用了,相国大人的小女公子自然无可挑剔的。”夫子朝着林励又微笑行礼道,“相国大人,恕不远送。”

切,原来不用考试啊……害自己这么紧张,生怕他会问什么《女诫》里面的问题自己就惨了,其他的她才不怕呢。

她看了看夫子,忽然意识到夫子远送自己爹爹“大奔”的目光未免有些太热切了。

冰雪聪明的眉儿立即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看来自己之所以不用考试,全是因为有个好爸爸!这个什么圣贤居的吴夫子也不见得圣

贤到哪里去……

她还在心中腹诽,吴夫子却已将她和小怜引到了内室,内室一­色­排开三间屋子,正屋便是课室,两边一边是书房,一边是画室。

眉儿粗粗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自己大多看过,没什么太特异的,不过在这个时代若是能通读这一切书,便也算是大儒了吧?画室倒

是有几幅画颇有些意思,白描山水,于大素大空之间见得胸中沟壑,倒是不简单,若这是这夫子作的,倒有些需要刮目相看了。

夫子将她二人带到课室,课室中已经有二十余人,令眉儿几乎要羞愧而死的是……

几乎所有的人都比自己小。

六七岁的有之,八九岁的比较多,十岁出头就已算是师兄师姐,自己原本个子就高一些,这样看去竟然成了大姐大。

她翻了翻白眼,已经听见下面的窃窃私语:

“这么大的学生,是哪家的小姐啊……”

“嘿,我听说,是相国家的小姐呢……”

“哎呀呀,就是那个京都第一野蛮女,不学无术的河东狮啊……这样的学生,夫子也收……”

白痴女1

眉儿听着这些议论,小脸上却没有浮现一丝的表情,这些言语她早已习惯,更何况一直被称为“京都第一野蛮女”这样的光荣称号,

不正说明自己的演技好?

这样的形象,她还必须要保持下去,至少还要五六年……她不急,慢慢来,在这里她也要装傻到底。

她勾起嘴­唇­微微一笑,径自坐上夫子给她指的座位——第二排,黄金位置,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而小怜则乖乖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这个课室里面所有的座位都是双排座的,每个人都有“同桌”。眉儿坐的那个位置旁边是个额头颇高,双目细长,头发既黄又少

,一看便是优秀生模样的小男孩,他怨愤地看了一眼眉儿,举起了手:“夫子,我不要和这样的白痴女一起坐。”

夫子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解释,后面的小怜先不忿地站了起身:“喂,你这个人有没有口德!”

“什么口德?我只知道这女人是京都有名的白痴女,跟她坐在一起我的学习会受到阻碍的。”那小男生看起来十岁左右,衣着寻

常,想必并不是甚么高官殷商家庭的孩子。

“小源,圣人云:人必自悔然后人悔之,家必自毁然后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要宽以待人,才是正道啊。”夫子慢腾腾

地回答,眼中却浮现一种没得商量的气势。

那小男生不敢再多说了,不快地将ρi股往左边,就是远离眉儿那边挪了挪。

眉儿微微一笑,自己坐下,将放着书本的布包放进了桌屉——她并不恼怒,也不会为此而不喜这个小男生——至少,他们都知道

自己的身份,却不会像夫子这样贪慕权势、阿谀逢迎,不但免了自己的入学考试,而且连座位也往好里分配。

她想着,还友善地朝那个小源笑了笑。

小源一愣,这才发现这个白痴女长得还挺好看的,白里透红的小脸在粉­色­袄子映衬下好似花瓣,小脸微微一红,却从鼻子里冷哼

了一声。

白痴女2

眉儿不介意,正要拿出书本,却听见后几排一个男声道:“夫子,你是不是收了林相国很多钱啊,我方才听见这位大姐来的时候,夫

子你都没有出题考试她哦。”

林眉儿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少年,五官和和气气好似招财猫,圆脸上却带着狡狯的笑容。

她不知道,这少年便是京都第一殷商,下属有三大酒楼,五大客栈,房产田地无数的蔚家少公子——蔚南启。

这蔚家富可敌国,少公子蔚南启却是蔚老爷的一块心病——这蔚南启似乎就是活脱脱一个男版林眉儿,­性­格活泼,不爱读书,天

天闹得­鸡­飞狗跳,被称为“京都小霸王”……蔚老爷只得在半年前下了个狠心,将他送进严苛著名的吴夫子这里读书,可是吴夫子当

时提出要入学考试,蔚南启不学无术,怎么也通不过,后来蔚老爷将南启在家里生生关了三个月,死Ъ着他背了几本书,又点头哈腰

地多交了五百两银子,才勉强通过了考试。

是以蔚南启对这个新进来的白痴女不用考试耿耿于怀,话说他虽然不爱读书,却是八卦消息一把手,眉儿是林相国家的大小姐这

个消息就是他传出来的。

夫子脸上有些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那蔚南启看了看眉儿,得意地道:“当初我多交了五百两银子才通过了考试,这女人竟

然不用考试,怕是交的没有两千也有一千五——若夫子不承认,就在这里当场给这白痴女测试一回呗。”

夫子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虽然事实上林励并没有给他那么多银子,然而也送了他好几件古玩异宝,少说也值三千两了,他虽

然老脸老皮早就练了出来,却也没想到在这里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抢白了,登时眉一挑:“蔚南启,谁准你这么和本夫子说话

的?”

“嘿~~~~夫子你不是最爱说,圣人云,众生平等的么?我蔚南启是生,你夫子也是生,凭啥我就不能这样跟你说话了?难道夫子

不是众生一员?”那蔚南启早就被吴夫子天天又长又臭的教学搞得郁闷无比,今日抓住机会狠狠抢白一把,爽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1

“你……”吴夫子青筋暴绽,早没了神仙般的风度,歇斯底里大吼一声,“给我出去罚跪!”

“又来了,我偏不去……”蔚南启这回事铁了心要和这夫子作对。

正在剑拔弩张不可开交之际,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眉儿愿意接受测试!”

夫子和蔚南启两双眼睛登时都转向眉儿,之后其他眼光也都投向眉儿。

“小姐你别理他们!”小怜很不忿地大叫一声——她正好被分配在蔚南启身边,早就看这个小胖子不顺眼了。

“哎呀,还小姐呢……”蔚南启又抓住了把柄,“小姑娘,这里是学堂,不是你林相国府,话说夫子,什么时候又允许带奴婢上

学了?我蔚南启当时想带个小厮进来,你可是说死也不行的呢。”

眉儿清亮的声音传来:“小怜不是奴婢,小怜也是来上学的,并非来伺候眉儿!”

“哼,倒看你们能学出什么来……”蔚南启抱着手臂,轻蔑地看着眉儿一笑,“你不是说同意接受测试的么?还不开始?”

这副架势几乎觑得旁边的夫子如无物,只把吴夫子气得够呛,然而既然眉儿说了要测试,他也没办法了,只得在心中搜索枯肠,

找最简单的问题来问。

他原本就没指望这个大小姐能读什么书,为了巴结林相国,只能将她哄得服服帖帖地。

“学海无涯……”夫子话还没说完,眉儿立即打断了他,响脆地答道:“回头是岸!”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皆笑成一团。

蔚南启更是笑到锤桌子,一边捶一边叫:“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哈哈哈哈,妙句,妙句!!!”

“多情自古伤离别……”夫子懵了,也不知怎么就问了这么一句,问完才后悔的很,这可是诗词啊,这大小姐哪里会懂得什么诗

词。

眉儿果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翦水双瞳好似黑水银盛在白水银里面,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才朱­唇­轻启,答道:“人怕出名猪

怕壮。”

人怕出名猪怕壮2

“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众人更是抱着肚子到处滚,就连眉儿同桌那个高材生小源都笑得前仰后合,几根黄黄的头发在

空气中飘舞,有点像三毛。

眉儿佯装不解地环顾了一周,惊愕地将樱桃小口弯成O形:“大家笑什么?难不成眉儿说的不对么?好伤心。”

“哈哈哈哈哈……”学生们看见这个白痴女语出句句经典,简直乐翻了。

唯有一人不乐,就是吴夫子。

他老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变幻莫测,好似练了什么独门内功一般,想了半天,决定问个简单的:“穷则独善其身……

“富则妻妾成群!”眉儿答得很是利落。

众人已经笑到噎住,吴夫子看自己今天一堂好好的课就完蛋了,不免大怒,即使知道面前这位大小姐不好得罪也没止住他下意识

的吼叫:“你这说的是甚么?!”

“咦,我说的没错啊,我爹爹就是富则妻妾成群……我数数啊,有四个姨娘呢!至于老师您,您有妻子么?要是没有的话,正是

第一句最好的注解了……”眉儿扑闪着大眼睛,无辜的要命。

众人个个捂住嘴,发出叽里咕噜的闷笑……

“好了好了好了。”夫子呆立了足足五分钟,深呼吸一口,朝着大家道:“你们看这场测试……”

“通过!”蔚南启第一个站起来,掷地有声。

夫子愣了,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考试,学生竟然说通过。

“根据林大小姐的回答,本少爷觉得……”蔚南启拍拍胸脯,一副代表人民群众的模样,“她是个当世奇才。”

夫子终于放下了心……

虽说今天自己很丢面子,然而面子值几个钱?能够留下这个大小姐,就等于留下了自己的财路,吴夫子心里很欢喜……

下课后。

蔚南启跌跌撞撞地朝眉儿走过来,因为比较胖的缘故撞歪了不少桌椅:“林大小姐。”

蔚南启1

“叫我眉儿就好了。”眉儿忙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这个笑容可真是少男杀手,即使蔚南启自小生长在绮罗丛中,见过美女无数,还是呆了一呆:“哇,林大小姐,怎么本少爷才发

现你是个美女啊。”

“过奖过奖。”眉儿谦虚地道。

“好了好了,不用谦虚,喂,林大小姐……”

“叫我眉儿好了。”

“好,眉儿,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蔚南启长篇大论、罗罗索索地自我简介了一番,眉儿一听心中立即一亮——太好了,自己原本就想经商,竟然有个同窗是京都第

一大商号的少爷!

在商场上人脉有多重要她无比清楚,就在这一刻她决定和这个小少爷保持好关系(当然,其他同学也一样。)

只是蔚南启老长老长的简介还没完成,一个女声就打破了他的叽歪:“胖子,你跑来找我家小姐­干­嘛?”

蔚南启回头一看是小怜,忙风流潇洒地一笑:“哎呀,小怜姑娘,本少爷是来和你家小姐交朋友的。”

方才一开始小怜楚楚可人的身姿就打动了蔚南启,再加上她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敢于为这个遭众人鄙视的林大小姐说话,蔚南启一

向很讲道义,当即就决定将这个小怜纳为自己新一轮的追求人选!

“哼,交什么朋友,你这种纨绔子弟,我家小姐才不稀罕……”

“那你稀罕不?”蔚南启利索地回答。

“哼,胖子,我更不稀……”

话没说完,小怜的下巴就被蔚南启抬了起来,小怜的脸羞得通红,大叫一声:“非礼啊!!!”

“阿启,不要这样对小怜。”眉儿蹙蹙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大跌眼镜,“你喜欢小怜,就直说嘛。”

蔚南启的脸一下子也红了,这个大小姐难不成长了第三只眼,竟然能够了解自己的想法?

蔚南启2

其实眉儿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是一看就知道了,小胖子那种故意要跟小怜找茬的模样,明摆着就是看上她了,何况这个学堂里男多女

少,自己早就作为白痴女被排除在外了,剩下的几个女生里面,小怜的资质也算是很突出的。

小怜走上前,嘟着小嘴道:“小姐,你开什么玩笑啊?”

蔚南启挠了挠头,一下子不吱声了。

他除了不好意思之外,还在想:这个大小姐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笨呢?实在是想不出来,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愿意和她交朋

友,能让他这个京都小霸王这么赏识的人,可不多哦。

从这一天起,蔚南启、眉儿、小怜就成了这个学堂里的铁三角。

眉儿的学堂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在蔚南启的介绍下,眉儿知道了这私塾里的几位“重点人物”:除了蔚南启这个大豪富少爷以外,自己的同桌付源是普通人家的

孩子,然而却非常聪明,功课一直拔尖,据说就要以十岁的年纪去参加三年一度的大考了;那位浓妆艳抹的郑灵芝小姐是吏部尚书的

女儿,之前在私塾里也是不可一世,不过在眉儿来了之后她就不算什么了,你看她那郁闷的表情;另外还有一位江飞瀑少爷,是镇国

大将军最小的儿子……

“江飞瀑?这名字好奇怪。”眉儿看看远处那个眉宇间颇有些英气的小少爷,自言自语。

“哈哈哈,我们也这么说,可是他哥叫江凌云,难道他能叫做江壮志么?哈哈哈哈……”蔚南启笑得放肆。

“江凌云?……”眉儿看了那位飞瀑少爷一眼,忽然觉得他似乎有些面熟,好似像某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日薄西山,眉儿的马车停驻在春园门口。

小怜扶着眉儿下了车,二人一路聊着天,拉着手进入内室。

“小姐啊,上学其实很好玩呢……”

“的确,蔚南启这个人虽然有些爱恶作剧,可是还是蛮热心的。”眉儿别有深意地看了小怜一眼。

“小姐你不要笑话我……”

私塾记1

“姐姐,姐姐!”很快地,小辰跑了出来,一双眼睛光彩熠熠,紧紧抓住眉儿的衣角。

“小辰!”眉儿看着弟弟一副很想念自己的表情,心一酸,弯下腰来将小辰抱住,“小辰今天乖不乖?”

“嗯,小辰很乖,小辰还去喂了金鱼哦!”小辰小小的身躯紧紧依偎着姐姐,今天姐姐不在,他倏然觉得一个下午那么漫长。

“好,以后姐姐不在,小辰就去喂金鱼,好不好?”

“嗯!”

眉儿心中有些歉疚,但是没有办法啊……只盼老爹能够快点将她从私塾里面放出来……

很快,眉儿就知道为什么大家上课时那么恹恹欲睡了。

因为那个吴夫子的课实在太无聊了……

一段话他能讲一天,为什么呢?

他自己先读一遍。

然后叫一个男同学读一遍。

然后嫌读得不好,再叫一个女生读一遍。

读完,若是嫌读得不好,再……

好了,读完了,然后,分段。

提问一个人分段,然后不解答,再提问第二个人……直到他满意为止,解答。

然后叫一个同学上来讲段落大意。然后不解答,再提问第二个人……直到他满意为止……

然后解答。

然后听写……

然后默写……

然后……

等到折腾完这一轮,所有人都打起了哈欠。

但是吴夫子是不会允许你打瞌睡的,只要你稍微打了半个哈欠,吴夫子就会继续讲课,但是眼光熠熠地盯着你看。

直到看见你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桌面上,双目迷蒙流出口水,吴夫子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猎豹一样蹦过来,

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然后……

“张清文,睡觉,出去罚跪!”

“蔚南启,睡觉,出去罚跪!”

“唉,这已经是我第八十次因为上课睡觉罚跪了……”蔚南启郁闷地锤着自己酸疼的小腿,“夫子要是想叫我们上课不要睡觉,

就讲点有意思的东西啊……我明明昨晚睡得很好,­精­神倍儿­棒­,一听见他说话,那瞌睡虫就好像是从他嘴里飞出来的一样……嗡儿嗡

儿嗡儿……跪得我骑马都骑不成……”

私塾记2

“阿启,我倒是有一个办法。”眉儿心一动,贴着蔚南启的耳朵,小声道。

“真的?有这样的?”蔚南启一捶腿,“好主意!”

眉儿也微微笑,这可是她的第一笔生意啊……

一礼拜后,乘着夫子还没有来课室的时候,蔚南启就在大嗓门地吆喝开了:

“同学们,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这个宝贝呢,叫做“想跪就跪”,是专门用来对付吴夫子的!有了它,上课睡觉浑不怕;有

了它,哪管夫子黑脸挂!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了啊!”蔚南启果然是殷商巨富的后代,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

哥儿,却浑没丢掉小买卖的本能,他嗓子又大,很快课室里的同学们纷纷将眼光转过来,眉儿和小怜也含笑站在身边帮阵,两位小美

人(虽然有一个挂着白痴女的名号)又吸引了好大一批男生光临。

唯一置之不理的,就是那位吏部尚书的大小姐郑灵芝,她好像天然就不喜欢眉儿,眉儿倒是无所谓,只是蔚南启也不喜欢她,说

这女人难伺候,矫揉造作的很。

“要上课了呢,做甚么!”郑灵芝大小姐­阴­阳怪气地将书在桌子上狠狠一拍。

蔚南启脸一黑。

“别管她。”眉儿轻声道。

“唉,有些黑木耳啊,就算是叫做仙草呢,它还是黑木耳。”蔚南启撇了撇­唇­,似乎不经意,却话锋锐利。

“你……”郑灵芝脸­色­都变了,却被蔚南启一瞪,又缩了回去。

大家一看,那宝贝其实就是一对布做的软绵绵的套子,里面是棉花和沙子混合,摸起来倒是挺舒服的,但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眉儿在一边微微笑,这个嘛,其实是她从当年风靡大江南北的《还珠格格》里面学来的——跪得容易!

既然夫子的课那么容易睡着,睡着了就会被抓去罚跪,那么罚跪而不腿疼便是当务之急!

她有了这个点子,可是没有成本和材料啊,这种事情,自然要麻烦蔚家的大少爷蔚南启了。

私塾记3

有他在,搞些零成本的布头、棉花不成问题,他家里的綉庄有无数好手工的绣娘,可以将针线活做的整整齐齐,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

膝盖套子,里面装着棉花和沙子,可以想跪就跪,跪得舒畅!

蔚南启让眉儿取名时,眉儿脱口而出“想跪就跪”——真是超女后遗症啊,眉儿忍不住自己偷笑。

今天第一批活儿出来了,有十对。蔚南启先拿给眉儿看过——眉儿一看,棉花松软,沙子均匀,针脚细密,确实是不错的活儿。

眉儿想了想,决定定价二钱银子一对,与蔚南启四六分成,她四,蔚南启六。但蔚南启坚持五五分成,因为眉儿的点子是最重要的,

眉儿见他诚恳,也就同意了。

“这个怎么卖?”出言的便是那位名字很奇怪的江飞瀑。在他之后,还有四五个男生围上来发问。

“四钱银子!”蔚南启斩钉截铁地道。

眉儿一听差点噎住,这个蔚南启私自加价!

“才四钱银子!”江飞瀑年纪小小,却颇有大将豪放之风,“本公子要三对!”

“哎呀江飞瀑,你这一下要了三对,我们可怎么办啊?”出言的是另一位富家公子,姓张,也是个老因为上课睡觉被夫子抓去罚

跪的老大难之一,“阿启,还有几对?”

“还有三对!”蔚南启得意地晃着手上的三对“想跪就跪”。

眉儿噗嗤一笑,这个蔚南启,实在太会做生意了,真乃生意天才也!

“小姐,为什么蔚南启说还有三对?明明还有七对啊~”小怜在一边偷偷地问。

眉儿点了点她的头:“因为奇货可居啊!”

“可是那剩下四对不是卖不掉了吗?”小怜揉着头,还是想不明白,远远地,见到蔚南启在啧啧咂着嘴收钱之际还向小怜抛过来

一个媚眼,眉儿连忙打了个寒颤。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眉儿浅笑。蔚南启真是最好的生意伙伴啊!

因为只剩下三对,而课室里还有十来个人是“罚跪预备队”,那剩下的三对变得格外抢手,很快,便被抬高到了十钱银子!

最后一对在两位公子之间竞价,最后被抬到了二十钱!

私塾记4

蔚南启点着袖中的银子,笑眯眯地走到眉儿和小怜身边,刚想开口,忽然听见课室门口传来一个殷勤到有些尖利的女声:“夫子,您

来了!”

“夫子来了!”眉儿连忙抓住蔚南启的袖口,“快,把剩下的给我!”

蔚南启不解:“放我这里不是挺好的……”

“给我!”眉儿活生生从蔚南启怀里把剩下的宝贝抢了过去,偷偷地笼在袖中,放回抽屉里。

她刚刚放好,便听见那位黑木耳小姐跑上夫子面前,谄媚地道:“夫子,方才您不在的时候,有人在课室里卖东西呢!”

“卖东西?!”吴夫子吹胡子瞪眼地拍了一下桌子,“买卖乃下下品,何况在我这‘圣贤居’里面做买卖,是谁?自己站出来,

否则罚跪三天!”

所有的人都静默了,买到“想跪就跪”的人更是握紧了宝贝。

黑木耳——郑灵芝小姐见无人说话,不甘心地拿丹凤眼瞟了瞟蔚南启,道:“就是蔚南启!”

“甚么?”夫子又一改迟缓之态,飞速走到蔚南启桌子前,“你个小东西,不搞出事儿来就活不下去是吧?不让你罚跪三天,我

就不是吴夫子……”

蔚南启摊开双手,大大剌剌道:“谁有证据?”

“这……”郑灵芝急了,指着满课室的人道,“都看见了的!”

“我没看见。”江飞瀑首先举手。

“我也没看见。”付源也站了起来。

“……”郑灵芝狠狠地跑过去,扯住蔚南启的袖子,“夫子,你看他这里有好多银子,都是卖东西收下的!”

“哎呀,黑木耳,我乃京城首富的公子,身上有几个银子怎么的了?”蔚南启挑起眉毛,乜斜着眼睛看着脸­色­发白,胭脂花粉几

乎往下掉的郑灵芝。

夫子也怀疑地看了看郑灵芝,又翻了翻蔚南启的桌屉,一无所获:“灵芝,该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也有可能不在他身上,比如说,林眉儿。”郑灵芝不服气地看着夫子,“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私塾记5

夫子的脸很不高兴的沉了下去,这个郑灵芝,会不会做事啊,说别人可以,怎么能动这位大小姐。

别说是卖个东西了,就算是杀­鸡­宰狗,上课睡觉,作业零分都不能动她啊,对于自己来说,这位大小姐就是财神爷。

是以虽然郑灵芝以祈求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夫子,夫子却稳如泰山、坚如磐石、悠哉无比、毫无动静。

郑灵芝气得脸都青了,涂了胭脂花粉的皮肤看起来十分诡异。她也是个­精­明的主儿,一下子就看出夫子不敢动林眉儿,心里计较

了半天,忽生一计,朝着眉儿大喊一声:“还藏甚么,我都看见了!”

眉儿倒是没什么动静,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夫子,可怜兮兮的。

然而我们的蔚南启大少爷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一下子紧张坏了,心想­妇­道人家就是靠不住,别被这黑木耳给发现了啊

,一下子失声唤了句:“——眉儿,你怎么没把东西藏好?”

林眉儿一听顿时囧了。

所有人也囧了。

蔚大少啊,人家这是引蛇出洞,看来你还得修炼几年哦。

郑灵芝这下子得意了,眉目飞扬,盯着夫子大声说:“夫子你看,他们都承认了!”

“……”夫子此时很想把这个黑木耳泡在水里变成水发银耳!

“夫子啊,方才是你自己说在课室里面卖东西是大大的不该,要罚跪的,怎么,言出反悔可不是圣贤的作风呢。”郑灵芝的爹是

吏部尚书,专管如何以上欺下,请君入瓮之术更是掌握得熟透,这郑灵芝也有样学样,几句话就把夫子给噎住了。

“……”夫子一边不能不理会郑灵芝,一边又不敢得罪林眉儿,真是泥菩萨过独木桥,自身难保啊。

“夫子,眉儿有一事想请问夫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眉儿娇俏地站了起来,“夫子方才说买卖是这世上最低等之事,此言差矣!”

私塾记6

“为何?”夫子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还要生什么事端。

“买卖乃世间常情,也是立国之本——一个国家若是民众不做买卖,大家何以营生?何以有饭食,有衣穿?耕者得其衣,纺者有

饭吃,这都是通过买卖来的,即使圣贤也要有饭吃有衣穿,不买卖怎么行?”眉儿说得很是流利。

古代重农抑商,这些读书人更是一听见买卖就鄙视地转过头去,眉儿很厌恶这样的作风,商人对社会的贡献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得

到很好地认识。

“圣贤吃饭穿衣要买东西,那是迫不得已的,可是古来圣贤有几个自己卖东西?”夫子虽说有心要保林眉儿,然而眉儿的话违逆

了自己一向的原则,他还是很不爽地回了她一句。

“夫子此言更是差矣,圣贤虽然不卖米卖菜,然而圣贤也是将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卖给各国君主!同是买卖,换取高官厚禄,或者

显赫声名——凭什么圣贤就比卖米卖菜高一等呢?”眉儿挑起眉,双目炯炯。

“眉儿,圣贤是代表天意辅佐君主,并不是把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卖……”夫子反驳得很是无力。

“天意?那为何墨子游说诸国君主?难道天意让他们一直徘徊寻找伯乐么?夫子,出卖智慧才能并不可耻,因为这样才能保证世

上的聪明人都能过上好的生活!可耻的,反而是瞧不起出卖体力劳动的所谓‘智者’!”眉儿立即反驳。“所以,不论我们是不是做

了买卖,都不可耻,我们问心无愧!”

“说得好!”课室中正在僵持,门外却传来了一个韵味十足,清朗无比的男声。

所有人都转头向外看去,却全都惊了——进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气质美如兰,一身雪青­色­袍子和墨­色­头冠衬得他好似山

中翠竹,直挺修立,清雅不俗,那目如繁星,­唇­绽春花,眉若墨染,更是出类拔萃。

秦先生1

“哇……”一众女生都忍不住发出啧啧赞叹。

特别是郑灵芝小姐,方才的咄咄逼人,恨不得把蔚南启和林眉儿咬碎的模样儿全部化为乌有,继而凝视着那位少年的眼神犹如一

江春水,带着落花汹涌地向东流!

然而最惊讶的,莫过于我们的眉儿。

因为这位少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林府里面的秦枫哥哥!

枫哥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夫子见到秦枫进来,咳嗽一声,面­色­掩饰不住的喜悦——果然啊,这个美少年一来,就把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全部化为一江春水

……看来自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请他过来的决定无比英明。

夫子道:“各位,先生我刚才忘记说了,今日京都著名的才子,刚刚在本届【诗书大典】上拔得头筹的秦枫公子来到我们‘圣贤

居’,夫子专程请他过来,从此秦公子就是我们‘圣贤居’的助教先生,专门培养同学们的诗书礼仪,请大家欢迎!”

眉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知道[诗书大典]是京都三年一期的盛会,大铎王朝一向重视书礼之风,这场盛会在京都和大铎王朝的

地位几乎相当于民间的殿试——拔得头筹者虽然不做官,却一跃而成京都民众心中的顶尖才子,所作之诗洛阳纸贵,各家各户都想把

女儿嫁过去——这期的诗书大典似乎也是上个月举行的,但是她既然现在是京都第一野蛮女,自然不能去也不能表示关心,殊不知今

年拔得头筹的竟然是秦枫哥哥,怪不得自己老爹那么急着要让自己去上学,原来是在秦枫夺冠的刺激之下啊。

想起自己还没有祝贺他,眉儿带些抱歉远远望过去,便见到秦枫一双柔和的美目正远远地含着些笑意朝她瞥过来,目光在空中片

刻交错,眉儿心跳竟然加快了一秒钟。

只是这个眼神虽然似水无形,却还是被郑灵芝大小姐给抓住了——登时,她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便决定,从此以后要让这个白

痴女在美少年助教老师手下多多出丑……

秦先生2

“各位好,在下姓秦名枫,从此以后便由在下来培养各位的诗词歌赋能力。”秦枫的介绍很简短,然而下面的女生炽热的眼神不断,

“秦先生真英俊啊……”“简直就好像仙人下凡一般……”这样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而秦枫并没有对这些眼神表示厌恶,笑容如春风拂面,便以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开书本,台下的女生都爱怜无比地看着那手指,恨

不得自己化作书页。

眉儿掩口轻笑,看来秦枫还真的有做偶像的气质。只是,为何才华出众如秦枫会特意跑到这个沽名钓誉的吴夫子的私塾来做助教

?难道是他缺银子么?……应当不可能的,爹爹的­性­子自己很清楚,对于故友之子不会短少零花的,大约是秦枫这样孤高的­性­子,不

愿寄人篱下,宁愿自己出去做些事情……可是做什么不好,【诗书大典】冠军的人物,随便替达官贵人写一两首诗词的润笔费也够这

里的银子吧……这个吴夫子一看就是无良无德,肯定不愿意从牙齿缝里多吐几个钱的……

忽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猝不及防跳了出来——难道是因为自己么?

这个念头将她惊住了,她忙闭上眼,调整呼吸,不敢再想。

以蔚南启为代表的男生都蔫了——这个秦先生虽然比大家大不了几岁,可是那个气质,那个言谈啊,跟自己的差别那就好像天上

的星星……

蔚南启一看小怜也对着秦枫微笑,心里更酸了——妈的,不就是个小白脸吗,郁闷,真乃郁闷之至也!

于是秦枫的出现,展开了眉儿私塾生活的新局面。

“在上第一堂课之前呢,在下想请一位学生过来即兴作诗一首。”秦枫的目光向下瞥去,就如星河倾泻在了课室上方,所有女生

都觉得秦先生是在看自己,不免春心萌动,却又混合了男生们的敌意,于是课室里飘荡着一种很是诡异的氛围。

秦先生3

“我来!”郑灵芝首先不甘示弱地举起了手,作诗虽然她不怎么擅长,却也还能够来几句的,何况她知道要抓住一个男子的心容貌固

然重要,才华却更为长久,不然便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自己论脸蛋儿稍逊那个白痴女林眉儿,才华却怎么说都比她强吧。

“我来!”郑灵芝的小跟班,吏部参议的女儿岳兰兰这下子不跟在郑灵芝ρi股后头了,第一次敢于反抗郑灵芝的威势。

郑灵芝使出吃­奶­的气力瞪了她一眼——敢抢老娘的男人,不想活了。

然而岳兰兰毫无畏惧,视郑灵芝如无物,一颗红心只向着台上的风流儒雅秦老师,又热切地重复了一遍:“秦老师,我来!”

小怜一看这两个讨厌女都举了手,心想怎么也不能给她们表现的机会,看眉儿还毫无动静,便也举起纤细的手:“我也要来!”

眉儿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诗词歌赋原本是自己的强项,别说自己头脑里有千家诗,就是原创也不会差的,只是既然要装出蠢

笨如牛,也只好来个“开门红”,况且,刚才自己为了保住蔚南启已经不小心说了太多,空惹人怀疑,现在该改过了……

“眉儿来!”她重重地将手举得高高,一脸大便秘结一般的表情。

秦枫别有深意地看了眉儿一眼,颔首道:“那就这位小女公子来吧。”

“她会什么啊!”郑灵芝的尖嗓子登时响起。

“喂,黑木耳,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蔚南启狠狠拍了拍桌子。

“好啊,那我们看!”郑灵芝很不爽地坐下。

眉儿完全没理会下面的喧嚷,自顾自地抬起头,闭起双眼,做出一副陶醉无比的表情,淡淡道:“秦老师,本小姐来一首‘散句

’,可好?”

“五律七绝散句都没问题。”秦枫含笑。

散句乃是大铎王朝的新近流行的一种特别的诗歌,共三句,分别是五字、七字、五字。

秦先生4

散句虽然字数是五、七、五;或者七,五;比起平常的五律七绝要松散一些,但是有一个严格的要求是以四季风物为主旨。因而一般

多是咏花月鸟风,代表名句是“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看看她又要怎么办。

“好,本小姐这首散句呢,乃是应时而作,眼看快要入冬了,我就做一首冬季的诗——”眉儿浅浅一笑,清秀的眉宇和白皙的皮

肤相衬,更为悦目,那笑容更是如花娇艳无比,身边诸人都看得有些发呆,她朱­唇­轻启道:

“猪蹄喷喷香

吃啊吃啊拼命吃

烦恼忘光光。”

台下众人怔了怔,继而雷鸣一般的笑声响起,所有人都前仰后合,蔚南启更是抱着肚子乱滚。

夫子白着脸,扎煞着手,一声不吭。

秦枫却并没有大笑失态,只是保持着那温柔可亲的微笑,似乎方才听到的并不是一首打油诗,而是什么绝世妙句,闪耀着星光一

般的眼眸中,飘过一丝戏谑的光:“这散句倒也别致,只是不知道眉儿小姐方才说这首‘散句’吟咏的是冬日雅致风物,请问这猪蹄

句,和冬日有何关系呢?”

眉儿不慌不忙地答道:“秦先生,冬日天气寒冷,是么?”

秦枫颔首,眼中光芒流转:“是。”

“因为冬日天气寒冷,所以要多多进补。”

“猪蹄乃是富含营养之物,多吃猪蹄有助于身体健康,抵御冬日寒冷,何况猪蹄富含一种对女子肌肤极有好处的成分,冬日肌肤

­干­燥,猪蹄是最好的养颜圣品,先生觉得可风雅?”

“哦,所以你这‘猪蹄散句’乃是有如此深意啊。”秦枫颔首,玉白的手指在讲桌上磕了磕,“眉儿同学果然才思敏捷!”

“秦先生过奖了。”眉儿淡淡一笑,随即坐下。

今日这一首诗既出,估计自己在夫子和各位同学心中的白痴女形象又再奠定了一步。

嘻唰唰嘻唰唰

况且,也令那个郑灵芝狠狠地郁闷了一回,真是爽啊!

身边倏然响起一个不服气的女声:“这是甚么狗屁诗句!还会得到先生夸奖,真是见鬼了!”

正是郑灵芝,她原本一听这首散句就窃笑万分,心知这一下林眉儿又出了大丑,可是没想到反而得到了称赞,心下不平啊。

“嘿,黑木耳,有本事你也来做一首看看啊?”蔚南启立即反击。

“夫子都说好了,你还有意见?你敢违逆夫子?”小怜也立即反击。

郑灵芝不吭声了。

秦枫扫视了一遍台下,风掠过他乌黑的发丝,和悦的声音如同乌木敲打在陶瓷上一般深邃动听:“各位同学,秦枫一向以为诗词

歌赋无需太遵守陈规陋习,只需要发自内心,吟咏出自己真实的感觉,不论是工笔或是白描都是恰到好处,眉儿同学方才的散句虽说

有些与世俗的妙句背道而驰,却琅琅上口,真实不雕饰,在下很赞许。”

被美男先生这么一说,下面的同学们登时觉得这猪蹄诗果然妙啊!

眉儿在下面牙齿都要酸掉了,秦枫啊,你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的不知是赞美还是损自己啊……

你看,那郑灵芝的目光简直要把自己杀了……

眉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凤仙花颜­色­掉了一块,是该回去补补­色­喽~~~~

心中不知道怎么哼起了那首“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这一日放学回家的马车里坐了三个人,秦枫原来怕被人看见,坚决不肯上林府的车,眉儿硬是将他拖了上来。

一走下讲台的秦枫登时洗脱了那种眉宇间的儒雅成熟,又变成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眉儿嘟着嘴扯他衣袖:“秦枫哥哥,都要你

不要夸奖眉儿了,这么一来,眉儿又变成学堂里众矢之的了。”

身外之物

“没关系,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人怕出名猪怕壮。’”眉儿你既然都已经出名了,就无所谓那么多了。”秦枫揉了揉她浓密的黑

发,颈间氤氲出淡雅的竹香。

“这个你都知道!”眉儿苦着脸,泫然欲泣——原来吴夫子如此八卦,真是看不出来!

“自然啦,我还知道‘学海无涯,回头是岸’。”秦枫牢牢地盯住眉儿那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珠,垂下漂亮的眼睑,“眉儿,你是

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了。”

“……这么说倒像秦枫哥哥见过许多女孩子似地。”眉儿继续嘟哝,“秦枫哥哥,你为什么去参加诗书大典也不告诉我一声?眉

儿好去给你加油啊。”

“那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秦枫眼内浮现桀骜,整个人倏然像一把利剑一般闪烁光芒,“我去参赛时谁都不曾告诉,也没

有人知道我是相国府出来的,否则这个奖就不是实至名归……我参加这个比赛,只不过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同时也告慰天上的

爹娘;”他笑容略有些苦涩,摇了摇头,“只是盛名之下,其实很疲惫啊。”

这句话,眉儿深有体会,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就背负着一个超能力天才少女的头衔,谁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累。

她心内一时波澜起伏,看着远远山水沉默无言……

“眉儿,秦枫可否问你一件事?”

“嗯?”她转过头来,耳垂洁白。

“为何要这么辛苦?”

眉儿一下就明白他的所指——是问自己为何这样辛苦隐瞒自己的才华。

她微微一笑,眼珠晶莹:“秦枫哥哥,我倒觉得若是不这样,更为辛苦呢。”

“更为辛苦?”秦枫略有些怔呆,很快便明白了眉儿的意思,“眉儿的意思是崭露头角、人皆称颂很累是么?”

“是的,枫哥哥应当也明白,在这个世上,过高人皆妒、过慧世同嫌的道理。”

————昨天桃桃家网络坏了!!!跑出去发的,所以更少了,对不起,今天补上!!!

不必执着1

眉儿一改之前的娇憨小女儿之­色­,带着从容的表情侃侃而谈,“万事太露锋芒毕竟不是好事,眉儿只愿在这世上平平安安,稳稳妥妥

,好吃懒做地度过一生,便已足矣。”

“那若是因为此事被人欺负毁谤呢?”他眼中晶莹闪烁。

眉儿不以为意地笑笑,答:“昔年得道高僧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秦枫佩服眉儿的胸襟,不像小女子,倒是经天纬地的大丈夫!“秦枫发自内心地赞叹出声。

小怜坐在一边,看着这二人机锋,打了个哈欠;心中不禁想,其实秦枫少爷无论是人品、才学、容貌都跟小姐甚为般配……

只是秦公子父母早亡,无有力家世支持,不知道老爷愿不愿意将小姐下嫁……

“秦枫哥哥,眉儿知道你也是当世不世出的少年英才,雄才大略皆在心中,不愿随同浊流,眉儿很佩服你,只是觉得秦枫哥哥若

是再加一些淡然,少一些锋芒,会更好,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眉儿也为你高兴。”

“国之栋梁?!”秦枫忽然仰天大笑,窗外的枯叶竟然被他的笑声卷起,形成一个萧瑟的漩涡。

眉儿不解地望着秦枫清俊的面容,难道,这句话触动了他什么伤心事么……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秦枫玉一般的面上沉淀出悲伤的清辉,哗一声掀开车帘,马车此时速度极快,风刮起车帘,将他

一头光可鉴人的黑发旋转而起,他悲伤的面容看起来令人心疼无比!

他如何不伤心?自己这样的资质,天纵英才,却是如此的身世,大丈夫寄人篱下,心有万般想法不能言,林相国虽然对自己表面

极好,却也有所提防,并未真正将他当做自己人看待——而自己的秘密,又岂能随便对人言?好容易在红尘中得一知己,却是林相国

的女儿,与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岂能随便痴心妄想?

不必执着2

“秦枫哥哥!“眉儿厉声呼道,“智者乐山山如画,仁者乐水水无涯。从从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万事不必太执着,放下

!”

秦枫眉宇一动,痛楚之­色­渐渐淡去,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如雷雨过后破空的曙光。

“秦枫哥哥……”

“我明白了,眉儿,很多事情,放下既是拥有,谢谢你。”秦枫黑发散落,眉目艳丽无比。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青玉壶

,即使盖得严丝合缝,依旧满溢出馥郁的酒香,“怎么样,眉儿,要不要来一杯?!”

眉儿又惊又喜地看着秦枫恢复倜傥的笑容:“秦枫哥哥,你竟然还有酒?好啊好啊,身为夫子竟然不遵守学堂的规矩!”

“规矩岂非人定?何况此处并非学堂,你我说到兴致盎然处,便以酒会友,不是人间美事么?”秦枫又掏出一个小小酒杯,信手

满上,递给眉儿,“来,我秦枫痴长眉儿五岁,却无君之豁达,今日拜服!”

眉儿微微一笑,信手接过,笑容如皓月:“好!孤光与清辉、年少自葳蕤,只是颠倒疏狂这一生终不悔!”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句话送给你,眉儿。”秦枫举起玉壶,与眉儿遥遥相碰,“今

日秦枫会永记心头!”

眉儿浅浅一笑——秦枫,希望自己这一语真的能够令他好受一些……似他这般天纵英才,又聪慧敏达,真的应该好好做一番事业

的……

想到此处,她心中忽然有些酸楚……这样的男子,若是在前世,自己应当很喜欢吧?

可是……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林励很快就知道了秦枫去“圣贤居”教课一事,他想想令秦枫给自家女儿开些小灶也好,于是并没有反对

隔三岔五地,林励便不放心地过来春园考校一番眉儿的功课成绩;这下可令眉儿犯了难——若是表现得太过聪明爹爹恐怕立即要

屁颠屁颠地去告诉皇帝老儿,自家女儿能知书达礼了,可以立即指婚给二殿下;这岂不令她这么久的计划都泡了汤?

给秦枫订亲1

然而若是依旧表现得一副疯疯癫癫、痴痴傻傻之状,爹爹恐怕要迁怒于秦枫哥哥身上吧……眉儿心里如同明镜似地知道,爹爹并没有

多么疼爱秦枫,因此她更加在心中下了决心,要尽量帮助秦枫哥哥。

两相权衡,眉儿决定在爹爹面前表现得时而聪慧,时而呆滞,令爹爹心中怀着些希望,却又不至于立即将她嫁出去。

这样的对策果然很正确,林励看见女儿有所长进,虽说长进并不太大,却也不像从前那般任­性­妄为,心下欣慰,特意找秦枫谈过

一次话,感谢他帮助眉儿的学业。

“枫儿,来,伯父敬你一杯。”

“伯父何须若此客气,伯父这些年内养育枫儿,枫儿无以为报,在心中早已将伯父当做父亲一般看待,以后伯父有任何需要枫儿

的地方,枫儿愿效犬马之劳。”秦枫淡淡地微笑,心中却有些知晓林励的来意。

果然,林励没几句话就挑明了来意:“枫儿啊,你今年有十七了吧?”

“嗯,开春就十八了。”秦枫心一沉。

“十八了,明年春季的大试,枫儿一定能折桂的……”林励豪爽地笑了两声,“这个伯父很有自信,枫儿一定能够稳居前三,状

元郎都不成问题啊!”

“伯父将枫儿看得太高了。”秦枫谦虚道,“即使枫儿能够得以蟾宫折桂,也多亏了伯父多年的养育之恩……”说完,便半跪行

礼。

“诶,无需这般客气,当年你爹爹资助本相……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再说了,只是枫儿你十八了,而且又是如此的少年潇

洒郎君,京都城中喜欢你的姑娘应当不少吧,怎么,有没有中意的人家?伯父这张老脸皮厚,代枫儿贤侄求亲倒是不成问题的。”

秦枫心一沉,却依旧淡淡笑道:“倒是没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呢……秦枫年纪尚轻,而且男儿要求取功名、为国效力为要,儿女之

事暂且放后罢。”

给秦枫订亲2

林励捻捻髭须:“话也不能这么说——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儿不先齐家,如何治国平天下啊?伯父倒是觉得枫

儿应当先找一门合适的亲事要紧——这样吧,伯父这就向几个至交好友打听一下,京都哪些适龄小姐尚待字闺中……”

秦枫只得道:“那伯父,待大考以后吧。”

“那也成。”林励颔了颔首,思考了片刻,依旧不大放心,便别有意味地一笑,“枫儿啊,我家眉儿任­性­妄为,又不大懂事,多

亏枫儿帮助了,伯父也深知眉儿脾气不大好,说话也不成个体统,还望枫儿贤侄多多海涵才是。”

林励此次过来找秦枫,目的很直接——最近他听闻秦枫与眉儿老是泡在一起,生怕闹出什么乱子,是以要提醒一下秦枫,眉儿乃

是千金大小姐,又是皇上指婚的二皇子王妃,令他不要造次,然而话怎么好说得如此直接?

“不会的,眉儿天­性­纯良,乖巧可爱,是个很好的姑娘呢。”秦枫只得道。

林励颔首:“是啊,伯父也是这样觉得,是以当初皇上指婚眉儿给二殿下,老身就答应了,也是因为想要更配得上王妃之名,是

以令眉儿去私塾接受一下正统的诗词歌赋教习,所以有朝一日眉儿登上王妃之位,还要多谢枫儿贤侄,说不定大婚上还要恭敬贤侄一

杯谢师酒!”

秦枫面­色­略微一变,这相国老狐狸话说得如此明显,自己不拿出一个表态的模样来,林励估计一整晚都别想睡着了,他­唇­边逸出

一个笑意:“伯父,您放心,枫儿知道您的意思——枫儿只把眉儿当做自己宝爱的妹妹,仅此而已,伯父千万不要多想,待到枫儿大

考过后,就如伯父的意,迎娶一家小姐便是。”

“贤侄明白就好了……那我不打扰贤侄休息了……”林励得到了承诺,踱着方步高兴地离开了。

“甚么?爹爹你胡说什么啊!”眉儿俏脸煞白,几乎要跳了起来,“眉儿怎么可能对秦枫哥哥有……有非分之想!”

你不嫁也得嫁

“甚么非分之想?”林励严肃地板着脸数落女儿道,“你可是堂堂相国家的千金大小姐,要是非分之想,也该是他对你有非分之想才

是,眉儿,爹爹可是告诉你,秦枫虽然容貌才情皆出众得很,却非你的良配!”

“我没有……”眉儿还没开口,就被林励的话堵住了:“你是一定要嫁给二殿下的,爹爹在这里就告诉你,不论你愿意不愿意,

多愿意一分或是少愿意一分,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太子无人能及二殿下了,况且你这个脾­性­做起太子妃也确实有些别扭,告诉你一个大

秘密——近日我探皇上的口风,竟然是无比重视二殿下,将来谁一乘大统还很难说,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上学,学习诗词歌赋、知书

达礼,再过两三年,就让你做二殿下的王妃!”

眉儿大呼其苦:“可是人家二殿下一点也不喜欢眉儿啊!”

“喜不喜欢,哪里由他说了算?何况眉儿你照照镜子,哪一点配不上二殿下?你放心,爹爹自有办法,总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

得嫁!”林励吹胡子瞪眼,丢下这句斩钉截铁的话,又威严无比地离开了。

只剩眉儿跌坐在地、两眼翻白……

完了,怎么还是逃不脱?

她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自己和蔚南启上回小小地‘下海’了一回,后来又做了两批“想跪就跪”,共计落到自己手里的大概有

十来两银子。

十来两银子自然够得一般人家一年的花销,可是自己这么一个大小姐,这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怎么办……如何多赚些钱,快些

在爹爹将自己打包捆成粽子丢进花轿之前逃离林府……

“圣贤居”中,年末。

最近京都连降大雪,圣贤居也是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梦幻一般的情致。

只是这梦幻一般的圣贤居中,大白天的响起呼噜声阵阵:“呼~~~~~噜~~~~~呼~~~~~~噜~~~~~~~”

俗话说:“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高气爽正好耍,严冬难耐望来年。”这句话在蔚家大少爷蔚南启的最好写照。

夫子的新策略1

原本他就不爱读书,即使是在秦枫令所有女生都瞪大了眼睛唯恐错过一句话的诗词课上,他也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这不,很快他就被周公召唤回去了。

眉儿听着这一浪高过一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呼噜声,不禁窃笑。

以郑灵芝和岳兰兰为首的花痴派实在觉得这呼噜声太打扰她们心爱的秦先生那珠玉般的讲课声,不由得都对蔚南启怒目而视。

秦枫却好似完全不在意,继续悠闲地讲着诗词歌赋:

“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呼,呼噜呼噜,呼,呼噜噜噜……”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呼噜呼噜呼噜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这呼噜声,打得很是对仗啊。眉儿暗自赞许。

“蔚南启,给我出来——!”秦枫虽然不怎么在意,刚刚特意踱步过来查堂的吴夫子可是已经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叫,“跪三

个时辰!”

“夫子,不用这样吧。”秦枫还想给夫子说个情,蔚南启却已经很高兴地揉揉眼睛,擦擦­唇­边的口水站了起来:“好,我去。”

话说自从有了“想跪就跪”,谁还怕罚跪啊,就当作继续睡好了,反正蔚南启早就练出了这个功力,站着坐着跪着都不妨碍他与

周公有个约会。

只是今天合该蔚南启八字不顺,等到了罚跪场所,蔚南启已经将“想跪就跪”套在膝盖上了,夫子看见他如此积极地要跪,为了

以防有诈,眼珠一转,大刀阔斧道:“今日不罚跪,改打手掌!”

“啊,不要吧……还是罚跪好了……”蔚南启都要哭了。

“哼,从此不罚跪,改打手板!”

之后——“哎哟!哎哟!”这杀猪一般的惨叫便响彻圣贤居。

眉儿暗自叹息——夫子也懂得与时俱进啊。

自从夫子改打手板以后,“想跪就跪”就没有销路了,蔚家仓库里堆了好几十对销不出去的,幸而成本低廉,不然眉儿和蔚南启

这对捞钱组合就要亏本了。

————大家想看感情戏?不要急么,感情戏很快就有了,先看看我们女主的快乐“少女时代”,哈哈哈~~~

夫子的新策略2

眉儿与蔚南启冥思苦想,要开发一种什么新产品还对付打手板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然而既不能戴个手套,也不能将现代的止痛药带

到此处,唯一的办法就是——上课不打瞌睡,追根溯源,一劳永逸。

“那怎么可能呢?秦老师的课还好,吴夫子的课实在太难熬了……”蔚南启抱怨道,将军幼子江飞瀑也成了班上第二挨打王,愁

眉苦脸地过来抱怨,他们甚至连‘头悬梁锥刺股’都想到了,然而毕竟怕疼,于是作罢。

眉儿将头靠在椅背上,享受冬日暖阳,忽然心生一计:“阿启,飞瀑,我发现吴夫子其实并不看大家究竟在做什么,只要不用睡

觉就不会挨打了,是不是?”

“是啊。”二人蹙眉无­精­打采地道,“可是不睡觉能做什么?”

眉儿转转眼珠,她已经有了主意。

——做甚么?哈哈,那当然是——看小说!

现代有那么多小说,武侠言情奇幻不一而足,她的记忆就如同CPU一般记载了好几十部,假若把这些书都刊印出来,在课堂里面租

借或者出卖……

这下子,自己又可以赚一笔了……离脱离林府,脱离嫁给那个花不溜秋的二殿下的命运,又近了一步。

真是激动。

————————

大铎王朝天启十九年冬至。

朔风阵阵,天空呈现一种有些荒凉的铁灰­色­。

“启奏皇帝陛下,大铎王朝所属七属国已有六属国重新签署了国书,并且缴纳岁贡。”大铎王朝专管外交事务的天枢寺卿低头禀

报。

“哦?”皇帝坐在龙椅上,不大满意地哼了一声,“哪一国竟然还不重新签订国书?”

“是……西北的图坦国。”天枢寺卿手臂有片刻地抖动,“启奏陛下,图坦国近日发动政变,原本归顺于我朝廷的罗蒙皇帝被推

翻,继而上任的是他的弟弟罗纳,这个罗纳­性­格粗野,一向不大认同我大铎王朝的治国方略,这次政变恐怕会给我二国之间的交往造

成影响……”

皇帝蹙了蹙眉:“图坦虽然地域不如我大铎王朝广大,然而矿产丰富,金银铜铁和金刚石蕴藏量都很大,而且图坦国人口众多,

若是他们有了反心,倒是十分麻烦之事。”

图坦1

天枢寺卿小声谨慎地应道:“臣最近查探了图坦国驻我大铎王朝的使节馆驿,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若是有那么轻易被看出的异常,就已经无可挽回了。”皇帝龙颜威严,眼中闪动着莫测的深邃光芒。

“这……臣继续派最好的探子查探那边的情况……臣已经要求图坦国使节修书一封带回图坦国都拉加尔,上面措辞十分严厉,要

么继续纳贡,要么我边境军团出兵。”

“做得不错。”皇帝淡淡地夸奖了一句,眼中却并没有什么喜悦,反而是一股冰冷的气息,直击每个人的心底……

“喂,徒儿,你听说么?图坦国好似要反了。”江凌云闲闲地坐在萧榭的雅筑水居之中,从暖壶里倒了杯酒,这暖壶是以最好的

月长石制成的,不但保温而且独有一种醇厚的清香,令这原本最好的红酒更为醇厚,在这严冬腊月,喝起来就如同胃里点了一把小小

的火焰,浑身四肢百骸有说不出的舒适。

“……”萧榭雪白的脸孔似乎更白了几分,他抬起酒杯,却只浅浅地抿了一口,蔷薇­色­的嘴­唇­沾了酒液,有种肃杀的美。

“怎么了?”江凌云翘起长腿,却没怎么注意萧榭不大对劲的神情,“本公子真是希望快点打一仗啊!听说图坦国的美女是有了

名的,个个美得好似天仙,又与中土的美女不大一样,高鼻深目,丰满无比,啧啧啧,想起来就兴奋——最好派本公子领兵,打他一

个落花流水,这么多美人儿可以尽收囊中!”

萧榭冷冷道:“你以为派兵打仗是那么好玩的事儿么?你这三脚猫的领兵策略,不丧身在洛迦山,成为鹰隼的肚中之食就是万幸

!”

“啧啧啧,你可不要小看本公子……”江凌云正还要胡扯,忽然神经大条的他也发现这位至交好友脸­色­不大对劲,忙侧身过来,

“怎么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萧榭萧公子?”

“没什么。”萧榭恨恨地别过脸去。

图坦2

图坦国……

这个名字,给他无数的想象,有欢喜的,也有恐惧的……

那个传闻,到底是否真实?

“我知道了,你是在意你母妃那个传闻。“江凌云终于聪明了一回,看着萧榭乌黑深邃的眼睛,叹了口气,“其实那不过是个传

闻,而且是坊间传闻,你这么一个聪明剔透的人,怎么就想不通?”

此话,要从萧榭的那位早逝的母妃说起……

十八年前,已经有了皇后和一位太子的庆德皇帝也就是今上,忽然迷上了一位舞姬。

那位舞姬,据见过的人形容,那真是闭月羞花不能形容其万一,用歌赋中的词句来形容那就是“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舞姬名唤玲珑,是京都的伎乐坊献上来的,一路进宫便已经引得众人侧目,而她在殿上舞一曲《清平乐》,便令皇帝再也移不开

眼睛。

才人、丽嫔、丽妃、丽贵妃,这些愈来愈高贵,也愈来愈引人妒忌的称号伴随玲珑一路走来,据说当时庆德皇帝对于丽贵妃的宠

爱简直到了不愿早朝的地步,庆德皇帝一向是个勤勉之极的君主,经常夜半批阅奏折,事必躬亲,当时竟然如此宠爱丽贵妃,着实引

人侧目。

皇后倒是宽大无比,后宫楷模,只是其他宫人们造出些不实传言,说丽贵妃有巫蛊之术,一靠近男人便会迷得对方无法挣脱,又

说丽贵妃的花月宫弥漫着一种异香,这异香就是吸取无数男子­精­魂所酿,靠近者男子必被吸阳气,女子则枯槁无比,全数供丽妃的美

貌所食。

巫蛊、异术。

在世间的传说里,这些词汇都来自于一个地方。

那就是图坦国。

或者具体地说,是来自于图坦国和大铎王朝边陲,位于图坦国东边,大铎西南方向的十方谷。

十方谷自古人迹罕至,据说毒虫毒蛇遍布,气候恶劣,泥沼众多,一陷进去就连骨头也没有。

丽妃1

十方谷的北边就是洛迦山,终年积雪,图坦第一高峰,被称为“雄鹰也飞不过去的圣山”。

据说很多很多年以前,大铎王朝曾经想要攻陷图坦,然而三万军队便卡在了洛迦山的雪崩上,无一幸免。

只是一百年前的圣太祖绕过这座“雄鹰也飞不过去的圣山”,直接率领十万大军,攻陷了图坦国都拉加尔!

图坦皇帝俯首称臣,贡献美女良驹珍宝玉石无数,并且签订国书,图坦永生永世对大铎王朝称臣!

这一称,就是一百年!

图坦是个有血­性­,不甘于被奴役的民族……自然,在自诩为天下中心,万国来朝的大铎王朝眼中,图坦这叫不听话,逆反心重,

需要好好打压!这一百年来,每个新皇即位后,都会想一定办法让图坦看看大铎王朝的厉害,图坦驻大铎王朝的使臣中,死于非命的

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然而图坦之人自然想了无数办法,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一点儿也没有错,所以大铎王朝的高官里面也出现过好几次

诡异的离奇暴毙案件。

自然,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刺客,和美女。

刺客绝大多数连大铎王朝王宫的门都进不去,大铎王朝的武林高手大部分都被皇家收买,皇帝身边更是几乎飞不进一只蚊子。

然而,美女总是容易行事的——在丽妃“巫蛊”“异术”的一系列怪传之中,其实掩盖的是许多人的怀疑:这位美丽得好似雪山

神女的丽妃,会不会就是图坦这一次派来的美人计?

据说当时大理寺卿亲自出马去查探丽妃玲珑的底细,然而甚么也查不到,这个玲珑似乎在十五岁之前找不到任何记录。

似乎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空气里面的人儿,所有的记录,都在她进入京都伎乐坊——其实也就是官妓坊之后,她的美貌和轻盈舞

姿非常轻易地得到了伎乐坊坊主的高度重视,是以很快保留Chu女之身,献给皇帝。

丽妃2

至于她之前是做什么的,祖籍何处,姓氏为何,从来没有人知道。

大理寺卿很快将这些报告递呈皇帝,然而庆德皇帝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便将这些积攒了无数人心血的报告全部撕毁。

然后皇帝下令,对于一切敢在宫中或者民间散布丽贵妃“巫蛊”“妖术”之人,全部处以重刑!

那是一个恐怖的月份,午门外天天有人斩首,血流进护城河,染成一种诡异的颜­色­。

自然从此之后,没有人敢再说丽妃的坏话,皇帝依旧宠爱丽妃,甚至想要给她在大铎王朝的风景胜地——云雾山上建造温泉别墅

自然此事后来被劝止了,然而很快,二皇子萧榭的出世将丽妃的宠爱达到了顶端。

二皇子甫一出世,刚睁开眼便迷住了所有人,那对绝­色­的瞳子,一注视便几乎会被吸入那漩涡。

偏偏他的嘴角又带着天真无辜的笑意,简直让人一看就疼在心里,忘了这是别人的孩儿,恨不得就搂进怀中好好亲昵一番,尤其

是女子,一看见就觉得要好好疼爱。

皇帝自然更是喜欢,一出生便赐予二皇子亲王封号,这几乎是大铎王朝从未有过之事。

在皇后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地位战战兢兢的时候,忽然,在二皇子萧榭刚满一岁时,丽妃奇妙地病故了。

没有谁知道这是什么病,也没有人敢去问,皇帝厚葬了丽妃,然而从此不再提及这个名字。

而皇后则非常贤德地将丽妃的孩儿二皇子萧榭认养过来,皇帝见皇后一片诚心,而其他妃嫔确实又有各种不足,于是便答应了。

然而,传言依旧在流传……

究竟丽妃是什么来历?是怎么病故的?甚至是否是病故?这一切和这位绝世美人的香消玉殒一起,成了一个谜。

十六年后,萧榭听说图坦似乎要造反,心中的波澜起伏,可想而知。

丽妃3

十六年后,萧榭听说图坦似乎要造反,心中的波澜起伏,可想而知。

他早已忘记母亲的模样,只是时常揽镜自照,看着自己那过分俊美,俊美得有种“妖孽”之气的模样,就想起那位绝­色­丽人,一

舞倾城的母亲。

早先还有人说过二殿下越大越似当年的丽妃,然而慢慢地,随着萧榭出生之时的宫人嬷嬷们都一个个病故或者奇妙地亡故,这些

话再也无人敢提。

丽妃这个名号,似乎已经成了禁忌。而依然活在这世上的丽妃的孩儿萧榭,却依旧承载着皇帝的宠爱,皇后也待他不薄,然而心

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曾经秘密地翻阅过太书殿所有关于图坦的资料,特别是十方谷一带的,然而也不知道为甚么,这些资料似乎都被有心人给毁掉

或者带走了,他几乎查不到什么线索。

也许是他太多疑了……一个平民的绝­色­美女,为什么一定是美人计呢?

江凌云看着萧榭纠结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唉,乖徒儿,这么一看你也挺可怜的,没娘的孩子,我决定不欺

负你了,小兔子乖乖~~~”

萧榭缓缓抬起头来,细长的眼梢从波澜起伏、纠结万端、风情万种,到——死鱼眼。

“甚么小兔子,谁欺负谁?!”俊面成了黑面,玉一般的公子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位高大少年,虽说二人一般高,而且江凌云还更

“宽阔”些,却被这位清俊绝­色­二殿下给生生掣住……

“好了好了,我求饶,我是小兔子,来来来,我请你去如花坊……”

“——你这夯货还小兔子呢……别恶心人了……”萧榭虽然口上这么说,心里却一动——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如花坊了,上

一回似乎还是……还是那次捉拿贪官案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枉做好人的小子……

不知为何,他那双眼睛偶尔会在自己心里浮现,那是一双澄澈无比的眼睛,从那双眼睛看进去,似乎会有高山流水,清风明月。

他是男人!

——自己又胡思乱想了,那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况且,他是男人!虽然只是个少年,可还是男人!

萧榭恨恨地拧了拧自己的脸,提醒自己那是个公的,而且能够去青楼,肯定也是个纨绔子弟,不会是什么好鸟……难道是因为自

己最近有些断袖的嫌疑,所以梦里姑娘都不来找自己了?

“你怎么了?”一抬头,便见到江凌云铜铃一般的双眼。

天哪,这位美绝人寰的二殿下扯自己的脸!江凌云只恨自己没有丹青妙笔,把这副模样画下来!这幅画一定洛阳纸贵,可以给自

己赚足一栋宅子!

“你少管。”萧榭瞪了江凌云一眼,“再多嘴,我就告诉镇国大将军你这个月逛了三回如花坊!”

“你……你怎么知道?”江凌云惊了,自己明明是生怕这位好友抢了自己的风头,一个人偷偷前往的。

萧榭笑而不答,转身出门。

这位好友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早在如花坊里布下了无数暗线……父皇近日交给自己的任务,便是监视酷爱沾花惹草的图坦国使节

……

父皇交给自己这个使命,是否别有深意?……他­唇­角苦涩一笑。

“萧榭,快说!”

“男人要生存,不能没智慧……”萧榭看着江凌云抓狂的模样,转过头丢下一句,便跨上马儿!

——

“圣贤居”中。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唯有雪化时。

“阿启阿启,你上回的那本《三个女人和一百零八个男子的故事》还有没有?我要借来看!劲爆呀!”

问话的是一位大财主的儿子张有才,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却闪着激动无比的火焰。

眉儿刚刚拉着小怜进入课室,一听这句话,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那张有才见到如花似玉的两位小姑娘进了课室,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赶忙咳嗽两声,竖起一本书,依依呀呀地念

了起来——他注意眉儿好久了,虽然眉儿是行事笨了点,不过那张脸,很符合他的审美观呀。

租书业务1

眉儿佯装没听见,乖乖地拎着书本包袱来到课桌前,静静地坐下,默默地算钱。

从上个月开始,眉儿就和蔚南启合伙搞起了租书业务——蔚南启先是出动了家族产业中最厉害的记录先生,眉儿一字字地念,先

生一笔一笔地记。

看似慢了些,然而毕竟写给这群少年看的,也不用逐字逐句都按照原著来。利用课后时间记录,一个礼拜就弄好了一本书呢。

之后就是蔚家下属印书坊的事情了,纸张墨水,排版印刷……成本虽然不低,但蔚南启有信心,一定能够赚回本金,并且他更有

野心,若是在班内的情况好,便大批量刊印,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大买卖啊。

自然,书出来了之后,蔚南启全部都通读过——别看他上课就睡觉,看小说却是贼快无比,看完之后他摇头道:“眉儿,你书内

容确实痛快,只是这原本的书名不行!得换!”

眉儿拿着《水浒》摇了摇头:“你说怎么换?”

“简单啊,《三个女人和一百零八个男子的故事》。”蔚南启得意地笑。

眉儿险些喷饭:“不好吧?”

“怎么不好?通俗易懂,我告诉你,用这个书名,至少咱们能多赚十倍银子!”

眉儿头脑立时充血,刚要反驳,一听‘银子’二字,却又寻思了一回……是哦,没有银子,甚么都是空谈,自己还不是要被塞进

花轿嫁给那个包养兔儿爷的二殿下?还说什么自由、尊严、文艺,全部都是狗P!

“好吧……”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答应了。

之后其他的书就容易­操­作的多了,蔚南启果然是个有生意眼光的,后来眉儿­干­脆先将故事梗概说给他听,因为记录先生­精­力有限

,得找最容易租出银子的书刊印啊。

蔚南启眼光独到地指出,我们现在的目标两类,一类是男学生,一类是女学生,两者都不可偏废。

所以男学生那边就以《水浒》《西游》奠定基础,金庸古龙辅佐之,女学生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可选择范围太多太多,从古至今

,中外结合。

租书业务2

从罗密欧朱丽叶的故事、白雪公主、仙德瑞拉、泰坦尼克,当代各大言情小说都是可以利用的,电影电视剧也好说,不就是把内容念

出来么?对于眉儿这样前世的天才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自从这项“租书业务”隆重推出以后,在圣贤居,发生了几大变化:

首先就是,在吴夫子的课上,再也无人睡觉打呼噜了。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举着一本包着封皮的书,看得非常仔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书。

吴夫子摸着胡须很是满意,其实他有很严重的老花眼,站在讲台上是绝对看不清楚下面的学生在做什么的——这个时代,似乎还

没有推出老花镜。而且吴夫子长到这把年纪估计也没看过一本正经小说,是以不大明白这世上还有一种书,不叫圣贤之书的。

吴夫子见学生都在一语不发地看书,讲得愈发来劲了,一来劲儿就有些得意忘形,一边抑扬顿挫地读着书,一边往后慢慢仰去,

有一回差点往后摔在地上,幸而我们的眉儿大小姐眼明手快,敏捷灵巧地奔上讲台,将夫子扶好,否则吴夫子可是大有半身不遂之风

险了。

为什么眉儿能注意到呢?答案很简单嘛,因为整个课室,只有眉儿一个人在“听课”啊。

她舒舒服服地靠着织锦绣花的软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发丝柔顺,乖巧可爱,看起来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事实上,

她心里在……算钱。

这一回刊发了七套书共计三十六本(自然,《三个女人和一百零八个男子的故事》这类大部头,一本书是肯定写不完的啊,)三

十六本全部告罄!

包括眉儿的同桌,上课从来竖着耳朵听讲的优等生付源在内都在看小说——自然,付源没在看《三个女人和一百零八个男子的故

事》,他喜欢看《三国大战》(《三国演义》……)这类比较挑战智商谋略的书。

而女生中间,《沉船奇恋》(泰坦尼克)和《梦幻水晶绣鞋》(仙德瑞拉)是最受欢迎的了。

阿杰不要死!

就连郑灵芝和岳兰兰这样对蔚南启嗤之以鼻的大小姐都抵御不住其他女生口耳相传的激|情,说里面的公子有多英俊潇洒,小姐有多美

丽动人,他们相识的过程有多么的震撼人心,也摆着一张臭脸掏出银子向她们不屑的暴发户蔚南启租《沉船奇恋》和《梦幻水晶绣鞋

》来看(因为这两本销路最好,所以每本都做了五本副本。)

蔚南启倒是来者不拒,做生意的大门敞开,谁拿钱谁来,他身为一个少东家,决计不会因为和这两个女人的私人恩怨而放弃这笔

银子的,自然,给这两个女人开出的租金和押金价格都是一般人的三倍。

谁知这一看完就不得了了,岳兰兰哭得狗尾草带雨(她那样的姿­色­称为梨花有些勉强),第一次连秦老师的课都没心思听,肿着

眼泡在那里抽泣,其他人还以为她被爹爹打了呢,不过岳兰兰这人一向狗腿得很,没人喜欢她,大家都在心里窃喜。

终于岳兰兰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悲怆地大喊一声:“……阿杰为什么要死,呜呜呜,为什么要死嘛!!!兰兰不要阿杰死——

!!!”

眉儿正襟危坐,心中却窃笑无比。阿杰自然就是《泰坦尼克》的男主JACK了,这个故事狗血激|情又后妈,虏获了一众热爱浪漫的

少女心。当然后来阿杰死的让少女们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人跑去找蔚南启问写书人能不能将结局改了,让阿杰和玫瑰在一起成

亲生娃,蔚南启很牛叉地说不行——写书人有个怪脾气,写完的书坚决不改,于是那人又躲墙角哭去了。

眉儿在心中打着小算盘,一本书每天的租金是五钱银子(这个是平均价,讨厌的人要加钱,像付源那样忠厚老实又没什么零花钱

的好学生几乎是白送,蔚南启很乐意拉优等生下水,宁愿不赚这个钱。)押金是五两银子一本——事实上,很多人将书带回家去看,

有些被老爹给没收了,有些则是因为自己看得太过爽气,宁愿花五两银子也不还。

租书业务3

于是一个月不到竟然总共推出的七十六本只剩下了二十五本,相应就是——眉儿和蔚南启的租书业务光没收押金一项就赚了快三百两

这还不包括租金的价格,蔚南启见势头无比可喜,便在自家马车里与眉儿商量,在市场上大规模发售这几本销路最好的书,再请

有名的人物画上Сhā图,作者呢就乱编一个什么潇洒山人,什么缠绵梦姬之类,这可不是三百两银子的事情,做得好了,一个如花坊都

能做出来!

眉儿一听“如花坊”,秀眉一挑,有些不乐:“好啊蔚南启,原来你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开青楼啊!”

蔚南启大喇喇地承认:“是啊!那可是本少爷的终极梦想!多么风流之事!”

眉儿沉下脸,一张秀丽的小面容似乎像乌云密布的天空,登时就要雷鸣电闪,小怜看情况不妙,赶紧扯扯蔚南启的衣袖:“喂,

胖子,我家小姐要发火了,你快道歉啊!”

蔚南启道:“我又没做错,­干­么道歉啊?”

眉儿沉默了半晌,最终迸出一句:“……好吧,你开吧……”

蔚南启道:“本来就是……”

眉儿又补充一句:“开的时候记得拉我入伙。”

蔚南启和小怜同时倒地不起。

眉儿又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还真配。”

……

只是,眉儿最近一个月来下课之后逗留许久不回林府这事儿终于被林励发现了,林励怒气横生,夜里便闯入春园责问眉儿:“你

究竟去哪里了?”

“眉儿一位同学家世代­精­通音律,眉儿去学琴了。”眉儿早有准备,毫无惧­色­地回答。

“学琴?”林励眉一挑,心中很是高兴,却又不敢轻信,“那眉儿你弹一首给爹爹听听吧。”

眉儿无奈,只得信手弹了一曲《梨花香》的曲谱,这首歌是她在现代最喜欢的……

“这是什么曲子?”林励有些不豫,“缠绵悱恻,不登大雅之堂!”

眉儿蹙蹙眉,呸……当初孟梦勾引你老的时候,难道弹得还是甚么“高山流水遇知音”么?

想钱想疯了1

林励又道:“倒是眉儿的琴技确实大有长进了,多学些《阳春白雪》这样的曲子,明年中秋,爹爹就带你去宫中的中秋宴,也让那些

山羊胡子看看我家眉儿今非昔比!”

眉儿面­色­一白,暗自思量道:“明年中秋……还有大半年时间可以攒钱,希望那时候自己已经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如花坊里。

姑娘端上上好的美酒,江凌云和萧榭坐在窗前阳光最好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只是萧榭明显情绪不高,一双凤目牢牢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特别是看见西域打扮的,更是多加了几分注意。

“喂,乖徒儿我跟你说件事……我小弟飞瀑最近拿了几本传奇书回家,我正在家中闲得淡出鸟来,一翻还真有些意思,叫《三个

女人和一百零八个男子的故事》,那故事­精­彩,看得人热血沸腾啊!”江凌云牛饮一口,说了最近的新鲜事。

“这样的书名,也就你这样的夯货爱看罢。”萧榭面­色­不变,勾­唇­嘲讽。

“真的不是,本公子承认这书名是有点耸……不过内容是真的不错,徒儿,我没骗你,比起说书的都­精­彩多了,我看得一晚上没

合眼!”

“哦,那作者是何人?”萧榭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不怎么爱读书的好友如此称赞一本书,不免也略略有了些兴趣。

“作者啊,不知道,据说叫什么‘潇洒山人’,是京都蔚家书坊刊印的书,我小弟飞瀑和蔚家少爷在一家私塾念书,所以抢先拿

到了——啊对了,后面还有几本也特别­精­彩,说的是侠客的故事,可惜还没完,看得本公子简直也想横刀当一把大侠,过过这瘾,那

故事里还有好几位绝世美人,各个不同,看得人好生激动啊!”

“哦?那下回带一本给我看看罢。”萧榭微微一笑。

“带一本?切,你知道这书现在多红火?”江凌云啐了一口,“飞瀑说蔚家这次印的只是先行试水,很快就要大批量刊印了,据

说到时候定价是十两银子一本呢!”

想钱想疯了2

“十两银子?!”萧榭仰天大笑,“这蔚家少爷也是想钱想疯了吧,一本书都够一般人家吃上一年了,有谁愿意花十两银子去读一本

小说?”

“那可未必,你看了便知。”江凌云咂着嘴,“我先让飞瀑去多弄几本吧,真的,那书看的人心里痒痒,就想知道那大侠后面怎

么样了,究竟和那玫瑰一般动人的异族郡主好呢,还是跟那芝兰一般妩媚的修道美人,那身边的小丫鬟也挺不错的,啧啧啧,要是都

收了有多好。”

萧榭看着好友这情状,只能摇头叹息,他平日里喜欢读些野史传奇的,只是一来二去市面上都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有些腻味

,说到有新鲜小说看,还是动了兴趣,只是在这一刹那间,他便发现大堂迎进来的客人中有一位粗豪汉子,剑眉黑髯,虽说穿的是普

通的布衣蓝衫,却依旧不大像大铎王朝的人氏,身边的人虽然戴了一顶毡帽,却也颇为面熟,似乎正是那位图坦国的使节!

那使节目光躲躲闪闪,行走也畏首畏尾,似乎有甚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萧榭心中一动,将小轩窗的帘子拉开,唿哨一声!

这一声唿哨便是通知这如花坊内外的暗线们,“大鱼”来了,准备包围!

然而,就在这一声轻微的,几乎淹没在如花坊里乐声以及姑娘们的软语温存的唿哨声中,那离二人足足有几丈远的粗豪汉子眉头

一跳,一双锐利无比的目光,狠狠朝萧榭直­射­过来!

这目光几乎像是淬了毒液的刀子,饶是萧榭这几年中在秘密任务之中已经被锻炼出了良好的反应能力,依旧是怔呆了一秒。

就在这一秒中,突变横生。

那大汉一转身,丢下那位面­色­煞白的图坦国使节,就一跃从萧榭对面的一扇轩窗之中飞了出去!

萧榭来不及思索,便也追击而出!

“萧榭,我同你去!”江凌云下意识地低呼,却被萧榭冷冷丢下一句,“你不要动……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会没命的……”

萧榭危险1

到了如花坊外,萧榭左右环视一圈,已是不见那汉子人影。仿佛艳阳之下的水珠,顷刻便消失了踪迹。

三位黑衣暗线也从屋顶坠落在地面上,五人对视一眼,萧榭厉声命令:“此人不简单,我们兵分四路包抄,东南西北……我往西

!”

几位暗线素知这位二殿下虽然年纪轻轻却言出必行,下的命令从来不允许有任何人违抗,便都应了。

萧榭一人往西,西边是一条逼仄小巷,一眼望去青石板的道路上除了几位相貌普通的行人外并无可疑人影,他蹙了蹙眉,眼中翻

涌着冷冽的光——那人真的是图坦国来的人么?他找图坦使节有甚么事情,在青楼里要密谋甚么大计?

父皇下的命令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从来知道父皇的铁血政策,只是这朝廷中有那么多暗线,大理寺也有无数经验丰富的臣子,为何要将这任务交给自己?

是因为太信任,还是太不信任?

不能想——对于自己而言,父亲不仅仅是父亲,而是威严;母亲也不仅仅是母亲,而是谜团;他所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不能

回头看看,甚至不可以怀疑,就好似他初习武之时学习的梅花桩,只有不去想跌落坑底的痛楚和狼狈,才能平安顺利地走过。

这是命运,不可改变,而事实上,他心底需要的,不过是和一个浅浅淡淡的女子一起,在平缓的河流边放水灯……

他眼底一黯,就在这瞬间,他直觉感到脑后一双目光牢牢地盯着自己!

“何人!”他剧烈地一回头,却四下无影,只是冬日暖阳高照,四处黄叶纷飞。

不对……有哪里不对。

“刷——!”

一柄羽箭,正在此时从他背后飞­射­而来!

萧榭敏捷地一闪,凌空一个轻巧完美的反转,躲过了这羽箭,然而­射­箭人似有同谋,在他翻转之时,一只小小的,却似乎一只­阴­

毒眼睛的铁弹子,又从他侧面偷袭过来……

“小姐,今天要带什么书去学堂啊?!”林家宽阔舒服的马车之中,小怜歪着头,掂了掂眉儿的书包。

萧榭危险2

昨日放学后蔚南启偷偷来到林府,将新印刷的几册书拿给眉儿,这可是正式的市场发行本,二人又仔仔细细地对封面、Сhā图和纸张商

量了一番,并得出了几点改进意见。

这可是眉儿平生最大的一笔生意,也是最有可能一举令自己摆脱凄凉悲惨下堂妻命运的关键点,自然要小心从事。眉儿认为给男

子看的书封面要较为浑厚大气,书也要比较厚,一看就很值有很多字的样子;而给女孩子看的书封面要花一些,以粉­嫩­的­色­彩为主,

开本最好小小巧巧的,能够握在手里,就好像一件艺术品或者胭脂盒一样,女子嘛都是视觉动物,有的时候一看封面就会喜欢上了;

并且这一次蔚南启请的画师眉儿不是很满意——太过白描写意了,也就是说过于简略,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物画都是这样的——人物的

风姿是有了,那五官服装都不具象,让读者们怎么花痴,怎么YY?

眉儿提出了几点:第一,人物要主要画脸,五官要美,眼睛要大鼻子要挺,而且男子角­色­也要有女子的­精­致,千万不能画成粗豪

大汉,那就杯具了,虽然蔚南启觉得把男子画的太娘娘腔让人很难受,但是眉儿坚持要这样,他也没办法,谁叫这一次整个都是眉儿

的主意呢,而且他想要追求小怜,眉儿这个主子的批准也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颜­色­要鲜艳,要让人一看就有扑上去的冲动,粉­嫩­的­色­彩更要多多运用……蔚南启叹了口气,现在哪里找这样的画师啊,

难喽。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眉儿的这些想法都是现在市场上没有的,物以稀为贵,他下了决心,新书定价要抬高到十五两银子一本

……

幸而昨晚林励并没有来找眉儿,不然看见蔚南启竟然在眉儿的闺房里,少不得又是一顿横挑鼻子竖挑眼!

“今天啊,本小姐要带《还珠格格》去课室。”眉儿笑眯眯地从书袋里面拿出一本小小巧巧的书,封皮上一个女孩子正在巧笑倩

兮,虽然眉儿觉得这个女孩子还不够本来的小燕子可爱,但也只能将就着用用。

“小姐,甚么是格格?”

“格格就是郡主,公主的意思。”

“小怜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呢,一听就很想看这本书!”小怜抢过书,摸了摸封皮,一副爱惜无比的模样。

眉儿窃笑,看来自己把握女­性­读者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在她正得意之际……

一个人忽然“飞”了进来!

__各位亲亲,桃桃今天更得够多了吧,更的我都晕了,有没有掌声啊,呜呜呜,不然就伤心呢……

他和她1

具体地说,就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她们青皮马车的车帘被一阵疾风迅疾无比地刮起来,一个白衣人影如同闪电一般冲进车厢!

“啊——!!!!!”小怜吓得尖叫出声。

都是今天小姐说要早点去课堂,正好今日又起晚了,所以没有走一般走的大道,而是在京都的小巷子里面弯来弯去,这一条道就

是平日里比较人迹罕至的,果然第一次就出了问题……

眉儿明显要冷静得多,她往后靠了靠,在袖口握紧拳头,又将自己沉重的书包握在另一只手里——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可以做武

器的物事,若是那人要攻击自己,自己勉强还可以防御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牢牢地看着那不速之客——这一看却心中一跳:此人身材修长,右手狠狠握着左臂,一身质料极好的白­色­袍子

,花纹­精­致,有种华贵之人刻意低调的感觉,一头黑发浓墨也似……慢着,为什么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心一跳,正在此时这人抬起头来,她彻底怔住了——这不就是上次在如花坊狭路相逢的那位条子么?

这张脸,烧成灰她也认得啊,那­精­致无比的五官,讨人厌的倨傲神情,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

此人正是萧榭。

他方才在小巷中受了突如其来的攻击,铁弹子牢牢嵌入了自己的左臂中,痛彻心扉。虽然自己立时将它拔了出来,却不知道那人

处心积虑攻击自己,会不会蘸有毒药……

并且就在那时,他感觉到四周有不止一道冰冷歹毒的视线,朝自己投­射­而来……

小巷里歇脚的,挑担的,倒泔水的,一时间似乎眼神中都泛着异样的光芒……

瓮中捉鳖……萧榭一惊,难道今日竟然不是自己设下陷阱捉拿别人,而是反被敌手捉拿了不成?

枉自己机关算尽,却还是被算计了……

他和她2

萧榭心一凉,手指紧紧握住了短剑,警觉地查看着四周,那种不祥地预感愈来愈浓……

直觉告诉他,这里非常危险。

——要赶快离开。

离开这里。

正在此时,一驾小小的青皮马车从对面之嘎吱嘎地开了过来,他深呼吸一口,伤口隐隐作疼,他克制住自己,紧紧以右臂按压住

左边的伤口,提气跃入马车!

在做这个动作之时,他心中计议已定——马车上的人合作最好,若是不合作……自己定要使出非常手段!

总之,无论如何,他决不能把自己的命葬送在此处!

幸而,马车中只有两个小姑娘,看见他过来都是大惊失­色­。

他冷目一瞥,因为心急之故并未看清楚二人长相,一伸手便捂住了身边一位衣着华贵的,看模样便是千金小姐的少女小嘴——这

样的小姐惜命如金,定然听自己的话,他低叱道:“听我的话,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眉儿蹙了蹙眉,她方才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此人她就是上次阻碍了这位绝­色­条子执行公务的那位“公子”,然而此人忽然目露凶

光,捂住自己的嘴就往旁边倒去,她使劲儿挣扎,然而一个十三岁少女哪里挣扎的过,只能发出无助地唔唔声。

她没注意到自己脸颊微红,只是飞快地心念电转——

为什么?……他既是官府的人,又为何做这种剪径强盗一般的事情?

她余光一瞥,已然看见这条子箍住自己的左臂上鲜血汩汩而下。

他受了伤?

怪不得方才他勒紧自己的时候就觉得有轻微的不对,他的左手显然没使上什么气力,大约是伤得不轻。

大约他被对头狙击了,而且对头还十分之的厉害,以至于武功强如他都必须得找个地方避一避。(眉儿还没有忘记上回他从窗户

中飞入房内嘲讽自己的那一幕,显见他轻功上乘,其他功夫应当也不差。)

怀中少女1

“小姐……小姐……”小怜此时定下神来,也发现此人有些面熟,然而她心急之下哪里想得起就是如花坊的那位常客公子,况且此时

萧榭的黑发被汗珠黏湿在额头上,眉目也显得有些狰狞,哪里是平时的潇洒倜傥模样?

小怜只能哀哀呼唤,“这位强人,放了我家小姐吧,你说什么我们都愿意……”

萧榭心内苦笑,这下自己真的成了山贼大王了,却一时也没来得及说破,只狠声道:“你们快唤车夫驾车离开这里……到了德安

门外,便把我放下!”

德安门便是皇城门了,萧榭并不愿透露自己身份,然而并不知对头还潜伏在何地,只有到了德安门尚算安全。

“啊……”小怜只是个丫鬟,不敢私自做主,看看眉儿,眉儿点了点头。

“那好……老李!”小怜呼唤马夫,“速速掉头,往德安门去!”

萧榭心下一宽,手便松了些,此时才发现他几乎是将那少女拥在怀中,那少女一身绯­色­衣衫,身子娇柔,身上传来一股馨香,饶

是在这等关头,他竟然心神一荡。

此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却冷静无比的声音:“你这样,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的。”

他一愣,发现是怀中少女,奇怪,这声音有些耳熟,他待要看看少女究竟是何模样,却又不敢大意,生怕出了什么变数,依旧从

后面半捂住她的嘴­唇­:“你不用担心,敌在明,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眉儿冷笑道:“这位大王,你可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萧榭正要开口,耳边一身啸响!

萧榭暗叫声“不好”,还真被这少女说中了,电光石火间,也亏他反应神速,竟然一掌将对面的小怜推翻在地,自己抱着怀中少

女一个就地一滚!

几乎就在此同时,一柄利箭深深地穿过马车壁,深入车厢!

箭头闪着蓝绿­色­光芒,显见是有毒的,利箭所Сhā之处正是自己和少女方才所坐之处,若不是方才自己反应神速,怕是这少女或者

二人一同都成了一缕冤魂了。

怀中少女2

此时他伏在狭窄的马车车厢之中,只感觉到那怀中的少女心跳声砰砰,也许又是自己的心跳声,她身上的馨香更加直直地窜入他的鼻

腔,这种香气并非他在宫中惯闻的熏香脂膏;也非自己在如花坊里常见的胭脂花粉味道,别有一种动人情致。

她秀发柔软如丝,此时他忽然好想看看她的模样。

这一刹那似乎很短,却又好像很长,他感觉到怀中少女想要将他推开,然而他分明知道危险尚未过去,狠狠地按住她:“你想不

想要命了?”

“……都是遇见你,我活该倒霉……”她银牙紧咬,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

——咦,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他飞速地在脑海里寻找着这句话的来源,却一无所获,此时伏在车厢底的二人都听到周遭话语喧哗,心中知道是来到小巷相邻的

朱雀大街了,登时,二人都稍稍地放下了心。

这朱雀大街乃是大铎王朝最大的主­干­道,两边店铺食肆林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此时已是正午,更是熙熙攘攘,与方才那条几

乎没甚么人的小巷形成鲜明对比。

二人心知对方就算再是亡命之徒,也不可能在朱雀大街上当街拦截他们的,别说这朱雀大街上十步一哨的官府捕快,就是萧榭自

己手下的大内探子也就在附近。

眉儿松了一口气,方才真有灵魂出窍的感觉,这是她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那么惊慌失措。

虽说自己上一世是自愿选择结束生命的,可是这一世有太多自己舍不得,放不下的事情,怎能就这样离去?

其实,她心中还有另一种灵魂出窍……就在方才那个讨厌的毒舌条子将她推倒在地的时候,她竟然自己都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

在前世的时候她看过不少英雄电影,帅气的江湖浪子带着他钟爱的女子浪迹天涯,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从爆炸的废墟中逃离…

…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英雄梦,渴望和所爱的人一起笑傲江湖。

怀中少女3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么一个狼狈的瞬间,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真是疯了。

这边小怜已经爬了起来,眼瞅着自家小姐和一个大男人以一种暧昧无比的姿势趴在地上,心中暗暗叨念神佛保佑,千万别被人看

见,小姐的名节可就完了……

“放开我……”眉儿为了令自己清醒些,也是为了舒缓一下自己已经被压麻了的可怜的浑身上下,低声道。

萧榭这才发觉二人还是保持着方才的亲密之态,面上微微一红,幸得无人看见,手一松,便站了起来。

眉儿也闲闲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回原位,好整以暇地对萧榭道:“喂,你差点害死我们,这笔账要怎么算?”

她已经想清楚了,反正此人也是要认出自己的——既然上回自己欠了他一次“抓大鱼”,这一回还了他一个“救命之恩”,横竖

他也不能再横生枝节,说什么遇见自己就倒霉的。

此外,她也带着些作弄他的心情——若是他知道了自己不是甚么纨绔小公子,而是个大姑娘,该作何反应?

那张虽然漂亮却是嚣张跋扈的面上,怕是要青了吧……

然而萧榭却令眉儿失望得很,那张漂亮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波澜,似乎完全不曾对眉儿的脸有丝毫印象。只是淡淡地朝着

眉儿拱了拱手道:“方才轻慢了小姐,对不住了。”

“轻慢是小事,差点就跟你一起见了阎王!”小怜快人快语地喊出了声。

眉儿勉强把失望之心压了下来,敢情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位讨厌的条子完全没把她记在心里。

不过也是啊,这人天天出入京都第一大青楼,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又怎么会单单记得自己一人,更何况,上一回他对自己的印

象就颇为不好。

她冷笑一声,却装成一副得体模样:“小怜不要无礼,这位大哥是官差。”

“啊?官差?”小怜凑上去看了半日萧榭,忽然一惊,“你,你不是如……”

难道你看上我了1

“在下与两位姑娘素昧平生,不需多猜。”萧榭还不等小怜将那个花字出口便下了定论,薄­唇­并不带任何笑意,“好了,现在既然平

安无恙,小可要走了。”

“喂……”眉儿失声唤了出来,待看见萧榭的眼神,不由得脸微微一红,然而她林眉儿是甚么人,顿时压了下去,镇静道,“你

方才不是说要去德安门么?”

“哦,我改变主意了,在这里就可以下车。”萧榭朝眉儿和小怜拱了拱手,道,“两位姑娘,愿后会无期!”

“你……”眉儿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怒气,一把抓住了萧榭的衣袖,“你这人怎么这样!麻烦了人家拍拍ρi股就走了,连声道谢也

没有——!”

“这位姑娘你看模样是个大户小姐,只是遣词好像不是大家闺秀应有

的啊——”萧榭眼中晶光闪耀,嘴­唇­微微一笑,“还是你这位小姐对小可有了什么想法么?……”

他一口一个这位姑娘,语气促狭无比,眉儿纵使剔透聪明无比,却也被噎住,更不知此人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只得狠狠地甩开

他的衣袖,轻笑道:“你的意思是本小姐看上你了?”

“小可可没这么说。”

“不论你怎么说。”眉儿薄薄冷笑,“苍天在上,若是本小姐看上了你……”

“那便如何?”萧榭虽说伤口极疼,急于离开这里,然而这姑娘言笑嘲讽之间自有一种情致,竟然令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痛楚和

怀疑,盯着她的目光也不愿松开。

“——那本小姐就给你十两银子!”眉儿怒道。

“才十两……”萧榭万万想不到这少女开口便是银子,­干­脆打蛇随棍上,他嬉笑怒骂是出了名的,此时也没必要顾忌什么皇子身

份了,挑挑眉,他蔷薇也似的薄­唇­挑出一个轻笑,俊颜也凑近眉儿,眉儿几乎感到他的气息吹拂在自己面上,“太少了吧?姑娘你一

看便是富家千金大小姐,怎么也五十两吧!”

难道你看上我了2

“你敲诈?”眉儿下意识地反驳,商人本­性­发作,最近跟着蔚南启讨价还价,练出了得意的嘴上功夫,“最多二十两!”

“……四十两。”萧榭死咬着不松口。

“……三十两,成交!”眉儿一拍手掌,拍完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要跟此人讨价还价来着?

……啊!!!是为了“自己看上他”……

那我还还什么价……难道承认自己……完了,竟然上了他的当……

我林眉儿英雄一世,今日栽……栽了……

乌鸦嘎嘎飞过……

她小脸上各种表情走马灯一般旋转,樱桃小口微微颤抖,连小怜都惊呆了,平日里大小姐一向都是淡定镇静无比,毒舌也是有了

名的,从来不会让人在嘴上占了便宜,今日却为何整个换了一个人也似?

眉儿终于平静下来,薄怒道:“这位官差大人,你可以走了,再见不送,后会无期。”

“嘿,是你自己不让我走的。”萧榭挥了挥衣袖,绽放出可恶之极的笑意,接着飞身从窗户中“刺啦”穿了出去,虽说受了伤他

的身手还是一等一的敏捷漂亮,很是称的上那张脸。

眉儿又是怒又是怅然,心中竟然有些孤寂之感,探出头去瞄了一眼,只见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如何找得到那可恶的笑容?

今日大大地栽了……本小姐,天才少女,相府千金……第一次吃瘪……

她正在下意识地呆望路边,倏然一匹马儿擦地掠过自己的青皮马车,那马儿通身雪白,如阳光下就要融化的雪,马上的人戴着黑

­色­斗笠,顺手将她的车窗帘布掀起,玉一般的手指刺目得很。

眉儿怒叱一声:“何人放肆?”

那熟悉的可恶地笑声从黑­色­斗笠下响起:“三十两小姐,小可早就告诉你不要做滥好人,看看吧,今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

难道你看上我了?3

“你……”眉儿冷笑一声,“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

“那自然,像贵公子这样的一表人才,小可瞎了眼也认得出。”

“你是故意的?”眉儿将脖子伸长,隔着他的斗笠贴住他耳朵,“就为了报上次在如花坊放跑了你‘大鱼’之仇?……”

“三十两小姐,你是希望小可是故意的,还是不是?”萧榭朗声大笑,随即策马扬鞭,白­色­身影飞驰而去!

尽管他已经以黑­色­斗笠挡住了那张太过漂亮的脸蛋,那俊俏身姿和雪白的马儿一起还是引起了路人的诸多惊叹。

眉儿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缩回马车,面­色­很是不爽,眉梢眼角似乎都覆盖了一层冰雪。

小怜忙凑上来:“小姐,那家伙真是可恶!要是我们方才问出他是谁就好了,让老爷好好地整他一整,谁要他一张嘴里说的都是

胡话……”

眉儿淡淡地挥了挥手:“不必再提此事,我们上学去吧。”

“哦……”小怜不敢再多说,心中却在诧异:这样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可不像是自家小姐的作风,难道……

难道……

小姐真的看上了那家伙?

固然那家伙长得是很漂亮啦!可是也未见得比起秦枫少爷强多少啊?而且秦枫少爷温柔体贴,总是对小姐带着淡淡的悦目的笑容

,哪里像方才这个官差公子,那面上的笑容简直就像——就像狐狸一样讨厌!

小姐千万不要喜欢那家伙啊!

“大人,还要追击下去么?”

­阴­暗的角落里,几名黑衣人拱手请示一个戴着长长的斗篷的男子。

那男子全身上下被笼罩在斗篷中,几乎看不出身材,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想……我们的目的至少达到了一半。”

“是!”各位黑衣人随即散去,只有一位看起来是个谋士的男子侧身低声道:“主公,二皇子这么一跑,下次要狙击他可就不容

易了。”

来历不明1

“哼,那小子爱逞强,我们有的是机会。”那斗篷男子声音冷冷的,“记住,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么?”

“是,小的知道了。”瞬即,几个身影没入了浓浓的黑暗中……

那斗篷男子模糊的面上,忽然浮起一个­阴­毒无比的笑。

手指上的一大块祖母绿翡翠扳指,格外显眼。

“哎呀,眉儿你今天怎么才来,我一直等着要告诉你这个大好消息,可急得我尿都要出来了!”蔚南启一见眉儿便挪动着肥大的

ρi股赶了过去,偏巧此时夫子也施施然地驾临了,蔚南启生怕被打手板,只得又乖乖地坐回座位,却又不小心拦了小怜的去路,小怜

嘟着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蔚南启见心上人生气了,只得拧着嘴扮鬼脸逗小怜笑,那副摸样活像动物园里的猴儿把戏。

幸好夫子看不到那么多,抑扬顿挫地开始读起书来。

眉儿静静地坐在那里,心绪一时很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她今日完全没听进蔚南启说什么有好消息的话,

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随着夫子渐渐地进入了状态,下面的同学们也进入了状态——开始读小说。上面铿锵读书声,下面哗哗翻书声,真是整齐划一。

眉儿好不容易摸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还是为那个牙尖嘴利的漂亮条子生气呢。

为什么这样气?难道只因为这个人是她穿越以来第一个给她白眼,令她吃瘪的人么?

还是,他的一语一笑间,不知为何竟然打动了自己?

眉儿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这可能,又作出了否定——我林眉儿又不是受虐狂,难道因为被骂了就动心了?这未免也太荒谬。

也许自己只不过是对此人的来历有些疑心——一开始,她不过认为他是个大理寺的探子,虽说武功超凡,可是在大理寺里面什么

奇人逸事没有,也不足为奇,然而今天看此人的风度举止,大有来历;而那匹白马,更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来历不明2

当今大铎王朝的官宦大家族里面,最财大势大,可以说是富可敌国的,只有林江宋吴四家了。

林家便是自己家,大铎王朝相国,权倾天下,更是受到皇帝的无上恩宠,不过唯一的缺憾就是自己爹爹出身平凡,并没有强大的

后系支撑,因此有点像暴发户,私下里常常受到江宋吴三家的嘲笑。

江家是镇国大将军,乃赫赫有名的世袭将军爵位,这一系每一代都着重培养子嗣的兵法谋略,也许是上天眷顾,代代都出绝世武

将,现在的镇国大将军更是在三十年前那一次图坦之战之中立下赫赫战功,话语有千钧的分量,不过据说大将军对自己爹爹不是很看

得起,大概习武之人不大喜欢书呆子,也没有甚么原因,天然成见而已——听说江家有两位少爷三位小姐,二少爷就是自己学堂的江

飞瀑,那么这位条子会不会是大少爷?看那个身手是多年练过的,倒也有一定可能­性­。

第三个是宋家,宋家在现代就是个出国母的家族,没料到穿越来了这宋家还是出国母——是的,宋家就是大铎王朝世世代代的“

皇后家族”,也就是当今庆德皇后的父系家族。这家族官居一品,人丁兴旺,而且代代都有才貌双全的女儿,被送入宫,至少有一半

都成了皇后,当今庆德皇后十五岁便入宫,当时她的父亲乃大理寺卿,后来庆德皇后封后之后,皇帝因顾忌后宫参与朝政,因此将她

爹爹封为荣国公,不再直接参与朝政,这一手可谓狠啊,眉儿相当佩服。据说庆德皇后的兄弟也有几位子嗣,一对兄弟颇以文采风流

出名,叫做宋浩然,宋磊然,似乎也有可能是今日此人。

最后的吴家就是吴太师家了,太师乃当朝另一个皇帝极信任之人,和爹爹大有分庭抗礼之势,想到吴太师令自己爹爹吃瘪的模样

,眉儿不禁想哈哈大笑;不过比较讨厌的是这太师便是郑灵芝的舅舅,一想到郑灵芝,眉儿便又有种用苍蝇拍向她拍过去的冲动——

然而吴太师并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两个,似乎也可以排除。

发财了1

眉儿正在冥思苦想,忽然一个什么软绵绵地东西打在了她的背上,她回头一看,便见到蔚南启急忙忙地向她眨眼,她往地上一看,原

来是个纸团。

悄无声息地捡起纸团,上面歪歪扭扭拙劣的书法写着:“眉儿,我们发财了,书卖的很好,万人空卷(巷),都来抢……”

眉儿看见这两个珠圆玉润的‘发财’,自动跳过蔚南启这不学无术的错别字,心头倏然像开出了一朵花……

发财了,就意味着她可以离开林府了……

发财了,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给小辰很好的生活……

发财了,就意味着自己婚姻从此自由,逃离下堂妻命运……

就在此时,讲台上爆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从小说中抬起迷蒙的眼睛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眉儿也从发财的快感中暂时清醒了少顷,抬头一看,却不禁失笑——原

来是吴夫子讲得太过入神,往后仰去仰去,最后……翻在了地上。

真乃乐极生悲啊!

而且今日眉儿也不在状态,没有来得及赶在千钧一发之际中流砥柱地救吴夫子于水火之中,于是可怜的吴夫子就这么……四脚朝

天了。

大家三五成群地将吴夫子扶了起来,,又因为幸灾乐祸所以动作有点慢……可怜的吴夫子翻着白眼,表情呆滞,很像一只被翻了

过来的龟丞相,估计是伤得不轻。

“我来吧。”就在眉儿正在给吴夫子又是翻眼睛又是摸脉搏又是听心跳之际,一阵翠竹香气划过,秦枫清逸的身影出现在讲台上

,众女生从担忧中登时转换为花痴表情,秦枫也摸了摸吴夫子的脉搏,从眉儿手上接过夫子道:“我送夫子去看郎中,同学们先自己

看书吧。”

“秦……秦先生,你小心啊。”眉儿不放心地交代。

“没问题的。”秦枫微微一笑,瞬即离去。

秦枫的身影刚刚离开,蔚南启便火箭一般冲了过来,贴着眉儿道:“眉儿,你看到了没,我们发财了!”

发财了2

原来第一批书刚刚刊印三天便已全部售罄,更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派人连夜守在蔚家书坊门口,可是最近南方洪涝,纸张在半

路上耽搁了,新的一批没来得及印刷,这些忠实读者差点疯了,更有人千金一求《三个女人和一百零八个男子的故事》以及《倚天屠

龙少侠》的完整版!

“眉儿,纸张至少还要三天才可能运进京都,依你说现在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你们家现在库房里还有多少纸张?”

“嗯……大约够印十本书最多……”

“那就先印!”眉儿斩钉截铁地道,“现在正是读者激|情最高涨的时期,而且我们可以先推出珍藏签名本,一定能造成千金难求

的局面!”

“珍藏签名本?”蔚南启不解。

“嗯,就是有作者签名的书册啊,定价可以提好几倍呢!”眉儿知道在现代一些疯狂粉丝为了偶像的一个签名宁愿多花好几倍的

价钱,真理总是相通的,在古代也一定能行。

“可是我们的作者……”蔚南启沉吟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一个字迹优美的人练习签名去!”

“是啊,而且我们还要造势。”眉儿小手一挥,此时充满了运筹帷幄的快感。

“如何造势?”蔚南启现在越来越佩服眉儿了,简直就是经商天才!

“你看,我们的男作者不是叫‘潇洒山人’么,我们现在就可以放出消息,说这位潇洒山人乃是一位绝顶美男,肚中诗书无穷,

更兼剑术极佳,总之是位神仙也似的人物,一般人等是绝不可能见到他的,这么一来,读者们对作者会更为好奇,一些对书本身没有

兴趣的人也会因为对作者有兴趣而去看看这书,有可能成为潜在的读者哟!特别是

一些女读者,虽然可能对这书兴趣不大,一听是一位美男子写的,说不定就会有兴趣了……”

发财了3

蔚南启一拍大腿:“眉儿说得是!只是我们没有这么一个人,要是读者一定要看看作者是谁,那怎么办?”

“阿启啊,读者要看我们也不一定要给他们看啊,就说作者身份神秘,不愿意现身呗……何况,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一个美男

子出来,假装是作者……”眉儿说着说着脑中就好像电灯泡一闪,腾地亮了——对了,那个条子准行!要是说他是《三个女人和一百

零八个男子的故事》的作者……即使是这样猥琐的书名肯定有不少大姐大妈大婶抢着买……

刚一动这个念头,眉儿立即将自己狠狠地责骂了一番:想谁不好想那混蛋,若是真的请他来假冒作者,他怕是要问自己要一千两

银子……

“眉儿啊,我明白了!”蔚南启果然是蔚家这生意世家的大少爷,一说便明,“那个什么缠绵梦姬的,我们也把她编成一个羞花

闭月倾城倾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大小姐……嗯,肯定有不少男子会抢着买,看看大美人写得是什么书……啊对了,眉儿,若是有人

要看梦姬是谁,那好办得很,我们就只管去如花坊里找个漂亮姑娘假冒一下,行不行?”

然而蔚南启这次可没说对,一回头看到的是眉儿僵硬的脸:“为什么还要找如花坊的姑娘冒充?难道本小姐不能亲自上阵么?!

!!难道本小姐不够羞花闭月、倾城倾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蔚南启才知道没有趁机拍拍眉儿的马屁,真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只是这大小姐今天怎么好像吃了火药一般……不对劲啊不对劲。

很快,学堂诸人得到消息,夫子的伤没大碍,只是暂时要休养,恐怕至少是有一个月上不了课了,而秦枫也因为快要参加大考,

没有太多­精­力,于是这一个月等于大家都可以休息。

课室里登时欢呼声震天价响,眉儿忽然找回了前世上小学每回期末考试之后的感觉。

功高盖主1

然而以郑灵芝岳兰兰为首的女生们毕竟舍不得秦枫,即使只是一个月,却搞得泪眼婆娑,拽着秦枫的袖子不撒手,直到家里仆从几次

三番地来请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斟酌再三,眉儿和秦枫串通好,将夫子养伤不能上课的消息瞒得铁桶也似,眉儿准备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假借上课之名,来好好大

赚一笔。

大内皇宫。

“榭儿,依你说,最近如花坊并没有甚么不妥之处?”

“是的,父皇。儿臣曾经看见过图坦国使者过去玩乐,然而并没有其他不对之处,大约他们暂时不敢作乱。”萧榭俯首认真地回

答。

庆德皇帝眼中波光流转,轻轻地叩了一下云龙纹茶杯盖:“榭儿,假若图坦要造反,你说这仗,该请谁来领兵?”

萧榭万万不曾想到父皇竟然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愣了片刻便侃侃而谈:“镇国大将军廉颇未老,尚且可以领兵,他经验丰富,

又熟知图坦地形,并没有任何不妥。”

皇帝看着杯中飘荡的茶叶,淡淡道:“榭儿,你可知道一个皇帝最忌讳的是甚么?”

萧榭心一凛:“父皇料事如神,儿臣不敢妄断。”

“呵呵,榭儿你何必过谦,你要知道朕最欣赏敢说敢为的年轻人,过于隐忍反为不美。”皇帝淡淡地笑。

“……是……功高盖主……”萧榭不得不坦白说出,他晓得父皇的­性­子,若是说的明显,便已经是很强硬了。

“榭儿聪明。”皇帝饮了一口茶,“茶呢,太淡无味,太浓涩口,就和臣子一样,过于无能没有任何价值,然而功勋太多也未必

是好事。”

萧榭眼神一黯:“父皇考虑的是,江家一门已经建立了赫赫战功,太满则亏,只是除此之外榭儿不知可还有更好的人选?”

皇帝不说话,良久,轻轻道:“榭儿,你可记得你的母妃?”

功高盖主2

萧榭愣住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被冰冷冻过。

为什么……自打自己有记忆以来,父皇就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甚至提都没有提过自己的母妃,让萧榭几乎相信,自己

的母妃在父皇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玩物,或者是生育工具,他对她完全没有丝毫的感情。

“榭儿……不记得了。”萧榭坦承地回答,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方才从这个角度看,你真的很像你的母妃,特别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榭儿,朕有时候觉得对不住你,这样年纪小小就没

了母妃,跟着皇后和太子一起生活,其实你心中,也不欢喜吧?”皇帝放下茶盏,眼中似乎映进了灯火。

“儿臣不敢。”今日父皇太不寻常了,萧榭只有更加小心做答。

“哈哈哈哈……难道还不敢不欢喜么……”皇帝笑了,笑声中却又参杂了几分痛楚,“榭儿你什么都好,只是在朕面前,没有自

我!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包括你的婚事……”

这一句话将萧榭惊得几乎无言,他抬起珠玉一般的眼眸,几乎不敢置信,却又隐忍不发,那俊美的脸孔上,漂浮着不真实的淡淡

薄雾。

“好了,榭儿你下去吧。”皇帝似乎累了,招了招手,自己又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榻上,闭目沉思。

就在萧榭静静地走出殿阁之际,一名面生的小太监径自走了进来,在皇帝身边低语道:“静娘娘她……”

萧榭一惊——静娘娘?

他自然知道,宫中自母妃去世后没有贵妃,后宫以皇后为首,贤德淑各一妃,却不曾听说有位叫做静妃的娘娘!

他脚步略微慢了慢,便听见父皇疲倦的声音:“好了,朕知道了,你对她说,我很快就去……”

萧榭又是一惊。

这个神秘的,从来没有人听过的静妃究竟是谁?竟然能够让父皇如此上心?要知道,连皇后都不敢这样做……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闭目沉思。

左臂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他不知道以父皇这般锐利的眼光,是不是已经看出了自己的不妥。

神医无药1

然而他斟酌再三,是绝对不能对父皇说出在如花坊西侧小巷中遇袭,凶险异常这件事的。

最开始,他自然是认为是如花坊中图坦使者带来的图坦大汉作祟,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自己从如花坊骗到小巷中,再施以

暗箭。

那枚铁弹子和在那辆青皮马车之中飞过来的弩箭,确确实实是图坦的式样……

他驾马返回宫中,那铁弹子留下的伤口涂抹了最好的金创药后,并不像一般的伤口那样很快止血,他方觉得有些不对。三个时辰

后,他的手臂更是肿了起来,相当可怖。

说不得,此时他只有去找自己的师傅——无药。

无药虽说名唤无药,却乃当今世上排名第一的神医,江湖有一句著名传言——“无药可医”,指的就是当药石无灵的时候,只得

求助于无药了。

只是神医有个怪癖,凡是看顺眼了的病人就治,要是看不顺眼的坚决不治,除非一命抵一命方可。因为此邪门规矩在江湖中人称

“邪医”。

江湖人中有的传说无药是个垂垂老人,有的传说是个妖媚青年,有的更说是个老婆婆的。

其实连萧榭都不知道无药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他是男子,其他一概不知,因无药的面上总是覆盖着人皮面具,时而改换,

即使萧榭是他亲口承认的弟子,他依旧不愿意显出真容。

这邪医无药是萧榭十四岁时偶然遇见的,当时他做疯疯癫癫之状在山间行走,二人不知怎么就打起了禅语,最后萧榭以过人机锋

打动了无药,无药遂自报家门,并且无视萧榭的不感兴趣,决定收萧榭为关门弟子。

只是萧榭天生不好这些药草方剂,瓶瓶罐罐,更不愿学用毒之术,无药也曾多次概叹这关门弟子蠢笨如牛,然而萧榭­性­格倔强,

无药也不能勉强,只承诺随时给萧榭医病罢了。

“你中的这毒,还真是无药可治!”无药一身白衣,一双敏锐无比的眼睛察看了一下萧榭的手臂,“这毒当今世上难寻,啧啧啧

,我还不知道竟然还留存了下来。”

神医无药2

“可有解?”萧榭看着这个奇怪师父的眼神,便知自己的­性­命应该保住了。

“有解啊,童子尿、翠鸟粪、蛤蟆唾、咳咳,还有蜗牛壳加在一起捣碎便可了……”

萧榭俊脸发青,狠狠将右臂锤在无药肩上:“你到底治不治?”

“哎呀,徒弟,你怎么这样野蛮……”无药啧啧连声,“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也不知哪位小姐能看上你。”

“和你没关系。”萧榭有时觉得自己这个师傅比起自己还要毒舌一百倍。

无药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粒紫­色­丸子,对萧榭道:“麻烦张开你的贵嘴。”

萧榭蹙眉:“这该不会真的是童子尿、翠鸟粪、蛤蟆唾……”

自己怎么说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这事儿传出去还了得?

“叫你吃就吃,少啰嗦。”无药乘萧榭不备,在他背上中枢|­茓­猛击一记,萧榭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丸就自动下了肚。

半晌,手臂的乌青渐渐退去。

“师傅没骗你吧。”无药得意地看着萧榭,“好了,你可以走了。”

“慢着……师傅……”萧榭吃力地叫出这两个字,“师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不知道是什么毒,我怎么解?”

“……我的意思是,这毒是否来自西域……比如,图坦国?”萧榭忐忑地问出这话,心中有一丝难解的情绪。

“不可能。”无药冷笑,“这毒生­性­脆弱无比,一去西域图坦那种恶劣气候,根本无法保持药效,而且这毒世上唯有《毒经》记

载,是堂堂正正的中原之毒!”

萧榭一怔,心中那个不好的感觉终于坐实。

总觉得,图坦人要袭击自己……似乎哪里不大对劲。

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此毒是中原之毒,他将一切都想透了,那袭击自己之人故意将箭和弹子做成图坦式样,便是为了以防他侥幸留

得­性­命。

也就是说……袭击他的黑衣人,包括那位出现在如花坊里面的“图坦大汉”,明明白白就是大铎王朝的人!

惊天­阴­谋

假若自己真的死于“图坦人”之手,父皇必定大怒,图坦国与大铎王朝的战争眼看就要拉开帷幕!

即使自己不死,只是身受重伤的话,父皇知道是被“图坦人”所伤,也肯定会立即发兵征讨图坦国……

好­阴­毒的计谋……明明白白就是为了挑拨大铎王朝和图坦国的关系……

萧榭因为一直对那个谣言——母妃来自图坦国——心中不能释怀,潜意识中,并不希望父皇征讨图坦,然而看起来,似乎有人急

迫想要两国立即开战。

是谁?

萧榭一想到此关窍,便心中豁亮——为了阻止此次战争,或者至少是推迟,他必须向父皇隐瞒……

只是,看父皇现在的意图……也许这战争,势必是不能避免了……

太多谜团浮现在他脑中,萧榭蹙了蹙眉,只觉得头疼无比,终于决定翻开枕边闲置已久的《倚天屠龙少侠》,意图消遣消遣。

朱雀大街的蔚家书坊外面,真乃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今日乃是万众瞩目的潇洒山人和缠绵梦姬几部红得发紫作品签名本售卖会,并且蔚南启早就放出风声来说这两位神秘的美男和美

女作者有可能会出现在现场,是以即使是买不起书的人也来看热闹,一时间竟然把占地并不大的蔚家书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喂,萧榭,叫你早点起来你不早起,看现在队伍都排了三个弯儿了!”江凌云很不爽地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前面比蚂蚁还

多的人,出声责怪他身边的绝世佳公子。

“也不知道是谁拍着胸脯说自己乃是镇国大将军的大公子,只要一报出名号,别人就自动让路的?”萧榭今日将黑发束了起来,

以玉­色­丝带束好,一副闲适风流的模样,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戏谑着到处观看。

“哎呀你就别提了,在这种场合,还有谁管你是大将军家的公子?就算我大吼一声你就是当今二殿下,恐怕对那些狂热书迷来说

还不如潇洒山人和缠绵梦姬来的轰动!”江凌云挠了挠头,“看来说不得,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今日更到此,明天再来。

吃醋了?1

“非常手段?”萧榭一愣,便见到江凌云使出他江家祖传的轻功,脚尖在老槐树可怜的树枝上一点,便在一洗碧空下掠了过去,直直

飞上蔚家书坊的屋顶!

江凌云占领了有利地形后,撇­唇­一笑,拿出银子勾下身子,修长手臂“悬挂”在蔚家书坊那不高的柜台上方,居高临下懒懒道:

“五倍价格,全部要。”

“这人怎么Сhā队!”一位大娘不乐意了。

“对啊,这小子真不懂礼貌!”另一位大叔也蹙起了眉头。

江凌云才不管他们呢,从上至下朝着那卖书的小丫头绽开一个灿烂无比,极富男子气息的笑容:“小姐,给我拿书。”

那小丫头当即被这笑容魔怔住……

萧榭摇头苦笑:这个凌云啊,为了买到书,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卖弄­色­相,卖弄­色­相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那本《倚天屠龙少侠》着实写得不错。文笔流畅,悬念勾人,算是一等一的好故事了。只是他不大喜欢那男主

角,连自己爱的是哪个女人都弄不清楚的男人……是没有什么出息的。

而自己呢?

萧榭心中一个激灵,对了,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梦见那个放水灯的姑娘了,然而奇怪的是,自己最近竟然不曾想起这件事……

难道,自己已经忘记了她么?萧榭咬了咬­唇­,难道自己也是自己最厌恶的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他靠着树­干­有些无­精­打采地站着,忽然见到街角一匹枣红­色­马儿径自奔了过来,那马儿训练有素,看见人流拥挤便停住了步子,

身形矫健利落,吸引了他的目光。

然而他目光再一掠,便有些小小发呆——那马儿上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修长,面目昳丽,且有一种很难形容的贵气,在京都各

位名公子中都算是佼佼者了。而坐在他身前的少女一双明亮大眼,瓜子脸俏丽动人,嘴­唇­逸出淡雅的笑意,黑发垂坠,一身淡红­色­衣

裳——这不是那位三十两银子小姐么?

吃醋了?2

萧榭见着这和他素有嫌隙的姑娘,却不知怎么回事心底泛起淡淡的欢喜,与此同时涌起的还有浅浅的不爽,似乎丝线缚在心上,虽然

不痛,却亦是压出印痕。

那男子是谁……二人如此亲昵……

却等他那浅浅的不爽刚刚被理智制住,他再抬头一看,只见人影杳然。

难道竟然是自己的一个幻想?

“喂,乖徒儿!”江凌云顺利买完书,狠狠地在萧榭的肩上拍了一记,“顺利完成,我们走吧!”

见萧榭似乎心有旁骛的模样,江凌云不禁取笑道:“怎么,这么魂不守舍,莫非是方才竟然被你瞥见了传说中的缠绵梦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榭蹙了蹙眉,可能么?——那个满嘴银子的少女,是缠绵梦姬?

他眼光黯了黯,对江凌云道:“走罢。”

刚走出几步,二人忽听见几位排在比较后面的年轻公子议论:“刚才你看见了那对俊男美女么?”

“一闪而过,不过……莫非他们就是潇洒山人跟缠绵梦姬?有风闻说二人是一对情人,如此来看,并非空|­茓­来风啊。”

萧榭一听,面­色­更黯了。

江凌云却怎么肯放过八卦,双目闪闪发光,凑上去道:“喂这位小哥,你们说甚么?方才遇见潇洒山人跟缠绵梦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位长相­色­迷迷的公子捻须概叹,“那姑娘生得真是不错,可惜啊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

“不走我先走了。”江凌云正待细问,萧榭已经不客气地下了最后通牒,随之便跨上白马,扬长而去。

“喂……萧榭……你等等我……”江凌云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

这位二殿下最近是越来越抽风了……

“秦枫哥哥,谢谢你送我到这里。”蔚家书坊的内室中,眉儿朝秦枫一笑,笑容如初绽春花。

她一个月后就要满十四岁了,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秦枫微微眯了眯眼,如此美好的少女,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得,我命

绯闻

眉儿却浑没注意,她这几日都在原本的上课时间跑到蔚家书坊过来和蔚南启商量下一步策略,今日车夫忽然生病,她便请秦枫哥哥送

她过来,不过到底不想令蔚南启知道她与秦枫同住一个府中的关系,便乘蔚南启睡懒觉不曾过来,想令秦枫先走。

谁知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油花花的声音响起:“眉儿今天来这么早……咦,秦先生?!”

眉儿一想要糟,忙拉着秦枫的袖子朝蔚南启笑了笑:“今日我正好去课室拿些东西,碰见秦先生,秦先生便送我过来了。”

“哦?”蔚南启的小眼睛里明显写着三个字:不相信。

眉儿只得冲秦枫使了使眼­色­,秦枫便微笑道:“阿启,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蔚南启的小眼睛溜了溜眉儿,又看了看秦枫,忽然诡异地笑道:“秦先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眉儿知道蔚南启既然金口一开,这绯闻是必定要传出去了,既然事成定局,她也不慌了,沉声道:“蔚南启你要是不给我好好­干­

活,小心我不给你下本书的故事!”

“好了好了,眉儿小姐,眉儿大姐……”蔚南启这下急了,拽着眉儿道,“你这不是诳我么,最近我已经跟父亲打过招呼了,从

南方调了好几尺高的纸张过来,要是你没故事给我,我这可怎么交代?”

“那你不可以说出去。”眉儿将蔚南启扯在一边,低声交代。

“好好好,我蔚南启绝对不说出你林眉儿和秦先生暧昧之事。”蔚南启拍胸脯保证。

“甚么暧昧之事!”

“好好好,苟且之事……”

“呸,给我住口!”

风情,云淡。

眉儿从热闹喧嚷的蔚家书坊偷偷溜出来,坚决拒绝了蔚南启要她作为“缠绵梦姬”签名售书的提议。

算了吧,人怕出名猪怕壮,而且这来来往往的公子里说不定就有人是王侯之家的,要是传扬到自己老爹耳朵里……老爹还不将她

捆绑了送上花轿?

眉儿求姻缘1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似有若无的期待,待得她走出了老远,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等待着那个人,是不是也会作为读者前来?……

只是她失望了,她戴上面纱,远远地看了看那老长老长,曲里拐弯的队伍……没有他。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揉了揉太阳|­茓­,一抬首,发现自己却已经走到了那座京都中闻名遐迩的尚德寺。

小怜曾经偷偷告诉过自己,这座尚德寺求姻缘乃是特别灵验,自己只是付之一笑——自己这一生是不可能有好姻缘了,求神拜佛

不过徒增笑柄罢了。

可是,当她仰望着尚德寺的金字招牌之时,忽然心内有种冲动——就去求一次吧!

听一听,神佛会给她什么指示?

关于……自己这门可笑荒谬的婚姻,关于……那个自己微微心动的人。

甚至……自己曾经那个放水灯的梦……

那个梦里的人,自己曾经一度以为是秦枫哥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发现秦枫固然给她温暖可靠的感觉,却并不是梦里那种

小鹿乱撞的心动。

那个梦,究竟是真是幻?

这份心,究竟是对是错?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眉儿咬了咬­唇­,丢下进门香火钱,就径自去到了正殿。

“姑娘可是来求姻缘的?”不知什么时候闪出一个胖大和尚,满脸谄媚地对着自己笑。

“是的。”眉儿坦白承认。

胖和尚拍拍手道:“小寺求姻缘那是大铎王朝最厉害的了,姑娘你看看这大松树上的木牌,全部都是来小寺求姻缘成功之后还愿

的……姑娘小僧看你面有贵人之象,你的心上人也一定是位贵公子吧?”

眉儿摇摇头,那个人,还不至于成为自己心上人的地步,更何况那人的来历,她是半点也不知道。

信手拈下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苏州张李氏还愿,愿与相公张博白首偕老……”

眉儿苦笑,张李氏?古代女子出嫁从夫,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了——当今天子姓萧,自己若是真的嫁了进去,该叫什么,萧林氏

?好难听,就像祥林嫂一般……

眉儿求姻缘2

她的出逃计划已初有眉目,蔚南启前些天给了她第一期款子,五五分成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她秘密地托人在京都东南角的田庄购置了一栋小小的宅子,不算很大,但五脏俱全,还有池塘和庭

院。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庭院中有老槐垂柳。待得第二期款子到手,她就可以再买田地,从此自给自足。那句话说得好啊,农­妇­山泉

有点田,再将小辰带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可不是圆了自己的梦想么?

从此再也不需要和自己那势利的爹爹和讨厌的姨娘为伍了,她答应过李妈,要给他们最好的东西——是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自

由,特别是有经济实力的自由!

再也不受人欺负,再也不要看人眼­色­,从此她的生活里只有喜欢的人……

眉儿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直到被胖和尚带着进了求签的大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姑娘可是要求姻缘?”

眉儿点了点头。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僧认真地看了看眉儿:“姑娘摇签吧。”

眉儿略有些忐忑地拿起有些沉重的签筒,随手摇了摇,蹙了蹙眉,眉心一跳,忽然放下签筒,转身就走!

“姑娘为何离去?”那老僧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她,似乎能看进她的心。

眉儿咬了咬­唇­,方才她忽然没来由浮上一阵恐惧——若是那签上写的又是和当年阎王一样的话,那自己如何承受?她好不容易鼓

起勇气来问问自己的命运,岂不又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打击?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些情情嗳嗳,却谁知,不知不觉中,心里竟然生了一缕妄念……

“我不抽了。”眉儿决绝地欲转身离去,老僧却阻止道:“这位姑娘,你命格不同寻常人,相比要经历许多常人所不能经历的苦

难摧折,方可成大器。”

“其实我并不想成什么大器……”眉儿喃喃道,“也罢,也罢,既然来了,难道我不敢抽签么?”她俯下身,用力摇了摇,没多

久,一根签应声而落!

眉儿求姻缘3

她抓起签细看,见上面蝇头小楷书写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彩凤栖处浮云散,心有灵犀不点通。”

“这是何解?”眉儿蹙了蹙眉,一句话含在口中没说出来——这真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所谓缘分,你也看不见我也摸不着,

简直就是最大的自欺欺人。

那老僧皱纹密布的手指取过签,细细凝视了半晌,忽然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在他枯槁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姑娘,说也奇怪

,这支签很少被人抽中,倒是去年有位公子也抽到了。啧啧啧……那位公子也非凡人啊……想不到,想不到。”

“那便如何呢?”眉儿懒得听老年人啰嗦,手一挥,“既然什么都没说,那小姐先走了。”

“这年头啊,年轻人总是­性­急得很。”老僧苦笑了下,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外面的青翠,“姑娘,你看这外面是什么林子?”

眉儿一眼瞥去,青翠欲滴,清香宜人:“是一片竹林啊。”

“那便对了。姑娘,后会有期。”老僧微笑着说完,便闭目打起了瞌睡。

眉儿蹙了蹙眉,拿着签文走出尚德寺,心中还在嘀咕,这老和尚明明什么也没有说,还要收三两银子……

她反过身,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尚德寺”的大门,盯着那鎏金寺名嘲讽地一笑:看来也不过尔尔。

慢着!

眉儿忽然一怔……她明白老和尚的意思了。

竹林……窗外是竹林……尚德寺笼罩在一片竹林之下……

“竹”之下的“寺”……

原来,他是要她“等”……

“这老和尚倒有些意思。”眉儿轻笑,便在路边唤了辆马车,“去相国府。”

岂知她一回府,便见到春园内乱成一团。

人流汹涌,鱼贯而出,个个手上都捧着铜盆、清水、毛巾等物,还有几个青衣郎中,眉儿心一沉,拉住一个小丫鬟问道:“发生

何事了?”

小辰急病1

人流汹涌,鱼贯而出,个个手上都捧着铜盆、清水、毛巾等物,还有几个青衣郎中,眉儿心一沉,拉住一个小丫鬟问道:“发生何事

了?”

小丫鬟含着眼泪道:“大小姐,大少爷他……”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李妈从朱漆大门内狂奔出来,一把拽住眉儿的衣角,流泪道:“大少爷他昏迷不醒,你一出门就这样了

,现在过去了五个时辰,还没有醒来的样子!”

眉儿一听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厉声道:“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是积劳成疾的也有,说是受了风寒的也有,还说是受了邪祟之气,总之说什么都有,但是就没有一个人的方子有用的!

眉儿一甩头便奔向内室。

小辰的房间中挤满了人,头一次这样热闹,然而眉儿心中却如同被寒冰袭过,满是恐惧,以及自责。

若是说自己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真正在意的,生怕失去的,那便是小辰了,与小辰相比,钟鼓馔玉不足贵!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可

是小辰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他不可以有事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今天要出门,若不是为了看看书坊的运营情况,自己原本可以好好地坐在家里陪着小辰说话聊天,也许他

一开心就不会发病了……

眉儿推开身边的丫鬟,看了看小辰——他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偌大的床上,似乎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玻璃人,他原本­精­致红润的

嘴角此时透着病态的红,显得有种妖异的美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李妈。”眉儿止住了眼泪,若是她都要哭,这一堆人更不知道怎么办了。不,她必须做所有人的主心骨。她冷静地转过头问,

“大少爷这病是怎么发的?”

李妈颤巍巍地道:“开始大少爷在习字,后来老奴进来换水,却发现大少爷趴在桌上睡着了,老奴将大少爷唤醒,大少爷说累了

想要回床上谁,老奴也没在意,便伺候他睡了,待到中饭时间老奴欲唤醒大少爷,却怎么都唤不醒,后来一摸大少爷的面颊滚烫,气

息紊乱,便唤了郎中……”

小辰急病2

“郎中,你说说怎么回事?”眉儿看内室还有两个站在角落的郎中,厉声问。

一个黄衣郎中吹着胡子道:“小姐,你们这园子有邪魅之气啊,不知道是山妖冤魂还是狐狸­精­,我看你求医问药是没用的了,找

个道士还靠谱些。”

另一位道:“小姐啊,少爷身体太弱,先天不足,打娘胎就这样,能活到现在都是万幸。我们尽人力却不能抗天命啊,你也知道

我们做大夫的,能医病却不能医命,这魂儿没了,身子留着也没用啊,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都给我出去。”眉儿冷冷地丢下一句。

“可是还没给银子呢……”两个郎中扭扭捏捏不肯走。

眉儿深呼吸一口,克制住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以冰冻的声音道:“李妈,一人打发五钱银子,滚。”

她再也不看他们一眼,静静地坐在小辰身边,努力地看着他,试图用目光将他唤醒。

小辰……

你醒醒啊……

姐姐还没有告诉你,我们快要有新家了,在新家里,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笑你,你可以自由自在地下棋,习字,画画,和

姐姐一直在一起……

你快醒来吧……

可是小辰的眼睛依旧闭着,细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唇­角还是浮起他惯常的淡淡的笑意,似乎只是午睡,只是怎样都无法唤醒…

“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妈走到眉儿身后,“老奴又去请了几个京都最好的大夫。”

“好的。”眉儿点点头,将小辰的手握在手里,“说起来,小辰这症候,以前曾经出现过一次,只是我……我当时带他去看了大

夫,大夫说无碍,我也就没有在意……”

“小姐你不要自责了,大少爷吉人天相,一定无事的。”李妈握住眉儿的另一只手,她知道大小姐虽然佯装镇静,心中却是痛苦

万般,小姐有多么疼爱少爷她心中清楚,几乎是像一个母亲疼爱儿子那样,若是大少爷出了什么事情,小姐她……

寻找无药1

“眉儿,小辰怎么样了?”

眉儿擦了擦刚才不小心逸出的泪水,一转头看见是白衣飘飘的秦枫:“秦枫哥哥,小辰他……他怎么都醒不过来……”

秦枫也读过些医书,算是粗通医理,他蹙着眉,看了看小辰的面­色­,又看了看舌苔,摸了摸脉搏,低声对眉儿道:“眉儿,情况

凶险。”

眉儿何尝不知道是这样,然而可叫她怎么做?

她多么恨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在医学上多加造诣,仅仅是懂得基本的一些医学知识,只算是一个医学院大三的学生,现在自己

最亲的人处在生死边缘,郎中都看不出道道,自己能怎么做?

“枫哥哥,你可知道有甚么名医么?”她怀着最后一点点指望,恳切地看着秦枫。

秦枫蹙了眉:“我倒是知道有一位绝世名医藏在京都,只是此名医生­性­怪癖,一般人他是不给治的。”

眉儿一凛——一般小说中也常出现这样的名医,若是打出这样的怪癖来,就应当真的是名医,而非沽名钓誉之徒了。她心中一时

希望之火熊熊燃烧:“枫哥哥知道此名医在何处么?”

秦枫揉了揉太阳|­茓­:“这位名医名唤无药,江湖上传说无药可医,就是说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便只能去求无药了,这无药居无

定所,颠倒疏狂,更兼带着人皮面具,一般人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只是幸而最近我听见一个朋友说,无药平日里喜欢在‘凤白居

’喝酒,我们只能去那里试一试。”

眉儿点头道:“我这就叫人准备马车,枫哥哥,你能不能和我一同去?”

秦枫拍了拍眉儿的肩膀:“放心,眉儿,我一定会陪你的。”

眉儿感激地看了看秦枫,忽然想起现在是三月,大考即将临近:“可是你的大考……”

秦枫摇了摇头:“眉儿,这些身外之物,怎可与你相比。”

眉儿点了点头,大恩不言谢,便也不再多说,二人唤人将小辰小心翼翼地平放抬进马车,一路开向凤白居。

寻找无药2

凤白居乃是京都最有名的酒肆之一,其有名并不在于去的人多,相反,去的人很少——因为价格贵得吓人,酒水也不见得好,据蔚南

启说味道有些怪怪的茴香气味,一般人都不愿意去,门可罗雀,唯有一些坚持不喝对的只喝贵的的人光临。

只是纵使这样这凤白居也不见得倒闭,反而大喇喇地开了下去,蔚南启曾经猜测这主人一定是个比自家老爹还有钱的人,而且­性­

格怪癖,宁可赔钱也要在这京都的黄金位置大喇喇地霸着,叫人看了就烦。

眉儿一路上都在问秦枫这无药的怪癖是甚么。

秦枫道:“无药一般人不给医;做官之人不给医;他看了不顺眼的不给医。若是这三类人坚持要医,那么一命换一命,求医之人

自己了断他方会治那重病之人。”

眉儿微诧:“这无药确实疏狂之极,而且说做官之人不给医,断断然是个不爱权势之人了,若不是此特殊情况……倒是可以与之

结交,只是我爹爹乃当朝一品大员,这可如何是好?”

秦枫沉吟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眉儿你天­性­聪颖,看到无药自有变通的法子,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自圆其说的。”

眉儿苦笑……这一趟来还真是抱着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啊,首先就不确定无药在不在凤白居,就是在,他戴着人皮面具,估计连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难以分辨;最后,就算是分辨出来了,却怎么求他治病?自己虽然“天资聪颖”,却难以把握一个怪人的心理。

然而既然来了就要把握住这微小的希望火苗……她整了整衣裳,和秦枫并肩跨入凤白居,小辰在车厢里由李妈照料,万幸的是,

虽然马车颠簸,病情并没有加重。

这凤白居果然是门可罗雀,门口也无迎宾咨客,大喇喇地敞着,雪白粉墙上泼墨淋漓画了几株老松和怪石,却都画的是那根须交

错、粗豪纠结之状,说得不好听就是有些丑陋,与一般酒肆画的­精­致花鸟大异其趣,怪不得这里人那么少。

————今天到此

寻找无药3

眉儿心急如焚,即使如此,她还是能从这丑陋的“画作”中看出一丝似曾相识……

这画风,和她曾经收到的“拔毛凤凰不如­鸡­”好生相像……

然而已不允许她过多地思索,小辰危在旦夕,她只顾着快些找到神医无药。

一楼只有个花园,花木扶疏,怪石嶙峋,二楼才是正经店面,远远看去,偌大一片上好的檀香木桌椅竟然只有三位客人坐于其上

此时暮­色­已降,算是生意兴隆时刻,果然生意是十分的不好。

眉儿抹了一把汗,细细看过去……难道,这三人里面就有一位是那神秘的无药?

三人分别是:坐在玲珑窗边的耄耋老人,衣着甚是奢华­精­致,看起来似个富贵闲散员外,正在一边手执着酒杯,一边喃喃有词地

念着什么,似乎是一首词,看那表情闲适,气质非凡,难道这就是无药的化身?

第二个是眼神锐利的青年男子,一身黑衣,目光如鹰,风度卓然,正瞪了一眼冒冒失失往上窜的眉儿,­阴­阳怪气地挑着声调:“

世风日下,现在这都是什么人来啊,看来老板最好再加点儿价!”

这怪癖,似乎也有些像。

第三个却是个带着孩儿的贵气­妇­人,所以严格说来有四个客人,这­妇­人头戴珠钗,耳垂明玥铛,相貌甚美,只是脸上有一大块胎

记,破坏了原本的相貌,她自己倒是不察觉别人异样目光,只是颇慈爱地看着身边那三四岁大小的孩儿,眉儿注意到每上一个菜她都

要自己先尝一口再给孩儿,眉头微蹙。

眉儿回头低声对秦枫道:“我们上去吧。”

秦枫挑起眉:“眉儿,你可知道谁是无药?”

眉儿笑而不答,施施然拣了张桌,离三人差不多距离,大喇喇地坐下,弄得椅子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

老人蹙了蹙眉,摇了摇头,便又看着窗外低吟诗词。

那黑衣青年男子可不依了,恨声道:“谁家的姑娘小子,如此不懂礼节!”

谁是无药1

那­妇­人不曾做声,只是筷子在空中轻轻转了一圈,放下了一小会儿。倒是那孩儿眼珠转了转,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曾开口。

此时小二过来将菜单搁在桌上,便施施然离开,一副你点不点不关我的事的样子。

眉儿翻了翻菜单,便径自走到­妇­人桌前,拱了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无药了?”

那­妇­人抬起丹凤眼看了看眉儿,眼中的­精­光瞬时被眉儿捕捉到,她心中更为笃定。

“你如何能认出我来?”“­妇­人”开了口,竟然是一副雌雄难辨的尖锐嗓音,然而那目光分明是男子的,眉儿不由得微微一凛,

那人又继续道,“三选一,运气还真好啊——以前来找我的那些蠢人,可没你这么好的运气。”

“不是运气。”眉儿微微一笑,看了看“她”身边的孩儿,“我是从你对待这孩子的细节里面发现的。”

“说说。”无药被揭穿身份,另外两位客人都惊愕万端的向他看过来,这头戴珠钗,涂着胭脂花粉的当世名医却并没有觉得任何

不好意思,浮起一个笑意,右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眉儿忽然想到了那天那位花枝招展的二殿下和他的玉郎,心中虽然紧张万分也不

由得微微一笑。

“一般而言,母亲总会夹最好的菜给孩子吃,然而你却任何菜都自己先行食用,摆明了这位小童只是你的小药童而已。”眉儿笑

了笑。

“哦?那你是说我是个苛刻的主人了?”无药登时扯开嘴角笑了,眉儿此时才不禁佩服他的人皮面具——竟然在他做这种细微动

作的时候,面具也不曾被掀起来一丝。

“无药先生您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行医之人,关于尝遍百草都是极有兴趣的,何况这里还是珍奇野菜极多的凤白

居呢?”眉儿方才翻菜单时还注意到一条,这凤白居里面的菜不同一般酒楼的大鱼大­肉­,燕窝鱼翅,而是多为一些模样繁复奇特的野

菜。再一看价格令人咂舌,怪不得一般人都不愿意来。

谁是无药2

而一般母亲由于顾虑到孩子的健康成长,一般也会选取营养较丰富的­肉­食之类,不会刻意带孩子去吃野菜。

“这样啊,哈哈。”无药漫不经心地笑了,“看来以后我得对药童好一点——不过,这些都不足为凭吧,聪明的小姐。”

“是的,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我看见了您的手指。”

“手指?”无药抬起自己的手来,­唇­角笑意掠过,“手指有何不对?无药自以为自己的手指还是挺美的,为此特意涂上了浅浅的

蔻丹,难道竟然不像女人的手?失败,失败。”

眉儿和秦枫都不由得一阵囧,这位当世名医怎么一点也不谦虚啊。

“不是的。”眉儿镇静答道,“您的手指很美,很修长,是一双好大夫需要的手。”

“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无药观赏着自己的手指,“难道手指不如我这双手美丽,就不能做大夫了?那这样天下的大夫至

少有一多半要以死谢罪了吧,哈哈哈哈!”

“不是的,若是只开方治病,手指是毫无关系的。”眉儿侃侃道,“只是小女子听闻无药您能剖腹取出病灶,这在当世是独一无

二的,因此小女子妄自揣测,做这样­精­密之事,必须要有一双巧手——就好像您的手那样美。”

说到这里,眉儿不禁心头狂跳——有一双敏锐修长的手是现代外科医生所必备的,难道这个无药也可能是穿越过来的?她这么一

想便不禁看他的目光多加了几分力度。

“这些都不足为凭。”无药将身体靠在软软的椅背靠枕上,“都只是猜测。”

“好吧,其实我是看到了您大拇指和食指侧面的茧。”眉儿淡淡一笑,“这茧是常年手搓药丸形成的,试问一般的贵­妇­人,有谁

会去搓药丸呢——就算是做针线活儿,间也应形成在第二关节处,而非您生成茧子的部位——这才是最关键的证据。”

无药饶有兴味地抬起眸子看了看眉儿:“所以你故意弄出响声,就是为了让我放下筷子,从而看清楚我手指?哈哈哈,小姑娘很

是­精­明啊,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谁是无药3

眉儿紧紧盯着无药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光好似浩瀚海洋令人捉摸不透,她步步紧逼,靠紧无药:“那么神医无药愿不愿意替小女子

诊病?”

“你?你没什么病。”无药挑起眉,闲闲地看了眉儿一眼,只是很随意的一眼,目光却似刺进她骨头。

顺带着,还瞟了瞟眉儿身后的秦枫。

只是这一眼,无药眼神骤然变了,原本是平静的深海,这样一来潜藏暗流,惊心动魄。

眉儿虽说明锐地看到了,却也不知原因,只能笑了笑:“我是想请先生为小弟诊病,他就在下面的马车之中呢。”

无药端凝了眉儿片刻:“我想姑娘你也该知道我有‘三不诊’吧。”

“眉儿自然清楚,只是恳请先生,要做什么眉儿都愿意!”眉儿心知这个无药迟早能看出自己的来历,倒不如坦白承认,博给他

一个好印象。

“好,既然你话说到此处,你就跟我来吧。”无药一站起来,也不见他怎么动作,竟然头上的珠钗和脸上的胭脂花粉全都消失无

踪,真比川剧的变脸还要快。

现在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张妖艳的男子的面孔,眉梢斜飞,细长眼睛,挺直鼻梁,真的就好似画册里的男狐狸­精­,一身青­色­

衫子却被他穿出恍然贵气,真是举世难寻的奇男子。

眉儿道:“好。”

无药在二楼露台上冲着对面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挥了挥手,便有一匹青­色­的马儿载着一辆小小马车过来了,只是那马车实在太小,

最多只能坐下三个人。

“你让他也去?”意料之中地,无药转头看了秦枫一眼,那种复杂的目光再度出现,虽然他想掩饰还是被眉儿捕捉到了。

眉儿道:“秦枫哥哥便是带小女子来此之人,希望神医可以通融。”

无药笑了笑,径自走到秦枫面前,指着他道:“汝当放舍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无可舍处,是汝免生死处。”

求医路上1

眉儿愕然。

这段偈语来自于《五灯会元》,说的是梵志“放下”的故事,今日这位神医不但看秦枫的眼光有异,说话也是玄妙,莫非……他

们竟然是认识的?

秦枫只是淡淡笑着看了一眼无药:“神医您学识渊博,小生敬佩莫名。”

无药眼中光芒一黯,竟然不再说什么,拂袖一跃,便从窗口跃上马背,原来这位举世名医还有这么好的轻功,眉儿见识了。

眉儿与秦枫看那车厢狭小,想必对小辰身体不利,只得努力将自己马车的驾辕接在无药的车厢之后,饶是如此一马带两车,那马

儿竟然丝毫不感觉疲累。

一两个时辰之后,眉儿掀起车帘看了看,周遭是一片灌木丛生,­阴­暗潮湿之所,不禁问道:“神医,这是哪里?”

“既然我要你们来了,就乖乖听我的话——记住,也不要随便开窗,否则我会叫人把你们眼睛蒙上。”无药的话语声从前面飘过

来,眉儿好恨。

这个无药真是不好对付啊……

也不知道他能否治好小辰?她看看小辰的脸,只希望他的病情在到达药庐之前千万不要加重。

“眉儿,不要担心,神医的医术举世无双,死人尚且可医活,何况小辰呢?”秦枫安慰她。

眉儿默不作声,过了许久忽然问出一句:“秦枫哥哥,你可觉得那神医是认识你的?”

秦枫愣了愣:“虽说方才我也不解为何他会对我说那佛经偈语,可是我的确是不认识他的,想他成名至少有十年,学医又需要好

些时光,如今他看起来虽然年轻,实际年纪只怕三十五有余,这样年纪之人,秦枫确不认识。”

“哦……那是不是秦枫哥哥你长得像他认识的人呢?”眉儿下意识道,随即觉得这可能­性­也不大,秦枫这般美质哪里是天下到处

有,她关心小辰的病要紧,先不考虑那么多。

又颠簸了好些时候,马车方停了下来。

从了我?

“神医,我们可以拉开窗帘了么?”眉儿虽然猜测是不是到了,但毕竟还是害怕无药发飙,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拉吧。”无药的声音冷冷静静地传来。

眉儿掀开窗帘一开,不禁呆了——面前是一条大河!

波光粼粼,水鸟掠过。

河宽也有个三四十米,别说她水­性­只是一般,就是水­性­好也不能游过去啊。

“这,这是你的药庐所在之处么?”眉儿探出头,遥遥询问,可确实不像啊,这河边苇草丛生,哪有房屋啊。

“谁说我要带你们去我的药庐了?”无药已经下了马,径自往苇草丛生的地方走去,半晌他转了回来,手上拉着一只小小的木筏

,“我的药庐在对岸,可是我没答应要带你们去。”

“你……”眉儿气得说不出话,狠狠地看向他,“你方才不是说了我们随你来么?”

“是啊,可是我并没有说要带你们去我的药庐,也不曾说要给你们诊病啊。”无药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狐狸眼一转,面有

得­色­。

眉儿气得想踩死他,却面上极力保持冷静;“神医,你就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你真的想随我过去?不论怎样?”无药很无辜地看着眉儿。

“是。”眉儿目光炯炯,毫无置疑。

“哈哈哈……”无药忽然笑了,走过来勾住眉儿的下颌,笑容妖媚无比,虽说他也许依旧覆了面具,眉儿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

真实面孔,但也被惊住了——天下竟有这样媚气的男子,想汉哀帝的董贤也不过如是!

无药勾起­唇­笑道:“眉儿,若我说——你从了我,方能过去呢?”

他故意将话声提得老高,似乎有意令秦枫听见。

“这……”眉儿面­色­一白,“好,我答应你。”

她有甚么好犹豫的,何况,这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出题

“敢发誓么?”无药的笑容更深了,眼中浮现沉重的压迫感。

“我敢!”眉儿并不惧他,应声,心中想,大不了自己就学韦小宝,一边发毒誓一边脚底下写“才怪”便是了,有何难乎?

“眉儿!”秦枫在后面沉声唤住她,“此等事情不可草率决定,还是问问神医有没有其他方法吧。”

无药一听,一双美目邪邪瞥向秦枫,尖声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中意眉儿——只是不知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秦枫面颊微微一红,强声道:“神医不要乱说,我秦枫当眉儿作亲生妹妹,她的幸福牵在我心头,不可马虎。”

眉儿也道:“神医你就直说吧,不然我弟弟他……”她摸了摸小辰的脸,似乎火热冰凉交杂,不是个好兆头,她急得快要落泪。

“好吧,我就不同你玩笑。”无药又将眸子在秦枫面上逡巡了良久,接着道,“假若我是狼,秦公子是人,眉儿姑娘是羊儿,而

眉儿姑娘的小弟乃­嫩­草,现在只有一叶轻舟,每次秦公子你只能载一件东西过去,秦公子要怎么做呢,才能保证­嫩­草不被羊儿啃,而

羊儿又不被我这样的人恶狼所噬——?”

眉儿不由分说抢到无药面前道:“无药先生,现在是眉儿来求医,这问题你该问眉儿才是。

无药笑了笑:“说的有道理,那你解答吧。”

秦枫道:“不如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眉儿摇摇头,心中过电了片刻,便朗声道:“这个问题很简单——第一趟先把羊带过河,然后回来把狼接过河,回来的时候在把

羊带回出发的那边,然后把羊放下带上­嫩­草,放下­嫩­草之后再回来接羊就可以了。”

无药眼中亮光一闪,鼓掌道:“果然聪颖,好,下一题——假若这里有三只木匣子,其中盛有八角糖、薄荷糖,以及二者混合。

遗憾的是——”

出题2

他话锋一转,灼灼盯着眉儿,“只是那装糖果之人粗心,将匣子之上的标签全部记错。眉儿,你现在要拿出几只糖果方能知晓三只匣

子里各装的是什么?”

说完,他挑起眉毛,目光中带了挑战情绪。

眉儿不慌不忙地答道:“一粒。”

“为何?”无药的笑容有些僵硬。

眉儿解释道:“现在眉儿从混合糖果的匣子里拿一粒糖,比如说乃薄荷糖,那这只就是盛有薄荷糖的匣子。另外那只标有八角糖

的匣子因为标签贴错,所以定乃是混合糖,剩下那个便是八角糖了。无药先生,眉儿说的对么?”

无药顿了顿:“好,还有最后一题。”

眉儿不禁暗喜,若是都是这样的题她绝无问题。

无药问:“假若你现在站在两扇门前,其中一扇通往自由平和之境,一扇却通往鬼魅地狱。现在把守两扇门的人一人生­性­坦诚从

不撒谎,一人却是谎话连篇之徒,然而你并不知谁说为真,谁说为假——你能做到只能问一个问题,便找到通往自由之境的门么?”

眉儿立时答道:“我可以的,假若我任选一人询问:‘我想知道对面那人会告诉我哪一条是通往自由之境之道路?’便可了。”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中了我的圈套——”无药大笑道,“你做出这个答案是建立在‘一人言语是真,一人言语为假’之上,

然而我只说一人从不撒谎,一人谎话连篇,并没有笃定他们这一回会说真话或是谎言,若是二人所说全是谎言,若是那从不说谎之人

这次决定说一次谎,那么你这答案只能将自己领向地狱!”

“无药先生你这样说,此题就是无解。”眉儿见他有心耍诈,叹了一声。

无药微微笑道:“你回答正确了,只不过眉儿,你现在看透了这些机巧规律,却不曾看透人心,有的时候人心比你想得复杂得多

。”

眉儿道:“那可以给我小弟诊治了么?”

秦枫的秘密

无药点点头:“敝人说话算数。我刚才看了看贵弟的面­色­,这一阵子还撑得过的——你且随我坐竹筏到彼岸吧,只是……”他想了想

,忽然转过头对秦枫道:“秦公子,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希望你能回答。”

秦枫点了点头。

说实在,他心中却无多大的把握。

方才无药出的那些题目自己虽然仔细思虑也不见得不能做出,只是眉儿竟然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着实令他惊异万分。

不知道这个无药,还想要问些什么?他不禁提起了几分戒备。

无药忽然肆意地笑了起来,惊得水鸟扑啦啦拍着翅膀飞起:“秦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活到现在,最难忘的是甚么时候?若

是你有追悔之事,又是甚么事情?”

说完,他便招呼小童和眉儿一起将小辰抬上木筏,自己挑起眸子,深深地注视着秦枫。

秦枫脑中忽然一片电闪雷鸣,俊秀之极的面上浮现出痛楚之极的神­色­!

本来他也许可以说谎的,只是在这双媚气十足,却不知为何威慑惊人的眼睛目光直视下,他连谎言都无法编造,或者说,是不愿

“我最难忘的——是那一夜。”秦枫的话很慢很慢,却似乎浸透了奈何川最悲伤的水珠,“那一夜——我三岁,雷鸣电闪……姆

妈跟我说,是天上的蛤蟆在打喷嚏……我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裹在被子里,我沉沉睡去,醒来——满地都是血……都是血……都

是……姆妈……!!!”他原本平静双目登时转为一片血红,艳丽的好似三途川边的彼岸花!

“好了,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无药并没有什么特殊神情,只是面­色­也僵了一僵,“走罢。”

“你不是还有一个问题么?”秦枫走在他身后,看着他雪白颈后飘拂的漆黑发丝,问。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无药不再说什么,轻纵上小舟,这小舟看似轻巧承载力却非常,不久便到了对岸。

——厚脸皮来宣传桃桃的群啦,新文的亲亲读者们快来哟!!!54102016

无药的冷酷

一间简简单单,四周却全都是些奇花异草,龙骨­干­兽的小屋里。

“无药先生……”眉儿看着无药朝静躺的小辰走去,口中急切地喃喃道,“我弟弟他……还有救么?”

无药没理她,双目灼灼,竟然在仔细看清小辰面容的那一瞬间,身形颤抖了些许!

“无药先生?”眉儿看得真切,却不知何故,心想难道是小辰的病太过难治,连无药都不敢诊治了?一思及此,她便觉得五脏六

腑都在燃烧一般,煎熬难耐。

因为无药有个怪癖,诊治时药庐里不能超过三人,是以秦枫出去了,眉儿心急如焚却没个商量的人,更是焦虑莫名。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至少眉儿这么觉得,无药才缓了一口气:“你弟弟他是中了毒。”

“中毒?!”眉儿诧异非常,“这毒从何而来?平日里小辰都跟我一同用饭,他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他更是闭门不出,

生活简单……怎么会中毒呢?”

无药冷冷笑道:“这天下下毒之术深奥无比,乃一门绝学,你们小姑娘家家都以为只有饭菜下毒,香花有毒,真是蠢笨无比。”

眉儿无心和他争执,只问:“这毒是慢­性­的吧?”

“嗯,看来你也不是蠢笨无比。”无药一诊病便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视旁人如无物的嘴脸来,浑忘了方才眉儿极快地连解他三道

题的事情,“这毒令弟至少中了有一年之久,两三年都有可能,平日里无甚症状,但令弟原本是个体虚之态,加之五行缺金,慢慢地

这毒沁入肌肤,便愈来愈没有气力,平日只是犯困,倒无甚大碍,待到毒­性­越发强时,终有一天会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眉儿一把抓住无药的肩膀:“无药先生,你既然知道这许多,定能救他。”

“能不能救和愿不愿意救是两码事。”无药冷冷道。

“你方才不是答应了我么?题我也解了,说发毒誓也应承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眉儿心如一团乱麻,狠狠地瞪视着这个妖媚

无比的男子。

无药的冷酷2

她敏感地觉得自从无药仔细看清小辰之后,似乎对他颇有敌意——然而小辰只是一个孩子,怎可能与他有甚么仇怨?

“你出去一下。”无药的声音冷得就好像南极冰川。

眉儿挑眉道:“希望先生能好好想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先生定也有牵挂

不舍之人,不放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说完,她不舍地看了一眼静躺着的小辰,心中祈祷良久,便静静地走了出去。

而药庐内,无药双手紧握窗棂,指节痉挛颤抖。

“为什么……”他黑发飘散,一张妖媚容颜上尽是痛苦扭曲之­色­,“为什么又来考验我?我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一切我都埋藏

在心里,却是为何?却是为何?”

理智良知和深埋胸中多年的怨恨一旦冲撞,便是掀起滔天巨浪。

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

似乎响应他的嘶喊,屋外原本平和的暮­色­,倏然雷声轰隆!

电光如同银蛇一般在墨黑云层中跳跃,照亮了屋檐下的眉儿和秦枫。

“轰——隆——”一个惊雷平地而起,秦枫面­色­雪白。

自从多年前那一个夜晚起,他就害怕雷电,雪亮的电光下,他满眼都是红莲朵朵一般的鲜血。

这仇,何时能报!

“枫哥哥……”眉儿虽然心中煎熬无比,却依旧发现了秦枫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想休息一下。”秦枫摆了摆手,便遥遥晃晃地走到一边的木头长椅上静静坐下。

眉儿第一次看见秦枫这种表情,眉宇中的那种彻骨的痛和怨,是她生平所仅见。

她心中更加笃定了,枫哥哥是有秘密的,也许这秘密正和无药有所关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干­哑的声音在眉儿身后响起:“进来。”

眉儿一转头,惊愕之极地发现是无药——仅仅在一个时辰之中,他竟然憔悴苍白了不少,那原本面上娇媚甚于美女的珠光流转也

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乎褪­色­旧画一般的颜­色­——似乎他已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拜师1

“我已经救活了令弟。”无药似乎疲惫之极,什么也不想说,摆了摆手,负手站在门外。

眉儿欢喜无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见小辰呼吸平稳,面­色­红润,是真的在熟睡,而不是昏迷,不禁大喜,朝着无药深深鞠了

一躬道:“多谢神医,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无药恨恨地丢下一句,“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女子,那皮简直可与山中竹笋相比——”

“哦?”眉儿见无药又说出这般毒舌话语,明晓他的心情是已经好了大半,于是反过来逗他,“你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冰雪聪明

的女子吧,神医?!”

无药苦笑道:“你可真是打蛇随棍上——罢了罢了,若不是我早已发过誓再不收徒,倒是觉得你这嘴尖皮厚的个­性­很适合在我门

下修行!”

眉儿的眉心一跳——在神医门下修行耶,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啊,不说学会了医术可以造福百姓,至少能赚不

少钱,而且

至少小辰以后再有什么病自己就再不怕了,综合起来这是天大的好事,自己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该出手时要出手,她再也不端着在林府里的虚架子,赶忙乖乖地俯下身子对着无药行了个大礼:“眉儿愿意拜神医为师,终身跟

随您老人家修行!”

无药又好气又好笑,拈着娇媚无比的兰花指斜斜瞪了眉儿一眼:“谁说我无药是老人家了,快快自己掌嘴三十下!”

“哎呀,老人家只是尊称,又没有说你老人家真的老了——神医师傅,您这天姿国­色­、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

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问世间不只是男子,有哪一个女子能和您相比,是不是?”眉儿将这几年来都没有拍过的马屁

打包狠狠一拍,眼角余光一瞥见到无药果然面有得­色­,赶紧又加上几拍,“真个是兰质蕙心、秀外慧中、楚楚动人啊!!!”

“嘿,你这小嘴儿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啊?”无药终于发现不对。

拜师2

“眉儿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油然而生地夸您。”眉儿朱­唇­轻启,微露雪齿,娇媚横生。

“你这丫头怎么说也没用。”无药远远地眺望着,看着那个在雨幕下静静坐着的俊逸身影,眉头一蹙,反过头似笑非笑道,“我

无药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了,再收你可就是有违祖制。”

眉儿­干­脆地回答道:“那把你那个关门弟子废了,收我吧。”

无药又好气又好笑:“你啊你,方才还说什么善恶终有报,还说什么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现在你就为了要拜神医我为师,想要把

人家踢出门去?未免也变得太快了吧。”

眉儿认真地道:“话不能这么说,无药师傅……”

“我还没收你呢,休得乱喊。”

“……无药先生,你好生想想,你这一生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是自己的一身神术有人可继承么?”眉儿胸有成竹地道——这是必然

的,所有的世间顶级高手在人生暮年的时候必然会想要找一个继承人,哪怕他再不怕死,终是怕一身绝学无人传承,从此消湮的,这

是人­性­,无人可免。

果然,无药眉头微微抽动。

眉儿又道:“眉儿不知道无药先生以前收过几位徒弟,然而眉儿敢夸口说,眉儿各方面才华质素,绝对都比他们略强一点点,继

承先生的绝学,也是眉儿最有希望!”

眉儿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既然无药说收了关门弟子,那必然以前还收过,按照无药成名的年岁来看,弟子应当也至少学了好几年

,然而江湖上还没有声名可与无药匹敌的医者出现——别说匹敌了,就是差一点点,差一些些都没有,那么合理的推断应该是那些弟

子不是很争气。

况且自己也不是吹牛,这个世界的正常之人,哪怕就是聪颖之人,也不能与来自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天才相比啊。

“哈哈哈哈……”无药一阵狂笑,笑得花枝乱颤。

眉儿道:“无药先生觉得眉儿说的对么?”

拜师3

无药停止笑声:“我觉得……这是……”顿了顿,绽开奇异笑容,“我这辈子听过的脸皮最厚的话了。”

眉儿刚要反驳,大不了让他再给自己出几个题罢了,有何难?

却不想无药话锋一转:“你这厚脸皮,倒是很对我的胃口,可惜可惜,可叹可叹,不然这样吧,我将我那关门弟子叫过来,你问

问他愿不愿意为了你自废修行,自己迈出师门,从此不跨进这里一步,也不能再接受我的诊治——啊对了,还有拜师费我可不负责退

啊。”

眉儿苦笑,然而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只得点点头,只希望自己的毒舌够狠,要不就是那所谓的关门弟子家境贫困,自己狠狠砸

上几个钱,让他将这徒弟资格让给自己。

其实……她原本不是那么圣母的一个人,也不想什么悬壶济世、造福万民。这些东西都太高尚了,离她万分遥远。只是小辰这一

次生病让她倏然明白了看着最亲爱的人在你眼前呼吸渐渐微弱那种痛苦,真的甚于万蚁噬心……

即使只为了小辰一人,她也要克服千难万险,学到一身­精­妙医术……

无药转头问了问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的小药童:“今日几号了?”

小药童恭谨答道:“二十五,尊上。”

眉儿几乎要笑出声,这个妖孽无药,还让药童称呼他“尊上”……吐。

无药敛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眉儿:“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日我那关门乖徒儿就要来找他尊师我,你自己和他协商协商吧,不过

……”他妖瞳中闪过一丝邪魅,“我那关门徒儿还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眉儿啊,你好自为之。”

说完,无药回身便走。

眉儿问:“你要去哪里?”

无药伸了伸懒腰:“自然是睡觉,你当我不累么?困死了,天枢——”他召唤那小药童,“一会儿我那乖徒儿过来之时,便唤我

一声,对了,再告诉这位姑娘。”

无药走后,眉儿让秦枫先带着小辰回林府好生休息,自己则坐在药庐门口的石阶上发呆。

月亮晒ρi股1

不看不知道,这世界真奇妙,今天早晨自己还在那儿想着挣钱发财,让小辰过上舒舒服服的悠哉日子,谁知到了入夜,自己竟然坐在

一个神秘的所谓神医(其实眉儿觉得更像个BT)大门口,还要抢夺他关门弟子的位置。

她太阳|­茓­有点胀痛……

自己忙了一天,也困了,只是还有很多问题要想,比如说小辰的毒到底是如何中的?自己与他日日一同吃一同玩耍,他的房间自

己也时常去,为何自己不曾中毒?

到底是为何呢……

唉,这些先暂时搁着,看看如何攻克那位弟子才是正经——她决定走到外边,潜伏在草丛里埋伏一下,先看看那是个怎样的人,

再作计较。

敌在明而我在暗,好也。

不对……为什么自己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偷偷摸摸地窜进了草丛,只觉得蚊子将自己的腿叮出了好几个大包,心想回去一定要配个花露水风油­精­什么的,以后来找无药

方才高枕无忧。

等啊等,大约已经是半夜了,一个­精­致的月牙儿挂在半天上,眉儿好想躺在上面睡觉啊。

就在此时,山腰上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唤声:

“喂——无药——我来了——起床了——”

眉儿一惊,差点一ρi股坐在地上。

“喂——无药——我来了——月亮晒ρi股了——起床了——”

这一下非同小可,眉儿原本被蚊子盯得又红又肿的双腿早就想罢工了,此时更是软得好像棉花,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半身不遂的痛

苦。

其一,这大半夜的估计没有别人会来找无药这个BT,想必就是他说的那位关门弟子了。可是……可是……天下真的有人……会对自

己的师傅直呼其名……还说……月亮晒ρi股了,起床了?!囧!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这声音,这气势,这促狭毒舌讨打的口吻,怎么这么耳熟啊!

月亮晒ρi股2

眉儿费了好大力气站了起来,将自己小小身影掩在树后,谨慎地望过去,月光此时正是明亮,明明白白地勾勒出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

俊脸——慢着,不过也就才见了两面而已啊?为什么这么熟悉?她自动把这个疑问咽了下去。

难道就是他……眉儿飞快地盘算着……若他真的是无药的什么关门弟子,似乎也很好理解——此人若不是条子就是身负秘密任务

之人,自然出生入死、赴汤蹈火,有了无药,真乃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啊!

这样,他又如何会把这个机会交给自己?何况自己和他并没什么好印象,还算是结下了梁子……不妥不妥,今日万万不能与此人

正面对决,一定落不到什么好去。

此念头一闪现,眉儿立即决定回到药庐去,她偷偷地潜行在草丛之中,只是无意被树根绊倒两次,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刚刚回到药庐,眉儿从水井里笼了些水擦拭面颊上方才沾到的泥土,却生生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人。

无药那娇媚可人的声线响起在上方:“怎么了,我的徒儿来了,你还不去迎接他么?”

眉儿使劲深呼吸了一口,一把抓住无药滑溜溜的丝质衣角,用自己最认真最严肃的口吻道:“无药先生,麻烦不要让那人看见我

——千万不要,眉儿这辈子感谢你……和你祖宗。”

无药挑起眉,他自然不是寻常人,并未问什么原因,只拿一对凤眼睨着慌慌张张躲到内室去的眉儿,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丫头这么慌张。

只过了片刻,萧榭的身影就出现在月光下,姿容自在,无一丝藻饰,却好似月光凝结的谪仙,朝着静静站立的无药笑道:“怎么

今日竟不用我唤你起床了,师傅~~~~”

他非常明白无药此人有着与个­性­相符的怪癖作息时间,一般是上午睡,半夜起,是以他每次过来,首要任务就是把他叫醒——是

以“月亮晒ρi股才起床。”但最惊人的是,即使他看见无药的睡容,仍然无法判断那是真容还是面具。

躲猫猫1

“没叫什么啊。”萧榭虽说迫不得已做了无药的所谓关门弟子,心中却实在没有将这个妖媚男子(且不论是真容还是面具)当做师傅

来看待,二人都有一种落拓气度,倒更像是把盏言欢的好友。

无药冷笑道:“你若是不想要我这个师傅呢,便算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巴巴地求着我要拜我呢!”

萧榭径自走入他的正中药房,拈着一支长得颇为奇怪的何首乌道:“咦,我从来就没巴巴地求着你要做你的徒儿啊,当初不知道

是谁说我天资奇佳,不入你门下天地不容,我才‘勉强’答应的。”

因为药庐其实并不甚大,此时眉儿所躲的内室——其实也就是杂物房就在药房的旁边,隔着薄薄一堵墙,自然将这些话语全数收

进耳里,听出毒舌如无药也被这位“乖徒儿”制住,不免好笑,却又忍着不出声。

无药冷笑,眼中却浮现一闪而过的深邃锐利光芒,和他一向的嬉笑神情颇为不符:“呸!那你今天就滚出我这个门,以后受了大

伤小毒,被蛇咬了被老虎啃了,都别来找我。”

萧榭拈着那何首乌闲闲道:“你说这何首乌是不是也分公母啊?”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无药的要挟。

怪癖之极的神医无药拿萧榭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叹一声道:“我说真的,今日倒是有一个天资比你还要奇佳之人来找本神医,我

有意收徒,不像你站着茅坑不出恭。”

眉儿又悄悄地“噗”了一声——这神医也不怎么风雅啊。

萧榭眼中锐芒一闪:“哦,说起来我还说呢——方才我快要到药庐之时,似乎听见你这上面有女子的声音啊,你不是从来不收女

徒弟,也不要女药童,自言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么?难道那女子便是你要收的女徒弟了?”

无药想到眉儿所嘱咐,淡淡一笑:“你听岔了吧,是不是思春过度,听见猫叫都以为是女人声音?”

躲猫猫2

哼,思春过度,说得好。

“不像。”萧榭摇了摇头,“我倒是要到处找找看——要是比女人还要娇媚的无药竟然藏了一个女人,简直就是京都最大的花边

消息了。”

“喂!”无药板着脸道,“你小子别乱来啊,虽然我知道你还没娶亲,但也不至于饥渴成这般?”

他还没娶亲……

萧榭却只是笑道:“我倒不饥渴,花坊的姑娘们一个俏似一个——只是我看看师尊究竟找了什么女人,给你参谋一下,我有经验

。”

有经验……=。=

他二人在这里扯来扯去,辩论不休,眉儿可是心中暗惊,万一那家伙真的闯将进来,却如何是好?不但让出徒弟资格的可能­性­基

本打了水漂,就是他那混嘴一说,说自己是无药藏在药庐的女人……这事儿传出去,老爹还不把自己砍了?

她心急如焚,正在此时忽然上天有灵,被她摸到身边有一套积了些灰的衣袍,借着微光一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是一套药

童的青­色­衣衫,再用手一比划——这大小,差不多正合适自己。

她心中大喜。

“我说师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个女人而已,难道是什么绝世美人,怕我抢了你的去?”其实萧榭原本并不是如此八卦之人

,只是看着无药吃瘪的表情实在是太爽了,媚气十足的面颊绷得紧紧,想骂又怕有损自己的风流形象,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他这几日在宫中连续听见些令自己不安的消息,今日来找无药固然是事先约好,也是为了排遣一下自己的积郁。

“不行。”无药依旧一张臭脸。

“真小气。”萧榭不再管他,自己大步朝廊下走去,廊下有几个青衣小药童,捣药的捣药,捏丸子的捏丸子,看书的看书,确实

没有见到甚么女人。

“不准进屋。”无药不放心地叮嘱。

虽然他其实也很好奇,那个眉儿究竟和自己的乖徒儿是甚么关系……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

小药童1

萧榭失望地转过身来,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不对,就在这一刹那间,他感觉到一束说不上甚么意味,但肯定不是什么友好的目光从后面刷刷直­射­过来!

萧榭­唇­边微微一笑,倏然一个疾速转身!

“哎哟!”一身低低的惊叫,萧榭方发现自己撞上了一个小药童。

嗯?小药童?

“不好意思。”他温和地一笑,试图拍拍小药童的肩膀。

那药童却似乎很是惊慌,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走。

他看着“他”那身形动作,嘴角忽然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喂,你的东西掉了。”

药童转过身来,依旧不说话,只是朝地下看去,头都快要埋进地里去了。

“哈哈,其实没掉什么东西,是我骗你的。”萧榭存心捉弄,又摊了摊手。

那药童肩膀微微颤抖,还是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走,只是幅度稍微大了点儿,露出宽松青衣之下“他”……的曲线。

“喂,你是哑巴啊,一句话也不会说。”萧榭朝着那火急火燎奔走的身影戏谑地笑问。

“他”奔得更快了。

萧榭转头,发现他师傅雪白的脸正对着自己,他们俩几乎一般高,因此那脸之间的距离格外的短,几乎就是碰到了鼻子:“喂,

你­干­嘛!”

无药僵硬地笑着;“我说徒儿,没想到你不但好断袖,还恋童,连我这药庐里面的小药童都不放过。”

萧榭无辜地笑了笑:“我只是好心而已,倒是你什么时候对药童这么上心了?难道那两条不是我,而是你?”

无药脸­色­铁青,不再理萧榭,奔了过去,赤脚走到桧木回廊的尽头。

也没过多久,大约一刻钟他就轻飘飘地转了回来,银白­色­袍子拖在地上,步伐倒是很像神仙,只是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童,低着头

,扭扭捏捏,正是方才那个。萧榭不禁微微一笑,这无药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怀疑他是女人?”无药单刀直入地问。

小药童2

“你是不是怀疑他是女人?”无药单刀直入地问。

萧榭没点头也没摇头,虽说这药童把头差点垂进脖子里面,他还是觉得那尖翘的下颌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好像我今天早晨才看见过。

难道,竟然是她?

这未免也太巧了……他心头竟然狂跳了几下。

“灵枢,你开口说话,给他看看。”无药冷声低呼。

“灵枢”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声有些迟疑,可是明明白白是少年的声音:“这位公子……灵枢是才来的,生­性­胆小,所以不敢

与公子您对话……只是,灵枢真的是男子……这个,应当一听就听得出来吧……”

萧榭听着这声音,又飞速地瞄了一眼“她”的腰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哼,你还敢怀疑本师傅。”无药狡黠地一笑,轻松地挥挥手,“灵枢,你可以走了,去搓药丸去,真是的,正搓到一半。”

“灵枢”得了令,喜不自胜,忙倒退着鞠了个躬,瞬即跑走了。

“奇怪……”萧榭口中喃喃着,眼底却渗出一抹狡黠的光芒。

走廊的转角处,“灵枢”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木廊上看着天空。

自然没有人和“他”一起玩,因为大家都不认识他,反而因为他模样实在太过清秀,反而惹来几道异样目光。

“灵枢”郁闷地叹了口气,“他”自然便是我们的眉儿。

长发塞在这小小的青­色­帽子里都快要闷出汗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还不走……

月上中天,榻榻米上摆了一座小矮桌,萧榭盘腿而坐,与无药对饮。

“徒儿,你今日有心事。”无药饮了一杯,道。

“为何如此说?”

“你不要忘了,我不但会医术,还会观人面相。”

“相术之类,我从来不信。”

老鼠和猫1

“哦?真的么?那你信甚么?”

“我信眼神和智慧,所有的事情只要线索足够都能推断出来,真相一定只有那一个。”

无药轻笑:“你这么说,去做个提刑官倒是不错。”

“我也想啊,可惜不允许……”萧榭叹了口气,他也无法告诉无药,最近大铎王朝和图坦的边境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最可怕的是……

二人对饮,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无药疲惫之故,竟然很快便微醉了,斜斜躺在靠垫上,连萧榭什么时候起身都不知道。

天起凉风。

眉儿依旧坐着,思索着小辰如何会中毒这个问题。

记得无药跟她说过,这种毒是慢­性­的,也就是说并不是一时所中,而是持续不断地接触这种毒物,虽然一开始毒物的数量并不怎

么大,然而慢慢地越积越多,就有­性­命之虞。

她必须找出毒物的来源,不然,小辰还是可能会再中招。

持续不断地……

用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春园里并没有固定的碗筷,几乎是随手拿的,小辰也没有固定挑食的食物,而小辰的房内正如之前

所言,眉儿几乎每天要待一两个时辰,想来也应该中招,却无事。

她还问过无药是不是此毒要看个人体质,无药却说即使是眉儿自己也很难逃过此毒,那么就是一件自己没有怎么贴身接触过,而

小辰时常接触的东西了……

实在想不出那会是什么。

就算是小辰的笔墨纸砚,可是时常也有李妈等侍女去接触,自己更是时常坐着看小辰习字。

究竟会是什么……

眉儿见月光下草地上有一个小池塘,波光粼粼,煞是可爱,便跨过了回廊护栏,朝草地上走去。

孰料在护栏之外还有一道刷着深­色­漆的矮栏,眉儿没有注意,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

“痛……”她咬了咬牙,不能叫出声,这里到处都有人。

她刚抬起上身,却愣住了。

自己的身前,有一个人。

老鼠和猫2

一个人……谁……

她缓缓地抬起眼睛,虽然在看见那人鞋履之时便有些心惊不已——无药这厮在药庐是赤脚或者木屐,药童们都是普通的白­色­绢鞋

,而此人穿着的,却是­精­致贵气的银­色­短靴。

囧……

她腹内暗叫实在天要亡我无法,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瞳中映出的,正是那位白袍黑­色­披风,长发以银­色­丝带束住的公子——她的

“死对头”……

“灵枢。”那人含着笑,笑容里却有狐狸一般的诡异和猎豹一样的敏捷,“你怎的不捏药丸,在地上啃泥呢?难道泥很好吃么?

眉儿差点想把他碎尸万段,然而ρi股好疼啊,腰也疼,膝盖擦破皮了,更是疼疼疼。

然而,她不能喊疼——方才之前无药气冲冲地来找自己,并以暴露自己要挟,迫使她不得不咽下了一颗苦了吧唧,味道好似胡椒

加黄连的混合体的药丸,更神奇的是,那药丸下肚去没过一分钟,自己的声音就变成了男子的声音……

眉儿从来没有像那一瞬间般……怀疑自己的­性­别。

然而无药说这药丸的效力只有半个时辰,让她好生找个地方躲起来,结果她不听劝告不但站在外面,还摔了一大交,真是丢脸丢

到了姥姥家。

她不敢开口,恨恨地站起身来,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讨厌的家伙总不能一路跟着自己吧……实在不行我就去茅房……

却在那一瞬间,目光忽然触及前方那片波光粼粼的池塘,她眼睛一转,忽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登时失声喊了出来!

“我知道了!”

喊出声之后,她才发觉不对……

转转眼珠,身边那个人一脸笑意地凝视着她。

那笑意,在月亮下,真的很好看。

但是……真的很危险。

她发现了,自己和他,很像老鼠和猫。

谁是老鼠谁是猫?

……当然自己是猫……《猫和老鼠》里面那只大笨猫,总被小老鼠杰瑞算计!!!

小争小吵怡情1

“你知道什么了?”萧榭笑意盈盈地盯着眉儿,撇­唇­道,“灵枢,或者是三十两小姐?!”

“我……”眉儿怎么能够告诉此人,自己忽然想到了究竟是甚么东西给小辰下毒的?

池塘……对,池塘……

金鱼……

唯有金鱼,是眉儿从来不去关注,而小辰极其宝爱,几乎天天要去看和喂的……

虽说看金鱼是李妈和看池塘的陈伯的事情,然而因为小辰实在太宝爱那些鱼儿,喂食换水几乎都是自己包办,虽说一开始眉儿也

觉得这样太累,然而想想小辰确实太缺乏运动,适当的运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难道,下毒之人就看清楚了这些春园的规矩,从而找机会下毒在金鱼上?

那会是谁?

眉儿尚且没有想清楚关窍,已经看见一双深沉明亮的眼睛凑近了自己,她本能地一缩,却令对方有些不爽:“你躲什么躲?记不

记得,本公子还对你有救命之恩呢,滴水之恩况且涌泉相报,你看你这样子……”

“甚么救命之恩!你差点把我害死!”眉儿被此人直剌剌的话语完全打乱了思绪,简直又气又愤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不知

道怎么,每次见到此人,都比平时要不理智得多。

“哦,这你是承认了你就是三十两小姐,那灵枢呢?你不是个男子么?”萧榭挑起眉,促狭的语气在眉儿心中燃起一团火,“难

不成,你一下子就由女变男?或者由男变女?太神奇了……本公子听过水陆双栖,却不知道还有男女双栖的!”

“我不想跟你废话……”眉儿的确没有闲心再跟他瞎扯,虽然拜师要紧,看见此人也着实令她有些欣喜,然而她更加要抓紧时间

回去告诉小辰,告诉李妈,金鱼危险,不要再靠近!

“那你想跟谁废话?”萧榭有些不爽,枉自己一直心中想着这姑娘,她却一副拿自己当狗便便的模样!他又想起今天,不,是昨

日早晨看见的马上清俊男子,心头又是一阵酸意,“是无药?还是甚么潇洒山人?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缠绵……好­肉­麻的名字!”

小争小吵怡情2

眉儿大惊失­色­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什么?难不成今天早上的“签名售书会”,他有去?

那自己怎么又不曾看见他?

“你……你……”她实在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或者说,觉得兜兜转转,真的很有缘分。

“我甚么?我说对了么?”萧榭这一下不爽更浓了,他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手,顺势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手感不错啊,皮肤很­嫩­

很滑,而且没涂甚么香粉,舒服得很……嗯,真是不想放下来。

这个女子,第一次见面她就装作男子,第二次好不容易露出姑娘身份,还让他暗暗地喜悦了一回,谁知道第三次狭路相逢,竟然

又装作一个小药童?她是不是他对头派来玩他的啊?真是狡兔三窟,愈是这样神神鬼鬼的,愈是令他兴致浓厚。

眉儿面一红,手一抬,就要将他的手狠狠打下来!

孰料方才一下子摔倒脚踝崴了,她还没来得及转换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一下用力太过,整个人一颠,加上脚踝一疼,简直

翻天覆地,直直地栽倒在……他怀中。

天悬星河……

萧榭原本是蹲着的,看见温香软玉倒过来,不免起了怜惜之心,一把将她护住,下意识道:“不要怕,有我呢。”

繁星灿烂,落在他的眼底。

落在她的睫毛上。

眉儿脸早已红透,幸而是夜晚,就是有月光也不大看得出来,怒道:“有你才倒霉呢!”

“哈哈哈,是啊,我这才发现遇见你的每一次都有倒霉事情发生。”萧榭大笑,笑声畅快无比,不知为何他一见到她的眼神,那

扑闪着的睫毛便心情大好,来时的郁闷一扫而空,简直就是长风霁月,痛快无比。

“我看这一次也有。”眉儿往前看了看,嘟哝道。

萧榭身后一个妖异的声音响起:“是啊,我来了,你们都该倒霉。”

——今天更到此,­精­彩明天继续,眉儿嫁人不久啦,哈哈哈

师傅过来添乱1

“怎的?”萧榭扬起眉,此时看到无药自己心情有些奇怪,他虽然不知道为何无药要帮着藏匿这姑娘,却无意在无药面前示弱,虽然

无药是自己的好友和“师傅”,却依旧是一个男人。

他不喜欢看见任何男人和这三十两姑娘走太近。

萧榭依旧搂着眉儿的身躯道,“无药你有意见么?”

他才不要放开她……一放开,她又要跑了。

无药冷笑道:“徒弟,你应该知道我这药庐的规矩吧,绝对禁止男男女女行些不轨之事、偷­鸡­摸狗,蝇营狗苟的不要在这里脏了

我的药庐!”

萧榭淡淡地笑了一声,扶着眉儿站了起来,手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臂,似乎生怕一下子她就会飞走:“可以,没问题,那我带她

走,就不用脏了你宝贝药庐了。”

“你……”无药原本雪白的面颊被这么一刺激更白了,狠狠地咬了咬牙:“你狠!”

眉儿看着这气氛有些不对,事情发展得太囧,全然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一下子有些发愣,就在这短暂的发愣期间,她娇小身躯已

经被萧榭活生生地扯出了好几米开外。

“灵枢!”远远地,她听见无药气愤的恨声,赶忙唤道:“无……无药先生。”

无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萧榭紧紧握着的她的手,冷道:“我让你不要出门的,你为何不听为师的话?”

“啊?为师……为……”眉儿虽说整个处于僵硬状态,今晚算是她穿越之后智商下降为最低点的一晚,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无

药先生,你同意收我了?!”

“哼,你都已经是我无药的徒弟了,灵枢。”无药嘴角绽开一朵罂粟一般的笑意,弯起眼睛笑笑地瞥了萧榭一眼,“既然是我的

徒弟,便要遵照我的要求。在药庐内,不可与男子有私情,知道么?”

“……”眉儿刚想说谁和他有私情啊,不打起来就是好事,忽然一转念又想到:“不对啊,无药先生,你难道……将他逐出师门

了?”她愕然地指了指萧榭,此时萧榭见到无药亲昵地与眉儿对话,面­色­颇为不豫。

师傅过来添乱2

此时月亮在半空中洒下一片清辉,悠扬无比,似乎一只眼睛带着笑看着这三位好似仙人一般漂亮的凡人要演出怎样的一场戏。

无药冷笑道:“他倒想呢,没这么容易。”

眉儿奇问:“那你已经发了誓,他是你的关门弟子,那……”

无药挑起蔷薇­色­嘴角,甜蜜无比地笑着道:“发了誓有甚么关系,我再发一个新的不就完了。”

眉儿差点吐血……这人比韦小宝还不靠谱……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过了这关,自己还费尽心思,搞出这么一段混乱的局面……

“不行。”萧榭却大步走向前,一把拽住眉儿的胳膊,“你不能拜他为师。”

“为什么?”她不高兴地看着他。

“因为……”萧榭犯了难,说什么呢,­干­脆也顺口胡诌道,“因为你要拜我为师啊!”

“我拜你为师学什么?”眉儿哭笑不得,“你又不是神医。”

“欸,我会武功啊!难道你不想学武功么?”萧榭靠近她柔­嫩­的脸,在月光下竟然能够看到她面颊上的绒毛,似乎新鲜水­嫩­的水

蜜桃,能掐的出水来……一时间竟然心生绮念……

眉儿愣了。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今天难道她的黄历上写着“今日吉宜拜师?”

此时无药的面­色­也变得很是不豫,就好似忽然从水­嫩­的桃花变成了熟透的木瓜。

“不用不用。”眉儿斟酌了一会儿,颇客气地朝萧榭拱了拱手,“这个我一个­妇­道人家,哈哈,哈哈哈,学个武功也没甚意趣,

学医术还可以治病救人,造福天下……所以先生您的好意,就免了吧。”

她虽然也很想学武功——但是!想学个武功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自己老爹是相国耶,想要找个把好的武师还不容易咩?就算老

爹不愿意吧,自己总能想出办法的,但是拜天下第一的神医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焉,当然是舍鱼而取熊掌啦

!一只熊掌能买一桌鱼不止了!!!这笔账,她这个经商小天才怎么可能算不清!

——亲亲们不好意思今天我出门了,现在补更!!

两两相望1

萧榭听眉儿这么一说,那双锐利无比,似乎可以洞彻人心灵的漂亮凤眼登时黯了下去,呈现一种暗涌,俊颜也有些苍白,看起来令人

很是心疼:“你……”

“哈哈哈哈!”无药张狂得笑得好得意,黑发飞起,不知道为何他一笑这庭院里的樱花瓣纷纷落下,洒在三个人的身上,一时竟

然有若仙境。

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萧榭一眼,他俊俏的容颜上明明白白笼罩着淡紫­色­的失落,一片淡红的樱花瓣贴在他眉角,简直美得惊

心动魄,眉儿深呼吸一口,斟酌了一会儿,柔声道:“对……对不起啊。”

任何人都会对漂亮的人多加宽容一些,她自我安慰道,自己这样也是人之常情。

“你很讨厌我?”萧榭冷冷地看着她,今晚这月亮似乎有了魔力,令他能够说出一些自己平时根本不会去说的话。

这个小女子,第一次见面,自己是好奇;第二次见面,自己是兴味盎然,这一次见面,他倏然发现自己是……怦然心动了。

为何呢?

很难猜测,他与她每一次见面都是短短,虽不算惊鸿一瞥,却也未曾深入了解,可是她的眼神,她的话语,她那种明朗又带些娇

嗔的表情,让他真的忘不了了。

也许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瞬间。

眉儿被噎住了,想来想去,保持冷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标准淑女微笑:“没有啊,我不讨厌你,我从来不会随便讨厌任何人。

看看,这么说多艺术,又很礼貌,又说了“任何人”,摆明着是一视同仁,没有半分偏私!她暗自称赞一下自己。

“任何人?”萧榭蹙起眉头,这下他心中更是难受,一双凤眸中几乎掀起红­色­巨浪,那种就要迸发的张力令眉儿颤抖了一下,心

内不知怎么也有些难受,竟然不知道要说甚么,抬起头呆呆地凝视着他。

两两相望2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似乎从空中飞落片片羽毛。

这一瞬间那么短,却又似乎那么长。

无药很不高兴地咳了一声:“灵枢,你在做甚么!还不快给为师过来?!”

“啊,是……”眉儿应道,转身看了看无药绷紧的面­色­,原来老狐狸也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啊,啧啧啧。

无药道:“快过来,我给你上一堂基础课程!”

说完不由分说就将眉儿的胳膊拉住,往那木制台阶上走去。

“额……”眉儿这下真是难办了,回头一看是目中风云变幻,似乎不会善罢甘休的“对头”,一边是急吼吼地要将自己拉进去的

老狐狸师傅,怎么办捏?

一个想法忽然从心中腾起,她朝师傅鞠了个躬:“对不起师傅,我还有件急事,要回家去赶紧办了!”

又下了台阶对萧榭拱手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灵枢现在有些事急着回家去办,若是公子还觉得与灵枢有些恩怨未曾了解,就

找个时间到药庐来吧,反正现在大家都在师傅门下,见面也是常事,好么?”

无药不高兴地过来,狐狸眼斜飞,贴在眉儿耳边道:“你要回家?还是和那小子私会去?你小心我立刻将你逐出师门啊!”

眉儿悄声道:“师傅,我想起是甚么东西令我弟弟中毒了,现在我必须去除掉那东西,不然师傅您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

无药寻思了一轮,眼睛眨了眨:“你可不许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你,我的好师傅。”眉儿赶快顺着这老狐狸的意思下台。

无药挑眉道:“那好吧,我差人送你回去。”

“我来吧。”无药这话声音很轻,却不知怎么还是飘进了萧榭的耳中,他衣袂飞扬,大步跨上来道,“既然我也是师傅您的徒儿

,那么送师妹也是应有之义,师傅您说是不是?”

无药噎了下:“这……”

“不反对,那就是好了。”萧榭迅疾地回答,然后拉住眉儿,“来,灵~~枢,我送你回去吧。”

金蝉脱壳1

眉儿登时觉得今天就好像是拔河比赛手中的绳子,被人拉来拉去。看来今天也不是甚么大吉之日啊……

“你我之酒尚未饮完。”无药不满地抬抬眉。

“酒下次喝罢,小师妹的事情最重要,同门之谊最宝贵,师傅,你说可是?”萧榭答得流利,眼中闪闪发亮——一下子有劲了。

这小师妹叫得那个顺口啊……眉儿囧。

寻思一会儿,不行,还是不能让此人送自己回家。

她原本就想隐瞒身份,求医时也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并未说自己是相国家大小姐,虽然不知道这老狐狸眼睛闪闪,是不是已然知

晓了——但按照她了解,无药这样的个­性­即使是猜到了,也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

至于这个所谓的条子,她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首先,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万一不好是自己爹爹对头家的,或者和爹爹有甚么恩怨,那不就更惨了?自己还要在无药那里学艺呢

其次,她还想要在京都混,这个条子如此毒舌,看起来又很­阴­险,万一把自己可能是缠绵梦姬的事情透露了出去,自己还怎么到

处玩儿?不行不行。

还有啊,她这个京都第一野蛮白痴女的名号传了这么久了,要是此人竟然知道她就是大家提起来啧啧连声面有憋尿之­色­的林眉儿

,还不笑死?

综上所述,肯定不成。

眉儿使劲想着如何摆脱,萧榭却已经将她拖出去好远,志得意满、雄纠纠气昂昂地向自己的马儿走去,眉儿悲叹道:看来学武功

还是很必要的,不然不会像今日这么毫无还手之力……不行,这一次回相府,就请个武功老师去,不就是银子吗,银子老娘有的是!

想来想去,她只有使出一计,哀怨地叫了一声,就地一滚。

萧榭眼看着就要将美人拐上手,却不料美人一个嘤咛就栽倒在地,心一跳,倏然将她柔软的身体抱入怀中:“怎么了,灵枢?”

金蝉脱壳2

无药在一边老谋深算地一笑,淡淡走过来道:“徒儿,现在你知道为师为何要让你学习医术了吧。”

萧榭没奈何,看看眉儿毫无反应,只得很是不甘心地将她交给了无药,沉声道:“若是我知道你们合伙骗我……”

“徒儿啊,淡定,淡定。”无药笑得好像一朵花,“灵枢虽然是个美人,却也不能如此唐突,要有耐心啊,虽然我知道年轻人是

猛了点……”他狡黠地凑过来,贴着萧榭耳边道,“还是要有节制。”

“你!”萧榭洁白的耳垂登时绯红,洁白手指也攥紧,要不是面前还算是他师傅,真要一拳打将过去。

“好了好了,我去给灵枢看看。”无药不由分说就将眉儿带入诊间,将她平放在竹席上,取出一只玉壶,将一块冰倒出,倏然放

在眉儿鬓角!

“哎呀,好冷!”眉儿倏然睁开眼睛,低声呼道,“师傅,你怎么这样整我!”

无药嘻嘻笑了几声,好似千年得道狐妖模样:“灵枢啊,你装病瞒得过那小子,却瞒不过我。”

眉儿嘟起嘴:“我可不想他送我回去~”

无药道:“那小子似乎对你有些上心啊,难得难得。”

“甚么难得!师傅您不是说他时常眠花宿柳,经验丰富么?”眉儿立即反驳道,柳眉倒竖,显见很是生气。

无药闲闲地靠在软绵绵的丝矛草编织的垫子上,捋了捋长发,声音似水:“徒儿啊,你身上喷了甚么,怎的如此酸?”

眉儿怒道:“我才不是吃醋!”

无药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管你们以前的事了,反正你既然是我的徒弟,就要听师傅的话,最好别和那小子有太多来往,不然

——”他声音忽然冷静下来,眼眸深邃,冷笑一声,“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眉儿脱离了萧榭的磁场之后,思维也变得灵活起来,恢复了她谨慎敏感的本­性­,敏捷地抓住了无药的冷笑,“他是

什么人?”

他是谁1

无药不说话,只是眯着细长的狐狸眼睛看着眉儿,看得眉儿发毛,一边看一边还一边以一支­精­致的木簪将长发别了上去,动作行云流

水:“灵枢,你对他有兴趣?”

“谁说的。”她强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捻了捻头发梢,“我只是问一问,究竟怎样的人才能承蒙师傅你青眼相加,收为关

门弟子呢?”

“哈哈~~”无药将黑发别成一个螺状髻,斜眼瞟了她一眼,那眼神令她心中有些发毛,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诡计’,“眉儿

啊,若是师傅告知与你,你是否保守秘密,永不告诉别人?”

眉儿自然而然地答,就差没拍胸脯:“自然不会啊。”

无药阖起狭长狐狸眼,即使这样还是能感觉到他在偷笑的眼神,­唇­角更是诡计得逞的志得意满,“是啊,眉儿,你都能保守秘密

,为师自然更加可以了。”

“你……”眉儿被噎住,没想到这个无药老狐狸还这样有公德,真是看错他了。

她寻思一会儿,故意引诱道,“难不成那家伙的身份很神秘么?”

“你觉得呢?”无药是狐狸中的狐狸,自然不上当,闲闲地靠在靠枕上,“我说灵枢,你若是要金蝉脱壳,就要快些,不然那家

伙可能真要闯将进来了,到时候清白不保,为师也救不了你哟~~”

“不会吧?”眉儿被这么一说也有些慌张——若是那家伙真的和她猜测的一样身份有些特殊的话,自然是少和他打交道为好。

“那好吧,师傅,你快马送我离开。”眉儿隔着木板墙,却似乎还能看见那家伙雪白英俊的面颊上那一对眼睛,好似远古的星空

,美丽,遥远,寥落。

她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随便动心。没多久无药就站起身,将内室板壁上一幅画打开——登时显出一条秘密通道,并又

引了一名年纪稍长的药童带眉儿离开:“你一直往前走,这通道直接通向山下,那里会有一匹马等着你,素问会带你离开的。”

他是谁2

眉儿朝无药鞠了一躬:“谢谢师傅,以后我几时过来学艺呢?”

无药思索了少许:“你就每月的七、十七、二十七来吧。”

“啊,这么少。”眉儿满心以为至少也要一个月学个十来次方才有效,要知道学医可不比其他的,在现代本科就是五年,再加上

硕士博士没个时年搞不定,现在她基础刚刚才大三,还有七年的学问没有学,这样一个月才学三天,这辈子有没有希望博士毕业啊。

无药风­骚­无比地笑了笑,将狐狸脸凑到眉儿耳畔:“看来灵枢你对师傅我很有感情啊~~”

眉儿赶快回答:“是啊是啊,灵枢希望多见几次师傅,感受师傅教诲。”

无药道:“可是那也不行哦,为师其他的时间要睡美容觉。”

眉儿差点喷血,不依不饶地拉着老狐狸滑溜溜的真丝衣襟,“师傅,你这样灵枢怎么样才能赶上师兄师姐啊,就连那个讨厌的家

伙也要超出灵枢许多了~~”

无药捏了捏眉儿的脸颊,奇怪这样的动作要是其他男人做就有非礼之嫌,而无药这么一捏倒显得很是亲厚而且还有点闺蜜:“这

个灵枢你不用担心,那个讨厌的吃你豆腐的家伙,他根本就没在我这学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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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儿再度喷血:“那……那你还说他是你的关门弟子!!!”

“是我的关门弟子啊,我有心倾囊所授与他,无奈他瞎了狗眼不学,奈何奈何!”

“你这不是浪费名额么?”眉儿要发飙了。

“哎呀哎呀,休要生气,我这不是收了你么……”无药看着眉儿一副欲将他一掌拍扁的模样,“好了好了,给你加两次小灶——

再加初一和十五吧!”

“啊……”眉儿苦着脸,“换一天好不好,十五的话……我们府里经常有宴会啥的……”

“嘿,为师已经牺牲两天的美容觉了。”无药转身就走,“要学医术,就要诚心!”

——吆喝吆喝评论。

尝遍百草忘记带解毒药

“好吧……”眉儿无奈地点点头,看无药已经打起了哈欠,便转身对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的素问道:“素问,我们走吧。”

那素问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一副优等生的模样,点点头道:“小师妹来。”

经过一条乌漆麻黑的走道,终于看见了满天星空。此时眉儿回首眺望那山腰上的药庐,竟然涌起一股不舍。

不知道是为了这个自己好生不容易得来的徒儿身份,还是为了那个家伙。

然后就是过河,骑马……

当马蹄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单调,眉儿觉得气氛实在是有点尴尬,便问:“素问啊,现在师傅门下师兄弟有几人啊?”

素问道:“加上小师妹你也就三四个。”

“才三四个啊。”眉儿看着无药一副徒弟遍天下的模样,还以为他有二三十个弟子,没想到才这几个人,这个大懒鬼!

“啊对了素问,灵枢素问一向是连在一起的,为何一直只有你而没有灵枢呢?”眉儿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却料定无药也不会告

诉她。

“额,有的。”素问支支吾吾道,“那是我们的大师兄啊。”

“那他不介意有人用他的名字啊?”眉儿问。

“那个……大师兄十年前就过世了。”

“……”

“大师兄原本是最可能继承师傅衣钵之人了,可惜啊……那时他才十八岁,学神农尝遍百草,却一时忘记携带解毒药,于是……

”素问说的好生惋惜。

“囧……尝遍百草忘记带解毒药……”眉儿心中好生气愤,这个无药,竟然用一个十八岁就挂了的短命鬼给自己取名字!

月明夜深。

好不容易回到春园,一问李妈,小辰之前已经醒了,还喝了一碗粥,看起来­精­神不错,应该已经没事了。

眉儿放下心,便拉着李妈去了池塘边。

她在路上想了很久,觉得虽然人人都有可能,李妈却应当是不可能的,若是她要向小辰下手,小辰怕是都死了一百次。

是谁下毒1

而且这种在金鱼里面下毒的方法……一定是处心积虑。

“大小姐,怎么了?”

“李妈。”眉儿严肃地盯着她,“你可知道我们池塘里面的金鱼是谁买来的么?”

“这金鱼……”李妈沉思良久,“好像是四年以前府里的管事房分发的,每个房都有。”

“分发?”眉儿心中想了想,四年以前,那时候自己还没穿过来,“那是谁选了这几只送过来的?”

李妈想了想:“好像是大少爷自己选的啊。”

“自己选的?”眉儿陷入一团迷雾,难道小辰偶然选中了有毒的金鱼?因为这金鱼其他房中包括秋园都有,却没有听说有人中毒

的事情。

“是啊,不过是这样的,我想起来了,前一天管事房将所有的金鱼都放在管事房里,请每个园子派人过来选,大少爷最喜欢鱼儿

,坚持要去看看,我们就让他去了,结果他一去就选中了这几只,说颜­色­特别美。”

眉儿一想不对:“不是二姨娘那边都要最好的吗?这几只金鱼那么美那女人会不选走?”

李妈道:“那确实也奇怪,二姨娘没有跟大少爷抢这几只金鱼,想是她那边奇珍异宝数不尽,也不在乎这几个吧。”

眉儿蹙眉沉思。

前一天选鱼,后一天送鱼……

这其中有时间可以下毒……最想要小辰死的人,是她吧……怕抢了自己孩儿继承林家财产的权力……

可是,过了这么久,她到那里去找证据?

虽然这事情看起来,和孟梦脱不了关系……可是她若是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孟梦大闹,只会显得很傻,爹爹那么宠爱孟梦,自己空

口无凭怎么让人相信?

她立刻对李妈道:“我们先把金鱼拿走要紧,要是以后小辰再有什么事情,我非去和那个女人撕破脸,新帐老账一起算。”

连夜,那些金鱼都丢进了护城河。

是谁下毒2

其时眉儿曾经想过要将金鱼偷偷地放在秋园,却想还是不妥——若是真像她预计的那样是孟梦捣的鬼,自然是早有准备,一旦看到这

金鱼绝对不会留下,而且还会打草惊蛇,令对方察觉了自己的怀疑。

不,她决定隐忍下来,看看孟梦还想做什么。

但是,这笔账,她是记下了。

孟梦,我饶不了你。待我找到时机,定要让你好看。

她暗暗地发下誓言。

眉儿静静地坐在小辰的身边,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心中才慢慢安定下来,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里蒹葭苍苍,道阻且长……

她站在一片白雾之中,看不清方向,心中满是不安,不知何去何从。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就如同给了她所有的力量。

她回过头,见到那张俊俏微笑的脸,温柔地凝视着她。

是你……

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边……

夜深。

林励已经入睡了,只有孟梦尚在温暖华丽的房中踱来踱去,一张俏脸上写满忐忑,自从容妈走后又无人懂得她心事,她心中的害

怕都不知道要对谁去说。

今日她听说春园出了大事,大少爷病了,差一点没了命,幸好大小姐不知道请了甚么神医,竟然救回了一命。林励晚上自从小辰

回来后就在春园守了好几个时辰,连一口饭也没吃。她能感觉到相公平日里似乎不怎么重视这个大儿子,然而出了事还是很紧张的—

—她更害怕了,万一相公还是看重小辰,令她的小勇以后不能继承家业怎么办……

这还是其一,其二是四年前的那件事,又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时候小辰刚刚三岁,大夫人梓芬已经离开了林府,自己怀了孕,却很害怕怀的是女儿,就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之下,一日在秋园

的林荫处独自散步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有心事,是么?”

神秘女人1

孟梦吓了一大跳,这可是她的家,她的园子,她每个仆人的声音都暗暗地记在心里,只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冰冷的一把声音,似乎是

个女人,却哪里有这么可怕的女佣人?

她立刻想要转过头来,那声音却冷冷道:“不要回头,若你还想保命的话。”

“你……”孟梦毕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并不是骄横跋扈不解世事的贵­妇­人,听这话中的­阴­毒想必说的并非吓唬人而已,便乖乖

地不回头,又问,“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女人冷冷地笑,“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想杀了你们府上的大少爷?”

心事被赤­祼­­祼­地揭露,孟梦一时惊惶不已:“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是来帮你的。”那女人笑得­阴­险,“只是你愿不愿意接受呢?”

“我没有那么狠毒,你不要妄自揣测。”孟梦当时虽然非常担心小辰是长子,会压得自己和自己的孩儿永远无法抬起头,然而仗

着林励的宠爱,她倒也并没有十分动了杀掉小辰的念头,只是想令他身子差一些,也就罢了。

“呵呵,这不是狠毒,这是应时而行。”那女人笑得就好像撕扯一块颇厚的布,令人有说不出的难受,“夫人啊,你若是不杀他

,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你,聪明人都懂得怎么样保护自己,你说呢?”

这句话着实打中了孟梦的心脉,她犹豫了一会儿,颤抖着道:“你有什么计策?”

要杀小辰并不难,现在春园里只有一个老李妈和一个疯疯癫癫不受人待见的大小姐,要下毒或者怎么样都可以做到,可是怎么样

不被发觉就难说了。

那人冷笑:“这里有一件东西,你拿了,然后想办法放在一件你们大少爷日常会接触的东西上面,大计便成。”

孟梦蹙眉道:“是毒药?不,我不­干­这种事情,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现在谁都知道府上最希望大少爷出什么事情的人肯定是

我。”

神秘女人2

女人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东西绝不会令他暴死,惹得你被人疑心。只会令他慢慢地身体一点一点变弱,我听说他先天就不足,这

么一来即使他不死,也跟半死没两样,你们老爷绝不会将家业交给一个半死的人,是不是?”

孟梦道:“那也难说,万一我生不出儿子,那也只能交给他了。”

那女人冷笑道:“所以你就不要装好人,你还是想要他死的,是不是?”

孟梦见心事已经被人揭穿,便也不再掩饰:“你那东西真的只能令他半死?”

女人道:“不,他随着元气一点点变弱,肯定还是会大限将至。只是那至少在三年以后,而且除了深谙毒理之人外,没有任何人

看得出那是毒物的作用,只当是他自然大限已到,所以你没有任何危险,放心吧。”

孟梦冷笑道:“那要是有深谙毒理之人看出了呢?”

女人笑声嘶哑:“看出了又怎么样?三年了,去哪里找证据说是你做的?而且这毒普天下难解,需要极高机缘才能找到解毒之人

,几乎就是无解!孟小姐,我能担保这天下没有第二个办法能够让你最­干­净地除掉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孟梦想想也有道理:“你想要什么好处?”

女人答:“我甚么也不要。”

“那你为何帮我?”孟梦岂是天真善良,相信别人帮助她之人。

“很简单,因为我也想要他死。”那女人说完,孟梦只听见一声唿哨,随即便一阵疾风刮起她的发丝,她半晌不敢动,好不容易

那风消退了,她才战战兢兢地往后看去,果然已是空无一人,只是地下有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装着些胭脂红的末子。

这就是那天下难解的毒药?

过了几日正逢派发金鱼,孟梦听林励说过小辰最喜欢鱼儿,便决定将毒下在金鱼之上。

四年很快过去了,这四年间她也派人调查过那女人是谁,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即使那个小小的布袋也是最寻常的布匹和做工,

查不出什么线索。

她是谁?

她又想查证是不是有人与林府有仇,但是若是与林府有仇就应该连自己一起杀了才是,绝不会单单报复一个才三岁的孩童;若是跟大

夫人梓芬有仇吧,也不见她去动那个讨厌的大小姐林眉儿。

总之此事成为一桩悬案,孟梦有时几乎想要将它当做一个噩梦忘掉,岂知午夜梦回之时又听见那女人冰冷的声音,满身冷汗地醒

来。

终于……这一天到了。

岂知,那小子还是被人所救!

她的心中十分复杂,几分失望,几分庆幸,又有几分担忧,又有几分不安!

万一被人查出……

万一被那该死的小瘟神林眉儿发觉……

别人她不怕,唯有林眉儿的那双眼睛,令她想起来就发毛。

快一点把她嫁出去,该有多好……

这一夜,二皇子萧榭也不曾好好入眠。

他的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思绪,从未有过的心动和心跳,以及渴望。脑中全部都是那“灵枢”的一颦一笑,莺声燕语,闭上眼就是

她貌似无奈的笑容,实质上却是一肚子的­精­灵古怪。

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完全被她吸引了。

在他看着她水蜜桃一般的侧脸的时候,他好想轻轻地吻上去。

可是那梦里的姑娘呢?他原本不是始乱终弃之人,也一直想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又安慰自己,那梦里的姑娘迟迟不至,应当是……也许她不愿意再与他梦里相见,因此他自由了,可以再去寻找他真正的所爱

他后来绞尽脑汁想从无药那里套出一点儿她的信息——比如说,她叫甚么名字?她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姐?她可曾订了亲?她究竟

是何时,怎么认识无药的?

可是那老狐狸只是好整以暇地躺在自己那张很奇怪的绳床上,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摊摊手:“这我不能告诉你。”

因此,他悻悻地回到宫中。

看着天渐渐成鱼肚白,他叹了口气,想要沉入梦乡。

岂知,就在此时,大变故发生了。

——正题快要进入了,哈哈哈哈!!!大家给点掌声吧

大变故1

庆德十六年七月十五日晚,京都的使馆驿——也就是京都外围的七条大街上专供各国使节居住的一块地方,相当于现代的使馆区——

发生了大火。

大火是从图坦国使馆里烧起来的,火势剧烈,尽管不到半个时辰京都府就派遣了大队人来灭火,依旧烧了个彻彻底底。

据目睹的人说,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就好像是地狱烈火满溢了出来,极其恐怖,好似恶鬼将要降临。

火势在四个时辰之后慢慢平息下去,只是图坦国五间使馆房屋以及相连的三两间其他房屋全数付之一炬,就连完好的木头桩子也

没剩下一根。

在这样大的火势里面,绝不可能有人生还。

当夜又正好是图坦的月圆节,使臣们全数在馆驿里庆祝节日,据早先过来帮忙的几个打杂之人说,到得三更大家玩累了就全部睡

了,没有一个人出门。

因为火场里尸首也大致与使者人数相当,因此很快理藩院——也就等于现代的外交部——就上了一个奏折给皇帝,说图坦使者在

一场意外大火之中全部葬身,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敢问皇上的示下。

皇帝思考良久,淡淡道:“先将此事瞒下去吧,过些日子,再跟图坦国说使节不幸病故。”

在座诸人都有些惊异,本以为皇上要借此契机和图坦开战,孰料皇上竟然说将此事瞒过,令大家颇感意外。

——难道多年前那传闻是真的?难道皇帝当年最宠爱的丽妃,二皇子的生母真的是图坦国人,皇帝至今都还留存着一份情面?

岂知皇帝虽然说要将此事瞒下,没过半个月,图坦那边忽然大举将兵力集结在洛迦山,足足有二十万大军,蠢蠢欲动。

很快便有使者来下战书,云大铎王朝背信弃义,以大火杀死使节若­干­人,此等邪行天理难容,图坦必将大举进攻,背水一战,讨

回公道云云。

众臣不禁都觉得十分不解:当日使臣不是都被烧死了么?这究竟是谁通风报信?

大变故2

难不成那十方谷的巫术是真的?消息瞒得铁桶也似,远隔万里的图坦皇帝竟然能够知道使者全部被火焚烧身亡一事?

或者难道他们会与­阴­灵对话?

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师傅,听说要打仗了。”眉儿一边将天麻、杜仲、厚朴、党参、佛甲草、百两金、天花粉、金银花分别从沉香木的小药柜里面

拿出来,称了称和无药的要求差不多一致,便分别装进石钵里,拿起小石杵,使出吃­奶­的气力狠狠地磨啊磨,想象这是在磨无药最自

信的吹弹可破的皮肤。

讨厌的老狐狸,现在已经上了四回课了,她都是牺牲平时睡觉的时间偷偷地跋山涉水跑出来,弄得现在眼袋好严重,可这个老狐

狸竟然只是丢给她几本厚得足以把人砸晕的书让她自己看,有问题再来问他。

看书自然是眉儿在行的,可是老狐狸还不让眉儿将书带回家,说是他的书都是价值千金,绝对不能有半个闪失。眉儿只好打起全

部­精­神坐在药庐看书,看啊看的就找回了当年的感觉,那书上的一字一句都好像变成密码输入了她的脑海里,吸收知识的感觉其实真

不错,特别是这种有用的东西——眉儿在现代也有学过一些中医知识,基本开方子是会的,然而无药这里的书确实——怎么说呢,相

当牛逼,不禁令她生出了一种‘人是不是越来越退步’的概叹。

老狐狸见眉儿看书神速,便丢给她一堆药材,让她去磨。

“喂……这些都是药童­干­的事情吧……”她耷拉着脸,好歹自己也是医学院本科生水平,难道过来是做长工的?或者说难道是因

为无药这里缺一个磨药的药童,他这小气鬼又不舍得花这个钱,所以才勉强收她为徒?

“你以为你比药童层次高,灵枢?”无药闲闲地以小金勺舀了一勺益母草、番红花、菟丝子、五味子­精­心研磨而成的药粉,与水

晶小瓶里装的山下采来的菖蒲上的露水小心混合,细心地在面颊上涂抹,眉儿简直要晕掉了,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干­的活儿啊,还以

为真的拿来治病救人,岂知原来是给这个妖孽师傅做面膜的!

磨药培养感觉

“我可没这么说。”眉儿很后悔当时没有在研磨的药粉里面吐几口口水。

“灵枢,为师让你磨药,是为了让你培养对药材的感觉。”无药涂抹完毕,以一块轻滑无比的丝绢将整张脸蒙住,包括眼睛,平

躺在自己那张绳床上,优哉游哉地摇动,说也奇怪,这个无药老狐狸平日里用得吃的穿的都是最好最­精­最细的,是个享受狂人,却不

知道为何不睡舒舒服服的褥子和真丝被单,而要躺在一张结的很古怪的绳床上睡大觉。

“对药材的感觉?”眉儿无­精­打采地继续磨……

无药在真丝绢下无声地笑了笑,道:“灵枢你拿几盅你磨好的药粉来。”

“哦。”眉儿乐得休息一下,屁颠屁颠地拿了几个细瓷小盅过来,上面是刚才磨好的七种不同的药粉,不过看起来除了颜­色­稍有

区别以外都差不多。

“你随便拿一个来,放在我的手边。”无药轻缓地道,他严格遵循美容原理,敷面膜的时候说话轻言慢语,且不做任何表情,说

是这样会长皱纹。

眉儿心想这个妖孽要是在现代一定能打败甚么牛尔啊,大S啊,成为名副其实的美容大王、美容教主——你看他至少三十五岁的人

了,那皮肤,啧啧啧!

一边想也不敢闲着,便拿了两个小盅放在无药修长晶莹的手指旁边,无药随便挑了一个在手指上一拈,真丝绢之下的­唇­便道:“

这个是铁线草。”

“……”眉儿惊了。

“再拿一个。”

眉儿又拿了一盅。

“这个是覆盆子。”

“这个是金银花和杜仲的混合。”

眉儿看了看无药依旧包在真丝绢下的脸,惊呆了:“师傅,你的手指上长了眼睛,还是鼻子?”

无药好整以暇地一笑:“所以要你多磨药,培养感觉。为师磨了七年才初步能单凭手指就辨别出是什么药材,你还远着呢。”

眉儿不再说话了,继续磨……

这个老狐狸虽然很BT很娘,但是还是真的……很厉害。

眉儿的好算盘

“啊,对了。”无药忽然想起眉儿刚才的话,“你说要打仗了?”

“是啊,我听说图坦国已经发了战书,说是为了使臣被烧死一事。”眉儿挑起眉顺口道,“说来也怪,那些使臣全都死了,究竟

是谁通风报信呢?”

无药鄙夷地一笑:“你真笨,你何以知道他们全都死了?”

“尸骨的数量一致……啊,我明白了,是有人捣鬼……”眉儿原本并没思考这件事,此时一想心中便透亮。

“你倒说说是怎么捣鬼?”

“很简单,只要弄一具尸体进火场,尸骨的数量就会一致,原本的人其中一个逃出去回到图坦国,将一切报告给图坦皇帝……这

样看来,是好大的一场­阴­谋啊!”眉儿停了手上的石杵,这原本不关自己的事情,可是自家老爹怎么说也是相国,万一城门失火殃及

池鱼的话……她要好生思索一下该怎么办。

无药冷笑道:“这关你什么事,都是那作威作福的皇帝老爷吃饱了撑的,要打仗消食。”

眉儿蹙眉不语……有人逃了出去……不,可能不是逃……可能是事先计划……有内鬼……到底是在大铎王朝呢,还是在……

她决定了,无论如何,这个月底就搬出林府,千万不要被这场吉凶未卜的战争连累。最近一个月她白天也不曾闲着,和蔚南启将

书坊打理的有声有­色­,《还珠格格》一上市,那全城的大小姐和小小姐们全都疯了,光这本书至少眉儿就净赚了三千两。

还有人想看小燕子和紫薇孩子的故事,眉儿决定找个枪手­操­刀来写,决不能放过这笔银子。

幸好最近因为图坦之事老爹忙着上朝议事,根本没空管自己,她才得以天天逃学,忙着赚钱,不亦乐乎。

那边宅子已经收拾完毕,花草树木栽种完毕,又花了两千两买了几亩田地,取名“浣纱居”,也是应了自己前世的名字。

并且眉儿还有一个暗暗的计划……她要自己开商号,让钱滚钱!

可惜眉儿的好算盘很快就被打破了。

天要下雨眉儿要嫁人1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林励面­色­不定地来到春园。

他嘴边喃喃着甚么,眼神有点涣散,差一点被门口的一块小石头绊倒。

多日不见爹爹,幸好眉儿今日既没有出去蔚家商号,也没有去无药那里学习医术,乖乖地坐在家里陪小辰,没有被抓个现行。

“爹爹你怎么了?”眉儿一看见林励就想起孟梦给小辰下毒一事,心中满是郁闷,但是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跟爹说,不禁声音也很

冷。

“眉儿,你最近的课业如何?”林励眼睛下好大的一个眼袋,简直像半个柠檬,眉儿不由得有点想窃笑,要你跟那坏心眼的女人

混在一起,早衰哦。

“嗯,还好……”眉儿敷衍着,不知怎么想起了贾宝玉他爹询问儿子功课的情景。

“琴技呢,有没有长进了?”林励又问。

“还好。”眉儿继续外交辞令。

“那诗词歌赋呢?”

“还好。”

“甚么是还好!”林励有点想发飙,但是他今天实在没啥发飙的力气。

“还好就是……”眉儿揣摩着,眼睛瞟了瞟老爹,“就是还可以。”

“罢了罢了,不论现在你怎么样都没法了,爹已经教习了你这么久,

剩下的也只有看天命了。”林励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差点儿把心肝脾肺胃都叹了出来。

眉儿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爹爹,怎么了,你直说吧。”

林励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女儿,十四岁的女儿现在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一双眼睛盈盈似水,小嘴天然微翘诱人得不得了,

他看着看着又放心了些:“眉儿啊,你要嫁人了。”

“啊?”眉儿一时愣住,这句话没头没脑,她一时不能接受,便反问道:“我嫁人?嫁谁啊……谁那么倒霉……啊,谁愿意娶我

?”

林励道:“你可知道图坦国现在要进犯我大铎王朝了?”

眉儿点头道:“我知道,可是这跟眉儿要嫁人有啥关系么?”

天要下雨眉儿要嫁人2

林励蹙眉道:“女孩子家家的急什么,你听我说完嘛——这次要和图坦国打仗,皇上没有派镇国大将军做统帅,估计是怕他功高盖主

之故,今日皇上召见爹爹,告诉爹爹他的秘密决定——他要派他最信得过的二皇子这次做统帅,去带领三十万大军攻打图坦!”

“他靠谱吗?”眉儿回想起那个花里胡哨,一脸白粉的二殿下,窃笑。这老皇帝视力不好吧。

“你休得胡言。”林励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我大铎王朝有一个传统……若是皇子领军打仗,为了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

打仗之前,需要先成亲冲喜!”

“……”眉儿将小嘴张成一个标准的O形。

啊。

说来说去,还是要嫁给那个白粉二殿下。

而且……她想来想去,猜来猜去,都想不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要嫁人。

原本以为起码是三媒六聘,起码也是京都一大盛事,求亲占卜礼节一大堆,怎么说也够自己成为全京都各大八卦同志们的头条花

边新闻女主角了。

岂知……竟然只是因为那白粉二殿下运气太背,被他老爹指着要去打仗了,若是不小心挂了,那这辈子还没娶过老婆也太惨了,

所以必须要立马娶个老婆迅速地留个种,万一挂了还有后送终继承他的白粉血脉。

可是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

且不说自己根本就不想嫁人,何况是那个满脸白粉,花了吧唧的养兔儿爷的二殿下,而且他还马上要去打仗了,说不定有去无回

,自己虽然不至于下堂,但是马上守寡了。

下堂妻和寡­妇­到底哪一个更惨?她扳着手指半天没算过来。

其实就是单单守寡也没关系,反正这辈子她也没指望嫁人,只是这二殿下要去打仗了,即使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他父皇和一大堆

人难道不会逼着他快点留个种么?那自己不就惨了?

————今日更到此,明天­精­彩继续。

天要下雨眉儿要嫁人3

难道自己下半辈子要拖着一个小屁孩终生守寡,还要忍受皇家一堆变态规矩,养大这个所谓的小皇孙,为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立个

贞节牌坊,终身守­妇­道……

这……这简直就是活地狱。

她不敢再想,可怜巴巴地看着爹爹蠕动嘴­唇­:“能……不嫁么?”

林励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桌,恨声道:“你敢!爹爹的脑袋和全家的­性­命,都在你一句话上,我可告诉你了,你不嫁也得嫁,否则

我现在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眉儿心想不认就不认吧,反正我也没想认你,外面的房子我都买好了,今晚我就偷偷地搬出去,你奈我何?

绝对不能为了一个狠心背叛自己娘亲的爹爹,和一个差点害死自己亲弟弟的后娘放弃自己的终身幸福——他们不值得,皇帝老儿

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关自己的事情。

她正在心中细细地打着算盘,林励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却早已狠狠地

盯紧她变幻不定的眼神:“眉儿,你别以为你的那些小九九爹爹不清楚。这次算是爹爹求你,你听也罢,不听也罢。总之你生为

林家女儿,有些责任义务是逃不了的,若是天子之女,还要远嫁异国终身不得回家。”

眉儿心中腹诽道:万恶的封建社会……但是远嫁起码不是做寡­妇­吧?听过倒霉的,没听过这样倒霉的,真是!

林励露出一个从来没有在女儿面前显现的狠辣笑容,这种表情推翻了他一直在眉儿心中有些窝囊的好­色­老爹形象,取而代之的是

朝堂上的果决狠辣相国:“眉儿,你听着,爹爹没空和你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跑,我也知道我没空管住你。但是我有其他办法——我

现在就把小辰带走,若是你放心再也不管小辰,就跑吧。”

眉儿大惊失­色­,一把抓住林励的袍袖:“爹,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林励眼光极其尖锐,刺得眉儿一凛,“我只是要为我林家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着想!”

和爹大吵1

“……你要把小辰带到哪里去!”眉儿自己倒是完全不怕这个老爹,然而一提到小辰她就方寸大乱,看着林励迈开大步往小辰的房间

里走,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模样,眉儿满心惊慌,“小辰身子刚好,不能被你这样乱折腾,爹爹,你是想要小辰死吗?”

要是爹爹竟然把小辰带到孟梦那里去,那还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可是自己就是再聪颖过人,又如何能够反抗爹?他随便派几个人来就能将小辰带走,自己完全没得挣扎的余地,枪杆子里出政权

,武力最大。

林励在小辰房门外三步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看着眉儿颤抖的身躯:“爹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你不

同意,不仅小辰要死!”

“你究竟是不是我们的爹爹?”眉儿冷笑道,指着林励的鼻子,“你满心里只有你自己和你那贱人孟梦,完全不顾我和小辰的死

活,连娘——你的结发妻子你也不顾,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对不起林家?!”

林励的白净面皮有些发红:“眉儿,爹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甚么意思?”眉儿完全不想再给他留一点面子和余地,冷冷迸出刀子一样的话语,“自从孟梦那个女人

进了门,你可曾对我们好过?甚么好的东西都是她拿了,还有温泉?你可知道那几年我们都是在冬天拿冰冷的水洗脸的?你可知道我

们那几年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小辰为何身子那么不好?原本他可以长成一个健健康康聪明可人的孩儿,都是你的孟梦­干­的好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励蹙了蹙眉。

“什么意思?你回去问她啊?她不是最听你的话,乖顺娇柔贤惠无比么?你以为前一阵子小辰生病真的是他身子弱的缘故么?我

告诉你,他是被人下了毒!”眉儿冷冷道,此时此景,再也不能隐忍……这一对狗男女!

和爹大吵2

“哦?”林励眼光一转,“你说的可有证据么?”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爹爹,我不想跟你说什么证据,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思,也换不回健健康康的小辰的身体,总

之既然你的心里没有我和小辰,我们的心中也可以没有你,人都是平等的,你凭什么要我们为了一个如此轻贱我们的爹爹付出?”眉

儿一字一句,声音清亮,盯着爹爹眼神毫不惧怕。

“好了,眉儿,我知道以前爹爹对不起你。”林励走向前,摸了摸眉儿的头发,“我说一句话,你好生想想——你若是留在这里

,就是我们一家俱焚。若是你嫁过去,你从此就是王妃,你想要做什么,爹爹和你姨娘再也管不着你,岂不遂了你的意?”

“哼。”眉儿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那是在她真的是个百无一用的深闺小姐的前提下啊——现在自己已经有家财万贯,还有一

条依然在源源不断地产生利润的生产线,很快自己的私房钱只会越来越多,再加上­精­心的各种计划,也许三年不到自己就能成为京都

城里数得出的大贾,这么辉煌的一条前路在前方,而且又是自由而且可以和最心爱的弟弟天天在一起的,她为什么要削尖了脑袋去做

甚么随时就要挂了的王爷的妃子,仰人鼻息!

“眉儿你好好想想。”林励见眉儿这副表情,也一时间不好意思带走小辰,只得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看你也累了,情绪激动

,好好休息吧,我命人给你熬完冰糖燕窝过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随时叫人做就行。”

眉儿心中啐了一口:你这好意来得也TMD太晚了。

临时抱佛脚……哼,你就是抱得我这尊观音佛,能救你前程。

不过她不屑和老爹再吵,无动于衷地将头转过一边去。

林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自己先离去。

一出春园的门,林励便招呼一声,便有三四个彪形大汉过来,林励小声吩咐道:“给我看着春园,严禁小姐出来。”

计划逃婚1

“是。”几个大汉应了。

哼……林眉儿……你Сhā翅也难飞,乖乖地给我嫁过去!

眉儿心急如焚地坐在房中,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已经遣了李妈到门口去探了探情况,果然不出所料,门口已经被几个大汉守得死死地。

眉儿叹了口气,静静坐在窗前,心中思绪蔓延。

其实,不想嫁的理由并不仅仅是之前说的那些……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个二殿下或者不想做寡­妇­……

也许,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也许不能与自己长相厮守,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想起来就有浓浓的甜蜜。

虽然自己并不曾好脸­色­对他说过任何一句话……

可是,心里老是想着他……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她红了红脸,又从绮梦之中醒悟过来——

现在想这些有甚么用,还是赶快逃出去要紧。

“姐姐。”小辰揉着眼睛穿着玉白­色­衫子从房中缓缓地走出来,看了看眉儿,“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小辰……”眉儿想了想,看看四下无人,关上门,拉上帘子,认真地盯着小辰道,“你愿不愿意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你说什么话。”小辰羞涩地笑了笑,“小辰一直都和姐姐在一起的啊,姐姐是小辰唯一的亲人了。”

眉儿轻轻道:“那我们一起离开林府好不好?爹爹要姐姐嫁给一个讨厌的人,姐姐不要嫁,姐姐已经在外面买了一栋房子,没有

春园这么大,但是也舒舒服服,还有池塘柳树和田地,空气清新,也不吵,小辰和姐姐一起住过去,再也不管爹爹和孟梦那个恶婆娘

了,好不好?”

“当然好啊。”小辰跳起来,“小辰早就想离开这里了,我们一起走,还可以将娘亲也接过来。”

说到娘亲,眉儿又郁闷了,前些日子她想到金鱼有毒,记得小辰曾经给娘亲带了几只,生怕娘也中毒,便快马加鞭地遣了一个人

过去通知小野山庄,那人回来却道:“没事儿,那金鱼早就死了。”

准备逃婚2

“……”眉儿听了此话,心中一阵心酸,虽然她也庆幸金鱼死了,娘亲便不会中毒,只是……那可是小辰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娘亲送的

礼物啊,娘竟然就这么让它们死了,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吧。

这事儿她没有告诉小辰,怕他伤心。

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小辰的头:“小辰,既然你同意了,姐姐现在就想办法让我们逃出去。”

想什么办法呢?堵在门口那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要是强要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眉儿静静地走到后院,唿哨了几声,她惯常养的一群鸽子飞了过来,她仔细检查了一番,找了一只羽毛最坚硬,日常飞得最远的

灰­色­信鸽。从袖口拿出方才写好的墨迹未­干­的一纸信笺,塞进半只被扳断了的空心银镯,放进鸽子的爪子里。接着对信鸽喃喃说了几

句,那鸽子很快便腾空而起……

这鸽子,日常是眉儿在不能出门时候联系蔚南启的信号鸽……这一次,她得用它来联系自己的师傅,无药老狐狸。

只希望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地点,它能听得懂。

过了半日,夜幕低垂,眉儿忙了一天,此时已是困倦交加,趴在书房里不知不觉便打了个盹儿。

这个梦却是颇为奇怪,她梦见自己被冷笑着的爹爹和眼里飞出利刃的孟梦捆了起来,像个粽子一样地丢进了一乘华丽胡哨、珠光

宝气,香气能熏死一头牛的大轿子里,她大喊“不要啊”,孟梦­阴­阳怪气抱着爹爹的胳膊:“让你去吃香的喝辣的生小皇孙,还不好

?”

朦朦胧胧中,她坐在了一张颇为华丽,帷帘低垂的大床上,蒙着红盖头,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时过来一个人,脚步轻微,以玉

如意挑开自己的盖头!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预备着看见那张敷满白粉,终生难忘的脸,然而……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是那个心中一直惦念的家伙!

计划逃婚3

“啊……怎么是你……”眉儿又惊又喜地低呼一声,这一叫不要紧,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醒了。

……ρi股好痛呀!

眉儿唉声叹气地道:“看来真是不能做这种美梦……一做就会受惩罚啊……”

“美梦”二字刚脱口,自己倒是先把脸给红了。

这梦是甚么含义?她是现代懂科学的人,不会相信所谓的梦是预兆吉凶之类,倒是很相信佛洛依德的学说……梦是潜意识……

难道,自己的潜意识里,想要嫁……嫁给那家伙?

屁,才没有!

眉儿狠狠地啐了几口,又跺了几脚,想要把这个梦彻底地忘掉。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通报(不是李妈,看来李妈也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小姐,有人找。”

“何人?”

“好像是小姐学堂的夫子吧。”

眉儿心一动:“请进来。”

门开了,走进来的灰衣夫子一头银发,山羊胡子,扇着扇子,一副之乎者也的模样,可是眉儿一看就看出来,不由得窃笑。

“我和夫子要探讨一下学理,你们先出去。”眉儿吩咐几位侍女。

反关上门,眉儿道:“师傅你今天这身打扮,很有气质啊。”

夫子手一摸,那满脸皱纹和山羊胡子全部都不见了,一张妖媚无比的面孔笑若春花,不是老狐狸无药是谁?

“我哪一日又没有气质了?”无药冷哼一声,大喇喇地坐下,翘起腿,“说吧,甚么事。”

眉儿原本想一五一十地告诉无药,但最终决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自己指婚给二皇子,生怕牵扯到皇家之事,大为不妙,也

不想连累自己这位师傅,所以只是说爹爹给她配了一门亲,自己不愿嫁却被软禁起来,希望师傅将自己带出府门便感激不尽。

无药挑起眉道:“这个倒是不难。”

“那多谢师父了。”眉儿赶快行礼。

奇臭无比的丸子1

“可是灵枢啊,你给为师什么好处?”老狐狸自然不会­干­赔本的事情。

“这……”眉儿赶快道,“我这里有上好的胭脂,新鲜玫瑰花和牛­奶­研磨的,不知道师傅您……”

“好了好了,我就赏你这个脸。”无药冷冷瞥了她一眼,“过来。”

半个时辰以后,镜子里出现一张龙钟老­妇­人的脸,说起来跟李妈还真是基本上一摸一样。

“师傅你这易容术还真是­精­妙啊。”眉儿由衷地赞叹,“这么一下我跟着您出门,说是遣李妈送您,谁也不会怀疑了。”

“哼。”无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告诉你,为师的皮肤那么好,从来不用胭脂这种劳什子!”

“……”眉儿无语,忽然想起小辰,便问,“那师傅你能将我弟弟易容成甚么人?”

无药蹙眉:“还要加一个人?那我要多收钱。”

眉儿无奈:“好好好,钱我有的是。”

说完她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去小辰房间,然而……

打开门,发现空无一人。

她一时心中雪亮:爹爹定是乘着自己打盹的那当儿,叫人偷偷将小辰带走了……

这狠毒的爹爹……她好想拿块砖头把林励拍死,再踩上几脚。

如此一来,自己逃脱的计划就全部要更改了——小辰不走,自己是绝对不能走的。

她宁可承受自己曲折的命运,也不能让小辰有事——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师傅……”眉儿思考了半晌,静静地问,“你可有能够让人暂时改变容貌,全身散发恶臭的药?”

无药捂住鼻子:“这么恶心的东西我当然没有!”

眉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定有的,假如师傅都没有,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有了。”

“……”无药瞪眼道,“就是有,我也不一定给你啊!”

“你要是不给我,我嫁给别人之后就不能出来学艺了,师傅你的衣钵又没人继承啦……”眉儿出言要挟。

奇臭无比的丸子2

无药无法,只得撩着袍子躬身在随身的药箱里面翻了半天,最终从最里面翻出一颗泥巴颜­色­,散发一阵臭气的丸子,远远地丢给眉儿

:“拿去拿去,把你的相公臭死!”

这药丸真是有够臭,就好像是臭豆腐和酸菜坛子加上几天没洗的脚的味道混合体。

眉儿接过这颗奇臭无比的丸子,却好像闻到了世上最香的香水,面颊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

半夜。

妙峰山,药庐之内。

“咦,我的乖徒儿,今日不是三五,你怎么也跑过来了?”无药懒懒倚在绳床上,打了个哈欠。

萧榭一身雪衣,面­色­也跟雪差不多白,飘飘荡荡地伫立在药庐廊下,一阵风吹过,将快要凋零的花瓣覆在他的肩上,他的白衣上

,显得有种盛极必伤的美。

“怎么了?”无药挑起眉,“你小子是不是又被哪家姑娘给甩掉了,怎么一副死人脸?”

“没什么,无药,我要出去打仗了。”萧榭原本还想加一句,“我要成亲了,”但是又觉得这些破事儿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自己

一想起要和那个母老虎野蛮大小姐结婚就是头晕脑胀,连提也不愿意提。

前几日父皇秘密召见他,他从不曾见过父皇表情如此严肃。

“图坦国威胁我大铎王朝的安全……榭儿,这次父皇决定令你出征。”

庆德皇帝鹰一般的目光笼罩着萧榭,“朕想来想去,你是最好的选择。”

“可孩儿无领兵经验。”他心中一晃。

“经验都是训练出来的,朕看,这次就是给你最好的机会——这一战后,榭儿就完全长大了,足以担当宣王之名!”

‘宣王’是自己一出生父皇就赐给自己的名号,是大铎王朝唯一的封王!

“那儿臣就不推辞了。”事实上,萧榭也早有这个预感,上一回父皇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后,他揣摩良久,始终觉得不大对劲。

庆德皇帝仔细地凝视着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孩子,叹了一口气道:“按照我们祖宗规矩,在出兵之前,你要娶亲。”

……萧榭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郁闷……不但要娶亲,还要娶两个……

一娶两个1

为什么不娶则已,一娶就要娶两个呢?

“榭儿,原本呢,父皇只准备让你与林相国家的大小姐结亲——那位小姐的家世地位年纪和你最为相符。”皇帝靠在龙椅上,命

人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然而你母后她向朕建议道,你乃大铎王朝堂堂宣王,除了正妃还应该纳侧妃一位,方合大体,你这一

去打仗不知几时能班师,多一位妃子呢,也让她早一点儿抱上孙儿。朕觉得很有理,榭儿你以为然否?”

萧榭一听便明白了:甚么大体,明明是父皇害怕自己这么一打仗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多一个妃子那么怀上皇孙的可能­性­就更

大一些,

也不至于让下一任宣王无人继承,造成尴尬局面。

萧榭虽然心中十分不爽,却也不敢逆父皇的话,父皇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一片苦心。何况娶一个母老虎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娶两个也只是数量上的不同而已,他颔首道:“不知道是哪一位小姐还愿意屈尊嫁与榭儿?”

“呵呵。”皇帝笑了,“这个呢乃是亲上加亲,朕和你母后思想来思想去,年纪相配相貌相当的,也就只有你母后的亲侄女儿,

国舅大人的小女儿宋思思小姐了。思思呢原本就是你母后最疼的小姐,相貌那是极好的,才学和琴棋书画都十分出­色­,在京都更有才

女之称,这门亲事朕觉得十分好。你母后的意思也是亲上做亲,从此就更亲了。对了,你母后原本的意思是你和林家大小姐的亲事在

先,愿意让思思屈居侧妃之位,但是朕想来想去,国舅大人的闺女儿做侧妃难免有些令人计议,所以­干­脆你就同时娶两位正妃,也无

甚不好的,双喜临门,榭儿你觉得呢?”

萧榭被这一连串的话语怔住了,那个宋思思自己小时候见过的,确实和皇后非常亲昵,长得似乎倒是不错,不过嗲声嗲气的有点

让人受不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一点没。

一娶两个2

“这……”

“怎么,榭儿不中意?”皇帝的声音带了些压力,“你母后可是一片好意,或者榭儿自己有中意的姑娘?那也不妨作为侧妃娶进

来么。”

萧榭想到那位牙尖嘴利的灵枢,不禁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她真实姓名,哪家的小姐,去哪里娶啊?而且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嫁呢

皇帝道:“榭儿若是不说什么,朕就当作许可了。这等尊荣可是古往今来的首例,榭儿,朕有多么器重你,你难道不明白么?”

这话一出,萧榭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榭又叹了一口气。

事以至此,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几分,他一宿未睡,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计策。

父皇说了,大婚定在五天之后,这个月八日。而出征的日期是十五日,那就是说,自己也只有七天的苦受。

七天……

他斟酌了一会儿,就连夜过来找无药。

……只有这个奇怪诡异的师傅能够帮自己了。

“你能不能给我做一种能够病七天的药?”

“?”无药抬起狐狸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榭,“你怎么也有这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嗯?”萧榭虽然心思很乱,却没有放过这个又字:“难道还有谁也有这种要求?”

“啊,没有。”无药笑了笑,“你要这个做甚么?”

大家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的老狐狸无药可是保守秘密的行家啊。

“你就不要管了。”萧榭道,“只有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帮如何,不帮又如何?”无药丝毫不惧。

“不帮,从此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萧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我又没暗恋你,不见便不见。”无药好整以暇地闭上眼打哈欠。

“……好吧,那我走了。”

“欸……停步。”无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情愿地开了口。

“怎么?”

七日香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不愿意带兵打仗啊?”无药笑得好生诡异,“唉,这也是正常的,打仗这事情本来就是皇帝老儿吃饱了撑的拿

来消食的事情,只苦了你要去做这个炮灰了。”

萧榭无奈道:“你要这么想也行——总之,有没有?”

无药笑得天真烂漫,招呼一个小药童道:“到我的药柜第七层第三格中将‘七日香’拿过来。”

‘七日香’?萧榭看着小小的铜盒子里面研磨成淡红­色­的药粉,颇有些惊异,“这就是那能够让人病七天的药物?”

无药笑嘻嘻地道:“你闻闻看。”

萧榭好奇地将小盒子打开放在自己鼻子边,登时一种奇异的香气迎面扑来。

这香气竟然是见惯天下奇珍异宝的他从来不曾闻过的,好似檀香和­奶­香混合,却又有些辛辣的甘草香气,混合在一起,起初一闻

十分提神醒脑,连吸几口之后却有些令人晕眩,再闻简直烦闷欲呕。

“这味道……”萧榭蹙了蹙眉。

“这味道有什么不好?七日香,别看这药粉只有一点点,却足足可以让你香上七日,病上七日,保准这七日连你亲爹都认不得你

。”无药得意之极地笑,“你还没有拿到那世上最臭的丸子,有香的还不要!”萧榭蹙眉捂着鼻子道:“你这香比臭还难受!”

“你要不要,不要拉倒。”无药顺手取回盒子,“这可是我苦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花了好几味珍奇秘药,什么犀牛角,雪莲蒂才

做成的,不要有的是人要!”

萧榭想到那位大石小石砸锅盖的大小姐和那位娇滴滴的宋小姐,只得深呼吸一口气,香就香吧:“我要了。”

“为师就跟你说说这物事如何服用……七天头一天服食一勺溶于水,第三天服食二勺……”

萧榭暗自记下了——只要能够躲过这七天,不要和任何一位大小姐洞房也不受父皇和皇后的责备,做甚么他都愿意。

策马下了山,看着一轮弯月,就好似钩子一样,勾出他最隐秘的思绪:

灵枢,你在哪里……

出嫁啦1

灵枢,你在哪里……

你还记得我么……

我就要成亲了,可是,我其实……

时日过得飞快,五天很快就过去。

这一日大早眉儿就被拉起床,揉揉睡眼从窗户里一看——哎呀,不得了了,这春园里里外外,至少围了百八十个人,男女老少均

有,她吓得又缩回被窝,慨叹道:“我这春园成了动物园了。”

谁知屋外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禁止她再睡下去,她只好又伸个懒腰无奈地托腮静思着:今晚就要入宫了,希望一切顺利啊……千

万那世上最臭的丸子要管用,不要让自己清白不保啊!

李妈过来行礼道:“大小姐,时辰到了,起床沐浴去罢。”

眉儿只得点点头。

沐浴的地点虽然还是在春园椒房,眉儿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不仅沐浴的浴缸是特意定制的嵌黄铜汉白玉浴缸,用

的水是温泉水,其中还放了十味有益肌肤的药材,并玫瑰、甘菊、栀子花瓣若­干­,馨香无比,清澈的水波当中眉儿看见自己的肌肤雪

白滑­嫩­,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副模样……很快就要改变了。

她磨磨蹭蹭地在浴缸里面折腾了两个时辰,换了好几次水,最后一直等在春园之外的林励生怕误了吉时差人来请,眉儿方换上丝

质袍子,赤脚踩了出来,秀发逶迤,一双眼睛氤氲着柔和的光晕,一边伺候的李妈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小姐真漂亮,很像当年的夫

人呢。”

“我像娘么?”眉儿勾起­唇­几不可闻地笑了笑,这笑却是冷的,在几次的冷落之后,她已经不那么渴望母亲的爱了,因为知道得

不到。

然后便是熏香,开面。

开面,即请儿女双全的­妇­女,以两条线互相绞合,为待嫁女子拔除脸面之汗毛,此时屋内早被人搬来了万年青两盆,皆以红纸缠

绕以图个吉利之意。

眉儿被按在椅子上,惶恐地看着几位从来没见过的彪悍大娘笑嘻嘻地过来,福了福:“大小姐好,大小姐吉祥。”

出嫁啦2

眉儿心想被你们这一整还能吉祥个屁,可怜巴巴地看着几位大娘越凑越近,粗大的手指上拈着紧绷的白­色­丝线,在日光下竟然发出寒

光……眉儿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大,大娘啊,这,这疼不疼啊。”

“哎呀,不疼的,大小姐,很快就好啦,开完保证你漂漂亮亮地做新娘子!”

眉儿眼一闭,心一横,反正也是要来的,开吧!

那丝线绞着绞着一滑……划过她娇­嫩­嘴角:“哎呀,痛死我了!”

“不痛不痛,哎呀大小姐不要那么怕痛吗,做女人,第一次是难免的~~~~~来来来,继续,一会儿就好了……”大娘浑浊的鱼眼睛

里闪过一丝狡黠又YD的笑意。

眉儿一脑袋囧,心想这些大娘说起荤话来还真是不带一点害羞的,果然贾宝玉说女人出嫁了以后就珍珠成了鱼眼睛,看来是大大

的有理。

只是今日自己也要出嫁了,也要成鱼眼睛了,我才十四岁啊,在现代还是花一般的年纪,才读初中呢,这什么世道……

又开了好半天,直到眉儿已经快要被折腾得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大娘才高高兴兴乐呵呵地对着门外鞠躬:“老爷,好了!大

小姐开得很好,一定是百子千孙,开枝散叶!”

眉儿被惊醒,心想百子千孙,你以为我是母猪啊,母猪都生不了那么多猪仔啊。

林励一身赭红­色­袍子,一脸喜气大步跨进内室,看着揽镜自照的眉儿道:“我家眉儿果然长大了!眉儿,从此就不再是不懂事的

闺女,要成别人家的人了……”

“哦,成泼出去的水了。”眉儿­干­脆地配合道。

周围人噗地一笑。

林励大没面子,掩饰着笑道:“说什么呢,我家眉儿今天真是漂亮,爹爹很欣慰啊!眉儿,出嫁从夫,你要好好遵守­妇­德,相夫

教子,成为世人楷模啊……”

眉儿打个哈欠道:“爹你还要说到多久,我要换衣服了,你该不会想在这里看吧。”

出嫁啦3

林励方才想起女儿还没有换上凤冠霞帔,忙道:“哦,爹爹太高兴了,这就出去。”

眉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了办法,只得乖乖地任一大堆人给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服装,底衣、内衫、中袍、外袍、裳、霞帔

……虽说都是极其美丽的绣工和柔软的织物,这一层又一层也活活地将自己包成了一个­精­致芬芳的……粽子。

她苦笑着坐在铜镜前,任人给她梳妆,拧来拧去,将原本一头光可鉴人的自然青丝活活扭成麻花状,又用刀叉……啊不,是簪子

固定,那簪子上宝光流泻,红宝石绿宝石猫眼石琥珀翡翠甚么都有,相映生辉,漂是漂亮了,可是好重呀,眉儿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

子,想到宫中的皇后贵妃们肯定都有颈椎病。

又有人在她鬓边戴一朵绒花——绒花貌似是麒麟送子,因绒花与荣华谐音有荣华富贵的意思,大铎王朝贵族家庭都习惯在新嫁娘

鬓边别上绒花,这一头的珠翠映得绒花看起来很山寨,不过眉儿反而却觉得这绒花很可爱,只是不要是甚么麒麟送子就更好了。

淡淡的香粉,双眉修长划过,两颊扑上浅浅胭脂,朱­唇­以上好的红纸湮过……镜子里的那张脸,真是美轮美奂。

眉儿看着看着便无声地笑了,是啊,自己很漂亮,比前世还要美丽,比最娇艳的玫瑰还要妩媚,可是又怎样呢?还不是要嫁给一

个自己根本不爱,甚至不了解的人,而且很快也许就要沦为寡­妇­,一生就这样空寂地度过了,就好像被钉在水晶墙上的蝴蝶,即使美

丽,也躲不开命运的狞笑。

不,她绝不要这样。

我命由我……不由天。

静静地站立在内室,所有进来的人都惊呆了,惊叹于眉儿的美貌和那种仿佛生来而有的妩媚,她眼瞳一转,似乎就是一次花开花

谢。

“姐姐,你好漂亮。”小辰缓缓地走过来,穿一身绯­色­衫子,眼神中有中凄凉和自惭——这几日他都被林励软禁在秋园内室里面

,他是如此聪明的孩子,很快便明白爹爹是以自己来要挟姐姐入宫。

出嫁啦4

他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姐姐的自由,他一直希望姐姐能够自由自在地飞翔在蓝天上,就好像最美丽轻盈的鸟儿,再也不

要有任何牵挂。

自己身子不好,没什么用,现今竟然还要成为姐姐自由和美好生活的阻碍,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一跃而进那片湖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姐姐问的话:“小辰,你愿不愿意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无论如何,姐姐不会离开你,你一定要相信,姐姐会给你最好的东西……”

就在那一念之间,小辰决定活下去。

若是自己首先放弃了,姐姐会很伤心吧。

不,他不能够让姐姐难过……

“小辰。”几日不见,眉儿敏感地发觉他瘦了,原本清瘦苍白的面颊似乎更是凹陷了下去,然而却不知为何成熟了许多——才八

岁的小辰,眼神竟然如此冷静,带着一丝丝绝望。

小辰……你放心,姐姐一定会保护你……

她伸出手拉住小辰,暖流流过姐弟俩身躯,小辰感觉到姐姐的意思,点了点头,眼神也温润了许多。

孟梦也来了,挽着林励的胳膊,恨恨地看着这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大小姐——没想到这个小瘟神打扮了一下竟然如此艳丽夺人,真

比当年艳冠京都的的自己不遑多让。

女人天生的嫉妒和原本的敌意混合起来,令她在路上练习了许久的谄媚的笑意也显得很是僵硬。

眉儿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依旧保持着娇美无限的笑容,余光却冰一般冷,­射­向孟梦:

你……若是再敢做什么好事,我就要——你的命。

孟梦一凛——这目光就好似冰水针刺,狠狠地扎进她的骨髓。

继而,她再也不看孟梦,静静地望向林励,此时林励也是惊艳了——虽然早知道女儿长得漂亮,却依旧被女儿这副模样震惊住—

—就好像开到流光溢彩的玫瑰,有些当年梓芬的影子,却比她还要美。

两个新娘子1

“爹爹。”他还在发呆,眉儿已经走过来凝视着他,福了一福,“眉儿感谢爹爹多年养育之恩,今日要出嫁了,爹爹多保重。”

林励一惊,眉儿平日里要不俏皮要不顽劣,却从来不曾如此认真地和自己说话。

他心中一酸,天­性­中温柔的一面终于流露——不论他再厌烦这个女儿顽劣不堪不听教诲,或者是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不惜威逼女

儿嫁给一个也许很快就要葬身战场的皇子,在这一刻,他到底是一个父亲,这个女孩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和她的娘亲,也曾

海誓山盟,约过比翼偕老。

而今,她要走了,她也许很难再回到这里,他毕竟有些心酸。

“爹爹会保重的,你也要保重。”林励声音有点涩,“眉儿,宫里不比家中,要小心些。”

“眉儿知道了。”看着林励的表情,她一时感慨万千——自己原本只是使了一招苦­肉­计,毕竟这一去一切都难卜,也不知道几时

才能回来带走小辰,使出这一招令林励少许有些恻隐之心,不至于对小辰太坏。

然而……她的心中也有一丝酸涩……

“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轿咯!”

一声爆竹响,十六抬的大轿稳稳当当地停在屋外,眉儿微微一笑,对着所有的人逐个扫了一遍,便转身亭亭玉立地上轿!

再见了……春园。

再见了……我的少女时代。

她惆怅地静静坐在了那华丽无比,却也黑暗的轿子里。

一路上非常稳当,路边不时响起热闹的爆竹声,大约是皇宫的驿馆,欢迎新嫁娘的到来。

怎么说,二皇子娶亲,也算是今天大铎王朝头条新闻。

眉儿叹了口气,想到今日还有一位新嫁娘,一新郎二新娘,一拖二,不由得深为好笑。

之前她已经听说了,国舅爷的千金,当朝皇后的亲外甥女宋思思小姐也要嫁给二皇子,宋思思小姐的美名——自己虽说不怎么在

道上混也是略有所闻的。

两个新娘子2

说宋思思不但美貌非凡,家世显赫,而且据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一手琴技据说连乐师府的乐师长也赞叹不已,端的是京都著名的

才女加美女,绝对在君子好逑榜单上前三位。

而自己呢,哈哈,估计是倒数前三位。

……这位白粉殿下,说不定马上就要马革裹……的新郎官还真是品味独特,两头都要。

不过大概也不是他想要,估计是皇帝老儿的意思——相国家的小姐,国舅家的小姐,他想­干­嘛,双保险么,这样看来,二皇子在

皇帝心中的地位还是很特别啊,这样的话,为何又要派他去打仗呢?

眉儿在轿子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却无意中听见外面一阵争吵声。

按照大铎王朝的惯例,新嫁娘在轿子里是不允许掀起帘子的,说若是掀起了帘子便会泄了荣华幸福之气,眉儿虽然不认为嫁给那

个二殿下有甚么荣华幸福的,却也为了顾忌林家颜面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眼睛贴在帘子的缝隙处偷偷瞄。

“我说,你们的轿子怎么也往这里走?”街对面竟然也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喧哗无比的一行车队,连轿夫车夫都穿着一­色­清一水

的赭红­色­青滚边制服,一抬绝不比自己这抬规模小的大花轿霸气十足地停在街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那呵斥自己这边的是那边骑马的一个管事模样之人,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这边是国舅爷嫁女儿,早就定了的吉道,你们好大

胆子,竟然在这里闯!”

眉儿心道不好,这下子两个新娘子竟然在繁华街角狭路相逢!

还有比这更囧的事情么?

“嘿!”幸好林励也早派了一位铁嘴凶横的管事镇着这一行花轿车队(大铎王朝不允许新嫁娘的爹娘跟随出嫁轿子,认为不吉利

,只能派家丁跟随),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对面的车队管事,­阴­阳怪气道:“你们家国舅爷嫁得女儿,难道我们相国家就嫁不得女儿了

?你看看我们相国在朝里是什么地位再说这瞎了狗眼的话!”

送亲变打架1

“你……”那边管事被将了一军,自然那边早就知道这边也是送进宫中的花轿,所以更加试图在气势上完全地压倒对方——却不想林

相国平日里谦逊有礼,到了女儿出嫁的紧要关头却如此嚣张!国舅爷之前交待过的,在送亲路上就不能落了下风,不然他家思思小姐

以后再宫中还不是被这个京都第一悍­妇­压得抬不起头来?

要知道宋国舅听说萧榭订的亲事是林相国家的小姐,原本是死命不肯将思思嫁给二殿下的——虽然是名满天下、惊采绝艳的二殿

下,可是跟那母老虎共事一夫,哪能落得好去?

然而皇后三请四求,也不知道跟国舅说了些甚么衷肠话,国舅爷终究同意了。

最高兴的却是宋思思小姐——她自从小时候参加宫中的中秋宴邂逅了二殿下萧榭之后,脑中都是他俊逸身影,魂牵梦萦,却不想

竟然有此机会成为他的新娘子,听到这个消息,她欢喜得去尚德寺还愿,布施了一千两银子。

那个林大小姐她一点儿也不怕,不就是京都人人皆知的野蛮女吗,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再加上­性­格暴躁野蛮,如何能和三岁就

能信手弹出一手《凤求凰》的自己比肩?

自己定能赢得二殿下的心,与他琴瑟和鸣。

此时宋思思满头珠翠,打扮得天仙也似,娇滴滴脸红心跳地稳稳坐在轿子里,只看见那喜帕之下的圆润珍珠颤颤抖抖,就跟自己

的心一样——正在那里幻想着二殿下的优美风致,忽然听见窗外暴雷般一声怒喝,她冰雪聪明,自然也知道是与林相国家的花轿撞上

了,登时又是羞又是尴尬,然而她从小就被教做窈窕淑女,现在又是万人瞩目的新娘子,在熙熙攘攘人流汹涌的街头哪里好意思开一

句口?

虽然思思自小心高气傲,也看不起那粗鲁野蛮的林家大小姐,可是任她咬碎银牙,心中咒骂也不能开口。

送亲变打架2

只听见两边的管事破口大骂,轿夫们也开始帮腔,越说越是不堪,越说越是来劲,这两队热热闹闹的送亲队伍­鸡­飞狗跳,差一点就打

了起来。

这正是在京都最热闹的平安大街上,周遭都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食肆,又正好是华灯初上的黄金时间,一时间吃饭的、逛夜市的、

做买卖的、出来散步的络绎不绝,听闻林相国和宋国舅两家的小姐都要进宫嫁给二殿下宣王,却在大街上狭路相逢骂仗起来,大家都

竖起了耳朵,争着跑过来看热闹——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八卦啊!!头条新闻,汇集了争风吃醋、宫中秘闻、朝廷大员、帅哥美女、公

众人物,简直就是不看都会后悔一辈子的八卦!

很快街角街头街ρi股就熙熙攘攘,人头好比蚂蚁攒动,指指点点,口水横飞。竟有人抓住机会做生意,在街角兜售画眉、瓜子、

花生、薄荷茶,生意那个好!

“哎呀,你说那林相国家的女儿不就是京都闻名的悍­妇­嘛,啧啧啧,宋国舅也是,­干­嘛跟她计较。”

“嗨,你懂什么,林相国他就是再牛,牛得过国舅?人家国舅可是皇帝的舅舅啊,家里家外都亲,这林相国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

臭又硬。”

眉儿听见这话,心中窃笑——说得好,茅坑里的石头!

“说起来那宋家小姐是个大美人,不如咱们将轿子掀起来看看这平时看不到的大美人?”

“哎呀你找死啊,竟敢偷看皇上的儿媳­妇­,小心皇帝把你株连九族!”

“……咱就是看一眼,又不­干­甚么……”

“你能­干­甚么?”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群差一点就把平安大街给堵死了,两边的管事均暗自后悔不迭——其实这平安大街也蛮宽的,两行轿子并行一

点儿问题也没有,偏偏要为了逞强斗气在这街角闹出事情来,真是失策失策。

那边眉儿听八卦听得很来劲,在轿子里打了一个盹又醒来听八卦,还给自己脸和脖子好好按摩了一番。

送亲变打架3

只是这边宋思思小姐可就惨了,今日父亲一再叮嘱自己要保持仪态,她熏了不少香,又戴了沉重无比的一头首饰,盖着喜帕,美是美

了,在这“堵轿”过程中直压的脖子痛头痛头昏眼花憋气,还不能说话,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了,却又不敢做声,真是

美丽受罪。

眉儿其实也饿了,从沐浴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些事情那一件不需要体力?她听见街角有卖瓜子花生的,灵机一动,叫了李妈

过来,让李妈给她上街角买茶叶蛋瓜子花生去。

所以这边厢宋思思小姐又饿又累又晕还腰板挺着笔直,那边厢眉儿却跷着脚半倚在松软的靠垫上摘下喜帕嗑瓜子花生吃茶叶蛋,

听听八卦哼哼小曲,也乐得自在。

吃饱了,眉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就是那颗史上最臭的丸子。无药交代过自己,此丸子能够保三天的容貌丑陋,遍体

发臭,三个时辰起效。

现在已经夜幕低垂,还是吃掉吧。

她刚打开那小布包,不禁差点背过气去——幸好自己是吃饱了再闻,不然肯定一点儿也吃不下,纵使如此,还是头昏眼花。

这丸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臭——!!!

她含着一包被熏出来的眼泪,拿起方才让李妈买来的薄荷茶,闭着眼,捂着鼻子,假装自己在吃臭豆腐,一仰脖,狠狠一灌……

——世界安宁了。

这边,两位管事看夜幕低垂,离进宫的吉时只有半个时辰了,两位新娘子的轿子却还如百足之虫一样软趴趴地趴在那儿,心头都

生出一股寒意……要是误了吉时……然而,两边都硬着脸皮,不好意思先走,似乎先走的就输了。

眉儿吃完丸子,心神一定,招手问李妈:“外面吵的怎么样了,到低分出个胜负了没。”

李妈摇头道:“没有呢,两边都不肯让步。”

眉儿一想,不行,自己吃了这药三个时辰起效,不能再推了,心中默默计议一会儿,便将窗户帘一掀,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

混账东西,还不给老娘快点走!”

送亲变打架4

这边厢的管事好生吓了一跳,半晌才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请示道:“小,小姐……是您在说话?”

眉儿放下轿帘,冷哼一声:“不是我是谁?!老娘告诉你,再不走,误了老娘进宫嫁王爷的吉时,老娘就把你打成稀泥!!!”

这帘子虽是放下了,眉儿的声音却丝毫不曾减弱,她几乎是喊出来的,以至于不仅这边的轿夫被吓了个够呛,街角听八卦的那耳

朵灵的也听到了,一时间大家都呆了。

开天辟地……头一回……

竟然听见新娘子……骂娘的。

真是不愧为京都第一母老虎,林相国家的宝贝女儿!

有好事者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啧,这个婆娘够意思,老子喜欢。”

却更多的大妈大娘鄙夷地道:“啧啧啧,这算什么呀,大家闺秀竟然在街上口出秽言!这般没有家教,真不知道林相国是不是前

世作孽生了这么个女儿!唉,也可怜我们的二皇子哦,神仙一般的人物儿,竟然毁在这么一个河东狮手上……呜呜呜,好可怜啊……

”这些爱YY的大妈大娘,就恨不得自己坐上花轿嫁进宫里去了。

一时间,大家都十分同情那边轿子里面羞答答斯文无比一声不吭的大家闺秀宋思思了。

这边管事应了声“是”,便扯起喉咙赶跑了挡在花轿前面看热闹的,大家行动起来,抬着轿子,没几下就超过了宋家的花轿先走

了。

眉儿坐在花轿里面,刚才听见了那些八婆的八卦,她心中甚是满意——看来自己这一吼传到了皇宫里面,那个白粉二殿下更加不

会来找自己了。

只是这边宋思思小姐看见林家野蛮女的轿子先走了,只急得什么似地,却又想到那野蛮女果然野蛮得紧,丝毫不足惧,心中又微

微安定了下来。

皇宫一轮明月,花团锦簇,美轮美奂。

好歹两位新娘子都在吉时之前赶到了,虽说都晚了很久,大家都等得很不耐烦。

拜堂啦1

皇宫用来举行典仪的太和殿里布置得热闹繁华,风流无比。皇帝和皇后一身庄重冕服坐在高高的龙凤双座之上,皇帝面上是高深莫测

的微笑,皇后含着笑,时不时凑在皇帝耳边说几句什么,大概是亲上加亲,吉利无比之类。

此次盛典几乎请了所有朝臣和皇亲国戚,上上下下人头喧嚷,几乎是几年来大铎王朝第一盛事,朝臣有些乃林相国的门生和好友

,有些则是站在宋国舅那边的,都备了拿得出手的好礼,以免被同僚耻笑——以至于这太和殿中礼品差点儿堆到了天花板,众人都在

想一会儿新郎官和两位新娘子还有没有地方可以站。

吉时到,金锣响了三下,取其避难消灾,人丁兴旺之意。

两乘花轿稳稳当当地停在殿廊之下。

东边的是林家小姐,西边的是宋家小姐,两乘花轿几乎一般大小,都是华丽无比,刺绣繁复,可见对于这门亲事的重视。

皇帝觉得十分有面子,捻须在上面微笑。

而新郎官也被司仪官请了出来,面如冠玉的萧榭头戴簪缨,一身金红袍子,这俗气之极的颜­色­却并没有破坏他高雅的气质,反而

更显出一种风流无比的姿态,凤眼深入鬓中,嘴角微微含笑(其实是苦笑);身材修长,步伐稳健,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德高望重的嬷嬷一身红拉着两位新娘子的手下了轿。

两位嬷嬷都是宫中的老人,资历不分上下——今日的婚礼与众不同,因为有两位新娘子,而且都是高贵无比,得罪不起的小姐,

所以一概用度礼节都没有丝毫偏私,在每个细节都做到绝对的公平。

两位新娘子凤冠霞帔,容颜掩在喜帕底下,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轿,那边宋家小姐身似蒲柳,虽说看不清容颜,那一弯纤腰就够

引人遐思了,看来美女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她一身­精­致之极的袍子,圆领、大襟,衣领、衣袖及衣襟边缘都饰有­精­致绣工的宽花边,

正中头戴玳瑁簪,以翡翠为毛羽,艳丽无伦。

拜堂啦2

搀扶她的嬷嬷笑了笑,心中很是赞许——这类嬷嬷都已经伺候过好几任的皇后与贵妃,对于女子的礼节教养等等要求十分严格,宋家

小姐走路的步伐好似弱柳扶风,轻盈袅娜又庄重,穿着这样繁复的衣裳也不见发出半点声响,一看便是从小严格教导礼仪的真正大家

闺秀,配得上王妃的尊号!

而东边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当派去搀扶林家大小姐下轿的嬷嬷一打开­精­致的丝绒轿帘,面上的微笑便凝固了。

——我的娘,什么味道,这么臭!

她迎接过皇后贵妃娘娘无数,甚么香薰都闻过,可是从来没有在新进宫的大小姐身上闻到……这么臭的味道。

她疑惑地看了新娘子一眼,那种味道,简直就像新娘子身上打了一百个臭­鸡­蛋。

事实上,眉儿吃的那世上最臭的丸子药效尚且没有发作,只是拿出丸子的时候因为轿子是密封的,那味道没能够散出去还留下了

一些残余——而这残余就把老嬷嬷害得够呛,险些晕了。

不过老嬷嬷毕竟是宫中受过严格训练的,尽管臭她还是稳稳当当地挽住了新娘子的手腕,跟着她一起下了轿子,幸而一出来廊下

有风,那股臭味慢慢消散,嬷嬷深呼吸了一口,感谢天可怜见,顺便低头一看,老眼都要瞪出来了。

这位林相国家的大小姐虽然也穿得是华贵无比,鬓角饰以四蝶纷飞,下垂珠玉串饰的金步摇,刺绣­精­美的凤服,可是百褶裙摆上

……这是啥东西?

花生皮,瓜子壳?!

这­精­美无比的一身凤服褶皱中,扑簌簌地往下掉花生皮、瓜子壳,还有话梅核……

老嬷嬷的脸比锅底还黑,虽然她不敢开口,在心中早已把这位林相国家的新娘子鄙视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这是什么教养!哪家让新娘子——而且还是要进宫的王妃殿下在轿子里面嗑瓜子吃花生!

没家教的毛丫头……还入宫……真是有损皇家尊严!

——评论来得更猛烈些吧!!!

眉儿红了1

那喜帕之下的林家大小姐似乎感应到了老嬷嬷的腹诽,走路的动作也开始一步三晃,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她整个步伐就好像是

踩在云朵上一般,左扭扭右晃晃,看得所有的观众们都十分担心,生怕这位新娘子之一竟然会崴了脚或者被自己的裙裾摔了一大交。

老嬷嬷也紧张得不行,要是新王妃还没拜堂竟然摔了一跤跌个狗啃泥,那不但会传为世间笑柄,连皇帝都要面子扫地,自己的脑

袋也难保了,阿弥陀佛,新王妃,你千万给我站稳了啊。

幸好林家大小姐虽然激动得一步三拐,到底紧紧地攥住了老嬷嬷的手,眼看着几次差一点就要摔个大马趴还是顺利过关。

林励着正式的朝服站在朝臣的第一排,心中那个惊涛骇浪、翻江倒海,脸孔上火辣辣的,差点把自己的手都给捏断了。

何况斜对面,那位面白颇有须的宋国舅还时不时地朝自己飘来一个弯弯道道的得意的笑容……

林励真恨不得地上有个大洞钻下去。

终于,经过千难万险、千辛万苦,两位蒙着喜帕的新娘子中间隔着三尺远并肩站在了皇帝和皇后宝座的玉阶之下。

而新郎官就站在玉阶的最下面一级,手捧两大朵红绸绢花,就要准备迎接新娘子。

宋思思虽说心情激动无比,心仪多年的美少年就要成为自己的相公,她几乎恨不得能够透过红盖头看到二皇子的风姿优雅,却毕

竟是自小严格培养的大小姐,激动还是稳稳地站立着,好似一株迎风摇曳的美丽百合花。

而东边的林家大小姐则表现得更为直接,一站在那里就开始发抖,就好像抽风一般,弄得那满头珠翠撞来撞去,声音颇大。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东边林家的新娘子身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西边的宋家新娘子是个大美女,但是毕竟蒙着脸看不清楚,而这个林大小姐原本就是以京都第一野蛮女闻名遐迩

,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京都第一悍­妇­究竟是怎么凶悍法,而这一路上林大小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个个都在心中窃笑。

眉儿红了2

皇后蹙起了眉头,轻咳一声,以佩着细长金指甲的手指端起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皇帝却是全场最镇定的人之一,依旧是高深莫测地坐在正中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很快司礼官过来,将新郎官引到两位新娘子前方,为了不偏不倚,这新郎官站的位置可是经过了­精­心计算的——不能有丝毫的差

错,正好站在两位新娘子正中间的偏前方。

萧榭看着这两个包裹的一层层好像大号玩偶一样的女人,心中叹气又叹气,在他的理想当中,娶亲应当是拉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的手,在春天的阳光下结发许下誓言,而不是活像今天这样的唱马戏——的确,哪里有林家大小姐,哪里就变成了马戏。

然而叹气归叹气,他依旧将两朵大红花结在了两位新娘子胸前,这大红花连着自己胸前的红花,随后一拖二颇为壮观地往前走。

然后就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因为有三个人,技术上对拜显得有些困难,只好令三个人站成三角形,胡乱拜了一气,顺利收工。

此时眉儿在喜帕之内已经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在面颊上游移,渐渐地通过她的每根血管扩散开来……难道药效发作了?

她心内忐忑,所以尽管在萧榭给她胸前系上大红花的时候她神经末梢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却只以为那是药物的反应。

“将两位新王妃送往新房!”一通繁文缛节之后,到了关键时刻。

因为新娘子有两位,新郎官却只有一个,难免出现僧多粥少的后果——林励和宋国舅各自挖空心思在皇宫里宣王居住的弘辉殿后

殿里设立了一间新房,还是林家在东,宋家在西。各自都布置得奢华无比,东海夜明珠西海紫檀木都不在话下,各派了十名侍女伺候

着,只看这洞房之夜新郎官会去那边了。

那朝臣里面好事的早就打起了赌,赌洞房之夜宣王会去哪边留夜。

囧囧洞房之夜1

自然,当大家都看到了拜堂之时林家大小姐的震撼表现后,下注达到了压倒­性­的比例:林家一宋家十。

那些不慎下了林家注的都想反悔,无奈赌注已下,也没办法了。

眉儿被搀扶着到了东边香气袭人的殿阁内,此时她经过了这一番惨无人道的折腾,加上又很辛苦很敬业地演了一通大戏以满足各

位八卦群众看好戏的心理,容易么!

现在她头痛脚软背痛,只想一ρi股在舒舒服服柔软一按一个坑的床榻上好好补充一下元气。

岂知刚刚ρi股挨到那张床上,她立刻弹跳起来——这床上放的是啥东西!硌死了!

“王妃殿下,先休坐。”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大约就是陪侍女官了。

眉儿叹口气:“我好累,这床上是啥玩意儿?”

“呵呵,乃是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陪侍女官耐心地解答道。

“放了这么多,我怎么睡啊。”眉儿嘟哝。

“王妃娘娘,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呢,一会儿王爷就要来了,你先坐在床沿等一会儿,一会儿还要揭盖头,喝交杯酒,喝完娘

娘要重新梳妆迎接王爷再次到来,请王妃娘娘不要着急。”

我当然不着急了,眉儿想,我急的是那药丸什么时候有效——掐指一算,已经过了三个时辰,难道……难道那药丸放太久,过期

变质了?

她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敢动,此时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那个牙尖嘴利,专和自己作对的家伙……不知道他现

在在做甚么?

多么想逃脱这个牢笼,自由自在地和他一起坐在妙峰山的药庐上看月­色­啊……

也许,这辈子这只是妄想了吧。

正在她叹气心伤之时,倏然觉得浑身上下好痒!

就在那一瞬间,眉儿的皮肤上倏然长出了许多许多的水泡……

而在一边端肃伺候着的女官,也倏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臭味……

囧囧洞房之夜2

“王,王爷来了。”

正在此时外间珠玉串成的帘子一响,被臭得晕头晕脑的女官如蒙大赦,赶快跑到外面回廊,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萧榭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绯­色­衣袍,好似悠闲之极地从外间踱进来,那副俊朗的模样真是令人心折,只是眼睛尖的人细看能发觉

他的面­色­有些不好,比起拜堂之时要青了许多。

“王爷请进,王妃娘娘正在房内等待。”女官巧笑倩兮将萧榭引了进来,萧榭举头一看这屋子布置的好生豪华,几层颜­色­各异的

地毯上是异邦的­精­致图案,全部以金丝綉成,所有的陈设都是珍藏已久的古玩,床帷飘飘荡荡,好似仙境。

然而仙境又怎么样呢?萧榭苦笑,若是没有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子,就是钟鼓馔玉也是朽木死灰,就是明镜喜堂终不免意难平。

这个林相国死命将自己的女儿塞了过来,想必那个大小姐也很无奈吧……看她拜堂的模样,明明白白是不喜欢什么劳什子的礼仪

规矩,却被自己的爹爹硬是送入了宫——这最虚荣繁华,人人带着假面具的地方,其实也是够可怜的了。

当时朝臣们都在私底下窃笑林大小姐不懂规矩,嘲讽之­色­溢于言表,而他却隐隐然觉得有些同情——也许这位大小姐不够美,不

够有才华,不够婉约轻扬,不够窈窕淑女……可是就在她扭七扭八的步伐中,他看到了一份对个­性­的执着,与那位循规蹈矩,一切都

按照世俗规矩来的宋家小姐相比,她那样可笑而笨拙的步伐显得那么活泼生动。因此,在刚才东西两个新房之中,他选择了先来东边

的新房喝交杯酒。

当然,这绝不是说他会喜欢上她——他早就心有所属……只能对这两位新王妃说声对不起……

他叹了口气,昨晚他已经依照无药的吩咐吃了那七日香,却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会发病。他已经想好了,今晚即使自己不发病

,也绝对不会留宿在任何一边的新房里面。

囧囧洞房之夜3

他不爱她们,也不会碰她们,这样对对方,对自己,对自己所爱的人,都是不负责的行为。

他掀开珠帘,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鼻端飘来一阵刺鼻的气味……

他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味道?

太难闻了,简直比起那个七日香还要难闻。

“王爷,王妃在里面。”女官虽然也被臭得发晕,却不敢不按规矩行事。

萧榭捂着鼻子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话音一出口,他也愣住了。

自己的声音改变了!

他原本是低沉不失温柔的嗓音,令人心折,仿佛是乌木打在银盘上,低回婉转,引人沉醉,然而现在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嘈杂无比

,就好像唱戏里面男人装旦角的嗓子,委实吓得自己不轻。

眉儿此时在喜帕之下全身发痒,心知臭丸子药效发作,一边欢喜一边自己也被臭得够呛,只求那王爷赶快过来,赶快被熏跑,熏

到宋家大小姐那边去,从此就别来了——这边很危险,您还是回地球吧。

此时萧榭一开口,她听见那尖锐好似公鸭吊嗓子的声音又是一个激灵,当年那张敷满白粉,手牵小厮的脸又活生生地浮现眼前,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重复那段可怕的记忆。

萧榭看着静静坐在床沿上那身影,虽然无比想跑,然而既然来了总得给人家一点儿面子,便捏着鼻子往前道:“林小姐……”

眉儿想要说话,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发不了声了,这臭丸子的药效真是如狼似虎。

萧榭只当是林家小姐羞涩,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女官拿着装了挑喜帕玉如意的紫檀盘子过来,萧榭叹口气,手指擦过玉如意

的边又收了回来——当年他和凌云一起看到的那张好像打翻了调­色­盘的女人脸又浮现眼前,他真的不想再做一遍噩梦。

这两个人心里都是一肚子怨气,殊不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新婚之夜就下堂1

“一会儿再掀盖头吧。”他招了招手,示意女官下去,端上酒来。

眉儿已经被臭气填满的鼻子内闻到一股酒香,知道是喝交杯酒的时刻到了,女官执过她的手拿住一只酒杯,穿过一只胳膊,又将

杯子放入喜帕之下,示意她可以喝了。

虽说美酒就在­唇­边,然而眉儿满心都是不满……交杯酒诶,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喝!

“啪!”

萧榭和女官都吓了一跳,眉儿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喜帕未除,却将杯子丢了老远,她手指从袖口里伸出来指着大门,示意让萧

榭走。

然而,那从袖口露出来的手指原本应该白皙动人,此时却生满了水泡,就好像被火灼烧过一般,看到这样的手,谁也没有勇气再

去掀开盖头看那张脸了。

饶是萧榭原本并不是轻易以貌取人之人,然而在臭气和水泡的夹击之下他体内七日香的毒素被激发出来,烦闷欲呕,天旋地转,

眼前发黑,他短促地喝了一声:“来人,我们走!”

登时众人簇拥上来,将绯­色­衣袍脸­色­苍白的新郎官架起就往外面走,弃还没掀开盖头的新娘子如无物。

这一幕很快传到了西边新房的宋家大小姐耳朵里。

“甚么?”宋思思对着铜镜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娇媚的声音道,“你是说,宣王殿下一进东边屋子没多久,就拂袖而出了?”

“是呀,是呀。好多人都看到了呢。”说话的是西屋这边的一位八卦侍女,“说宣王殿下原本不怎么想进去,但还是勉强进去看

了一看,却不到一刻钟就气呼呼地跑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呢。”她还伏在思思耳边道,“我听说,不但没有掀盖头,就连交杯酒都

被宣王殿下给扔了!这叫什么……新婚之夜就下堂了吧……”

“那也难怪,那林家野蛮女骄纵成­性­,加之又不懂得礼仪规矩,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英俊斯文文才武略天下第一的宣王殿下

又怎么会和她有共同话题?”宋思思在眉心点上一颗红得像血的朱砂痣,“虹儿,你看我这样子美不美?”

新婚之夜就下堂2

侍女虹儿赶快马屁道:“小姐……啊不,是王妃你的美貌世上无双,天上难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会儿宣王殿下过来,一定会

被小姐的模样迷倒!”

思思含羞笑道:“你别乱说。”

“哎呀,这哪里是乱说呀,你看,今天宣王都完全不理那个林家的恶婆娘,喜帕都没掀开,这说明什么,说明宣王根本就不想娶

她!王妃娘娘,今夜以后王爷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虹儿知道其实宋思思还是很忌讳自己和那位林小姐一起嫁进门的,她不要和别人

特别是京都第一野蛮女分享一个男人!

宋思思眼中跳动着冷冷的光:“是呀,按照大铎王朝的规矩,这么一来那位大小姐其实就等于被休弃了……不过仗着林相国做后

台,倒是不好办……”

主仆二人交谈了许久,却仍然不见宣王过来。

宋思思急了,她好生­精­心打扮,连要说什么话都背了好几遍,每一句都是柔情万千,绝对能够俘获任何男子的心,为的就是这一

晚……殊不知,她的新相公都没有来看她。

她的喜帕,她的交杯酒,他也不曾喝。

难道是……他又折回去找那个野蛮女了?这太打击她的自尊心了,宋思思狠狠地掐着掌心,掐出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状的痕迹。

直到三更之后,虹儿才打探消息回来道:“原来王爷今日似乎喝醉了酒,不大舒服,自己在原本的房里歇了,没叫任何人侍寝。

宋思思方放下了些心。

第二日。

眉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外面黄莺鸣叫发出悦耳的声音,让人心情十分不错,她伸了个懒腰,四下一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昨晚那位宣王离开之后侍女们也受不了那臭味,草草给眉儿梳洗了一番她就睡下了,自然那些甚么枣子花生桂圆莲子都浪费了,

而­精­心准备的枕头之下的那块白­色­丝绢更加没派上用场。

两位王妃PK1

——这种东西,只能拿来检验女人,男人呢?怎么检验?凭什么要把女人的隐私大白于天下啊,呸。

眉儿翻开枕头,拿出那张手绢,鄙视地对着太阳光看了一眼,决定晚上用它来洗脚。

对了,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全身上下没有昨晚那么痒了,抓起床边的铜镜一看,可好生吓了一跳——自己的整张­精­雕细刻的面孔

成了马蜂窝,额头、两颊、鼻梁、下颌之上,全部都是一个个赭­色­的点子。

要不是知道自己吃了药,还以为自己天花或者麻风了。

眉儿叹了口气,自己这副尊容,怕是连老爹见了都不认识,无药的药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不知道昨晚那王爷是不是去了宋家小姐处,眉儿衷心祈祷去了,最好沉醉在那宋小姐的温柔乡里面不知归路,再也别踏进这

里一步。六天,还有六天,只要这位王爷一出征,自己立即想办法脚底抹油,永永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在此时,一名侍女表情怪异地过来对着眉儿福了一福:“王妃娘娘,二王妃娘娘求见。”

咦,这一大早的宋家小姐不沉醉在和王爷的缱绻缠绵里面,过来找自己作甚?

无事不登门,非­奸­即盗。

眉儿从床上爬起来,吸了吸鼻子,确定自己身上的臭味还在,放下了些心,又拿了一块大丝巾包住整张脸,慢慢腾腾地走出来,

宋思思早已梳洗穿戴停当,袅袅娜娜地坐在前厅里了,一身淡绿绣花鸟的扇子和雪­色­披风,头发也好生­精­心地绾成一个少­妇­的髻——

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嫁人了,眉儿摸了摸自己尚且披在身后的乌发,哑然失笑。

“思思见过姐姐——”宋思思一抬眼便愣了,“姐姐这是怎么了?”

“本王妃着了些风寒。”眉儿今天已经可以说话,只是声音沙哑无比,还真的像是得了风寒的模样。

“哎呀,原来姐姐着了风寒啊。”宋思思掩面娇媚地笑了笑,“怪不得昨夜王爷宿在了妹妹处呢,原来是心疼姐姐身子,让姐姐

好生将养啊。”

两位王妃PK2

嗯?原来昨天那白粉亲王还真是去了宋思思那儿啊。

眉儿放下了一半心:“那就恭喜妹妹了。”打蛇随棍上,这雨露就你一个人沾了好吧,不用管我了,承让承让。

思思原本想羞辱一下眉儿,却不料这位王妃一副坦坦荡荡,无半分酸涩模样,反而有些意外,她迅速挤成一个甜得象糖的笑容:

“没有什么的,姐姐,你我有幸嫁得一个好夫君,应该齐心协力辅佐夫君,和乐融融,不要生分,姐姐说是不是啊。”

“呵呵,哈哈,妹妹说的对,不过什么辅佐啊,我就不懂了,豆腐我懂点儿还差不多……对了,妹妹来找我有甚么事情啊,不然

我就回去了。”眉儿不理她,一转身便回去了。

“啊,姐姐等等。”眉儿一听此话转回头,正好瞥到宋思思没来得及收好的嘲讽笑意,“今日皇后娘娘说要召姐姐跟妹妹过去喝

茶赏花儿呢,姐姐有没有时间啊……”

原来不仅仅是这位大小姐看自己不顺眼,皇后也看自己不顺眼啊,眉儿一笑,这皇后娘娘还真是沉不住气。

眉儿打了个哈欠:“可是妹妹你也看到了,姐姐我着了风寒……咳咳,而且浑身秽气,怕是有违皇后娘娘凤体啊。”

“皇后娘娘那边很暖和的,而且姐姐你走一走也有好处,去罢,不然妹妹无法交代。”宋思思依旧在劝说。

眉儿道:“妹妹你就直接和宣王去吧,就不用叫上我了。”

宋思思眼中闪过一抹不快的光芒:“王爷他早上从妹妹的房间出来之后好像也是不慎着了些风寒,现在还在那里躺着呢,不能去

了,就我们两姐妹去吧。”

眉儿无奈道:“那妹妹你在外面等一等,我进去换身衣服再来。”

一进门眉儿就无奈地一ρi股坐下——这宫里真是不好伺候啊,步步惊心,这才一晚上呢,皇后就生怕自己抢了她侄女儿的风头了

两位王妃PK3

既然要去,她自然也不怕,换了件正式的珠绣袍子,将头发束好,依旧不戴珠翠,那块大丝巾也没有取下来,包得好似现代塔利班恐

怖分子。随后带了一名唤香儿的小丫鬟出了门,那一瞬间,她明明白白看到了宋思思和她贴身丫鬟一闪而过那鄙夷的表情。

一进得皇后的凤藻宫,宋思思就以与方才相比快得不大正常的步伐奔向端端正正地坐在华丽凤座上的皇后:“姑妈,思思可想死

你了!”

眉儿偷偷地撇了撇嘴,这个京都才女难道不知道在宫里提这个字是很忌讳的么,还是她为了在自己面前显示和皇后的熟稔都不顾

了。

皇后倒是款款大方地看了看宋思思,分寸得度地笑了笑,引她到身边的踏花撒金翠­色­褥子上坐了:“宣王妃好啊。”

宋思思隐然有些不大高兴,不过很快便克制住了,磕完头坐好,又回头招呼眉儿:“姐姐快来。”

眉儿一步一挪地走了上来,毫不意外地引起了皇后狠狠地蹙眉:“宣王妃,你怎么了?”

眉儿蒙着脸瓮声瓮气地道:“母后,我着了风寒还花粉过敏,长了一脸的包,愁死我了,原本是不想出门的,不过母后一喊,眉

儿还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为了见母后,眉儿什么都无所谓。”说完就狠狠地叩了几个响头,“恭祝母后福如西海,寿比北山!”

皇后又蹙了蹙眉,宋思思在旁边婉约地笑道:“姐姐,在皇宫里说话要稍微注意些,姐姐真­性­情很可贵,不过毕竟还是有礼仪规

矩的。”

眉儿在心里呸了一句,只许你说想死我了?

话虽这么说,眉儿却苦着脸,装出一副非常委屈的模样:“母后,眉儿说话哪里不注意了,呜呜呜~~~~眉儿对母后一心崇敬,恨

不得给母后树碑立传,母后为什么要这样说眉儿……”眉儿一边说,一边挤出几滴大大的眼泪,伸出自己的爪子就要摸上皇后­精­致绣

着金线,镶满珠玉的凤袍。

COS小燕子1

“好了好了,母后知道宣王妃的一片心意了,宣王妃放庄重些,不然别人看见了却不美。”皇后虽说一向都以淡定大方、母仪天下著

称,然而在这么一双长满了小水泡的爪子挨上自己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忐忑,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身子却不动声­色­地转了回来。

眉儿心中窃笑,却装成一副郁闷的模样,乖乖地坐了回去。

宋思思看着皇后嫌恶的表情那­唇­边花一般的笑容是怎么掩也掩不住,双目光彩流盼,笑嘻嘻地道:“姐姐就是这样直率,思思还

从来没看见过如此直率可爱的女子,姐姐敢问你在府上最喜欢读什么书?”

眉儿想了想,苦着脸道:“眉儿最不爱读书,每次读书不到三分钟,就要倒在桌上睡着了,一睡还要……流好长口水,为此事不

知道被爹爹骂了多少次呢。”

皇后在一边咳嗽了一声:“宣王妃啊,你怎么说也是堂堂诗书家族的小姐,记得王妃的爹爹当年是状元及第,诗书整个京都都有

名的,王妃应当多向爹爹学习才是。”

眉儿叹了口气:“爹爹说起来也奇怪,常常要眉儿学甚么《论鱼》,眉儿又不是抓鱼的,为什么要学论鱼啊?”

此话一出,宋思思娇俏无比地笑了起来,皇后虽然面­色­发青,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

宋思思又道:“那不知道姐姐平日里都喜欢做些甚么?刺绣想必是极好的了吧,琴瑟之类应当也是姐姐所擅长的了。”

眉儿摇头道:“刺绣太扎手了,眉儿不喜欢那个,眉儿喜欢——双陆!”

“双陆?”思思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一眨,“那是什么东西?”

皇后咳嗽一声,很不耐烦地道:“思思,你不要学,那不是好东西。”

双陆,便是在大铎王朝流行的一种牌九(相当于现代的麻将牌)玩法,起于贩夫走卒,后来慢慢流行到整个国土,然而大铎王朝

号称礼仪之邦,虽说富贵人家也会在茶余饭后玩上几局,却是相当上不了台面,更加不可给外人看到——至于眉儿这样的年轻仕女,

大家闺秀更是绝对禁止。

COS小燕子2

眉儿一看皇后有点儿发飙,心中更是大乐,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戳穿这些假正经的面皮,看的皇后那种想要发火却又不好拉下脸面的模

样,保养得当的白皙丰满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眉儿真是恨不得给她拍张宝丽来照片。

皇后道:“宣王妃,以后在宫里就不要说甚么双陆,牌九了,我们后宫妃嫔是不许玩这些的,切切不要给宣王丢脸!”

这话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凶狠了,然而眉儿并不害怕,回答道:“既然母后您都这么说了,眉儿答应母后,一言九个香炉,一苦千

斤!”

“啊?”

“宣王妃说的是一言九鼎吧。”皇后叹息道。

“嗯嗯,我爹爹跟我说鼎就是香炉!”眉儿大喇喇地道,心想要是爹爹听到这话一定当即吐血而亡。

“那什么是一苦千斤?”思思想了一会儿,“哦,姐姐说的是一诺千金吧!”

“反正差不多。”眉儿自顾自地开始玩指甲。

接下来一位皇后两位王妃又进行了一番“亲切”“没有架子”的对话,眉儿总是妙语连珠,将宋思思逗得大笑且对眉儿完全没有

了一点情敌的戒备,皇后则是面­色­又红又青。眉儿心想自己今天整个就是在COS(模仿)小燕子,亏得这里是架空时代,不然可得交侵

权费了。

“啊,对了。”宋思思见眉儿的丑已经出得够了,一挑眉奉承地贴近皇后,“思思听说最近京都新出了一批极其好看的传奇故事

书,母后您一向爱读书的,要不要思思弄些来给您?”

眉儿一听脑子里“叮”的一声,好似爱迪生发明灯泡时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灯丝。

“故事书?”皇后果然喜欢这些,眼睛一亮。嗨,看来古代现代的师­奶­们都差不多,就跟现代师­奶­们没事就喜欢看泡沫韩剧一样

,古代师­奶­们没有这么先进的设施,只好看传奇故事书解闷了,眉儿暗笑——别看多老的女人,身份多高贵,多么显得一本正经,还

不是喜欢看才子佳人、帅哥美女谈恋爱!

敲宋思思一笔竹杠1

“是啊,故事书——京都的蔚家书坊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作者,倒不知道究竟是甚么人,叫做什么潇洒山人、缠绵梦姬的,那

故事写得真是好啊,一波三折,看得人欲罢不能!”宋思思眼睛也开始放光,“不像市面上那些老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那些故事特

别有意思,人物也一个比一个吸引人,那些男主角啊……母后你肯定会喜欢的!”

皇后咳了一声道:“宣王妃啊,我们作妃嫔的呢,还是要以看­妇­德修行的书为主……”

宋思思有些不高兴地嗯了一声。

皇后又道:“不过看看也无伤大雅,这样吧,你下次叫人带几本进宫给本宫?”

宋思思一听有门,赶快道:“一定的,思思一定会想办法将最好的版本给母后带过来——现在这两个人的书已经是洛阳纸贵,都

炒到了高价,不过没问题,思思不惜代价也要给母后弄过来——母后您喜欢看哪种类型的?是侠客侠女、公主王子,还是小姐和江湖

浪子的故事?啊对了,有一本《还珠格格》最近非常火呢,下次思思就给母后带过来吧。”

眉儿在一边冷不丁地道:“听说啊,这本甚么猪格格狗格格的书已经卖到没货了,妹妹你真能买过来全新的?”

“哼,怎么不能?”竟敢被这个傻子姐姐藐视国舅家大小姐的能力,思思很不高兴地嘟起小嘴,“母后,思思明天就给您弄过来

,还是全新的!”

“好,本宫倒要见识一下被思思如此夸赞的书了。”皇后笑道,“正好后天本宫要出宫斋戒,思思你明天一定要拿过来啊。”

这一笑却笑进了眉儿的心里——她方才这么一说可不是顺口说的,今天早晨她才收到了蔚南启信鸽带来的消息,说《还珠格格》

已经没货了,整个京都再也找不到一本,现在蔚家储藏的纸张已经全部用完,要去南方调运,这路途起码就是六七天,再加上印出来

十天都不止了,这个宋思思到哪里去买?

敲宋思思一笔竹杠2

偏偏她又逞强说要全新的,不能去别人手上转买!唉,真是想不赚她这个钱都不行哦~~~~

接着三个人又边喝茶边聊了一会儿天,皇后便推说有些头晕,要先回去休息了。

思思却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母后……听说宣王病了,严不严重?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眉尖轻蹙,她美丽的眼睛里竟然有点点泪光。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眉儿一看就看出这个宋思思还真是对那个宣王颇有些动心,不想只是讨好皇后所说的——不由得扬起眉表示

奇怪,这么一个尖声尖气、满脸白粉且有断袖之嫌的王爷,这位京都大美女大才女怎么会对他这么上心?

不过很快眉儿就摇了摇头,这感情的事情呀,就像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就是看对了眼,何况一夜夫妻百日恩,是吧?自己现在

要想的是怎么挣钱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管她的感情生活作甚。

皇后淡淡道:“王爷病得倒不是很重,但太医说了,他这病不能见风,也不可见女子,否则便愈发严重了,你们二位新嫁娘想见

相公,本宫都是明白的,只是宣王若是老是不能好起来便不能去带兵攻陷那贼图坦国,皇帝陛下都会很不高兴的,所以你们还是先忍

忍吧。”

“好……”思思眉尖含愁,淡淡地应了一声。

眉儿却喜不自胜……这病最好病到第二天就打仗……

这样,自己就可以顺利度过了。

皇后又道:“昨晚苦了你二位了,母后也很抱歉,只盼天公令宣王快点好起来。”

咦?

眉儿心一动——思思不是说昨晚她和那王爷洞房了么?难道……

一瞥看见思思大小姐的脸有些发红,眉儿心中雪亮,但也不用揭穿她,便找个借口道:“母后,那眉儿先走了。”

皇后似乎和宋思思还有甚么秘密话要说,便懒懒地道:“准了,回去好生休息,这几天就不用来请安了。”

敲宋思思一笔竹杠3

眉儿差点喊了声“哦也”,太好了,不用见到皇后,不用装傻充愣,自由了!

怎一个爽字了得!

很快眉儿回到自己的新房里,懒懒地靠在床褥上,真是舒服啊,她晒着暖暖的阳光,闻着香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爽……

醒来后,她推开门出院子里,看见柳树下自己的鸽笼里,那只灰­色­信鸽小灰正在欢快地扑着翅膀,眉儿回到房里,写了一封短信

塞进银镯里,又交给小灰飞了出去。

既然宋思思要逞能买全新的《还珠格格》给皇后,说不得只有交代蔚家书坊把自己私人留的那一套拿出来卖了……

然而既然是自己私人“珍藏”的,自然不能便宜卖给宋思思,一般的价钱是十两一本,黑市现在炒到六十两,然而那宋思思自持

清高肯定不会去黑市买,眉儿在信上写,要蔚南启一听说是宋家来买书,就将《还珠格格》以五百两一套(四本)的价格卖给她……

自然眉儿也知道的很清楚,就凭蔚南启那种蚂蚁身上都能刮点油的气场,自己说了五百两……哈哈,蔚南启说不定能定出两千两

的杀人价……

两千两就两千两呗,反正宋家有的是钱,对于赚这种有钱人的钱,我们的眉儿从来不会有半丝心软的。

眉儿想了想又修书一封给爹爹,语气强硬,让爹爹快些将小辰送回春园,若是有半点不顺他的意思,小心自己在宫里闹出什么事

情来。

虽然自己爹爹也是斯文老狐狸一只,然而自己说得如此强硬,估计他也不敢怎么办。

但是这并非长久之计……

眉儿叹了口气,将双臂抱住后脑勺,假以时日自己能够出宫,还是要将小辰转移到浣纱居去……

李妈,小怜,你们等着我啊……

我很快就来接你们……

寂静的室内,静静地点着名贵无比的龙蜒香。

“你来了?”床上的男子面上蒙着一块金­色­丝绢,坐起身子对着推开门的健壮青年招呼了声。

萧榭的心事1

江凌云蹙了蹙眉,鼻端闻到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说奇怪是因为一般的味道总能说出是香是臭,这种味道却很难辨别,说它臭呢,

它好似又有一股浓郁甜腻的香气;说它香呢,它又呛得人头晕脑胀,熏得你烦闷欲呕。他不禁烦躁地在鼻子前边扇了扇:“这是什么

味道,就好像是茅厕里面点了香灯!”

“你这个比喻很是­精­准啊。”萧榭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帕子下面响起——原来自从那一夜萧榭在臭丸子和七日香的夹击下隆重地病

倒了,不仅嗓子变得尖利高亢,面上也严重脱皮,此时他方知道无药的那句“连你爹都认不出你”并非虚言。

虽说他现在“病”得很厉害,萧榭心中仍有片刻庆幸,至少自己不用对着两个新夫人虚与委蛇,而且还串通了几位太医说自己是

犯了太­阴­冲虚之奇症,在病未好之前绝对不许见任何女子,因为女子­性­­阴­,冲撞了可是有­性­命之虞——因此完完全全避开了应付她们

的可能­性­。

皇帝听闻这个消息颇有几分郁闷,原本这么急着给萧榭娶亲还一娶两个就是为了先给皇家奠定个把后代,却不想连房都不曾圆上

一个便病倒了,在心中他也有几分自责,觉得有些对不住那两位新娘子,然而……他不能不这样做,这是他多年前跟某人的约定,他

必需履行它。

且说江凌云听见萧榭一开口,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我说萧榭,你变太监了?!”

“放你娘的屁。”萧榭虽然一向温文尔雅,却也不禁爆粗。

“你若是没变太监为什么这么一副太监嗓子?”江凌云从来没听过一向有一副温润动人的好嗓子的萧榭用这种公鸭喉咙说话,差

点笑晕过去。

“我都说了,我生了怪病。”

“你这怪病生得真巧啊。”江凌云如此了解这个看似正经斯文无比实质腹黑一肚子诡计的好友,岂能被他一句话瞒过,“不但不

需要和母老虎圆房,连带兵打仗都说不定去不成了……这病还真是千年一遇的妙不可言。”

萧榭的心事2

“谁说本王不去打仗的。”萧榭冷笑,透过金­色­丝绢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好友,“你想本王不去打仗,你就顺势可以去了?你做梦。”

江凌云摸了摸头,叹道:“我自然也知道你父皇就是不想让这个功劳给我们江家占去了,只是他也不曾想想图坦国也不是那么好

惹的,你从来没有领过兵,万一有什么事情……”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去。”萧榭的声音中包含着决绝和笃定,“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图坦国,探究我……母妃的秘密……”

“唉,徒弟……”江凌云此时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其实他有点想安慰一下他,却不知道说甚么好,突然想起一事,“《倚天

屠龙少侠》的大结局出来了,我带了一本给你。”

萧榭伸出苍白的手指接过书,忽然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江凌云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有心事。

萧榭拿下帕子,淡淡地凝望着华丽的天花板上的藻饰:“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啊?……”江凌云这下真的是惊呆了。

“我这几天做梦老是看见她的模样……”萧榭也不管江凌云在做怪表情,话音淡淡地却满腹温柔,只是那温柔都是对着虚空,“

她在梦里对我笑,朝我伸出手去,我好想拉住她的手……虽说我现在娶了两个夫人,却完全都不想多看她们一眼……这时候我才明白

,我已经爱上了她。”

“——徒儿。”江凌云打断了他的话,“这女人是真正存在吗?”

“当然。”

“她成亲了?”

“应当是没有。”

“那你对她表白了么?”

“没。”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江凌云大吼一声,恨铁不成钢,一把抓住萧榭的肩膀,“你是什么人?你是二皇子,天下最出名的翩

翩佳公子,你喜欢哪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难道还有人不愿意?你就去告诉她你喜欢她,看她怎么说!”

——看见有亲亲在问到结局,哈哈,桃桃可以告诉大家,本故事才三分之一呢,大家慢慢看吧,会越来越­精­彩的:)

萧榭的心事3

“……”萧榭愣住了。

他一向觉得自己这个好朋友是个神经大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肚子冲动、毫无智慧的夯货,此时却发现他有一点是比自己强

的——他不会像自己那样左思右想,想那么多,犹豫不决,忐忑不安,弄得自己难受。

“难道我说的不对?”江凌云看着萧榭一副“飘渺”的眼神,怒道。

萧榭微微弯起­唇­角,笑了笑——虽说他现在的面孔因为脱皮而灰白不已,斑驳不堪,然而这一笑竟然好似抹杀了那些憔悴和病容

,又是倾国倾城:“凌云,你说得对,我是个懦夫——我总是觉得人家不一定喜欢我,或者人家也许早就有了喜欢的人,而且……我

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妻子,我不能再……我怎么好意思以这样的身份去对她表白……”

江凌云叹了口气:“萧榭,你真笨,你若是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只要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还有甚么阻

碍么?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却不知道人家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萧榭倏然坐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她。”

江凌云粗豪地大笑:“对,就应该这样——这才是男人,不愧是我江凌云的好徒儿!”

萧榭刚刚站起身,却又犹豫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孔,惨笑了一声:“我这样子去,会不会把她吓到?”

江凌云摇了摇头:“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是她病得再厉害我也喜欢。”

萧榭点了点头:“凌云,谢谢你!”

江凌云拱了拱手:“我祝你马到功成。”

萧榭按住了他:“等等,我还得跟你换套衣服……”

自从自己“病了”以后,自己的宫殿门口就守了一大堆人,若是这么匆匆地出来明显会立刻禀报到父皇那里去,自己唯有先装扮

成江凌云的模样,幸好江凌云今天也似乎是为了配合他,戴了一顶颇大的斗笠,正好可以把自己的脸遮个严严实实……

对面不相逢1

骑上江凌云的那匹枣红马,萧榭的心中充满了憧憬,他现在就要策马去妙峰山的药庐,找到灵枢,告诉她,他喜欢她,从第一次见到

她的时候就对她不能忘怀……

她会喜欢自己么?她会不会愿意到他的身边来?

自己能不能摆脱现在这两位夫人?

他蹙了蹙眉,将这些问题狠狠地抛到脑后——他不愿意去想了,他现在只想问,她爱不爱他?

为了避开耳目,他策马绕过弘辉殿的后面,在一片无人的林荫小径,眼角余光一瞄看见一个宫装女子的背影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

下荡秋千。

一双月白­色­的­精­致足尖荡来荡去,就好像一对可爱无比的小鸟。

这里竟然有这么懂得享受的侍女?……他­唇­角微微一弯,心头忽然好想知道这侍女的名字。

然而他立即提醒自己,自己是要去找灵枢的,怎么可以在这里浪费时间看一个不知道名姓的小宫女荡秋千,摇了摇头,他狠狠地

抽了一鞭马儿,立时飞奔而去。

大槐树下。

眉儿抹了抹头上的汗……荡秋千其实也挺累的,她都出汗了。憋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实在太闷,便偷偷地穿上了香儿的宫女装跑

了出来。好不容易被她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这里凉风习习,鸟儿啁啾,竟然还有一架废弃已久的秋千。

她高高兴兴地擦­干­净秋千上的灰,一ρi股坐上去荡了几下,忽然眼角余光瞄见一匹枣红马飞奔而过,那身形着实矫健,真是一匹

好马。

那马上是一个赭红­色­袍子的身影,戴着黑­色­斗笠,一头黑发被风掠起,就好像一面壮丽的旗帜。

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一看见这身影,竟然心头狂跳。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陌生的身影,也许是宫中的侍卫统领,也许是哪一位朝臣大人的公子,会令她有这样魂牵梦萦的感觉?

她发了一回愣,那身影已然走远了。

静静地,竟然有一片掬花的花瓣,飘在了眉儿的裙子上。

心痛如绞1

“无药,无药!”甫到山脚下,萧榭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喊。

虽然他知道现在正是无药睡大觉的大好时光,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过几天,他就要去打仗了,这一去,不知道几时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至少,他不要带着遗憾踏上这一趟危险的路途。

他要告诉她他的心,不论她接不接受,他都不后悔……

“怎么了?”他刚刚踏入药庐,无药慵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么早就来了?不对,今日也不是三五啊,你来做甚么?”

萧榭大步迈向内室,看见无药披散着一头惊人的黑发,一身水­色­的袍子,赤脚白得像雪一般,脚踝上有一个奇怪的细细纹身,半

卧在绳床上,星眸微眯。

萧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瞬间,他好似觉得他是认识无药的。

不,这么说就是废话了,他确实是认识无药,然而刚才那种心底里泛出的熟悉感,绝对早在这之前……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

自己是见过他的。

……是甚么时候呢……

究竟,是在哪里?

他用尽浑身力气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冷冽地盯着他道:“灵枢呢?”

无药听着他的嗓音,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真不错,这七日香的药效,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萧榭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冷道:“我问你呢,不要岔开话题。”

“灵枢?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的药童,也不是天天在这里啊,要是天天在这里,你又该笑我养了女人了吧。”

萧榭没心思和他说笑,一颗心沉到最底部,声音也变得十分沮丧:“她最近有没有来过?”

“最近啊?哦,来过,怎么了?”无药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榭。

“她……她有没有说甚么,有没有说哪一天来?”萧榭急迫地问。

“她最近不会来了。”无药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描述的光,双眸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她要嫁人了。”

心痛如绞2

“甚么?!”萧榭失声惊呼。

全身一阵抽搐,心头好似被生生扭曲那样痛楚。

他竟然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整个人就好似空荡荡的,五脏六腑都没有了,身体里只有风,茫茫然地刮过。

转瞬沧桑。

心痛如绞。

“怎么了?”无药看着他,噙着一个此时看来非常残忍的笑容,“她嫁人了,你伤心?”

萧榭的眸子一时血红,一时漆黑,一时翻涌着波涛,一时又好似甚么也没有,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方才苦涩无比地开启嘴­唇­:“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无药摊摊手,“我又不是你的小厮或者侍卫,我有什么义务替你管那么多?”

“你……”萧榭很想叱责几句,却又在心底自嘲,对啊,自己在皇宫里面呼风唤雨,多少人追捧,一言千钧,然而无药这样狂狷

的世外之人又有甚么义务替自己张罗这些事情呢……况且,是自己从来没有表露自己的感情。

自己都不曾说过,又有什么理由怪别人?

啊……她嫁人了……她从此就是属于别人的……

他再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一声,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他心头惊涛骇浪划过,竟然倒退数步,胸口一阵血腥,生生吐出一口血!

“你现在吃了七日香,身体原本就虚弱,不要再过度动情。”无药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怎能不动情……无药,你是不是没有心……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是不是……”萧榭虚弱地捂着胸口,摇着头,一字一字

,苍凉无比。

“你这蠢货。”无药冷冷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俯视,这样的口气,完全不把他当做一个天下敬仰的皇子,而几乎是一堆烂泥,

“谁说我没有爱过人?你难道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有心,所有的人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太过自负了,宣王殿下!”

萧榭有片刻的暌隔……

无药的痛楚

萧榭有片刻的暌隔……

无药从来不曾唤过他“宣王”,甚至甚少唤他的名字,一般都是戏谑地叫他乖徒儿,他曾经以为无药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才

想透,似他这样的方外之人,大约不在乎这些劳什子的尊号,可是今日……为什么无药看起来也很奇怪……

然而,他无暇再思考,灵枢再也不会属于自己,这个事实给他的打击已经令他无法思考。

无药冷冷地转过身去:“好了,不要在我这里哭,男子这样也不嫌丢人,出去。”

说完,他便大步迈走。

萧榭茫然地退了出去,天地茫茫,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骑在马背上,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时光能够回到与她面对面的时候……带她离开,永远离开这一切……

从此携手,人面桃花,度过所有燃尽的流年。

山腰的药庐中。

那个水­色­衣袍有着妖异容颜的男子静静地站在早已凋零的樱花树下,冷冷地,茫茫地抬头看着青天。

“我这样做,很残忍吧,樱。”

“樱,可是我已经尽力好好地对他……也许,我还是做不到……”

“我怎么能够忘记,我怎么能够忘记……”

“啊——————————!!!”面容娇媚无比的男子弯曲食指,狠狠地抓在樱花树­干­上,十指流出鲜血!!!

“不,不,不!!十七年了……十七年……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忘记那一夜的火……烧掉了一切,哈哈……宣王……你知不知道,

原来的宣王本不该是你?!”

他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嘶喊,一会儿挥拳狠狠地打在树­干­上,一会儿又静静地抱住树­干­,表情凄迷:“樱,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他问我,有没有爱过人?是的,我当然爱过……我爱的人早就化成了飞灰,是因为谁?是因为谁?”

似乎是为了应和萧榭和无药的痛楚,原本湛蓝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

高中和出征1

继而,雨点,大颗大颗地落下。

“下雨了呢……”大槐树下,眉儿静静地伸出雪白的手掌,一滴雨落在上面,好像一滴圆圆的泪珠。

“下雨了。”林府后院,如同一支修直翠竹一般静静地坐在桌前的秦枫也淡淡地抬起了头,洁白如玉的手指放下狼毫笔,静静地

低叹了声,“不知道宫里面是不是也能听见雨声。”

她入宫了……

自己那一日并没有去送她,也许,是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地痛苦吧。

然而,静静呆在自己房中的自己依旧是满心凄凉。

眉儿啊……

也许,你的心中从来也没有过我片刻的位置。

自然,我也知道,你和我就好像云和湖水,你的影子偶尔倒映在我的波心,却从此朝着各自的方向愈行愈远。

然而,心中却不免有牵挂……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跨入院内,脸颊边都是晶莹的汗珠,朝着秦枫一直叩头。

“怎么了?”秦枫思绪被打断,抬起眉问。

“少爷,少爷高中了!”小厮满脸喜气,“一会儿报喜队伍就要来了,少爷高中了状元!”

秦枫只是微笑,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惊喜。

状元……不过是第一步……

他要风光无比地离开这里,展翅高飞。寄人篱下的日子,永永远远也不要再经历一次。

那一夜半夜萧榭方回到宫中,一身酒气,被雨打得透湿。江凌云已经在床上躺得要长毛了,看见他推门进入,赶忙窜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她有没有接受你?”

萧榭呆呆地望着他,眼睛一直,便狠狠地栽了下去。

这一下萧榭是真的病了,醉酒加上被雨淋湿,发烧了几日,幸而大家都知道他原本便病了,便也没有起太大的疑心。

三日之后,萧榭病愈,他亲自去参见皇帝,要求提早出征的日期。

“你的身子受得了么?”皇帝饮了一口茶,淡淡地看着他。

高中和出征2

“你的身子受得了么?”皇帝饮了一口茶,淡淡地看着他。

萧榭面­色­坚决无比:“父皇,图坦一日不破,我大铎王朝一日不安,请父皇以国事为重!”

庆德皇帝放下茶盏,饶有兴味地观察了萧榭良久,缓缓道:“榭儿有这样的­精­神,朕深感可喜。”

“请父皇准许。”萧榭面­色­不变,再次重复,英俊的面孔带着煞气,眼眸如同展翅欲飞的雄鹰。

他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带一些畏怯的漂亮少年,已经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皇帝含笑拍了拍他的肩:“榭儿,你很像朕——好,朕便准许你!”

大铎王朝庆德十七年九月十六日,宣王萧榭领兵自京都出兵,去往洛迦山与图坦大军正面交锋。

那一日京都人山人海,不知多少人举着鲜花过来欢送这位颇得民心的皇子,万人簇拥,萧榭戴着雪亮的银­色­盔甲,这身盔甲据说

是当年太上皇亲征时用的,华贵无比,将他英俊的面孔衬托得更为卓尔不凡——在那场大雨和烂醉之后,七日香的毒­性­提早解开了,

所以七日不到他的面容和声音都恢复了正常。

万民原本就拥戴宣王,况且都知道宣王是为了这场维护国土的战争连新婚妻子都抛下不管的,不禁又多了几分敬意,人群几乎将

萧榭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副官喝令了好多次才勉强让出一条道路。

看着萧榭的马儿渐渐远去,宋思思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容易嫁到的如意郎君,就这么走了,连小手都不曾牵上一次,不知道他是

否能凯旋归来。

皇后轻轻地招手唤她过来,问:“还不曾……?”

宋思思低着头,抽动着肩膀点了点头。

皇后叹了口气,若是还没有圆房的话,这事儿就难办了。

————亲亲们问什么时候男女主角能够正面相见,我以人格担保,快啦,呵呵呵,一定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高中和出征3

皇后叹了口气,若是还没有圆房的话,这事儿就难办了。

其实,原本皇后虽说表面上对萧榭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她心中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萧榭各方面如此突出,要是皇上万一一时动

了心,将太子萧楠废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皇后也深深了解自己的夫君——庆德皇帝是一个非常有自己主见,心机深沉,无人可以揣度他心思之人,即使是皇后也完全

不了解他,更别说左右他的决定。

所以,万一皇帝真的将萧榭立为太子……至少自己要留一手笼络他的棋子……或者说,万一萧榭不领自己的情,也要留一个能够

随时监视他,甚至­干­掉他的内线。

这自然是皇后最后的一步棋,在鱼死网破之前,她还是希望能够和萧榭保持着相当良好的关系,因此她细细思量,将自己家族里

面这一代容貌和才华最出众的宋思思挑了出来,宋思思各方面都很出­色­,容貌也很娇美,绝对没有任何配不上萧榭的问题。她好不容

易说服了自己的亲兄长,又征得了皇帝的同意。

谁知道机关算尽,竟然想不到萧榭那小子对思思没什么意思!

虽然说萧榭“突然疾病”,然而这病未免也病得太蹊跷了……而且男人有几个不是看到思思就春心萌动的,一点小病算什么!

既然思思说还没有圆房,那么就肯定是两个人出了些问题……会有什么问题?难道是那个傻大姐?

皇后又悄悄地凑到思思耳边问:“那宣王有没有去林家大小姐那里?”

思思含着泪郁闷地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他若是连我都没有兴趣,又怎么会看上那个野蛮傻女?”

皇后问:“你确定么?”

思思道:“嗯,我派在林家傻女那里有一个小丫头做内线的,说王爷在新婚之夜摔了杯子之后,再也不曾去到那里。”

“那就好。”皇后放下了心,要不就是两边都没戏,万一要那林家傻子先怀上了皇孙的话,让自己和一整个宋家的脸往哪里搁。

眉儿偷溜1

“思思其实是担心王爷这次打仗能不能平安归来……”思思眼角又泛起泪光。

“思思你听好了,即使是王爷有甚么事情,姑妈也有办法的。”皇后在她耳边交代,“你只管听姑妈的……”

说完,皇后又左右环顾了一圈,那林家傻女果然没来。

傻子就是傻子,这么重要的场合,皇上都来看了,她不来像甚么话?自己的相公都不关心,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挑中了她,若说

只是为了奖赏当年林励的忠心,似乎也没这么大的必要。

皇帝的心思,谁能猜。

事实上,傻女林眉儿早就趁着今天整个皇宫万人倾巢出动去送二皇子出征,先是装病不去,后来偷偷地穿了身宫女服,坐了一辆

小马车回到了林府。

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放过!

自然,在她坐着马车要回林府的时候发现整个京都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车夫还在那儿没口子地称赞二皇子萧榭是如何的人中之

龙,又赤胆忠心,真是整个大铎王朝所有美德集于一身的代表,连新婚妻子都不顾便沙场征战,这种宝贵的­精­神可与大禹三过家门而

不入相比。

眉儿听得直翻白眼……真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把一个面敷白粉,声音尖的跟太监一样的男人供得像佛祖,说不定彻彻底底是

个断袖,才会对宋思思这样的美女都没有兴趣……

一边在心里腹诽,眉儿道:“大路不行,就走小路吧师傅。”

马车夫道:“小姐啊,你不想去看看二皇子出征仪式啊,那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典,听说二皇子穿着先皇的盔甲,真是好像

真龙下凡呢!”

眉儿呛到了,赶快说:“我没兴趣,咱们还是快走吧。”

“哦……”马车夫心中生疑,偷偷地瞥了一眼眉儿,这么一个大姑娘怎么会对二皇子没有兴趣,奇怪了,要知道二皇子不单是京

都的少女杀手还是师­奶­杀手,只要是女的没人能逃过他的魅力,难道这个大姑娘竟然是男扮女装的?

眉儿偷溜2

想到此,拉车大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到了林府——林励自然作为一品大员也去出席出征仪式了,林府空空落落没甚么人,眉儿赶紧把头巾蒙好,钻进了春园

“小姐,你回来了!!!”小怜一个箭步冲上去,笑颜如花,就差没在眉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李妈颤巍巍地站在门口,不停拭泪。

“小辰呢?”眉儿一手拉住一个,两眼却只盯着前方。

“姐姐。”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台阶上端,是小辰——他面上含羞地微笑着,一身白­色­衫子,看起来漂亮得就好像画里的人儿。

他长大了,眉儿一看就知道,经历了这次分别,小辰虽然才九岁,却已经成了一个小少年。

“小辰!”眉儿也不由得眼眶湿润,紧紧抱住弟弟——虽然离别不过几天,所有人却觉得都经历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光。

一入宫门深似海。

有多少花一样的女孩儿,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些虽然最后回来了家乡,却已经白发苍苍……

幸而,小姐终于回来了……

“小姐,宫里怎么样?王爷怎么样?”小怜到底年轻淘气,拉着眉儿不停地问。

“小怜,李妈,小辰。”眉儿喘了口气,来不及跟几个最亲密的家人诉说别后情状,“我们现在就走。”

“走,去哪里?”李妈诧异地抬起眉。

“我早就买了一栋宅子,在京都郊外。”时间紧迫,现在暮­色­已降,待到宫里这帮人回了宫,发现自己不在就有的好看,而且爹

爹也不知道何时回返。她想了好久——自己决不能再犹豫了,她不要回到那个锦绣地狱里面去,面对一帮假模假样,和木偶没有什么

区别的人!

不论皇帝老儿要将爹爹和林家怎么样,那都是爹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况且,根据她这几天在宫里打听到的消息,皇上并不是一

个喜怒无常的昏君,更可以说是相当冷静和理­性­——他不会因为一个傻子儿媳­妇­的出走而迁怒于自己的心腹,当朝相国的,眉儿有把

握相信。

逃出生天1

小辰之前已经听说了眉儿的计划,并不感觉惊讶,四个人飞速收拾了一些必需品和特别值钱的金银细软,立刻叫陈伯驾出马车,一伙

人浩浩荡荡地在黑夜中,开了出去。

春园,告别了,这次是真的告别。

眉儿掀开车帘,心中有些微的惆怅。

她这一次生命的开始,就是在这里。

而今,自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曾经是那么想离开,曾经发誓要飞出这里,然而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候,为什么,却还是恋恋不舍?

车驾开出林府大门,黑­色­马车陷入黑暗中,缓缓地向前开去,小辰紧紧拉着眉儿的手,眼中有希望的光在跳跃。

——等着这对饱受苦难折磨的姐弟的,会是一个美丽的新世界罢?

再也没有狠心的爹爹,黑心的后妈,无孔不入的下毒和陷害……从此以后,就是自由自在的天空。

眉儿忽然蹙了蹙眉,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李妈:“李妈,今日……秦少爷在家么?”

李妈笑了笑:“大小姐你还不知道吧,秦少爷他高中了状元,金榜题名,被皇上敕封了徐州刺史,明日就要启程去徐州上任了。

“啊?”眉儿一惊,“秦枫哥哥中了状元?我都不知道……太好了,太好了……”

怪不得前几日听说皇帝钦赐了好几名出­色­的青年人才出外地任职——在大铎王朝,青年才俊是不能直接进入朝廷或者京都直辖机

构的,必须出去历练一番,这次给秦枫哥哥的职位——刺史几乎是从未有过的级别——四品官,对于状元郎来说都已经是破格了,只

要他在这五年之中奉公守法,一回京都便可以直接升三品。

眉儿心中满是欣喜,秦枫哥哥,你终于也等到了拨开乌云见月明的一天!

“啊,对了,他明天就要走?”眉儿才反应过来后面那句话的含义,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向他告别!”

“哎呀,小姐,你现在这么回去,说不定会被老爷看到的,到时候……”李妈急得劝阻眉儿。

————大家不要急,很快就会给主角见面的。

逃出生天2

“没关系的。”眉儿拉开车帘对陈伯道,“陈伯,浣纱居的路,你还记得怎么走么?”

陈伯之前和眉儿运过一次东西,自然很是清楚:“小姐,老奴知道的。”

“那好,你先带着大少爷他们三个人去浣纱居安顿下来,我很快就来!”眉儿说完拍了拍小辰的肩膀,宽慰他,“姐姐就来,不

怕的。”

“姐姐,你要小心。”小辰不放心地叮嘱,眼瞳中跳跃着火焰。

“小姐你千万要当心啊,我们都等你过来!”李妈和小怜也一直絮絮叨叨。

“嗯,不会有事的。”眉儿娇俏的声音跳下马车,朝几个人笑了笑,便回身走去。

黑暗中,林府就好像一只巨大寂寞的野兽,她刚刚还决心再也不踏入的地方,此时却又回去了。

很久以后眉儿才知道,这一个决定改变了许多许多……

若是当时没有那一念之差,也许后来的眉儿,就将安安静静地在浣纱居里面过着快乐自由,却总是好似缺了点什么的日子;不会

经历后面的那一切……

所以说,命运有时就是一念之差。

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眉儿静静地走进夜幕降临,开始点起一盏一盏美丽灯火的园子,她走得很小心,尽量走最偏僻的路线,绕开所有的侍女婆子和小

厮,穿花拂柳,经过巨大的假山,平静的湖水。她想起在这里第一次遇见秦枫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俊朗逼人的样子印进了她的眼睛,

她有一刹那的惊诧,一秒钟的心动,甚至觉得也许这就是上天安排给她的那个人——然而,经历了许许多多事情,山重水复,柳暗花

明,甚么时候起自己只是将秦枫真真正正地当做了自己的兄长,只是兄长,不再有其他。

虽然眉儿也敏感地看出秦枫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目光里面不止是哥哥对于妹妹的怜爱,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然而,也许是他有

些自卑,他始终不曾表露……这一切,都成往事吧……他配得起更好的姑娘……

终于,眉儿来到秦枫所居的小楼门外,轻轻扣了扣门。

秦枫的表白1

“来了。”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响起,秦枫修长清逸的身形出现在眉儿眼前。

看到她的那一瞬,秦枫眼中的火焰几乎令眉儿感觉到有些心疼。

“眉儿……你……”

“我先进来再说。”眉儿进到他房内,反手扣上了门。

一壶清茶氤氲。

“这么说,眉儿你要走?”秦枫的声音涩涩的。眉儿环顾四周,四周的什物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也许是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了,

眉儿的心中浮起一阵酸楚。

“是的,秦枫哥哥,你也要走了,你一路顺风。”眉儿凝视着秦枫清俊的面容——他长得真好看,不同于那个讨厌的家伙那样凌

厉而桀骜的好看,而是温润似玉,眉梢眼角都透着极其柔和的清辉,就好像他洁白如鹤的额头之下点着一盏明灯。

“眉儿……我还以为我不能够跟你告别了。”秦枫眼光黯然,“那一日去金銮殿,我就在想,你就在这皇城里面……想到此,我

的心中忽然好难受。”

“我这不是出来了么?”眉儿娇俏地笑了笑,“我以后也再不会回去那里了,那个地方深不见底,我不喜欢。”

“是啊,那里不适合你这样晶莹剔透的女孩子。”秦枫凝视着眉儿,“眉儿,我……若是我现在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你

是不是一定拒绝?”

眉儿心头狠狠一跳。

不知为何胸中一股酸涩,令她很难开口。

“你不说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太了解你了——也许比你自己还要了解。”秦枫站起身来,“我知道你已经有心里的人,也许不

是因为我不好,而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

“秦枫哥哥你不要这么说。”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是啊,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能够随时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你想要去的地方,那里开满鲜花,天空湛蓝,没有

一只鸟儿飞过……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但是可惜,我不是那个给你这一切的人。”他淡淡开启蔷薇­色­的­唇­,话语

似乎小溪一般婉约而忧伤——如果在现代,他就是花泽类那样的男子吧,眉儿不禁想。

秦枫的表白2

“秦枫哥哥,你永远是眉儿的好哥哥。”眉儿只能微笑,对于他——她始终有着遗憾,也许,她差一点会爱上他,但是就是差了那么

一点点。

他整个是她喜欢的类型,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气质,都是她最欣赏的那一种男子。若是爱情是公式,她一定会爱他,然而

,可惜爱情不是。

爱情总是出乎你的意料,不是公式,容不得彩排。

爱情是一刹那电光石火的感觉,就好像那个讨厌的家伙将眉儿压在马车之中的时候,那种排山倒海的惊心动魄。

“傻瓜。”他走过来,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要觉得抱歉——遇见林眉儿,已经是秦枫这一世的荣幸,即使我不是你心里

的人,我永远也是你的兄长,知己好友,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眉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秦枫哥哥总是那样体贴她的心情,知道她会内疚,他照顾她每一寸最细微的感受。

“对了,眉儿,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秦枫深思了一会儿,转过头对眉儿道,“你还是离开京都吧,走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眉儿失声道。

“我知道你想守护小辰,过着悠闲平静的日子,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况且是皇帝脚下?你也许以为皇帝日理万机,绝对不会有

闲心去关心一个才进门的王妃,但不是这样的——皇宫森严指的并不只是难以进入,还包括难以逃脱——你躲在京都的任何一个角落

,都能被他们找到,王妃竟然出逃,这是何等的大事——更何况……你爹爹似乎已经察觉到你想要买田买地的事情了。”秦枫认真诚

恳地一字字道来。

“他如何知道的?”眉儿一惊。

“他有一次跟我深谈,提起过——大约是小辰在秋园居住的时候一晚不慎说了梦话,泄露了此事。你爹爹他官居相国,自然有他

的­精­明之处,切切不要小看了他。”秦枫道。

眉儿全身一凉:“这么说来,我真的要走了……可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若是被找到,难道不会逼问我的下落么?”

秦枫的表白3

“你不在京都,他们也不敢拿小辰他们怎么样的。”秦枫道,“别忘了,小辰毕竟是你爹爹的长子……而且他也有保护他的其他人。

“其他人?”眉儿一惊,“什么人?”

秦枫眼中锐光一闪:“没什么,我说错了——眉儿,你快走吧,越早越好,真的,假如你真的想要找到自由的天空,就连夜离开

京都!”

眉儿心中虽然有些疑问,然而她深知秦枫有他的原则,若是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不要想令他说出口。

思考了一回,眉儿认为秦枫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必须离开京都……留在这里,若是被抓回皇宫,那就真是悲惨无比,再也不能

逃出生天了。

“小辰……我不放心啊。”她喃喃道。

“等你在其他地方安定下来再接他吧,你相信我,我以人格担保,小辰绝对不会有事。”秦枫眼光坚定。

“我明白了。”眉儿淡淡地笑了笑,“那我就直接离开,省得去到那边再离开徒惹大家不舍……幸好我身上还带了几两碎银子和

一些首饰,秦枫哥哥,那我们就此一别,来日再会!”

秦枫笑了笑,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眉儿,你收着。”

眉儿一打开,里面一颗耀眼的明珠险些灼伤了她的眼:“这……”

“拿着,算我送你的临别礼物。”秦枫微笑。

“这……”

“走罢,我给你牵一匹马,是我从小到大驯养的,叫做青儿,脚程飞快,明天早上你就可以离开京都五十里地,相国大人就算那

个时候去找,也根本不可能找到了。”秦枫笑容淡淡的,好似清风拂过的樱花瓣。

“秦枫哥哥,你为何对眉儿那么好?”眉儿鼻子一酸,自己没有任何可以给他……他被自己婉拒,却还是那样的温柔……

秦枫哥哥,你为何要让我这么内疚……

“傻瓜。”秦枫拉着她走出门,低声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果然,眉儿已经见到林府园子前门那一块点起了灯仗,是林励回来了!

秦枫的表白4

秦枫不由分说将眉儿拉到马厩,将她扶在青­色­马儿身上,将马缰塞到她手中:“眉儿,从这条路走,后门现在不会有人,沿着西边一

直走,两个时辰以后就离开京都了!”

“谢谢你,秦枫哥哥!”眉儿骑在马上,忽然看见那行灯列浩浩荡荡地朝春园的方向去了,心知一定是林励不知道从哪里得知(

大概就是皇帝老儿说的)自己没有去送行仪式,也不在宫中,便去春园找了。

眉儿想着他看到春园人去屋空的情景该做如何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好笑,秦枫握了握她的手:“再见,眉儿要好好的,我们一定

有再相见的日子!”

“嗯!”眉儿唿哨了一声,马儿回头看了一眼秦枫,恋恋不舍地往前走去。

“眉儿!”马儿走出了四五步,秦枫忽然失声唤她。

“嗯?”眉儿转头,灯火流离之中,她的脸美得好似一个梦幻。

秦枫有片刻的失神,然后看着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眉儿,若是有一天,我站在了天下之巅,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你会不会考虑在我身边?”

眉儿一愣,眼泪忽然不听话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片深情……

“好了,我知道你还没想清楚,没关系,我可以等。”秦枫表情不变,清俊的姿态难以描画,唿哨一声,“青儿,走罢!”

那匹马儿登时飞奔起来……

眉儿伏在马儿背上,也不知道为甚么,泪水汹涌,在风中好似花瓣一样飘扬……

爱究竟是甚么呢?

秦枫哥哥的脸,他认真的,倔强的表情,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她心中。

她多么希望她能够回报他的真心,可是真的能够吗?

她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快要完满的月亮挂在半空中,颜­色­是如此的皎洁,似乎了解她所有的思想。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天才,什么都懂,却也许正像无药说的一样,她看不透人心,甚至,她连自己的心也看不透……

萧榭的危机1

可是,当她含着泪光再看了一眼月亮,月亮上却浮现另一张容颜……

那陡峭深入鬓里的眉,那薄薄的总是似乎在嘲讽的嘴­唇­弧度……

灵枢,他唤她,灵枢。

她的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不,我不叫灵枢——我叫林眉儿,这次,你记住了么?

一个月后,洛迦山。

白雪皑皑,果然是终年不化,在图坦人看来是充满圣洁光辉的神山,此时在大铎王朝三十万大军的眼中,却好似死亡之山。

也不知道是因为到处是雪白­色­给人的幻觉,还是风声,或者真的是十方谷的巫蛊作怪?

萧榭从这一日早晨起,就感觉到耳边一直有奇怪的声音作响。

那声音,也不知道是哭声、笑声、还是鸟类拍击翅膀的声音。

令他有些晕晕沉沉……

这一场战争比他和所有将士们想象得都艰难得多。

一开始他们有意回避洛迦山,因为有了不幸的历史,他们试图直接杀向图坦的都城拉加尔,那里都是平原和丘陵,并没有甚么阻

拦他们的地势——然而却在途中中了伏兵。

然而萧榭并不怕,他们有三十万大军,整个图坦国加在一起不过也才两百万人口而已……他有的是时间、粮草跟他们拖延。

然而,也许图坦真的有异人奇士,总是以小股部队扰乱大铎王朝军队的方向……

这样几次围堵迂回,终于有一点,萧榭一抬头发现一件不幸的事实——他们来到了积雪终年不化的洛迦山脚下。

洛迦山的形状就好似一柄尖利的匕首,深深地刺进萧榭的心中。

一开始他还安慰自己,这次他们的将士带了最好的装备,就算是来到了雪山下,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的确,图坦军队的装备,盔甲、炮火都远远不如大铎王朝军队,然而,他们却好似有一种奇异的本领……

这种本领,就是蛊惑人心。

萧榭的危机2

萧榭在第三次听到这奇怪声音的时候,揉着太阳|­茓­心中苦笑: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若是凌云领军,应该不会有这些问题的。

此时刚经过了一场战役,大铎王朝军队大败图坦军,至少杀死敌军五百人,萧榭的心中却没有一点儿欢喜。

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为甚么,大铎王朝军队已经被逼上了洛迦山。

上了洛迦山,四处都是茫茫的雪原。

似乎无边无际,和天连接,无处可逃。

将士们在山腰上扎营休息,生起锅来煮食物充饥,一时间香气袅袅——萧榭心中不安,静静地一个人走到一块冰崖边。

他的副官提出跟他一起去,他拒绝了。

心事重重,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战争的事情,皇宫的事情,还有……她的事情。

冰崖上的寒冰映出他的模样,就仿佛一面纤毫毕现的镜子。

他自嘲地一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伸入鬓里的修长眉毛,深邃双眼,薄薄双­唇­……

正值此时,他忽然觉得胸中一紧!

似乎在他看着冰镜中自己的同时,也有人在看着他!

是谁?

是谁在那冰镜的对面看着他?

他心跳得好厉害。

“宣王殿下。”

“宣王殿下。”

一个怪异的声音,似乎在对面呼唤他。

“你是谁?”

“呵呵,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

“赌你的定力。”

“笑话,我身为一军之将领,你竟然要跟我赌定力?”萧榭冷冷地笑。

“没错,二殿下可愿意?”

“你的赌注是甚么?萧榭虽然不明白此人究竟是从哪里发声的,却不自觉被这声音吸引。

“我的赌注是……带你们下山。”

幻觉1

“只要你站在这里三步之内不动……你就赢了。”

透过透明的大块冰块,萧榭隐隐绰绰地看见对面确实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位老者——一头银发,银须飘飘,剑眉星目,看起来竟然不像图坦国人,而是大铎王朝人们的长相。

只是他的穿着和头饰,明明白白是图坦式样,而且还是极尊贵的样式——图坦国高贵之人在头上佩戴大块宝石和鸟类的尾羽,此

人头上的宝石是碧玺,羽毛是蓝孔雀的尾羽,都是千金难求之物。

“好,我答应你。”萧榭虽说不完全相信此人,却明白愈是往后拖,他们下山的机会就越小。

这雪山,随时可能发生暴风雪……甚至雪崩,那就是灭顶之灾!

几百年前那次大铎王朝三万军队全军覆没在洛迦山的恐怖故事,至今依然徘徊在他心头……

他愿意一赌!

就算赌注——是自己的命。

那人一笑,以手一挥划了一条弧线:“二殿下,无论过一会儿发生了甚么,都不可以离开这里三步以内。”

“我明白了,时间限制是多久?”萧榭扬眉,眼中涌动星光。

老人笑了笑:“半个时辰而已,二殿下,请自珍重。”

萧榭静静地站在那里,闭上了美丽的眼睛,风在他耳边刮过,似乎说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他耳边呼唤:“榭儿,榭儿?”

那是一个年轻温柔的女声,好似春天的风。

萧榭倏地睁开眼睛,登时呆了。

他看见一幅太过美妙的图景:春天的桃花下,一个美丽的女子轻轻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婴孩,笑容甜蜜得就好似芬芳美酒。

女子有着­精­致的瓜子脸,修长的眉毛斜飞入鬓,双目美得就好似蓝紫­色­的湖水,­唇­瓣微翘,玉一般的手指抚摸着婴孩柔软的面颊

:“我的榭儿,娘亲的榭儿……”

婴孩吃吃地笑,含着圆润粉红的手指,好一副天伦之乐。

幻觉2

萧榭的瞳孔变成针尖大小。

这——是自己的母妃?!

她的五官,隐然和自己颇为相似,都是那么­精­致娇美,毫无瑕疵。

他眼眶酸涩,好想走向前去抚摸娘亲的脸,只是他忽然想到老者的嘱托,强自忍着不动弹。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那女子面­色­苍白,凭空一股力量,一阵黑风刮过,瞬间将婴孩卷走!

女子双目流出淡红的眼泪,渐转深红,悲戚欲绝,惨声呼唤:“榭儿!!把我的榭儿还给我!!!”

“娘——!”萧榭再也忍不住,凄厉地喊了一声。

是这样么?原来自己幼年时,曾经被人从母亲的手中夺走过么?

娘……你一定很伤心吧?

萧榭双目含泪,凝视着母亲悲戚欲绝的脸——她伸出双手朝着天空,似乎在祈求,祈求上天把自己心爱的孩子还给自己,可是任

她如何祈求,如何跪拜,终是无用。

萧榭拼命向她挥手,想要告诉她自己在这里,没有离开,可是她丝毫没有看向自己的方向。萧榭几乎就要迈出一步,却又强忍着

不动——忽然凭空响起一记惊雷,一个尖利而邪恶的声音喊道:“妖女还不受死!!”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柄利刃穿透了女子的胸膛。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看见了什么惊骇欲绝的事物,接着,她摇了摇头,似乎说了短促的几个字

,嘴角浮出一个凄凉的微笑,好似就要凋零的花朵……

她的身体缓缓向下倒去,血如同珊瑚珠一般从嘴角涌出来,惊心动魄的绝美。

“娘……娘……娘亲!”萧榭目眦尽裂,看着那柔弱的身体仿若一根纤细的草叶飘落,是那样无助,那样凄凉,他再也不能视若

无睹,缓缓地向前走去……

可是只迈出了一步,他悚然心惊——不,这一切都是幻觉!

幻觉3

娘亲,她明明是病故的呀,怎么会是被刺死的,绝不可能!这一定是十方谷的巫术——他曾经听说过,十方谷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地方

,到处飘荡着瘴气,灌木丛生,带刺的藤蔓令得飞鸟都无法飞过,重重­阴­灵在其间徘徊往复,拒不往生……这巫术明明就是在诱惑自

己,他绝不会上这种当!

于是他又往后迈出一步,却发现身后竟然是冰墙——不知为什么,他已经无法回到原本的地方……

这又是幻觉吧?不过还好,和那老者的约定是三步以内,幸好,自己虽说方才心神略有动摇,却也只有一步而已……

萧榭深深呼吸,闭上眼睛,睫毛在冰冷的风中轻颤。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自己的­性­命还不紧要,三十万大军在自己身后,一

切都必须小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俏皮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喂,你在这里­干­嘛?”

仿佛重重的锤敲击在自己心弦上,萧榭立即忘记了自己在雪山之畔,身后就是冰崖,三十万大军驻扎在自己身后。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美丽的画面——一轮皎洁的圆月婷婷袅袅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上,樱花随风飘散,一张美丽的脸扬起来

,娇­嫩­的嘴­唇­微微撅起,责怪他道:“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了。”

她的身后是那座宁静的药庐,她一身艳红的衣裳,娇媚无比,好似海棠花的­精­灵。

“是你,灵枢……”萧榭不敢置信地睁开眼,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的衣裾,“你怎么会在这里?”

“喂,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她仰起头,蹙起黛青的眉,娇嗔道,“你怎么都忘记了?你跟师傅说好的,我们今天在这里拜堂成

亲,天地为证,这棵樱花树为鉴——你该不会想落跑吧?!”

“拜堂成亲?”萧榭惊呆了,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忐忑,“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幻觉4

“你个大坏蛋……你连要成亲都不记得了,你可是求了师傅一个月他老人家才答应把我许配给你的。”她咬着­唇­,狠狠地伸出手指,

在他额头上重重地点了点。

她的手指清凉芬芳,印在他额头上让他心头狂跳,小鹿乱撞。一时间他似乎又恍若觉得有这么一件事情……似乎自己确实求过无

药,让他把她嫁给他……

“好了,我记起来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拜堂?”他胸中涌动着难以描述的喜悦,笑容盛开在面上,整个人俊美无伦——他心中

想,原来这才是真的——甚么她嫁给了别人,甚么自己带兵出征,都是假的,都是一场噩梦,幸好,她还在他身边,真是万幸。

她对他嫣然一笑,眼中都是柔情和娇媚,随即一转身,纤腰杨柳一般扭开了:“你过来啊,傻子,你抓不到我,我才不嫁。”

“好啊,那我就来抓你。”萧榭满心柔情缱绻,看着那美好的­精­灵火一般闪开,眼前仿佛涌动着漫山遍野的花朵,他再也想不起

自己站在雪山之巅,想不起自己刚刚和一个不知是正是邪的老人打了一个赌,想不起自己身后还有驻扎着的大军。也许,这一直都是

他逃避的,他真的不想要建功立业,也不想要成为人中之龙,他所想要的,只有那个女子,清风,圆月。而现在她就在他的眼前,他

怎能不动容!

她笑着,笑得好像银铃一般动听;“你来呀,你来呀!”

“坏东西,我就来了。”他提气纵身,向前跃去……

这一秒,似乎是永恒。

他看见她的裙裾在风中绽开,好像一朵木棉花,她的笑容渐渐模糊远去……

他往前跨出了三步。

冰块崩裂。

山风呼啸。

积雪滑落。

他俊逸的身躯往下直直坠去。

白袍飞起,就好像雪的神祗。

黑发飞旋,就好似鹰的翅膀。

一直向下……

失踪的王子和王妃1

“二殿下。”山崖上有一个冰洞,一个­干­枯的声音响起,“你果然是逃不过你的心魔!哈哈哈……这次我终于得偿所愿!庆德皇帝…

…你就等着罢,你欠我的血债,我会一步步讨还!”

大铎王朝,京都。

“甚么?!”庆德皇帝雷霆震怒,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二殿下失踪了?!”

“是……是的……”金銮殿上跪着禀报的兵士一身盔甲残破不堪,面­色­惨白,颤抖着身躯战战兢兢地道,“二殿下在洛迦山上神

秘失踪……我们派了五百人在山上山下遍寻不获,反而因为不熟悉地形损失了三百人……现在大军群龙无首……陷入极其危险境地…

…”

“这帮蠢货!”皇帝面­色­铁青,狠狠地站了起来,“一个人就这么失踪了?!难道不曾有人跟着他?你们这帮蠢货是怎么办事情

的?!要是宣王有甚么三长两短,你们死光了也赔不了!”

“……”那小兵连连叩头,几乎屁滚尿流。

满朝文武也都吓得战战兢兢,几乎这是第一次看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儿——庆德皇帝一向是个明君,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怎么今

天竟然公开地咒骂起臣子了?

众人皆想,原来皇帝如此看重宣王殿下,若是宣王殿下这次胜利班师……说不定就要做太子了。

皇后听闻这个消息,心中又是喜又是忐忑;而宋思思则是哭断了肠子,林励因为林眉儿失踪的事情老早在皇帝面前就没了脸,此

时更加不好怎么说——一个皇子妃,竟然就这么不见了?这么大个人又不是一滴水,能跑到哪里去?林励足足在京都筛子一般筛了好

几遍,连个屁都找不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家那个惹祸出名的大小姐已经不在京都了。

为此皇帝虽然没有发火,却依旧冷了脸。林励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只得小心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现在连二殿下都不见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失踪的王子和王妃2

洛迦山下。

这里是图坦国和大铎王朝的边界,一个不大的镇子——相思镇。

虽说临近一提起来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十方谷,这个相思镇还是平静安谧,风景秀美,虽然不算特别繁盛,居民也不是很多,却

保持着安居乐业的气氛。

镇子里面大部分人务农,有一些小商贩走街串巷,也有客栈酒肆什么的,只是规模比较小——不过再往前一点儿就是边陲重镇凉

州了,凉州有十万人口,算是大铎王朝最西边的枢纽——所以近年来相思镇流动人口也不少,镇子里的人都见过一些世面。

相思镇位于一条河畔,这河相传是洛迦山上的雪水流下来的,水面洁净,带着淡淡的蓝­色­,相思镇的居民都很珍惜这条河,称它

为神女河,说是有雪山神女护佑,河里的鱼儿都不能捕杀。

而且镇子里有什么大小庆典都在河边举行——这一日就是西边的秋收节,一年一度庆祝五谷丰收的大日子,相思镇也早在几天之

前就开始准备——对于大部分世世代代务农的村民来说,这个节日简直不亚于过年的重要­性­。

夜幕一降临,庆典开始了。

这一次庆典分外热闹,因为最近相思镇来了一队戏班子,这戏班子听说是从东边来的,一路上踏遍大好河山,沿着各个城镇卖艺

,相思镇的居民们看他们的戏演得确实不错,活灵活现,便特意请了他们来演这次秋收庆典的压轴剧目:《雪山神女》——也就是相

思镇世世代代的传说:

在泥砖和稻草搭成的简陋戏台上,随着悦耳的管弦伴奏,一位美丽的少女出现了,她一声白衣,美目顾盼流动,长发飘扬,那模

样活脱脱就是雪山神女——一个天上下凡的仙女,偷偷跑到了凡间。

少女在“溪边”游玩着,忽然发现了一个少年,静静躺在溪水里。少女见少年长的十分俊俏,便好奇地前去观看,谁知少年毫无

意识,神女只好使出法术,将少年唤醒。

雪山神女的传说

这少年便是邻国的王子:“看这少年长的好生俊俏,我的心儿啊,为何好象有小鹿在乱撞。”

少年睁开眼,也看见了美丽的少女:“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整一个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我愿留在她身边,生生世世不要回家。

二人就如此相恋了,一起携手游山玩水,雪山神女美丽的脸庞再也不是沉浸在冰雪之中,她的笑声若银铃,这一对神仙眷侣在丝

竹管弦之中跳起舞来,看得台下人们都心生向往。

只是神女下凡的事情很快被天庭察觉,天庭降下大雪,将王子冰冻在小溪里面,永生永世不能醒来。

台下的大妈大娘们开始抹泪。

雪山神女无奈,只得去求太阳神。太阳神一身金光:“美丽的神女啊,太阳可以答应您的请求,只是太阳一出,冰雪消融,你也

将不再存在于这世上。”

雪山神女美丽的脸庞满是坚决:“为了救我心上的人儿,我甘愿消逝在风中!”

太阳神叹气:“神女呵,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的心上人一醒来,他所有的记忆都将消逝,他再也不记得你,即使这样,你也执

意要去救他?”

雪山神女笑了笑:“我不求他记得我,只要他从此快乐无忧,我的心愿已经足够。”

阳光升起了,溪水里面冰冻的少年缓缓苏醒,就在那一瞬间,白衣的雪山神女渐渐消逝,她化成片片彩虹,飞翔在这天地之间!

“为何我的耳边似乎总有人在呼唤?为何我的心头总有些甚么难以忘怀?”少年惆怅远去,台下的观众再也忍不住,都为雪山神

女悲壮神圣的爱情痛哭失声。

这就是相思镇世世代代关于雪山神女的传说,传说冰冻王子的小溪后来化为了这条神女河,是雪山神女世世代代守护着王子和这

一片土地。

庆典结束,人们渐渐散去,一个娇俏的白衣女孩从简陋的后台走了出来,一只手还挽着长发,叹了口气:“哎呀,这个戏真难演

,看着那些大妈哭得脸都花了,我好想告诉她们,这是假的,­干­嘛那么投入!”

这女子明眸流盼,满是狡黠,正是刚才台上的雪山神女,自然,也就是那位失踪的王妃,林眉儿。

雪山神女的传说2

“哈哈哈,眉儿你要体谅她们的心情嘛,他们对于这个传说可是很崇敬的。”随着一阵明朗的笑声,走出了一位老者,模样颇有几分

威势,却不是那位太阳神是谁?

“是啊,是啊,班主。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雪山神女这么傻呢,为了一个不再记得自己的男人牺牲自己,要是她爹娘知道,该多

伤心啊。”林眉儿将头发胡乱扎了一个发髻,刚才演了一长串,虽然现在已是秋季她还是觉得有点热了。

“眉儿,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会愿意为她牺牲的啊。”说着又走出了一个少年,少年换上了一身简洁的深蓝­色­衣裳,却还是

能看出就是扮演邻国王子的少年,他是戏班班主的儿子吴越,模样清秀,温文尔雅,看着眉儿的目光满是温柔——自从一个多月以前

自家的戏班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孩,他的心就全部系在她身上了,她一颦一笑都在他眼里,和她每一次演对手戏更是他最快

乐的时候。

不过吴越也很明显地感觉到眉儿跟他演戏并不怎么用心,要拉手的时候更是有几分犹豫,他知道她的心里有秘密,不过没有关系

,他能够等待。

“唉,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传说都让女人牺牲。”眉儿摇了摇头,“我去河边散散心啊,你们先吃饭,不要等我。”

“哈哈哈,小心遇上王子哦。”吴班主一向很喜欢这个活泼剔透的女孩,随口开她的玩笑。

吴越虽然有些想跟上去,不过他也明白眉儿一向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跟上去徒会令他反感,没有其他结果。

他还是回转头,乖乖跟着众人去吃饭了。

眉儿一边叹着气,静静地走到河边,风吹得她冰肌生寒,心中多了些忐忑不安——这一个多月来,自己虽然藏身在戏班子里面走

南闯北,却时时刻刻害怕被宫中的人捉住逮回去,那估计得被老爹把ρi股打开花。

梦里,却又经常出现一些令她烦扰的片段:秦枫哥哥、那个讨厌的王爷,爹爹,小辰,后妈,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个令她心生牵念

的家伙……

王子1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去无药那里学医术么?他会不会思念自己?呸……我想这些­干­啥……鄙视一个。

这一个多月,和戏班子里的人在一起,她似乎获得了另一次新的生命——没有勾心斗角,无需伪装,无需步步为营……

只是,她在每次望着月亮的时候,都会想起一切其他的事情……得与失,似乎总不能两全……

她静静地走到河边,看着那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波纹,有几分惆怅,河畔青蛙似乎也知道她的心,呱呱呱叫个不住。

忽然,她的眼神被某个奇异的“东西”吸引住!

那是什么?

她惊愕地睁了睁眼,发现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竟然闪出了某种银­色­亮光……

是甚么东西在闪耀?难道这里还有宝贝?

眉儿的财迷思想又涌上心头,她弯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却惊呆了——在那银­色­的亮光旁边,竟然还有甚么白­色­的织物……还

有柔和的,在月光下闪着淡淡光芒的——人的皮肤……

她整个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吴班主的那句话倏然在耳边惊雷一般响起:“小心遇上王子哦”……

她倏然觉得全身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光下,那修长的身躯、白皙到发光的皮肤、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不

正是自己在梦里心心念念的模样?

他这张脸,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认识。

那以前总是嘲讽地翘着,抓住她的每一个小辫子加以打击的­唇­角,此时平静地抿着,似乎还带着一丝的痛楚和凄凉……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眉儿又惊又疑地扯了扯自己的脸——好痛!不是做梦!

为什么,他会这样静静地,躺在溪水里?

为什么他带着这样凄楚的表情?

她的心好痛,眼眶酸涩。

她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微弱,很微弱……但,似乎还是有……很轻微的喘息……气若游丝……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上方就是高耸入云的洛迦雪山……

王子2

雪山如同一柄利刃,直直地Сhā入她的心里。

他是从这雪山上落下来的?

也许在半山腰被拦住了,又被冲进了河流,流到这儿,已是下游……这一路上,他受了多少苦……他原本华贵的衣衫有斑驳的裂

口,露出的肌肤上血迹斑斑,磨痕、刺痕遍布,就好似受难的普罗米修斯……

幸好他外面还披着一件类似于甲胄的东西,也就是她所看到的光亮,也就是有了这个保护,他才不至于半路上就被怪石撞碎。

眉儿心头一阵难过,她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丰采飞扬,自信桀骜,好似雄鹰展翅,光芒无敌。只是现在他就这样静静地

躺在那里,犹如一尊静止的塑像,凄楚动人……

她怔了一会儿,忍住就要流出的泪水,使出浑身气力,将他一点一点地挪到岸上。

他很重……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将他抬到一处­干­净的草地上,她拍了拍他的脸,轻唤了一声:“喂,醒醒!”

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细长的眼睫小扇子一样垂坠在白皙到毫无血­色­皮肤上,连最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嘴角亦是照旧抿着,如同拒绝开放的花。

眉儿不禁心内忐忑,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他的呼吸比刚才还要细微……

她内心一片冰冰凉……

怎么办……

他从这么高的山上落下来,虽然看起来无事,也不知道内脏是不是受了致命的伤害,特别是刚才自己挪动了他,若是他有骨折或

者其他问题,说不定会加重伤势……

即使内脏不受伤,也难保他在这条河里泡了多久,是不是呛了水窒息,已经无法在肺部吸收新鲜的氧气……

眉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无药在此地,或者自己能够携带现代仪器在身边……

初吻1

她心怀忐忑地伸出小手贴上他坚实的胸膛,那触手的一片刺骨的冰凉令她几乎有流泪的冲动,她努力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希望能

够给他一点温暖,一边伸手缓缓解下那已经被水泡得冰冷刺骨的衣衫——当然只是上身,额……

幸好,还能摸得到心跳。

虽然心跳不是很强烈,却依旧一下一下跳动,只是缓慢,而且好像越来越缓慢……

而脉搏,也是同样的征兆,冰冷迟滞缓慢,就好似冰块之下的水。

她用力掐了掐他的人中,却也毫无反应。

怎么办……

眉儿顿觉无助,她好想回头去找戏班子的人求助,然而她又不敢离开他身边。他是那么虚弱,似乎随时就要化作一缕幽魂,而他

那张雪白的脸虽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却似乎含着无限的痛楚,令人怜惜之极,不忍有片刻离开他——只要她似乎有放开他的迹象

,他便眉头紧蹙。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终于做出了决定——不论如何,只好试试。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平放在自己腿上,俯下美丽的脸庞,她如瀑黑发散开,散落在他的面颊边,散落在他的肩膀,散落在他的

胸口,散落在他的发间,就好像一句刻骨铭心的誓言……

轻轻地,温柔地,她将自己柔软芬芳的双­唇­贴在他冰冷的­唇­上。

这是人工呼吸,这也是一个吻……

她只希望这样做能够唤回他渐渐涣散的神志——不要就此睡去,不要就此睡去,请你醒来啊,虽然我并不是雪山神女,但是我不

能看着你死去……我想了你这么久,念了你这么久,你千万不要在我面前离去,否则,我孤零零地活在这个时代,离开了亲人,离开

了故乡,还有什么乐趣呢……

求你醒来吧……我的……王子……

她努力地以娇小舌尖开启他冰冷紧闭的­唇­,这是一个多么费力的吻啊,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和心神。

——啊,终于KISS了,不容易呀不容易。

初吻2

月亮静静地看着这两个被清辉笼罩着的人,似乎一只眼睛。

经过了多久的风波和作弄,终于两个人能够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亲吻。

眉儿不知道用力了多久,终于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温暖,他的­唇­也渐渐柔软,舌尖有了反应,更可喜的是,他的喉间似乎发出一

个模模糊糊的声音……

“了……”

“了……”

了?

眉儿有点迷惑不解,他要说的是甚么?好像没有一个词是以“了”(LE)开头的吧?不管那么多了,他现在既然已经醒了,应该

就没有大碍……

她松了一口气,放下他的身躯,只见他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似乎在深情地说着什么,可是发来发去还是只有这么一个音节。

她摇了摇头,将手掌放在他的胸前尽力揉搓——他应当是呛了水,她要努力将他肺部的水激出来。

然而,面对着这么一个俊美男子赤­祼­健壮的胸膛,我们的大小姐眉儿还是略略有些面红耳赤。

她屏住呼吸,告诉自己这是救人呀救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就当自己是急救科的护士,别说上半身了,下半身还不是一样也

要救!

额,我在说什么……我一定是疯了。

几次努力终于有了成效,他胸口起伏厉害了些,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翻身,吐出一口浑浊的水……

啊……太好了。

她这下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依旧阖着眼睛,静静地呼吸着,嘴­唇­慢慢有了血­色­,好似艳光四­射­的蔷薇。自然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要是突然跳起来才让人奇怪呢,只是一直没有意识也让人够郁闷的。

眉儿忽然想起自己贴身的小布袋里面有一颗丸药,那是无药秘密地塞给自己的,说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是最危急的时候,就吃

了它。

“甚么是最危急的时候?”眉儿当时傻傻地问。

“笨蛋,当然不是头疼咳嗽拉稀!”无药当时没好气地说,“就是你快挂了……”

——今天更到此

再次初吻1

“笨蛋,当然不是头疼咳嗽拉稀!”无药当时没好气地说,“就是你快挂了……”

“哦?难道这丸子能起死回生么?”眉儿­鸡­冻不已。

“起死回生倒是不能,你以为本神医是阎王老爷么?”无药白了她一眼。

眉儿心想你比阎王老爷还难缠……当年本小姐可是随便几句话就把阎王老爷搞定了,你可真是活阎王。

“这颗丸子虽然不是起死回生,但是对于只有一口气的人来说却是灵丹妙药,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的­精­力和体力,最适合在鬼门关

外徘徊的人——当然,要是死透了,就别来找我了,本神医从来不和阎王直接作对!”无药将丸子往眉儿掌心里一扔便大步离开,“

记住,这颗丸药十分珍贵,有好几种世上难寻的药材,你一定要在最需要的时候用,本神医是绝对不会再给第二颗的,自己看好了。

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的­精­力和体力,最适合在鬼门关外徘徊的人……

眉儿看了看面­色­依旧苍白的他,这雪白的面­色­和他艳红嘴­唇­相衬,真是绝­色­啊,唉,她劝说自己,不能让绝­色­就这么挂了,我就

学个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帮他一把吧,体现下我们二十一世纪人民群众的友好和善良风范!

这理由够大公无私了吧,可不是我对你有甚么意思哦……她死命澄清。

她好不容易将那颗丸子抖抖索索地掏了出来——容易吗,为了不丢失这颗价值千金的丸子,她将丸子缝在小布袋里,又缝在里衣

上,简直还带着自己的体温和体香!红了红脸,她还是决定要把学雷锋做好事进行到底……以银牙咬开缝着布袋的丝线,她费了好半

天才把那颗丸子逃了出来,一看却傻眼了——她一时忘了,这颗丸子颇大,差点等于一只乒乓球,正常人的喉咙估计都塞不进去,这

个还半昏迷的王子能不能够行啊?

她试着将丸子往他嘴里塞,不出所料,他无法吞咽,直卡得咳嗽不已,看起来令人心疼。

再次初吻2

唉,没办法了,眉儿想反正KISS都KISS过了,也不怕这些,便将丸子咬在自己口里嚼了好几下直到碎成一块一块小块,再一点一点地

塞到他嘴里……

不行,这下子虽说丸子小了,他依旧没有自主吞咽的意识,丸子只能在他口腔之中,下不去食道啊……

眉儿暗自郁闷地骂了他一句:“喂,你也太老爷了吧,连吃个药都不会,甚么都要人伺候,我可是堂堂的皇妃呢……”

他自然是没有半点反应,眉儿想实在无法,脸一红,看看四下无人,再次弯下腰去,吻上他的­唇­……

在­唇­舌交缠之中,他似乎有了一些混沌地意识,也许是被她的缠绵和芬芳吸引了,他微微开启了喉咙,比之前那一次更热情地回

应着她,在这回应之中,药丸顺利地滑了下去……

眉儿心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香艳的吃药方式了,唉,这个方法可以传授给所有想要勾搭漂漂护士小姐的男生和想要吃帅帅医生豆

腐的女生,可惜她再也不能回现代了!

这样想着,她又咬了一小块药丸子,送到他的口里,他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似乎习惯了她的亲吻和芬芳,­唇­角若有若无地浮起一

丝丝笑意……她也渐渐陶醉于这样的感觉,双手扶住他结实的臂膀,身体前倾,越来越深地缠绵于他的气息……

若是他不是昏迷的,该有多好啊……他会不会很喜欢和自己接吻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却又害羞地想,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啊……在现代都不曾有过接吻经历的她,竟然在二十分钟之内吻了他N(N

大于3)次!

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命啊……眉儿简直想要把他打一顿。

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涌起源源不断的欢喜……幸好,是他。

就在她又是欢喜又是郁闷又是羞涩又是激动又是陶醉的天人交战之际!

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眉儿好似被锤了一锤子,浇了一盆冰水,狠狠地清醒过来!

被打断的吻

她立马掐断了这个正在高温上升期的吻,将他的头一放,狠狠地敏捷地抬起头,还下意识地擦了擦嘴!

“唔……”他好似很不满意她的突然跑路,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只觉得十分不爽,蹙着眉,嘴角逸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要唤

她回来,和他继续缠绵。

可是我们的眉儿小姐自然无心在别人面前上演香艳大戏,一听后面那脚步纷纷杂杂,至少也有十来个人,而且正好就是冲着自己

的方向来的……

她的脸早就跟五星红旗差不多红,只想着这些人不论是戏班子的,或者是一般村民,再或者是其他人,都断断不能让他们看见自

己这样搂着一个半­祼­的男子亲吻……

就算她说是要救他,谁信呢?这是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子,未嫁女几乎都不能与陌生男子说话,更别说自己这样搂着一个宽衣解带

的男子,虽说自己并不是镇子里的人不会浸猪笼,但是千夫所指的口水确实也不好受。何况自己是一个出逃的王妃,万一闹出什么事

情来,这个镇子里未必没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自己……

无数念头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转动,虽说她的心中万般不舍这个男子——原本她就惦念着他,而在刚才的数次亲密接触之后,

他和她身上有种奇怪的韵律合二为一了,她的心中深深刻下了他的烙印,他的肌肤上也深深留下了她的体温……她无比留恋地看了他

一眼……我先躲一躲,一会儿就来看你……你要等我……

黑夜中,举着火把的二三十个人走到昏迷的绝­色­男子身边的时候,眉儿已经迅速地躲到了一块大石头之后。

她暗自祈祷他们不要看到自己,也暗自祈祷他们最好不要看到这个男子……虽然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他,可是,她已经不想离

开他了。

只是事与愿违,火把很快包围了昏迷的男子,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面有惊愕之­色­,走向前来,俯下身静静凝视着男子,旁边貌似

他手下的人将火把凑近——

尊主殿下1

“尊主殿下!”那男子忽然失声唤道,“背上有月亮形状,真的是尊主殿下!”

众人皆哗!

所有人围成一个月亮的形状,包围了男子,为首的那中年男子跪拜在男子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属下参见尊主殿下!”

男子自然没有反应——他还不曾全部清醒。

中年男子面­色­黯了黯:“这样吧,我们将尊主殿下先带回都城拉加尔去!”

众人都道:“听主公安排。”

中年男子又犹豫了一下,此时这群人背后又来了一群人!

眉儿心想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看起来这些人竟是要把他带走,还说他是甚么尊主殿下……他不是大铎王朝的条子么?最多也

就是一个贵族公子,为什么又成了尊主?而这些人的打扮,看起来好像是图坦人……难道这男子竟是西域图坦人!

新来的这群人也有二十来人,竟然全是女子,一身黑纱,黑发飘飘,擎着带着香气的灯火,慢慢散开。

先前那中年男子忙拜伏道:“参见公主殿下!”

香气氤氲中,走出来一个女子,这女子微卷长发飘飘,气质不凡,额前一块巨大的碧玺石,面庞在月光下美丽得令人屏息。

眉儿自负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却也被这女子的美貌惊呆了——深深的眼眶,高挺的鼻梁,圣洁高贵,好似史上最美的港姐李嘉

欣。

难道这女人就是图坦国的公主?

那公主十分冷漠地看了先前这一大堆人一眼,美丽的脸上没有表情:“你们找到了尊主,为什么不告诉我?”

中年男人忙叩首道:“属下还没来得及告诉公主殿下。”

那公主冷冷笑道:“现在本宫知道了,你是不是应该改变主意了?”

那中年男人道:“公主殿下想怎样?”

公主指了指静静躺着的绝­色­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倏忽即逝的柔情:“将他带到本宫的都拉斯行宫去。”

尊主殿下2

中年男子蹙了蹙眉:“可是公主,若是皇上他问起尊主的下落……“

公主冷笑道:“罗纳已经有二十年不管尊主,现在有什么资格­干­涉本宫?”

中年男子不敢做声,只得道:“是。”

眉儿心狂跳,这样看来,这个美女想要把他带走!

她心中撕裂一般疼痛,几乎想要冲向前去,将他带走,从此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比翼双飞。

然而她并不是有勇无谋的笨蛋花瓶,一看对方加起来有三四十个人,自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将他夺回,而且不论是第一群中年男

子带的男人还是第二群公主带的黑纱女人,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她并不想丧身异乡,她还要好好地活着回去照顾小辰。

而且,这个公主说的都拉斯行宫她是听吴班主说过的,在相思镇的西边一水之隔有一座神秘华丽的宫殿,位居一个小岛上,据说

那是图坦一位公主的行宫,这位公主名唤碧芙,美丽得好像天上的月亮。

难道就是她?

若真的是如此,这个碧芙暂时肯定是不会伤害他的,看她的眼神,活脱脱就是对他柔情深种,眉儿心中好似燃烧了熊熊烈火,然

而却毫无办法……她冷静地想了想,告诉自己先不要­鸡­蛋碰石头,看看她们到底要怎么样以后再做打算。

此时白雾笼罩了神女河边,黑纱女子们抬起男子,碧芙公主走在队伍中央,在白雾中,她的白­色­身影飘然若仙,黑发在月光下像

一匹丝缎。而之前的一群人也慑服于公主的威势之下,在外围护卫。

眉儿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幸而白雾浓厚,她又是一袭白衣,没有甚么人发现她的踪迹。

一群人浩浩荡荡,脚步却轻的几乎没有,就这样人影幢幢地来到神女河最宽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一条白­色­小舟,碧芙

公主带着抬着他的三个女子轻轻登上小舟,顺水漂去,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人鱼公主1

半晌,眉儿才从白雾中轻轻走出,她表情怔忡不定,在河边沉思很久,方慢慢地回到相思镇。

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楚,泪水不知道怎么静静地流了下来,她幽魂一样轻轻地走着,好半天才到达戏班子驻扎的地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是甚么人?图坦人是认错了,还是他的确有这样神秘的身份?

他还会记得她么……他会不会醒来之后,就将碧芙公主当做救自己的人?难道安徒生笔下小人鱼的剧情要在自己身上上演?

她的心好痛,是从来没有过的痛。

也许碧芙公主本来是认识他的吧……也许他们原本是一对恋人……看起来,也是非常的相配。

既然如此,自己还Сhā在中间做什么呢?

但是怎么样才可以抑制自己的感情?眉儿使劲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幕一幕——如花坊里的斗嘴,马车里的共历患

难,妙峰山上的讥嘲暧昧……虽然都是短暂的记忆,回想起来却那么美好。

这,是不是就是爱情?

她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在这次生命里绝对不把时间浪费在爱情上,而且自己早就注定是下堂妻的命运……事实上,也说对了,她

的确算是被休掉了,从新婚之夜起。

然而,为什么自己还是爱上了一个人?

她不敢再想,静静地走回戏班的小屋。吴越看见她落寞的模样,心一痛,柔声唤道:“眉儿,你怎么了?”

眉儿静静一笑:“没什么。”

“你哭了?”吴越明锐地看到她微肿的眼泡。

眉儿不想再说话,对所有人草草地道了一句:“我先休息了,不想吃饭。”便静静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

湖心岛上。

都拉斯行宫内花草飘香,完全看不出这是西域的边界,气候湿润,植物繁茂,有生长在南国的蝴蝶兰、香龙血树、桫椤、无患子

、猴欢喜、木荷、珙桐,也有温带的樱花、桃李,香云氤氲,好一处胜景。

人鱼公主2

金丝镶嵌珍珠的软榻上,身材修长,黑发披散的俊美男子身体还有些虚弱,缓缓地支起身子来,听着桫椤树上鸟儿的鸣叫声,若有所

思。

身边伺候的侍女见尊主一直不说话,生怕到时候公主怪罪,连忙谄媚地问道:“尊主有甚么不满意的吗?”

萧榭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没有甚么不满意的,也没有什么好满意的,因为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这个世界,全然对他而言是

陌生的。

甚至连自己——这个身体,也是陌生的。

也就是说,他几乎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谁,是哪里人,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周围的人称呼他尊主,这个称呼很陌生,似乎打心里排斥,而四周的环境虽然华丽,也给他一种不适之感。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偶尔风吹过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间会闪过一些片段,雪山、月光、樱花,还有最经常令他发愣的,温暖的,柔

软的女子的气息——假若他还算保留了百分之零点一的记忆,那就是关于那个救命恩人的记忆。她是女子,是个美丽的女子,虽然他

一直不曾睁开眼看看她的模样,可是他知道她很美,她的嘴­唇­芬芳柔软,将他从死亡边缘唤醒——那是一个冰冷的世界,就要魂飞魄

散,他只觉得好累,再也不想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

这时她出现了,她的声音温柔,发丝柔软,嘴­唇­芬芳火热,他回应着她……这样,才燃起了一丝丝生的希望。

她是谁?

他好想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声谢谢,还要说……他很喜欢她嘴­唇­的味道……

自从醒来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既然什么记忆都已经失去,他想也许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也许自己从前是个罪孽累

累的人,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她是谁?

神女1

他苦恼地敲着自己的太阳|­茓­,黑发散落,他的面容看起来英俊得无以伦比,侍女不禁看得脸红心跳、陶醉万分。

“公主殿下,您来了。”

侍女正在花痴,回头一看公主竟然静静地站在身后,表情不大好,赶快屁滚尿流地滚走了。

“尊主。”碧芙微笑着凝视着他——他面目昳丽,黑发流泻在雪白衣裳上,自有一种仙人也似的气质,她从小就是在父皇宠爱之

下长大的公主,加上长得美,万人簇拥,从来没有任何男子看得上眼——唯有这一次,她是实实在在地倾心了。

“你们都叫我尊主,尊主究竟是什么?”萧榭抬起眼,看着碧芙——这个碧芙长得很美,算是绝­色­女子,却不是他梦中那个人。

“尊主你果然如同大祭司所说,是失忆了。”碧芙微微一笑,嘴角有着逼人的媚­色­,却也有凌厉的气势,“尊主便是我们图坦国

神女的子嗣,只要神女有子嗣,世世代代都是尊主,尊主可以不听从于皇帝的命令,拥有千万教众,等于是自治王,在我们图坦国有

着十分神圣的地位。”

萧榭虽说失去了记忆,但头脑依然­精­明:“这么说,就等于是独立于皇室的地位,也是皇帝的敌人了?”

“那倒不是这样。”碧芙微笑,“连皇帝都不能随便­干­涉神女的事情,若是皇帝要与尊主为难,千万教众也会不依的。”

“你说我的母亲是神女?”萧榭忽然眼光一亮,“那她在哪里?我的父亲是谁?”

“神女已经去世了。”碧芙有些黯然,“已经过了十八年,当时我们图坦举众皆哀,皇室更是一身缟素。”

“……怎么死的?”萧榭静静问。

“是被杀死的……她当年身负复仇使命进驻大铎王朝,并且取得了狗皇帝的信任……只是最后被发觉,功亏一篑!“碧芙的声音

里有着深深的恨意。

神女2

如同碧芙公主所说的那样,当年的丽妃玲珑,正是图坦国的神女。

玲珑幼时便以出众的美貌被选为神女。从小便被教习一切女子的修行。十四岁时被秘密地派驻大铎王朝,很快得到了庆德皇帝的

宠爱。只是碧芙隐瞒了——诞下萧榭之后,玲珑却感动于庆德皇帝对自己的一片情意,又疼爱孩儿,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不再想要

刺杀皇帝。

正当图坦国都在惶急不已的时候,玲珑诡异地死去了。

没有人知道是不是庆德皇帝下的毒手。

自然,这些都不能告诉萧榭——若是他回想起了自己竟然是大铎王朝的皇子而一意孤行地回去,自己怎么办?碧芙已经看中了他

,一心一意要留他在身边。

萧榭一惊,心不知为何一颤,失去了记忆的他,似乎还保存着一份对母亲的眷恋。

“那我父亲……”萧榭问得极其小心。

碧芙摇了摇头:“没人知道。”

萧榭静静地站立着,他很想再问一些什么,却总觉得这后面隐藏着极大的­阴­谋。

算了,他既然有机会重生,就再也不想管那么多。

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她……

“是谁把我救起来的?”萧榭再问了一次这个话题,虽然他并不怎么相信面前这个女人,但是除了她,他毫无线索。

“是我啊,我都说了很多遍了。”碧芙柔柔地笑了笑,眼中都是情意,“你当时躺在神女河里,差一点就要没命了,我派人将你

捞起来,又给你灌了许多我们图坦国的秘药,你才慢慢醒来。

“不,不是你。“萧榭固执地回答,“你说谎。”

碧芙有些不爽,虽说那个督察官先于自己发现了他,却的确是自己带人把他带回来的,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感动呢?

“是我!”她倏然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肩膀,用的力气那么大,就想要掐到他的肌­肉­里,“我的一片心意,难道你不明白么?”

————晚上再更,(*^__^*) 嘻嘻…。

碧芙1

“够了——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他冷冷地打下她的手臂,丝毫没有留恋,“碧芙公主,若是按照你说的,我作为尊主有着连你们

图坦的皇帝都无可撼动的地位的话,你也不能­干­涉我的举动吧?”

碧芙呆呆地站立在他面前——他竟然如此忽视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登时觉得又羞又辱——自己是图坦国最美的女人,光耀西域的月亮,又是至高无上的公主,只要自己愿意不

知道有多少壮硕英俊的青年匍匐于石榴裙下,为她付出生命,为什么他竟然这样忽视她?

她高傲地哼了一声:“理论上说是如此。”

“什么叫理论上说如此?我作为图坦国的尊主现在命令你,碧芙公主,现在就将我送回我原本所在的地方。”萧榭不准备理会这

个女人——的确,她很漂亮,然而他看不惯她眼睛里面那种骄横跋扈的姿态,唯我独尊的架势——前几天他才看见她为了一个小侍女

打碎了她的琉璃盏,险些活活将那小侍女打死;他实在看不下去出言相救,小侍女才留得一命——这样的女人,虽然美丽好似玫瑰,

却是流淌着毒液。

“尊主,你……”碧芙这下真的气坏了,自从将他带到自己的行宫之后,她已经对他千依百顺,将他安排在自己最华丽的房间,

一切用度都是最­精­美的,她更是每日陪在他身边,弹琴、吟唱……然而他只是敷衍地听着,每天都不忘记再问她一次:“告诉我,是

谁救了我?”

“我可以完全不让你走出这个岛,尊主——要知道,现在知道你还活在这世上,并且回到图坦的人,只有我一个。”碧芙发出­阴­

冷娇美的笑声,纤长指甲划过他的面颊,“你必须留在这里。”

萧榭面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你真的这么以为?”

碧芙尖声叫道:“你想说什么?”

“别忘了,丹东督察官也知道我在这里。”萧榭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碧芙2

萧榭醒来的这些天里面,不光是休息和养伤,他还有着自己的计划。

深知碧芙公主对于自己的企图心,于是他秘密地与首先在神女河边发现他的那位中年男子——图坦国宫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丹东督察官联系上了,并且与他取得了某种默契。

“你想如何?”碧芙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英俊的脸,终于发现这男子不仅有着绝世的容貌,也有着过人的­精­明——

不愧是大铎王朝皇帝的孩子……

怪不得大祭司之前提醒她,要小心他……适当的时候,可以除掉他。

然而,她如何舍得?

他这样的男子,就是上天创造出来给她的男子,她一见到他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不,一定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她还有很多的时间,等他爱上她……

“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是我要单独的宫殿和侍卫,独立的生活。”萧榭淡淡地看着碧芙——在还没有弄清楚图坦国的局势之

前,他不敢轻举妄动,留在这个岛上也许未尝不是一种稳妥的选择,然而,他坚决不要让这个女人在监视着自己。

“……”碧芙考虑了一会儿,“好。”

“若是我发现任何你的人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碧芙公主,你知道我会怎么做。”萧榭­精­致优美的­唇­角浮起邪气的笑容,“你是

高贵之身,希望你考虑好。”

“你……”碧芙美丽的脸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本宫不会这么做的!”

“那便好了,希望从此以后你我是好邻居,和平相处。”萧榭的声调里有着不容质疑的笃定,他明白自己手上抓住重要的底牌—

—碧芙是图坦国先皇罗蒙的女儿,自从罗蒙被自己的亲生弟弟推翻以后,碧芙可以说已经不是当日的权势喧天……虽然罗纳为了取得

臣民的支持而笼络碧芙,依旧给她尊贵的地位,却已是摇摇欲坠——在这个时候,碧芙绝对不会和罗纳翻脸。

戏班子1

她紧紧攥着手指,直到指节雪白,却不曾说一句话。

“怎样,公主?”他挑起眉,看着她,目光雪亮。

“我答应你。”她只得让步。

————

“眉儿,我们启程去凉州吧,这个镇子太小了,根本就没有几家请得起戏班子嘛……”吴班主抱怨着,坐在破旧的藤椅上擦了擦

汗,这两个月来戏班子虽说因为那天丰收节的­精­彩演出而声名鹊起,然而无奈相思镇实在太小,而且大部分都是务农的人员,戏班子

免费演出大家自然是喜欢看的,要收钱可就超出了承受范围了,现在戏班子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开场,吴班主那个急啊,原本他就是

靠这个吃饭的,也没有太多的积蓄,每一天大家吃的住的,哪里不要用钱?只是看着台柱子林眉儿最近一直无心演戏,也没有吊嗓子

练功,而总是静静地坐在一角发呆,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眉儿……”吴越看着她又在发呆,心中一阵怜惜,走过来拍了拍她越发瘦削的双肩,“怎么了,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啊,还好。”眉儿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只是明显有心事。

另一个戏班子的女孩阿春也关心地过来拉着眉儿的手:“眉儿姐,怎么了嘛,我看自从丰收节那一晚之后你就不太对劲。”

“啊,没有啊,我不过是想家了。”眉儿逞强地站起身来,“吴帮主,你刚才说甚么?”

“我说我们去凉州吧,凉州是大城。”吴班主无奈地看了看这个自己一向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姑娘,她最近明显消瘦了,眼圈底

下也有淡淡的黛青。

“凉州……”眉儿眼中浮现一丝迷茫和暗伤,却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们这就出发吧。”

走罢……既然是要走的,长痛不如短痛……

“眉儿你要是想家,就回家去看看吧。”吴帮主好心地提醒她,“说起来你离开家也有半年了,回去看看爹娘吧。”

戏班子2

“不……”眉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突然又觉得自己拒绝的好像太不近人情,“他们都好着呢,不需要我去添麻烦。”

自己还怎么敢回去呢……

只能默默祈祷小辰他们一切平安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有名无实的相公回宫了没有,希望他­干­脆下一纸休书算了,也省得麻烦,自己跑路了也无谓占着茅房啊。

这个相思镇因为大家都不怎么关心朝廷战争等事情,她想要问一问大铎王朝和图坦这场仗怎么样了也没人知道,她­干­脆也就装聋

作哑,反正她对那个二殿下没什么感情。

就在此时,吴帮主的女儿,戏班子里最小的小婉高兴地扯着一张布告跑进来道:“爹,哥哥,我们有生意啦!!”

“额?”吴帮主放下烟袋,走过去拿过小婉手上的黄|­色­告示,“公主行宫现征集大铎王朝曲艺、杂耍、戏剧各类人士……待遇优

厚……”

“公主行宫?”

“公主行宫?”

吴越和眉儿同时喊了出来,吴越是惊奇和欣喜,眉儿却是忐忑不安。

“是呀,就是那个图坦国的碧芙公主的行宫。”吴班主高兴地笑了,面上的皱纹如同硕大掬花一般缓缓绽开来,“报酬很丰厚呢

!当得上平常人家的三倍了,果然公主就是有钱啊……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图坦那边的风俗和大铎王朝不太一样,我们的戏曲儿他

们是不大爱听的,怎么突然要听了?”

阿春是个唧唧咋咋喜欢八卦的女孩子,赶快凑上前来道:“我最近在镇上听见有人说那个长的和神仙一样的公主不知道从什么地

方找了一个心上人,也是个俊美得画儿一样的人物,而且好像是我们大铎王朝的人呢,所以两个人就要听听我们这边的曲儿。”

“啊……”眉儿失声唤了出口,手上的茶盏也打翻在地了。

“怎么了?”所有人回过头看着眉儿。

今天更到此

戏班子3

“……没什么。”眉儿心中好似有烈火在熬煎,也说不出什么心情,眼中亮光一闪,“吴班主,我们要去么?”

吴班主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是个机会,眉儿,阿越,你们怎么想的?”

吴越看了看眉儿的表情,她抿着嘴­唇­,眼中似乎有淡淡的薄雾,似乎又喜又忧,这表情也惹得自己七上八下——他知道自己只不

过是一个戏班班主的儿子,配不上她,然而却难以掩藏心中的情意,不求得到她,只想在身边默默地守护陪伴着她就可以了,此时见

她这表情似乎有不愿意去的模样,便抬起头来回父亲的话:“那位公主不知道是正是邪,据说图坦国人凶横成­性­,万一不小心惹怒了

他们,反倒不好了——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吴班主沉吟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我听说因为公主出的价格高的惊人,连凉州的戏班子都跃跃欲试,若是放弃这次机会,恐怕

以后在同行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啊。”

一边阿春嘟着嘴道:“阿春也很想去看看那个所谓的漂亮得像月亮一样的公主究竟长的怎么样呢,不知道……”她八卦地看了眉

儿一眼,掩口轻笑道,“不知道比起我们的眉儿怎么样,是不是言过其实啊,这也算是我们大铎王朝美女和图坦美女的大比拼哟!”

眉儿一听此话,眉梢眼角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吴越察言观­色­,只得带些不满地喝止了阿春:“阿春,你说甚么呢?玩笑也不能随便乱开的!”

阿春是个活泼跳脱的姑娘,平日里对这个斯文俊秀的小班主也颇为倾心,见吴越一直将眼神瞅着眉儿,一脸都是以眉儿的心思是

从的模样,心有不满:“阿越,你不妨直接问问眉儿的意思啊!——一直盯着人家,算什么大丈夫!”

此话一说,吴越的脸也红了:“阿春你不要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你看你看眉儿姐的表情……是不是因为眉儿不想去,你才不去啊……”阿春口直心快,一时便说了出来。

——还有的,不要急,亲们。

吴越的心1

“去吧,吴班主。”一片混乱之中,眉儿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站了起身,美丽的脸庞透着坚毅,“我们有

什么好怕的?论起唱戏的水平和丝竹乐器,难道我们比起凉州的戏班子差么?论起图坦国来,更没有什么好怕了,不过是一直臣服在

我大铎王朝脚下的属国而已,什么神通广大的公主,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吴班主一听正中他的心意,便笑着站起身,放下茶杯:“还是眉儿说得对,大家都准备一下吧,据说明天就有大船带着所有参加

比试的戏班子上岛去,都早些休息,练练嗓子,这段时间没有练习,别荒废了。”

大家都应了一声,各就各位回房去了。

吴越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眉儿,见她还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意思,在月光下拂起长发,袖口露出的手指纤弱苍白,心头忽然起了不可

抑制地冲动,一把捉住她手腕道:“你不是不想去么?”

“没有啊……你放开我。”眉儿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挥开他的手,“你想多了,去演出能赚到戏班子很久的花销,为什么

不去?”

“我就是觉得你不高兴,一说到那个岛,你眼睛里都是不高兴的颜­色­。”吴越深悔自己孟浪,冲撞了美人,然而好不容易有这种

二人独处的机会他又不愿意辜负,温柔地看着她,“是不是你认识那公主啊?若是你不想见她也罢,我们就不去啊,我跟爹爹说去,

他会听我的。”

“你烦不烦啊!”眉儿终于忍不住了,“不要管那麽多,你是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

说完眉儿也有些后悔,明明知道这位少班主是一片好意,事实上吴越一直都对她很好,最开始她为了不让宫里的人找到自己想办

法混进了戏班子,然而她一个大户小姐哪里有唱戏的经验?吴班主本来不愿收她的,是吴越一再恳请吴班主,说眉儿的眼睛会说话,

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吴班主才勉强让她试了试。

吴越的心意2

——谁知道果然眉儿虽说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却有着极其自然圆润的唱腔,念起念白也丝毫不逊­色­,模样儿更是可人,便拍板定下

了。眉儿一直都是很感激吴越的,虽然她从他的眼神里面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意,然而只要他不说出来,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吧。

今日她竟然对着他发火,自己也觉得很抱歉。

“对不起。”她清亮的眼神凝视着他,动了动嘴­唇­,“我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的,我知道。”吴越虽说有些难过,还是勉强释然地笑了笑,“其实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你这副样子,我看了很难受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但也不要自苦,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说着说着,话语里面流露出了太多的深情,自己也觉得有些过火

了,赶忙收回话头,“总之,你开心就好。”便即离去。

你开心就好……

眉儿心中一片酸涩,顺手一摸想要找块帕子擦擦眼角不小心逸出的泪水,却不慎摸到怀中一个小小的盒子——她一凛:那盒子里

面是临行前秦枫哥哥给她的夜明珠,当时他的声音,他的目光再次涌上眼前……他的声音里含着深情和痛楚,眼中闪着光芒,似乎想

要去拥抱自己但终于不敢迈出那一步。

秦枫的模样和吴越忽然混合起来,她满心酸楚——对不起,为什么,爱我的人,我都回报不了你们的爱。

可是,我爱的人,他已经在别人的身边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早,大伙儿便都登上了开往湖心岛的大船。

这船自然和上一回眉儿看到的接萧榭的小舟不一样,通身刷着桐油,漆成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十分气派。

除了他们吴家戏班子以外,不出所料还有许多从外地赶来的戏班子,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竟然有三四十个人,男女老少均有。

启程去岛上

有些大约是凉州的戏班子,仗着自己是“大城市”来的,便有些不把吴家戏班子放在眼里,言语轻慢,只是看到了眉儿和阿春这样的

青春少女,便有别家戏班子的青年男子眼光直往二人身上瞟。

船开了,在神女河的这一段形成一个大湖,称为神女湖。神女湖的水颇深,今日又起了风,风将大船的桅杆摇来摇去,船甲板也

有些颠簸。一时间哎呀声不绝。就有那等好­色­之徒,眼见船儿颠簸便直往眉儿身边靠,意图让美人一把栽进自己怀中。

眉儿完全看都不看那些登徒子一眼,只顾着眺望水面——水­色­深邃,漾着浅浅波纹,就和她的心一样,不知道那个人还记不记得

自己,不知道他和那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不知道见到她,他会不会高兴?

“哎呀,美人,看什么呢?”有人上来搭讪,眉儿只是不做声。

忽然船又是一晃,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赶忙顺势在眉儿腰上一摸,却被她机灵无比地闪开了。这一幕正好落在吴越眼中,他蹙起

眉怒喝道:“­干­什么,瞎摸人家大姑娘家!”

“哎呀,谁看见我摸她了……”那个贼眉鼠眼想必是吃惯女子豆腐的流氓,根本不以为意,挑起眉来绿豆眼转着审视了吴越一眼

,“小哥儿,你对这姑娘有意思吧?自己想摸又不敢,还来找我的碴儿!”

“你……”吴越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贼眉鼠眼看吴越的表情更是得意了。

“你……”吴越刚要发飙,眉儿一边拉住他的衣袖:“别跟那帮人计较。”

“他们乱动你……”吴越面颊涨红,一把挡在眉儿面前,“你们别想碰她!”

那帮小流氓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来自于凉州一个颇大的戏班子,原本就是武生,拳脚功夫自然是会的,哪里怕吴越这么一个白面

书生样子的少年?

超能力

眉儿眼看一场械斗不可避免,心头暗叫不妙,一把想要拉住吴越,却是扑了个空,心中一急,狠狠地朝那几个小流氓剜了一眼。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几个小流氓连连抱着头喊痛,又说晕船了,吐得一天一地,他们的班主原本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热闹,这下子只有过来叫人将这几

个人扶过去好生休息。

这边吴越恨恨地瞪了几个小流氓一眼,便回到眉儿身边,关心地问道:“眉儿,有没有事?”

眉儿哑然失笑:“我还问你有没有事呢,以后别再随便跟人打架了。”

吴越红了红脸:“我不会看你被别人欺负的。”

眉儿笑了笑:“我吉人天相,不会被人欺负,你看,要欺负我的人不是都被老天惩罚了么,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上岛了还要

跟他们比唱戏呢。”

吴越也笑了:“也是。”

眉儿虽然在笑,心中却着实有几分忐忑——刚才自己瞪了那几个人一眼,他们就立即说晕船了……这,难不成是自己的……超能

力又再次恢复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水面,佯装闭上眼睛好生休息,却以眼角盯着离船大约有十米处的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树叶,心中暗想:若是超能

力恢复的话,就让那片叶子飘到自己面前来……面前来。

看了半天,眼珠子都酸了,可惜树叶动也不动,十分不领情。

眉儿摊摊手,心想一定是自己刚才走了狗屎运,看了那几个流氓一眼他们就晕船了,并不是超能力恢复……要知道她变成一般人

已经有四五年了,估计超能力早就和她在现代的那个躯壳一起消灭了。

唉,要是现在还有超能力也好啊,起码可以不让自己那么被动。

她叹了口气,一转头却呆了,自己靠着的船舷旁边,赫然粘着一片树叶!

……堪堪就是刚才自己瞪着的那一片!

眉儿整个晕了,捏着树叶说不出话来……

公主行宫1

就在这时,船靠岸了,好几名身穿黑纱的侍女袅袅婷婷毫无表情地站在岸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请各位师傅跟我们去行宫。”

眉儿也跟着戏班子的人一路走了过去,不多久顺着铺着细腻沙石,两边都是阔叶棕榈树的幽静小径,众人到达了那座金碧辉煌的

行宫——碧芙公主的都拉斯行宫!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行宫虽说传说中就是豪华­精­致,却没有想到竟然奢华至此——墙壁全部都是巨大一块块的月长石堆砌而成,

这种石材细腻有光泽,却也十分珍贵,何况是一整块一整块,简直就是奢华至极。

宫殿顶部是琉璃拼成的穹顶,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在这个时代琉璃尚未大规模冶炼,一般都是小规模炼制作为高贵的工

艺品使用,小小一块就价值不菲,这都拉斯行宫却是整个以琉璃穹顶覆盖的,那种气派,不可小觑,何况琉璃的边缘都点缀着纯金的

花纹,顶端更有纯金的飞鸟塑像。

“这公主真是富可敌国啊……”一大群人中已经有人嘟哝起来。

“听说公主不仅拥有无数财富,还有羞花闭月的容貌,嘿嘿,要是我们之中谁能够让公主看上了,那可是吃穿不愁,坐拥绝世美

人,比神仙还要舒服哦。”已经有人想入非非,开始YY。

“呸,你这球样,还想被公主看上!”又有人在揶揄前面YY的家伙。

“那也不一定哦,说不定公主就喜欢我这一款……”

眉儿摇摇头,心中纠结不已,关于自己神出鬼没的超能力,关于那个心生牵挂的家伙……

好不容易,诸人被侍女们引到了一块空地停下暂时休息,空地铺着­精­美的雕花瓷砖,中间一个巨大的喷泉,里面是一座­精­美塑像

——眉儿一呆,这公主还挺先进的,还弄了喷泉,真是会享受,五星级啊。

那家伙在这种环境里面一定生活的很爽吧?眉儿心头小小酸涩,不论他是不是大铎王朝的人,一定是乐不思蜀了吧?

公主行宫2

“各位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公主和尊主就驾临,各位先准备节目,一会儿按照揭榜报名的顺序表演给公主和尊主看。”黑纱侍

女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然而众人听说传说中绝世美人公主就要来了,马上就­鸡­冻不已,喧哗起来。

“咦,那个尊主是谁啊,怎么以前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有人问。

“哎呀,你个笨蛋,消息太不灵通了,尊主就是公主的那个情郎啊,听说可是一位绝顶美男,也就是他提出要来看戏的。”又有

人回答。

“啊……公主有情郎了?那我们不是没戏了?”

眉儿心一沉,情郎两个字刺伤了她的心。

此时吴师傅过来召集戏班子众人:“大家准备好,我们一会儿表演哪个剧目?”

阿春道:“我们以前一路上的剧目里面就属‘花好月圆’这个剧最受欢迎,而且公主听说是要和情郎一起欣赏,自然表演这一出

最好。”

吴班主微微颔首。

眉儿知道,‘花好月圆’在这个时空里是一部相当于自己的时空张生和崔莺莺爱情故事的戏码,说的是贫苦书生和大户小姐的爱

情故事,中间还有个可爱的丫鬟牵线搭桥,就像红娘那样,这个剧也是广大人民群众最爱的那一款。自从自己过来戏班子之后这场剧

都由自己来演女主角,阿春演丫鬟,虽说自己心中把这个剧鄙视了千遍万遍——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看到个会说几句甜

言蜜语的穷书生就爱上了,一头栽了进去,牡丹花下幽会,未婚同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说广大人民群众给这个故事安排了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穷书生金榜题名,顺利地迎娶了身怀六甲的小姐,可眉儿知道现实中往往都是陈世美居多,每次演这个剧的时

候她都有一种脑残LOLI的感觉。

不过这可是吴越最喜欢的戏,每次演的时候都可以和眉儿山盟海誓,喁喁细语,真是世上最快活的事情。

公主行宫3

此时吴班主点了点头:“好,就演这一出吧——眉儿,吴越,阿春,你们先到那一边去准备准备,我们是第三个出场的。”

眉儿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过去和吴越对词:

“这秋千架上是哪一家的姑娘,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目似蹙非蹙,好一个嫦娥仙子从天降下。”

“咦,小姐,那里怎么有个书生,长得清秀斯文,哎呀,看着小姐都看呆了。”

眉儿强自压下心中对这些台词的鄙视——估计一个穷书生看见一个富家小姐首先想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吧?深呼吸一口,娇柔地

唱道:

“看那书生白净斯文,好似我昨晚梦里人……”(自己都有点想吐,这小姐太也思春了,想男人想疯了。)

但是,演戏就是演戏,咱总要有点职业­精­神不是?眉儿强打­精­神,想想自己是奥斯卡影后,一副娇柔之态正在往下唱,忽然,敏

感的她生生感觉到一道凌厉且冷酷的视线从自己的后脑勺擦过!

咋回事?

眉儿转了30度角往后瞄了一眼,登时发现那帮人都一片寂静——从喷泉的正前方来了两柄煌煌的大黄伞,前面乌压压一堆人,貌

似就是公主和尊主来了。

眉儿心狂跳,一时间也忘了词。幸而此时吴班主招手道:“先不练了,去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尊主殿下。”所有人按照之前黑纱侍女的教导参拜道,只有眉儿一个人在心中腹诽道,搞得这么一堆黑纱侍女

在前面,真是大大的不吉利,不知道这公主是不是暗黑癖啊。

嗯?为什么又感觉到了那道视线?好似要穿过层层黑纱侍女和其他黑压压的头,直刺向自己的鼻子尖。

眉儿鼻头开始冒汗,心中念道,不会吧,难道是公主?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也没抢你男人,虽然亲了两下那也不

是我的错,何况他脸上也没刺着是你男人啊,你凭啥这么看我?

唱大戏,拉大锯1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腹诽怨念太强的缘故,竟然原本晴朗无比万里无云太阳像个煎蛋一样挂在半空的天立马蒙上了一层乌云,眼看

着风就吹了起来,从小风到中等风力,将落在地上的叶子都刮起了一尺来高。

碧芙公主眉头微微一蹙,以玉一般的指尖揉了揉眼角,轻轻笑着对萧榭道:“尊主,这天气一下子变了呢,不然我们先回宫去,

下回在看戏吧。”

“不。”萧榭并没看公主一眼,甚至也没在乎那刮着的风和­阴­沉的天,他那双美丽的凤眸牢牢注视着黑纱侍女和黑压压的头后面

的某一点,不过碧芙公主并没有他那么尖锐的视力,也没搞清楚他到底在看什么,只得道:“既然尊主要看,那就按照之前我们商量

的来吧——第一场。”

第一场是凉州第一大戏班子的一场热闹活泼、花团锦簇的大戏,眉儿一边在那里对那道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目光

保持疑惑却又不敢对视,一边欣赏着这部大戏——说得好像是大家族做寿,各方仙女都来庆贺,眉儿不禁想这戏班子真也好笑,对着

两个如花似玉的青年人在这里演大家族做寿,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第二场则聪明得多,演的是类似于花好月圆的一个故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面恶人阻碍,好歹是喜结良缘,这部戏看得碧芙

公主心情大好,面带桃花地看了萧榭很多眼,只是萧榭完全没有反应,似乎好像在看戏似乎好像又没在看。

第二场唱完,碧芙下令打赏,其他戏班子都白了脸,深怕自己输了。吴班主也紧张起来,偷偷贴在眉儿和吴越耳边道:“不要紧

张。”

吴越微笑地看了看眉儿:“不会的。”

眉儿忙低头,登时又感觉脖子边一股寒意……

三个人刚刚在台上站好,春儿演的小丫鬟娇滴滴地搀住眉儿,眉儿咳了咳嗽,虽说她十分不想在这个夺走自己FIRST KISS的家伙

面前唱这么一出狗血俗气大戏,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能拈了个兰花指,开口唱道:“良辰美景奈何……”

“停。”黄伞之下倏然发出一声威严的命令。

————今天的还没结束呢,哈哈

唱大戏,拉大锯2

众人都愣了。

“给我停下来。”

那声音加了四个字。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是尊主大人喝止唱戏。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陌生,因为大家包括那一堆黑纱侍女平日里都没怎么听过这个尊主开金口,所以他这么一说话,而且竟然一连

说了五个字,倒好象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只有碧芙公主敏锐地意识到了是她的心上人阻止下面这戏班子再演下去,忙黑了脸开口道:“你们给我下去!”

吴班主吓得两股战战,按理说自己这手下的人唱的不赖,扮相也挺不错啊,怎么才唱完一句——啊,是一句也没唱完就被那个看

起来俊美得好像不是凡人,脸却黑得像锅底的尊主给打断了。

真是太没面子了……

吴班主看着碧芙公主俏脸生煞,忽然意识到,没面子还是其次,这公主怕是要好好罚他们一番了。

吴班主赶快冲着愣在台上的三个人挥手:“你们快下来,休惹尊主生气!”

钱赚不到是小事,脑袋丢了可是要紧。

“谁说要她下来的。”那尊主又开口了,这一次很不容易说了七个字。

“尊主,你不是不想听么?”这下连碧芙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不过她本能地对那个站在台中间唱小姐的女子就有些看不顺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美女对美女天生的妒忌心,虽说她觉得那白衣女子的美貌比起自己还差一点儿,却也不希望再看见她,特别是让尊主

再看见她。

“我不是不想听。”尊主缓缓地开口了,眼睛一直盯着白衣女子不放,那白衣女子却很有勇气,在吴班主吓得发抖的这当儿,竟

然昂首挺胸地看着天。

尊主又继续道:“我是让她换个曲儿唱。”

“啊……原来尊主你不喜欢这个曲儿.”碧芙忙道:“给我换个曲子,尊主不喜欢这个调调。”

唱大戏,拉大锯3

“那唱什么?”台上的吴越和眉儿都愣了愣,忽然对视一眼,作出了决定。

阿春也明白了,下去偷偷在吴班主耳边说了一句——“雪山神女”。

吴班主点了点头,这个戏虽然有点不太吉利,但是也许人家尊主就喜欢不吉利的也说不定,至少还是很感人的。

在眉儿和吴越“心有灵犀”的对视那一眼的时候,黄伞之下的尊主萧榭捏紧了指节。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女子一出现在他视野的时候他的视线就移不开了。

并不是因为这女子长得美,确实,她长得很漂亮,只是美人有很多,比如说碧芙公主就很美,但是他毫无感觉,反而这女子有一

种牵动人心的气韵。

当时她离他很远,站在一棵开花的树下面,背着手,似乎很不情愿地拈着兰花指在唱什么,那种表情极其特别,令他立即深深被

吸引了。

隔着很远,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忽然好想仔细地看看她,听听她的声音,触摸她的肌肤,看看是不是就是那个他寻找的人。

这一次原本是碧芙为了笼络他提出找人来唱戏的,他原本不置可否,却又想到也许他要找的女子就在唱戏的人里面也说不定,于

是便随口答应下来,自然觉得这几率不大——然而见到这白衣少女却令他心狂跳,是她么?会是她么?若不是,为何一看见她自己就

有种魂牵梦萦的感觉?

此时眉儿与吴越对视,萧榭心中很是不爽。

看他们两的默契竟然好似一对情侣……

他的脸更黑了。

然而,他控制住了自己,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她,他不能太着急……

……少年安静地躺在河水中央,少女俯下身去看他……

“看这少年长的好生俊俏,我的心儿啊,为何好象有小鹿在乱撞。”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整一个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我愿留在她身边,生生世世不要回家。”

唱大戏,拉大锯4

丝竹声响起,少女和少年笑声若银铃,这一对神仙眷侣在丝竹管弦之中跳起舞来,特别是唱女主角的女子,那笑靥迷人之至,即使是

女子看了也要心生喜欢。

连黑纱侍女们都略略有些动容,原本万年老Chu女一般的脸上也浮起一些向往之­色­来,更别说其他戏班子的男子们,个个口水长流

,原本凝固在碧芙公主脸上的目光又都黏在了眉儿脸上,尊主萧榭眉尖颤抖,眼中似乎有甚么灼热的光芒快要爆炸。

……在河水中。

……冰凉的,刺骨的河水中……

是谁,将我救起?是谁,柔软的长发轻轻地垂坠在我的脸上?

是你么?真的是你?

——只是,为何到了如今,你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天庭降下大雪,将王子冰冻在小溪里面,永生永世不能醒来。

萧榭的手指颤抖,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

……是这样么……

……原本,是这样……

太阳神吴班主出现,表情严肃无比:“美丽的神女啊,太阳可以答应您的请求,只是太阳一出,冰雪消融,你也将不再存在于这

世上。”

眉儿美丽的脸庞满是坚决:“为了救我心上的人儿,我甘愿消逝在风中!”

太阳神叹气一声:“神女呵,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的心上人一醒来,他所有的记忆都将消逝,他再也不记得你,即使这样,你

也执意要去救他?”

雪山神女笑了笑:“我不求他记得我,只要他从此快乐无忧,我的心愿已经足够。”

“够了。”众人正看得起劲,甚至有女子开始拭泪,一个类似于雷霆发威的声音再次响起。

台上台下众人再次僵住,这尊主怎么又发飙了。

眉儿这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劈头对着萧榭怒喝一声:“你有完没完,不能等我们唱完么?!”

囧……

看谁更能发飙1

“眉儿!”台上的吴班主已然变了脸­色­,“赶快向尊主赔罪!”

“明明是他不对,为何要我赔罪!”眉儿瞪大眼睛怒视着萧榭,只觉得心中一阵酸一阵涩一阵翻腾,这个男子,曾经夺取自己的

心和初吻,也对自己说过不少暧昧的话语,而今却又装作不认识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真是不是戏子胜似戏子挖

是的,这个女人有财有貌,比起现在沦落了的自己强百倍,然而,你也不过是个人家款姐旁边的小白脸,牛个什么劲儿!

“哦?你倒是说说,本尊主有甚么不对?”萧榭的视线带着种杀人的锐利,牢牢地固定在眉儿的脸上,­唇­角撇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自然,因为他实在太久没笑了,笑肌有点僵硬,所以在众人眼睛里看来,尊主这表情是怒,大怒,盛怒!

众人不禁都为这美女捏了一把汗,哎呀,美女啊,你乖乖赔个不是不就得了,跟那个尊主犟什么犟啊,你看他是好惹的嘛,虽然

长得帅,可是简直就是个黑脸邪神啊。

“我们原本就是蒙碧芙公主的诏令一路上辛辛苦苦,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都拉斯行宫来,饭也没来得及吃,水都没喝上一口,便尽

心尽力地为公主和尊主你表演,容易么?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唱了一大半,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何况你看周围人的表情都能看出我们

表演还是相当有实力的,缘何你尊主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顺眼呢?”眉儿声声铿锵有力。

吴班主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这么想——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要听别人的,眼瞅着

尊主的表情不是很好,而碧芙公主就很是不好了,吴班主忙大吼一声:“眉儿你给我下来!”

“这刁蛮女子竟敢当面顶撞尊主,快拖出去掌嘴——”碧芙公主气得俏脸发白,嘴角流露出一丝狠­色­,血红无比。

几位黑纱侍女瞬间又恢复了老Chu女式的表情,绷着脸老鹰夹小­鸡­一般架住眉儿,就要往外拖。

看谁更能发飙

“慢着。”尊主好整以暇地举起一只仿若玉雕的手。

“怎么了,尊主有什么吩咐?”碧芙并不是傻子,分明发现了她求之不得的心上人看着这小姑娘的视线颇有几分玩味,这种视线

,是他进了都拉斯行宫之后几乎很少有的,就算有类似的也是冲着植物花花草草,根本不曾对自己流露出一星半点。

碧芙立刻在心中下了决心,这女人不能留,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也得除掉。

尊主同志弯起嘴角,笑得很像就要抓到老鼠的猫:“碧芙,公然在公众场所冲撞本尊主应受何种惩罚?”

碧芙心中狂喜无比,立即脱口而出:“冲撞神圣的尊主殿下乃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之罪,按照我图坦规矩应当下舌蛊。”

“舌蛊?”所有人都惊了一惊,眉儿这个当事人更是不明所以——她作为一个现代女子,对于巫蛊这类概念抱着半信半疑的心理

,虽说之前也听说过图坦国的十方谷擅用巫蛊之术,却总是觉得大约是一种宣传手段,令其他国家不敢轻易进犯图坦国——却不想,

竟然是真的。

“是啊,小美人,要不要本宫告诉你甚么是舌蛊?”碧芙挑起眉,美丽的蓝紫­色­眼睛中浮现残酷的笑意,“舌蛊就是将蛊虫种在

你的舌尖上,此后你每次说话就感觉痛楚,越来越痛,就好似舌头割裂一般,当说话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再也不能言语——不过

你这张嘴确实有些讨厌,不能说话可能更惹人怜爱呢。”

碧芙以涂满金红­色­蔻丹的手指挥了挥,便有一个格外­阴­鹜的黑纱侍女拿了一只黑­色­小瓶款款走到台上,就要朝着眉儿走过去。

眉儿脚底生凉,不会吧,竟然真有这种蛊术?

难道自己真的从此就要变哑巴了?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也不管那黑纱侍女牢牢地束缚着自己,抬起头清清楚楚地对萧榭道:“尊主,若是我变成了哑巴,还有谁给

你唱戏?”

看谁更能发飙3

萧榭玩味地在椅背上叩了叩指节,他自然不会看着碧芙假公济私给她下蛊,只是很想知道这女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已——是惶急地

哭泣,是浑身颤抖,还是破口大骂?

谁知道她竟然完全不令他失望,冷静无比,虽说完全被人制住,落于下风,看着他的眼神里面却丝毫没有惊惧,却是一片落落大

方——他再次一凛,这女子真是与众不同!

萧榭笑了笑,眯起眼睛凝视着她,两道视线在空中发出咻——一道激烈的碰撞。

“我又不喜欢听你唱戏。”他蹙起眉,舒舒服服地将自己依靠在椅背上,故意调戏她,“你唱的曲儿一点意思都没有,尽是女人

哭哭啼啼,扭扭捏捏,让人好生难受。”

他刚才看到雪山神女要为了她的心上人献身,竟然觉得心头一阵刻骨的痛楚,不能再看下去,更不能再看她和别人你侬我侬唱着

生离死别,可是这个意思要怎么让她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表现出这意思,便看见她露出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是,没有一点意思,这不过是场戏而已——若是

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神女绝对不会那么傻,去救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你说什么?谁狼心狗肺?”他狠狠地一击扶手,修长身躯霍然挺立。

周围人一片静寂。

之前所有人只觉得这尊主面目绝美,对于男子而言似乎过于­阴­柔,眼中的光芒也是不可捉摸。然而他这么一怒站了起来,修长身

躯上玄­色­袍子猎猎飘动,黑发恍若一面旗帜,整个人竟有怒海升龙之象,这气质令所有猜测这尊主不过是碧芙公主的一个得宠面首的

人全部推翻了自己的八卦想法——这样的潜龙之象……定然是极其高贵的血统。

“我没有说你,尊主何必激动,何况尊主乃是堂堂男子汉,又何须怕我一派妖言惑众。”眉儿笑了笑,笑声清越,长发飞旋,令人

不敢逼视。

这下子不但是碧芙公主,就连吴班主吴越一帮人都看出了这尊主和这美人之间关系定不寻常。

萧榭的杀意1

“好,你果然厉害,看来舌蛊还不够。”萧榭­唇­角有着滴血蔷薇一般的美­色­,却令人望之生畏。

吴越早已走到吴班主旁边,却一直注视着那尊主和眉儿的­唇­枪舌剑,气场搏杀——虽然眉儿全然不惧,他可是担心非常,那公主

一看便不是甚么善茬,尊主更加有股邪魅之气,还说要下甚么蛊虫,如此恐怖之事,岂能让他心爱的眉儿去经历?

“请尊主饶恕我师妹!”吴越往前走去,跪拜在萧榭前方:“尊主堂堂的大丈夫,和一个小女子计较岂非有失体统——若是尊主

您想要治我师妹什么罪,只管治在小人身上便可了,尊主可同意么?”他清秀的脸庞上满是坚毅,并不算宽阔的肩膀却极力试图将眉

儿的身躯与尊主那杀人的目光隔离开来。

他要让那个尊主知道,虽然他高高在上,却也不能随意欺负人……

“阿越!”吴班主又气又惧,冲上前想把自己儿子拽回来,可是吴越早已铁了心,怎么也不动。

若说萧榭方才只是为了那句狼心狗肺而霍然生怒——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着她,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她,她却为何如此说自己,把自

己的一片心意当做了什么?纵使如此他怒气也缓缓平息下来,却又被这清秀少年的“一片深情”给惹得更加怒不可遏。

这少年不就是方才和她对戏那家伙么?他是谁?叫她师妹,跟她是甚么关系?为什么他宁可自己受罚也要保护她?难道他们竟然

是私下有了盟誓?

这念头跃出脑海便哗啦啦染红了半边天,萧榭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好啊,小子很不错,深情至此,若是不罚你,未免辜负了

你这一片心意。”

他面上表情已经好似冰雪覆盖,每一个字都是绝顶的杀意。

事实上萧榭原本并不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在他身为大铎王朝二皇子的时候万事都留有余地,算得上谦和恭谨。

萧榭的杀意2

然而失去了所有记忆后,他原本对自己并非嫡子的那一部分顾忌全然消失无踪,血­性­里原本的自傲与恣意完全挥洒出来,加上图坦国

确实又不像大铎王朝那般讲究仁义礼节,萧榭在做了这个尊主以后竟然如鱼得水,大有一副凌驾于天地之间的威势来。

想要夺他的东西,死。

“你想做什么?”眉儿毕竟心思细腻,一下子便看出了萧榭眼中的杀意——那不是调侃或者怒气,那是杀意。

“刚才你师兄明明说了什么惩罚都由他一人承担,你又何必在这里体贴入微呢?”萧榭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

“你想­干­嘛?”眉儿咬了咬­唇­,她自己是无所畏惧,但并不愿身边的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我要杀了他。”他一字一字从­唇­间迸出来。

“不可以!”眉儿这回真的急了,大步走向黄金伞下面的萧榭面前,黑纱侍女们潮水一般围上来,个个使出兵刃,挡在眉儿身边

眉儿低声叱道:“让开!”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这个面容俏丽的小女子冷眉冷眼地怒叱的时候,所有身怀武艺的黑纱侍女竟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

们扯开,手一松,兵刃都哐啷哐啷地坠落地面。

“你做什么?”碧芙公主却立即站了起来,长发飞扬,她可是研习过多年蛊术的,要是这女人竟然对尊主怎么样,她立即就能杀

了她。

“碧芙,坐下。”萧榭冷冷地命令。

“可是她要对你不利!”碧芙气狠狠地道。

“不关你事。”萧榭声音冷淡,“若是公主你身体不适,便先回行宫!”

“你!”碧芙这下真是没面子到了极点,­干­脆狠狠站起身来,咬着­唇­,扭头道:“我们走!”

一帮黑纱侍女战战兢兢地将兵刃拣了起来,知道此次要受罚了,都很不乐意地跟碧芙回宫。

这边,眉儿渐渐逼近黄金宝座之上的萧榭。

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跟他站的这么近……

诱惑1

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他薄而线条分明的­唇­。

她看着看着,满腔的怒火忽然渐渐化为乌有,淡淡地叹了一声,她站在他面前,长发飞扬,面容美丽而倔强:“你到底想怎样?

“你想救他么?”他微微地一笑,这笑容就好像月光下的吸血鬼,眉儿想,雪白的脸孔,漆黑的眼睛,有着玫瑰一般的美丽,却

蘸着甜蜜的毒药。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眉儿心一酸,当初那个口直心快,擅于嘲弄她却带着些可爱的俊美少年哪里去了?那个半夜在山岗上喊无药月亮晒ρi股了起床的

家伙去哪里了?

面前这个人,是魔鬼。

“你在腹诽我。”他一双黑曜石一般美丽而冰冷的眼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入她身体内。

“是又如何……你放了他。”眉儿靠近他,在这样的情势下,她不能输,输人不输阵,她虽然心中充满着酸涩怀疑和悲伤,却只

能将眼光放得雪亮,毫不畏惧地凝视他,从上至下,她秀发垂在他的肩头,那股似乎隔世的芬芳唤醒他身躯对她的渴望,他喉中发出

轻轻一声呻吟。

她究竟是谁?她除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谁?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认识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认识自己。

“你要我放了他,那也可以。”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心内翻腾的疑问,继续他冷酷的声调刺向她最敏感柔弱的心底,“只是你要答

应我……一个条件。”

说到后面,他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身体拉向自己,耳鬓厮磨,嘴角勾起,带着甜蜜的诱惑。

下面的人全部都惊呆了,有些没控制好的人甚至发出了吸气声。

这个尊主,原本冰冷残忍得好像鬼魅一般,却在这个美丽少女走上前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她入怀!

难道这尊主竟然为了这女子冷落那碧芙公主?

诱惑2

所有人都怀着一颗八卦之心看向台上,而那尊主却也毫不掩饰,轻轻从怀中放松眉儿,此时的眉儿早已红晕双颊,虽说心内拼命叫着

要冷静,可是全身神经早已灵敏到一有风吹草动几乎就要爆炸。

“什么条件?”她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正常。

“你过来侍奉本尊主,我便放了他。”他顺势勾起她的下颌,声音风流而轻巧。

她并不意外,猜到他这样促狭的人,必会提出如此的要求,这一刹那间,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让她回到了当日在妙峰山的药庐中

,他谐谑地看着她,出言嘲笑:“灵枢,你在这里做甚么?难道泥很好吃么?”

啊……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还记得么?

他见她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泛着泪光,心中忽然流过一片很久没有的温柔,捉住她的手:“你答应么?”

她紧紧抿着­唇­:“不!”

她不要做他的玩物,若说在大铎王朝那时候,和他是平等的地位,那种暧昧的感觉确实令自己魂牵梦萦……然而现在一切都改变

了,她已经从千金小姐沦落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唱戏女,凤凰变麻雀,而他则成为了神秘的图坦国的甚么尊主,手握大权,与一个绝

­色­的图坦国公主并肩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离她是那么远。

若说当年你你真的中意于我,而今却只是拿我当做消愁解闷的玩物吧。

你我,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不要对你摇尾乞怜。

“为何?”他完全不曾想到她会拒绝,一对黑­色­眼瞳里面又涌出危险的火光,“你想他死?”

眉儿方才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年的他,如今他生杀予夺,在这个小小的岛屿上所有人都

逃不出去,更有那些千奇百怪的巫蛊之术足以让他们都死上一遍。

她叹了口气,他更是紧紧掐住她尖翘的下颌,声音仿佛地狱的烈风在呼啸。

诱惑3

“若是你拒绝我,我会给他下烈火噬心之蛊——只要他以后想到你,他的心就会如同被火焚烧一般痛楚,一天更痛似一天,直到痛死

为止,整个心全部都枯萎如焦木——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还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么?”他的眼中映出她小小的雪白的声音,

有着说不出的邪魅。

“我可以答应你。”她笑了笑,眼中全是嘲讽,“只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么,尊主殿下。”

“我不管有没有意思,我只是要你在我身边而已。”他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站起身来,黑发拂动,对着下面众人发出威严的命

令:“都走吧,赏赐本尊主会叫人送到船上。”

下面一阵嗡嗡的­骚­动,众人却都不敢违抗这位尊主的命令。唯有吴越捏紧拳头颤抖着,看着明显毫不情愿被控制在这尊主怀中的

眉儿,眉尖抖动。

“走了,阿越。”吴班主叹了一口气,过来拽住儿子。

“可是眉儿怎么办……”吴越的脸煞白,看着那尊主的手拂过她的脸,心中有如烈火煎熬。

“她有她的命,走罢,也许她在这里反而更好呢。”吴班主不许儿子再多说,赶紧将他架上了船。

吴越数次回头看看眉儿,眉儿眼底含泪,只能遥遥地冲大家点了点头。

……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谢谢你们,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

众人都散去后,在剩余的一队黑纱侍女带领下,眉儿跟着萧榭低头很不情愿地来到了都拉斯行宫的东殿。

西殿乃是碧芙公主的寝殿,和东殿之中以一条悬空的回廊相连接,回廊里面全部都是镜子,在阳光下美轮美奂,就好像一个梦境

东殿整个的风格比西殿简洁许多,大部分都是黑­色­石材砌成,倒是很符合尊主的风格。

一路上,萧榭并没有和眉儿说一句话,他宽阔的背影走在她前方,披着玄­色­披风,黑发肃杀,沉默隐忍若一座雕像。

大BOSS1

她竟然觉得如梦似幻,这是真的么?她真的来到他身边了?想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虽然他早已变了一个人,却总算是走在了他身

边,而他,究竟现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而自己,现在算是他的汝奴了么?

她不由得苦笑,自己还真是一背再背,原本是权倾天下相国家的大小姐,又做了什么二殿下的王妃,简直就是烈火烹油,荣耀之

至。却为了自由之身远远离开京都,藏身戏班子之内,虽然贫苦却怎么说还是自由自在的,现在倒好,彻底地成了一个奴隶。

要是自己那个面皮薄的老爹知道自己竟然现在被人差着使唤,还不要吐血三升。

唉,天地良心,阎王老爷你骗了我,你说我不过是个被休掉的下堂妻而已,谁知道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父母,我成了这

怪癖成­性­的恶魔汝奴,不知道几时才能逃脱这樊笼。

眉儿一路走着走着不由得暗生怨恨,死命盯着前方半米处那个修长高大的身影,心中不停寻思,给我摔一跤,给我摔个大马趴方

合我心意。

也不知道是她的超能力又失效了呢,还是这位尊主同志的气场实在太强,眉儿斜着眼眯着眼瞪着眼看了他无数下,他还是走得好

整以暇,步伐稳健无比,好似前世她经常YY的国旗班解放军GG,丝毫没有被她恶毒的诅咒所侵扰。

眉儿心中长叹——看来此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真乃大BOSS也。

要是无药看见自己这个乖徒儿现在竟然长成了这么一副德行,还不知道要把那妖媚的脸扭成什么样了。

不过也难说,也许他本来就是上天安排的BOSS级人物,以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不是古往今来有很多­阴­险有来头之人都会先躲藏

在比较安全的地方,装成一个小虾米掩人耳目,此人大约就是如此。

“死BOSS……”眉儿偷偷在心中嘀咕。

刚刚嘀咕完,她鼻尖一痛!

大Boss2

“唔!”她很不高兴地抬起头看看是甚么物体袭击了自己的鼻子,要知道鼻梁断了可是很破相的,而且还破财啊!

谁知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狭长的黑­色­眼眸,深邃看不到底,似乎还汪着一丝笑意:“怎么了,把鼻子撞扁了?……不过也没什么

,反正你这鼻子原本也扁得跟头蒜一样。”

眉儿这才发现自己是咒骂他咒骂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竟然已经停下了步子,所以正好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是,她自己个子不算矮,却怎么也不能跟这家伙目测182-185的身高相比,而且低着头,鼻子尖就首先无端端遭殃。

“我鼻子象头蒜?”她揉了揉鼻子,心中冷笑——自己又不是没照过镜子,这鼻子横平竖直,怎么说也能算个­棒­子国整容样本,

离蒜头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嗯,倒也不是很像头蒜,更像根胡萝卜。”他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得到以下结论。

眉儿哭笑不得,心想此人的玩笑真不好笑,只得四周看看——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一个露天的大房间,清风吹拂,有着说不出

的舒适。眉儿恨恨在心中想,这房间真TM大啊,比起春园自己和小辰的房间加在一起还大。果然这尊主是个肥差,估计贪污了不少钱

财,也可能是那个有钱公主给的——想到此,她愈发不高兴了。

萧榭倒是很兴味盎然地背着双手,瞅着她小脸一副煞气表情,嘴角逸出难得的笑意。

怎么了……在单独和她相处的时候,自己的心似乎有所变化了。

那个疑问又再次浮了出来,她到底是甚么人,和自己的过去有什么联系?然而他不急,他可以慢慢来。和她在一起,时间有的是

房间周围和都拉斯行宫外围一样种植了许多稍小的热带树木,阔叶显得十分清朗舒适,更有大朵大朵的花,惹人喜爱,树木之中

结着一架绳床,眉儿立即想到了无药同志的那张床。

没让你侍寝1

不过无药同志的那张床很是简洁,四周都是木架子和书本,一副潜心研究学术的模样,而这张床呢,虽然也是绳子做的可是一眼就能

看出绳子里面还掺了金线,闪闪发光(真无聊,再怎么掺杂金线绳子还是绳子,难道掺了金子就不硌ρi股了?眉儿暗自腹诽);而且

头顶上就是鸟语花香,花朵又大又肥,鲜艳无比,还有拖着长长的宝石绿­色­尾巴的鸟儿跳来跳去发出悦耳的鸣叫——真是奢侈之地啊

,而且一看就不是正经地方,忒香艳,呸。

见尊主走进来,原本房内的一行黑纱侍女款款走过来意图伺候,萧榭冷冷地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可是尊主,公主让我们随时伺候尊主……”侍女们畏畏缩缩地,显然是很怕碧芙公主。

萧榭冷道:“这不有人来伺候了么?出去。”

眉儿一听指甲刺进了掌心里——他­奶­­奶­的,横竖还是要老娘来做长工,你还真是不客气。

等到侍女们全都鱼贯而出,萧榭便朝眉儿走过来,面上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笑。

眉儿如临大敌一般往后退去。

萧榭挑了挑眉,忍着笑,往前进。

眉儿继续往后退。

一个进一个退,幸好这房间够大,还生生这样僵持了三分钟之久,直到眉儿终于不小心绊倒在身后的绳床之上。

萧榭见她一副狼狈模样,忍不住轻笑:“你这也太主动了,本尊主是让你伺候的,没让你侍寝。”

侍寝二字刚出眉儿的脸立即变成了西班牙斗牛的布,自然萧榭不会知道这种比喻,只是觉得很红很好玩。

“你少调戏本小姐。”眉儿决定拿出相国家大小姐的气势来,哼哼,他之前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看一说不把你吓个够呛—

—不过眉儿转念一想,他一个图坦国的尊主可能不会怕自己老爹,便又郁闷了。

没让你侍寝2

“你还真会自作多情。”萧榭一听脸­色­忽转多云,冷笑了一声。

眉儿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从一切迹象看来他调侃自己是有余的,调戏则是算不上的,自己这么一说,反而显得心中有鬼。

而且他天天伴着那么一个有脸也有胸的尤物公主,还需要调戏自己么?

她整整衣服,从绳床上翻身站好,面­色­有点红,有些不敢直视他眼睛。而萧榭冷笑了几声之后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求我,我

可以试着调戏一下你。”

“尊主,您想的真美。”眉儿也学他冷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要是无药见到你现在这模样,怕是也要冷笑出声了!

“无药?”萧榭挑起眉,这个名字一听起来似乎在哪儿听过,细想起来却是毫无印象……太奇怪了。

“怎么了?装不认识?你师傅,也是我师傅无药神医啊,果然是贵人多忘……”

“我真的想不起来。”萧榭­干­燥的声音似乎沙漠上吹拂的风,“我师傅?他在哪里?是男是女?这么说我以前是学医的?”

“……”眉儿心中一阵迷惑,见他这副神情不似作伪,然而却又很难相信,“你真的不记得了?那你也不记得谁是灵枢了——?

“灵枢?”萧榭面上忽然闪过一丝动容之­色­,向前走一步握住眉儿的衣袖,眼中是诚恳而柔和的光芒,似满天繁星,“这个名字

我有印象……嗯,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他眼睁睁地看着眉儿成了个大红脸,眉一挑:“怎么了?”

“没什么。”眉儿掩饰道,她方才随口一问竟然得出了他这样笃定的结论——他不记得无药是谁了,他的师傅,他的好友,然而

他却记得灵枢,还说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她的心如小鹿乱撞。

“怎么了?灵枢到底是谁?”萧榭眉蹙得更深——这个名字似乎给他带来了很多很多的回忆,那些回忆有美好的,也有破碎的,

然而却都深植心中……

可曾记得吻1

眉儿不欲再说这个话题,岔开道:“我不信你真的失去了记忆。”

若是真的……那他的一切改变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从那个带着一点点青涩的英俊少年,毒舌却并不失于良善,到现在这样眼中很难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的绝­色­却­阴­鹜的男子……

连眼神都改变了,这是无法伪装的。就算是伪装,也总有蛛丝马迹,对于眉儿这么一个观察极其细微的人而言,很难瞒过。

“真的。”萧榭没再和她开玩笑,想起这件事就令他万分忐忑,现在他能确定,这个女子,这个一直让他的心有特殊波动的女子

知道他的过去,至少知道一部分。

然而他却近乡情怯,不敢随意开口……他很怕他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若是别人说还罢,要是她说起来,自己会很伤心的吧。

“我那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躺在神女河冰冷的水里。”眉儿坦然地开口,事到如今,她并不准备再隐瞒这件事,虽说她一开始没

想承认的,却在他那种沉痛而深邃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也许就是因为受了伤,所以失忆也说不定。”

“果然是你救了我。”萧榭眼中洋溢出阳光点点般的喜悦,“我就记得你的声音,你的气息——”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眉儿生怕他再排比下去要说“你的嘴­唇­,你的舌头”那自己就要羞愤而死了,那次的热吻景象还在自

己脑海里,那样灼热和缠绵,却没想到,他已经丧失了记忆……

“怎么了?”事实上,萧榭原本已经不大记得眉儿是以一个吻将自己唤醒,然而看到她这副羞涩动人的模样儿,他仿佛也有片刻

失神,牢牢盯住她。

眉儿一见他这表情心道不好,原本她是如此聪慧的一个女子,却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是失神——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

他的眼睛,好像磁石一般,她是小小的粉末,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今天更到此。

可曾记得吻2

想着想着,她竟然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原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却不知道在面前的男子心中会掀起多大波澜。

萧榭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眉儿那娇媚无限的动作,脑中似乎一片空白,心底有如掀起滔天巨浪,这巨浪将他一切神智打的粉碎,原

本有那么多的疑问好想问她,却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她的­唇­那么娇­嫩­柔软,好似春天沾着露珠的花瓣,在他心弦上压出重重的痕迹。

他心底好似涌起熊熊烈火,从未有过这种焦渴的感觉,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她傻了,纵有如簧巧舌,此时也再也派不上用场。

电光石火之间,他便攫取了她的­唇­。

那嘴­唇­和他想象中一样芬芳柔软……不,不是想象,而是记忆。

萧榭浑身的神经都兴奋地颤抖起来,提醒他一个事实——他曾经和她有过这样亲密的事实,虽然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然而她的气息和芬芳,魂牵梦萦的那种感觉——他不禁又再用了力,撬开她的嘴­唇­,想要攫取更多更多。

“唔……”眉儿感觉到他的舌尖带着温度和热力强迫地挤进她小小的­唇­间,撩拨她潜藏的激|情,脸红心跳之余忽然不爽起来——

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说失忆了,那为什么要这样?

你凭什么想亲就亲,我不是你的小玩物,我是堂堂的相国家大小姐,前世里还是天才少女,凭什么要这样对你言听计从!

何况,你在这里不是已经有了那么一个漂亮的公主么,她看你那眼神,要是你们没有什么二五首尾,那才是有鬼!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何况是漂亮男人的嘴……张无忌他妈曾经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不能相信,林

眉儿发扬光大了一下——越是漂亮的男人,更加不能信!

可曾记得吻3

她这样一冷静,表情和整个肌体都恢复理智。正在吻得起劲的那位尊主同志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佳人的不配合,喉咙中逸出一身不爽的

低叹,一只手制住她的后脑勺,试图左右夹击,迫使她无处可逃。接受他的火热缠绵。

眉儿岂是那等容易搞定之人,心中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何况不过就是肢体末端——额,嘴巴也算是肢体末端嘛——跟他接

触过那么一次两次三次,也无什么大不了的,她可是现代人啊,要是被这么强吻了几下就被征服了那不是丢二十一世纪的脸么。

他火热的舌尖,感觉到她冰冷而平静的温度,一怔,很不爽地移开嘴­唇­,看着她几乎没有什么波动的表情,冷哼一声:“你这么

讨厌我?”

咦,这句话,似乎耳熟得很,好像曾经他也对自己说过。

心中正有些牵动,他却又可恶地加上了一句:“现在我可是你的主人,你这样违抗我,也不怕会被惩罚么?”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什么主人和奴隶,不过是掩饰某些人心虚的概念而已

——有一些人,因为心底里没有所依靠的东西,只能这样拉虎皮做大旗,显示出自己与众不同,殊不知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脆弱。”

“我脆弱?”他的脸更黑了,是的,她的这句话刺进了他的心底深处——他承认,她说的有道理:正是因为他忘记了一切自己的

过去,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曾经爱谁,不知道自己原本所要追求的是什么,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说服自己,他将自己装扮成

冷酷无比的模样,认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然而她这样赤­祼­­祼­地揭示他心中所想,到底触了他的逆鳞——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谁脆弱……”便顺势将她往后推去,她

站立不稳,两个人一起倒在那张缠着金丝的绳床上。

所谓床戏1

……

眉儿第一个想法就是,哎呀,强OOXX,少儿不宜,换台啊。

第二个想法就是:我靠,这绳床缠了金丝还那么硬,不会把我的ρi股勒成田字格吧!

第三个想法……头顶的翠绿阔叶树上鸟儿拖着硕大绚丽的尾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这鸟儿真不学好,喂……千万不要给我突

然甩下一坨鸟粪啊……

第四个想法,我靠,他真重……

“你在想什么?”他舒服地以她作为人­肉­垫子趴着摇了摇,嗯,这天气可真舒服,不冷不热,又有佳人在怀……不,是在当垫子

……

“你不会压死我吧。”她伸了伸脖子,吃力地抬起头来,觉得自己很像一只乌龟……

“我怎么舍得呢?你不是说你会唱戏么?”萧榭顺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两臂穿过绳床绕到她脑后,环住她柔弱双肩,“来,

给本尊主再唱一个。”

“唱你……个头……”她很庆幸幸好没有吃早饭,不然会被他气得全部吐出来(当然也可能是压的……)

“咦,你唱的那个曲儿不是很特别么?什么愿意为了心上人消失,哎呀,可把我感动的。”他眯了眯眼睛,眼梢弯得风流无比,

眉儿立刻浑身寒毛一竖——我靠,无药上身了。

“我不记得了。”眉儿才不要这样被四仰八叉地压着还要唱这种圣母曲子,­干­脆装傻充愣好了。

“你不记得了?我还想跟你学唱呢……”萧榭摇了摇头,“真是不凑巧。”

“你堂堂一个尊主,唱什么戏,也不怕别人笑话。”她冷笑,敢情此人还有个当明星的瘾呢,真是看不出来。

“我倒是不愿意学,只不过跟你配戏那家伙我看不大顺眼。”他很舒服地将脸靠在她的颈窝中,长长的睫毛好像小扇子一样在她

细腻柔滑的肌肤上拍动,眉儿只觉得颈部大动脉差点儿僵住了,苦啊!

所谓床戏2

“人家说不定看你也没有多顺眼。”她小声嘟哝。

却被他不幸敏锐地完全捕捉到了,脸一黑:“你说什么?他看我不顺眼?”

“我什么也没说……”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可惜这绳床在两个人体重的压迫之下绷得紧紧的

,大家学过物理的都可以想象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他是嫉妒。”舒舒服服靠着的男子下了结论,忽然觉得眉儿的耳际很香,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嗯,味道也不错。

“> 腿,哎呀,腿还能动。她仔细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受力图,心想若是自己能将腿举高一点儿说不定就能一举打击他的致命部位,保准

让他就地一滚半天起不来,自己便可以乘势逃命……不过,好像又有点太狠心了,人家毕竟也有一张帅脸,绝后了似乎对于平均人口

素质而言也不太好,且罢,且罢。

“他嫉妒我风华绝代呗。”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身下这个美人儿垫子的邪恶想法,也没有感受到自己险些就要绝后的危险,依旧

好整以暇地发出甜蜜的声音。

“喳喳……喳喳……”头顶的鸟儿开始叫唤,眉儿吐出一大口气——这只鸟儿也受不了了吧,真是应了一句俗话:树不要皮必死

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嗯?”他得意地看着这张小脸皱得好似风­干­的茄子,心里不知道有多爽,舌尖换了个位置,朝她嘴­唇­舔

过去,“让你再说——”

“你要是再碰我,我就让你不但风华绝代,而且风华绝后——”她眼看三级剧情快要发生,连忙大吼一声试图吓到他。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听大笑,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眉儿连忙寻思了一轮——自己不就说是一个风华绝后么,用得着这么

高兴,真是变态,青出于无药那个变态而甚之!

所谓床戏3

而且最可怕的是,随着他的笑声,绳床拼命地开始抖动,绕着树­干­的部分发出吱嘎吱嘎的可怕声音……不会吧,要是这床断了……眉

儿急速地在心中画了一张力学图:此绳床高约70cm,承受重力大约150kg,现在自己约45kg,这个该死的尊主约75kg,如果床断了的话自

己不但要从70cm高空坠落在地,而且还要被75kg的重量压在底部,ρi股不摔八瓣至少也有五六瓣……

“你还真有些意思。”正在她等待着那一下ρi股开花的感觉的时候,抖动倏然停止了,他捧起她的脸,“如果我以前就认识你,

那么我以前的生活要比现在有趣得多——喂,你和我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她没有说谎,没有说谎,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虽然同在一个门下学艺,也从来没有唤过师兄妹吧。

“我才不信,看你这副样子……”他调侃她,“你该不会是暗恋我而不得吧?”

“噗……!”她喷了出来,“你还真谦虚。”

“你若不是暗恋我,又如何会……”他的眼中闪动着流星一般的光彩,“为何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用那种办法救我?”

“你少来,我可没用什么办法……”她还没想出怎么辩驳的办法,便被他的­唇­堵住,“就是这样的办法,你想不起了么?或者说

,你经常用这样的办法救人?”

“……你……你……放开我……不然我就不告诉你了……”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出来,这是唯一一个要挟他的办法。

“好啊,你说。”他果然中计,抬起头来面­色­有淡淡的兴奋,“我和你以前究竟是甚么关系?”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她嘴­唇­得到自由,登时觉得海阔天空,“回答对了我再告诉你。”

“什么?”

她狡黠地笑了笑:“世界上甚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

“……还有这种动物……”他还真的蹙起眉用心地思考了起来。

只有你1

“……还有这种动物……”他还真的蹙起眉用心地思考了起来。

“想得出来么?”趁着他用力思考的当儿,她终于得以从绳床上缓缓脱身,嘴角掠过一抹贼笑。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竟然也笑了:“本尊主知道了,是臭鼬。”

“臭鼬?”眉儿眉一挑,“为……”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生生把“甚么”二字咽了下去。

“咦,你不是要问‘为甚么’的么,缘何不问了?”萧榭笑得潇洒无比,却带着股得意的贼兮兮神情。

“哼,我就是不问。”眉儿没想到此人智商也不低,正常人都会首先说“不知道”,然后她好说“是猪”,然后对方再问“为什

么”……这个经典的捉弄别人百试不爽的题目竟然对一个古人无效!

太丢人了,难道人类竟然越进化越退化了?不不不,一定只有这个人是个例外。

“好了,那说明本尊主回答上来了你的问题。”萧榭正颜看着她,“你说吧,我到底是甚么人,和你是甚么关系?”

“不行,只有一个问题。”眉儿咬定不放松,“你回答了我的一个问题,我也只回答你的一个——你选一个吧。”

萧榭面­色­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好,人之常情,自然会先问自己是甚么人,没有想到他犹豫了一会儿,竟然道:“

那好吧,你说说你和我是甚么关系。”

“你不想知道你是谁?”她一愣,却有种莫名的感动。

“我想知道,但是……”他看着她,眼珠里面潜藏的情绪涌动,“我更想知道你和我的过去——因为我以前是甚么人,其实已经

不重要了,我现在就算回到曾经的身份,一切也都改变了……何况,我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现在我的面前只有你,所以,我只问

你和我的过去……”

“……”她直直地看着他,心中也是暗流汹涌。

是啊,她同他一样,唯一幸运的是她并没有丧失自己的记忆。

只有你2

可是,哪有有什么区别呢,她虽然记得自己是谁,却也等于不记得——若是说出自己是二殿下的王妃,是权倾天下的相国家大小姐,

又能如何?谁会相信,谁又会在意?她是不可能回去了……虽然她无比挂念自己的亲人,却也知道不能给他们带来麻烦……

现在的她,流落在这天涯海角,竟然面前只有他。

而他,也是如此吧?

他和她,现在生命中竟然只有彼此是唯一的联系。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我和你……我其实并不知道你是谁。”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他挑起眉。

“嗯,大理寺就是大铎王朝负责一些朝廷秘密事务,例如弹劾重要官员的组织,他们的行动极其秘密,许多人也不会公开身份,

所以我当时以为你也是从事这些秘密任务的……”

“那么,我以前果然是大铎王朝的人了……怪不得碧芙说,我母亲曾经是大铎王朝……”他喃喃念叨。

“碧芙说什么?”眉儿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有些郁闷,以至于没有听清楚他说的内容。

“……没什么。”萧榭想了一下,这种秘密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不希望连累她。

事实上,他现在就仿若行走在钢丝上,看似尊荣无比,煊赫如太阳,而他心中却明白这一切绝不会太长久,也许他很快就会惹毛

那个碧芙,她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也许很快便会采取行动。

在这之前……他只希望能够和她一起,在河边放水灯……

……放水灯?!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如同雷击一般!

什么时候,他想过和某人一起牵着手,在弥漫着白雾的河边放水灯……是他以前的爱人么?为什么,关于她,他一点儿印象也没

有?

只有你3

“碧芙说甚么啊?”眉儿追问道。

“没有什么。”萧榭决定沉默——也就是这一个微妙的决定,改变了一切。

若是他当时说了出来,也许,眉儿会猜到他的身份,然而,他却始终不曾说出来。

“还有么?”他看着她,心中暗流汹涌——难道他曾经是有爱人的?或者甚至是有妻子?可是为什么,当他想到他的爱人或者妻

子可能不是她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感觉好似一刀刀剜着自己的心扉?

“额,还有就是你算是我的师兄啦,我们曾经在那个无药——也就是绝世神医的手下拜师……”她忐忑地看着他,希望自己的话

语能够唤起他一点点的记忆,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而他只是蹙眉沉思了一下:“这样啊,难怪我竟然在冰河里面躺了这么久都没有死,碧芙说我大概是从冰山上坠落下来的,也

真是福大命大。”

“可是你怎么会在冰山上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他惆怅地一笑,“也许因为我是所谓的尊主,去那里执行些甚么必要的事务吧。”

眉儿点了点头:“那也有可能。”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好不好?”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也许我就能想起我是谁了……毕竟,你是唯一一个

和我过去有联系的人。”

他的眼光看得她有些心酸,嘟哝道:“就是因为这样啊……”

“咦,那你还想怎么样……”他见自己诡计得逞,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明亮若阳光,“好吧,即使不是因为这个,我也希望

你呆在我身边。”

“为什么……”她翕动着嘴­唇­,好像要把脑袋低进地里去。

“傻瓜。”他拧了拧她的鼻子,“因为你就是那只臭鼬啊。”

“你……!”她的怒火哗啦啦点燃了,作势欲打。

他牵动嘴角,邪气笑容乍现,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就在此时,门被叩响了。

碧芙的愤怒1

就在此时,门被叩响了。

“尊主,能进来么?”外面是怯生生的女子声音。

“进来吧。”萧榭表情忽转严肃,然而拥着她的动作却依旧未变。可是眉儿哪里想在别人面前卿卿我我,忙脱身出来,引得萧榭

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鬓,此时黑纱侍女刚好走进门,低头禀报道:“公主说找尊主有事情相商,希望尊主能够驾临西宫一趟。”

“她若是要找我,让她自己来。”萧榭冷声道,“没见本尊主正在这里享受么?”

眉儿暗自吐了吐舌头,嗯,享受得确实不错,又是垫垫子,又是睡绳床的,着实舒服啊。

“可是公主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公主还说她不愿意和低贱的女人共处一屋……所以……”小侍女战战兢兢地看了萧榭一眼,今

天公主看戏看到一半回去西宫之后就大发脾气,摔了不知道多少花瓶盘子,一个小侍女只是因为给她梳头时不小心弄断了她一根头发

便被她罚跪在瓷片上面整整五个时辰,跪得双腿鲜血淋漓……现在公主要来请尊主,要是尊主不肯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低贱的女人?眉儿很不爽地想,就是说自己了吧……不过这个公主也太直白了吧,像大铎王朝的贵族女子虽然说心计深沉却也不

是表现得这么赤­祼­­祼­的,果然西域女子还是不一般。

萧榭笑容更加锋利,眼中闪现一瞬嗜血的光芒:“公主若觉得只有她是高贵的女人,尽可以好好地待在她那里,不需要跟本尊主

见面,以免污了她的高贵。”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门忽然被推得大开,一头深棕­色­卷发,有着美艳无比容颜,却此时气得有些变形的女子怒气冲冲地站

在门口,她显然是做过­精­心的打扮,胸口的薄纱袒露得恰到好处,引人遐思,只是表情扭曲,严重破坏了美感,“你为了这么一个低

贱的女人,竟然不惜违抗本宫!”

碧芙的愤怒2

“公主,本尊主早已跟你说得很明白,现在本尊主是你请来都拉斯的客人,没什么要求于你,你若是觉得本尊主在这里碍了你的高贵

,我随时可以离开,至于我是一个人离开,还是带别人走,不关你的事情。”萧榭看了她一眼,冷道。

“你不要忘了,你的这个尊主之名也是我向皇上禀报来的,而且我图坦也有令,不能纳大铎的女子做侍妾——尊主,这个祖上的

规矩您难道不知道么?或者是被媚­色­所迷忘记了?”

碧芙咬牙切齿地看着尊主身后那个一身简朴的白衣,却依旧难掩无上风华的女子,她面颊上那淡淡的红晕很难瞒过自己的眼睛—

—这红晕之前她演戏的时候是没有的,现在忽然出现,自己也不是傻子,定是方才她与尊主单独在房内的时候做了甚么暧昧之事……

想到此,碧芙的心中恨得就想要把这个女子碾成碎片。

自己这阵子用了多少方法,使了多少计谋,若不是怕皇帝罗纳怪罪,简直几乎要用蛊术来迷惑尊主殿下……然而,自己这样绝世

的美貌都无法令他有丝毫兴趣,反而越来越冷淡,唯恐避之不及。这女子虽说容貌也颇动人,却只是一介贱民,唱戏的,在图坦贵族

眼中和表子无异!

他为何那么宠爱她?方才在戏台上,那些不正常的举动都是为了她!

萧榭一听碧芙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波澜——是的,图坦国虽然是大铎王朝的属国,却事实上视之为敌人,在图坦和大铎的边界

,许多图坦贵族为了一洗自己国家臣服于大铎的耻辱,便将怒气发挥在大铎王朝平民身上——不但去凉州的青楼夜夜笙歌,将那些青

楼女子折磨得形销骨立,甚至看见美貌的平民女子便立即麻袋一裹拖回家纳为侍妾或者­干­脆玩弄一番便抛弃——这些图坦贵族仗着自

己有几个钱,送礼笼络了大铎王朝这边的地方官员,这些官员收了钱,也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全家是侍妾1

因此长久以来,图坦贵族对于大铎王朝边境的平民女子是非常鄙视的,就当作是随时玩弄的对象,跟畜牲马匹无异,玩弄完有几个钱

就可以封口了——像戏班子这类民间贫苦之人,更是彻头彻尾的贱民,连做图坦贵族的侍妾都没有资格。

她……自己要拿她怎么办呢?萧榭思忖道……方才他确实动了要她做自己的女人的念头,此时却清醒了——是不可以的。

眉儿听这个气得发疯的公主一说,不仅在心里冷笑——谁要当侍妾!你才是侍妾,你们全家都是侍妾!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大铎王朝二殿下的王妃……

是哦——眉儿这么一想,心便凉了一截。

自己是有丈夫的人……

虽然自己那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就连正脸都没有好生看过,然而,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八抬

大轿过来的婚事,就是雷打不动——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这辈子是不大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不论那个二殿下是死是活,自己顶着一个王爷妃的大帽子,是不可能再有人敢娶自己了,谁敢吃皇子吃了一半的剩菜……那么,

自己现在和他,又算是什么?眉儿抬起眉来看了萧榭一眼,心中纠结万端——他就好像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每一次

都是意外,每一次却又令她心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真的心动了,忘记了阎王老爷的警告,忘记了自己曾经发誓在这一次生

命里面,不需要爱情,不需要男人,只要和小辰快快活活地生活在一起,于愿足矣。

不,她太贪心了,贪心是会有报应的。

“好了,我话就说到这里。”碧芙何等­精­明,一看尊主和那个唱戏贱女的面­色­都不大好,心中冷笑道——让你们苟且吧,再怎么

样也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过是苟且的关系,这唱戏的女人你也不要太骄傲,不过就是给尊主暖床的女人而已……将来皇上指婚,能嫁

给他的人,只有我高贵的碧芙公主一个。

你们全家是侍妾2

“公主你千金之体,就不用替本尊主担心了。”萧榭冷冷地看了碧芙一眼,看得她脊梁骨有点发冷,“这女人只不过是我方才召来唱

戏取乐的戏子,平民奴仆而已,你堂堂的图坦公主,和一个戏女计较,未免没有风度。”

“原来尊主你也知道她不过是个戏女。”碧芙冷笑一声,“那本宫先告退了。”

“不送。”萧榭回身欲关上门。

“啊对了。”碧芙挟带着一身刺鼻的香风又冷冷地转回身子,“尊主,本宫最近请示了皇上,皇上最近正在闭关,闭关完毕后就

说要召见尊主一叙,请尊主早作准备。”

萧榭眉尖一跳:图坦皇帝要召见自己?到底是何意?

对于这个刚刚夺了自己亲兄长帝位,又悍然和大铎王朝宣战的新皇帝,自己的心中颇有忌惮。更何况,萧榭也能想到另外一层—

—碧芙是想要将自己调虎离山调走吧?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要对付她……

萧榭这心思一动,看碧芙等人已经离去了,便回身拥住眉儿:“怎么了?不高兴?不要和那女人计较。”

“请尊主注意身份。”眉儿冷冷地看着他,红菱一般的嘴­唇­冷静无比,“我不过是个戏女,不要污了你的身份。”

“你……”萧榭面­色­白了白,将声音放柔,揽住她,“你生气了?我不过是跟她说说而已,她那人爱逞强,跟她硬碰硬也没什么

好处的,我们不理她就是。”

“你倒是很了解她啊。”眉儿冷笑道,“那你了解我么?我爱不爱逞强?你可知道?”

萧榭面­色­一冷:“你吃醋了?”

“我哪有这个权利,吃你一个堂堂的尊主的醋。”她回身便走。

“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的心里面只有你……”他不自觉地说出一句平时绝不会说的­肉­麻语言来。

“那也许是因为你现在只有一个能够唤醒你记忆的人,那就是我。”眉儿冷静地道,“你说这些,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各位亲亲,今天更到此,不知道怎么桃桃觉得最近点击少了呢……难道大家看得不喜欢了么?还有评论也少了,很伤心呢,能不

能给点鼓励呀。

我叫什么名字

眉儿冷静地道,“你说这些,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自然知道!”萧榭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他这回答全然是下意识的,几乎没有任何考虑。

眉儿冷冷地一笑:“那你说我叫什么?”

——这个问题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他还记得她叫“灵枢”,那么只能说明他失忆一事并非真实……

若是他不记得……他又缘何这样笃定?

“你叫……”萧榭信心满满地张开口,倏然愣了——是哦,他真的不知道她叫甚么名字!

看着她的脸,那么熟悉,那么动心,然而……她叫甚么名字?她到底叫甚么名字?

“……我想不起来了。”他颓然地一叹,“也许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究竟叫甚么名字吧。”

这话提醒了眉儿——所谓灵枢,只不过是无药那老狐狸的一个随口的称呼而已,她林眉儿——林家大小姐的真实身份,却从来不

曾让他知道。

“我叫眉儿。”眉儿淡然地笑了笑,看着他,“记住了,以后不要弄错了。”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姓林——毕竟爹爹身为相国,实力如此大,一个不小心也许就能联想上,而且也不能让老爹察觉到自己躲在

这个边陲地带……然而,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吧。

“眉儿,眉儿,很好听的名字。”他笑了笑,原本冷峻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容绽开栀子花一般的笑意,竟然像个十几岁的单纯少年

其实,他原本就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眉儿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酸——无论她再怎么喜欢他,或者他再如何对她另眼相看——都是没有希望的了,她已经嫁了人。

也许,她可以选择所谓的私奔吧?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在现代就没有亲人,她多么想在爹娘的祝福下,将自己的

手交到自己深爱的男子手里,拜天地,从此与子偕老。

然而,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同居一室1

“我走了。”她一转身便要出门。

“站住。”他发觉了她肩膀微微抽动,敏感如他自然知道了她不对劲,“你还在生气?”

“我不生气,我只是累了。”她头都没有转过来,她的确累了,身体累,心也累。

“哈,你去哪儿?”萧榭冷笑,“我都还没给你安排房间,难道你要睡在门口空地上么?”

“无论睡在哪儿都行。”她站住,轻声道。

“好啊,那就睡这一间。”萧榭扬眉道,“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

“……”眉儿转过头来,“我可不要睡绳床,会把我捆成一个大粽子!”

“谁要你睡这劳什子绳子了。”萧榭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到房间另一面,将帘子一翻,眉儿一呆——眼前又是另外一分景致——宽

阔的金­色­房间,象牙­色­的大床,帷帘都是金棕­色­,好像沙漠的夜­色­,顶部垂有湛蓝­色­的水晶灯一盏一盏,好似美丽的眼睛。

“这房间也太豪华了吧?”她讷讷道,“难道你竟然这么有钱,给个戏女都睡这么好的房间?”

这可真是六星级待遇啊,赶得上迪拜了,说不定这图坦国就和现代的阿拉伯酋长国一样蕴涵石油,所以钱多得花不完,空着也是

浪费国家资源。算了,她全身都疼,跟着戏班子睡了大半年的草席和黑心棉絮,哪里比得上以前在春园的待遇……能够睡个席梦思类

似的,就不要跟享受过不去了。

“这是本尊主的房间。”他撇嘴冷笑,蔷薇­色­的嘴­唇­看起来好似一枚樱桃般动人。

“……我可不要睡你的房间。”她闹了个大红脸,恨恨地要往外面走——这算啥,算是419邀请?

“你急什么,我又不跟你睡一张床。”他拦住她,“我怕碧芙对你不利,你要时时刻刻在我眼皮底下。”

“……她一个女人家能怎么对我不利……”她硬气道,不过想起碧芙那狠毒的眼光和那种种匪夷所思的蛊术,还是又吞了一口口

水,“……那你睡哪里?”

同居一室2

“我睡你不要的绳床。”他摊摊手,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那岂不是我虐待你了?还是算了吧。”眉儿可不想落上一个虐待主人的坏名声,这里那么大,她睡哪里不行?何况这两处

床只隔着一张帘子……

“要不然你想睡绳床也行。”他笑得狡猾。

“呸,我才不要!”眉儿坚决拒绝学习无药那个老混蛋,她十五六岁少女的娇­嫩­皮肤啊,才不要受这种东西的荼毒。

“那你想要碧芙的百虫蛊?我亲眼看见过那些蜈蚣蜘蛛密密麻麻爬的样子,别说还真有点意思。”

“……”眉儿全身发麻。

“好了,就这样定了。”他挑起眉,说出她的心事,撇­唇­冷笑得让人想打,“你不就是怕我非礼你么?你放心,我从来不­干­这种

没有品位的事情,何况有多少人送上门呢,我不会啃你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的。”

“……”她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也是白说,好了,无非就是自求多福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话说——这人虽然身份不一样了,却还是那么毒舌。

谁叫现在他是她的主人呢,啊不,她是现代来的人,没有什么主子奴才,顶多他就是她的领导而已——嗯,他是领导,她是个小

跑腿的,领导嘛,自然只需要喝茶看报纸使唤跑腿的,无可非议啊。

“喂。”她刚伸了个懒腰预备走进那六星级的房间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又被领导沉声叫住,“明天你早点起。”

“­干­嘛?”她很不乐意地回嘴。

“侍候我沐浴擦背啊。”他说的很轻巧也很理所当然。

“我为什么要帮你沐浴擦背,你自己没有手么?”她狠狠地道。

“我的手臂在冰河中冻伤了。”他说的很诚恳,“提不起气来,图坦最好的大夫来看过,说需要好生休养,不能够伸展过度,否

则筋脉会有再不能延续的危险。当时我伤得多重你也应该看到了吧,我没骗你。”

同居一室3

“……”她心想这要是拒绝未免也显得自己太没有爱心了,是以采取迂回战术,“你可以换个人伺候你啊,我手笨,要是小心把你的

筋脉弄断了可怎么办,这筋脉可不是指甲,说长就能长出来哦。”

“其他人我都信不过——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个碧芙并不是真的对本尊主有多敬重,她图谋本尊主而不得,小心又使出什么花招

。”他立刻换了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一眨巴一眨巴,湿润润的。

眉儿登时囧了,方才那个狠辣的尊主去哪里了?他不是还扬言什么要拿舌蛊治自己么?怎么一下子被上身了,这表情多么像被人

遗弃的小狗狗啊!

“尊主殿下,我觉得你一点也不比她差,就不要谦虚了。”她才不要被他骗过,若说那个碧芙是老虎,他就是狮子,看起来谦和

文雅实则腹黑得要命——他会怕她?鬼才信。

“哦,原来你的意思是要碧芙给我擦背啊,行,这个主意不错,我这就叫她去。”他笑了笑,大吼一声,“来人——”

“你敢!”眉儿终于发飙了。

“咦,你不是不愿意给我擦,那我另找个人有何不妥?你就在一边端茶倒水好了。”他扬起眉,眼珠子乌亮乌亮的。

“我才不要看你们蝇营狗苟,做那等伤风败俗之事。”她红了红脸——对,我才不是吃醋,只是看不下去而已!我们是有基本道

德观念­操­守的,才不要看活艳照门——那个碧芙连出个门听个戏都要酥胸半露,这要是来擦澡还得了……红楼梦里写贾宝玉洗个澡淹

了丫头半裙子,已经是香艳之极了,要是这两个人洗澡,天雷勾动地火,哪里管旁边还有个端茶倒水的,那怕是连这个都拉斯行宫都

要如同亚特兰蒂斯一般沉入水底了吧,不要,她还没活够哪。

萧榭笑嘻嘻地看着她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心中得意无比,这个小醋罐子自己还没闻到酸味儿吧,已经可以做糖醋排骨了都!

同居一室4

“伤风败俗……哈哈,在这里,我就是风,我就是俗。”萧榭故意刺激她,“你自己不愿意,还不许我找别人,这是哪里的道理。”

“好好好,你是风一样的男子——简称疯子。”眉儿心中恶毒地嘟哝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

“别忘了啊。”尊主领导在后面得意地提醒她。

呸……

从此眉儿的日子就开始郁闷地过了下去……

早上一大早,被叫起来给领导擦背。

幸好水已经打好了,这都拉斯行宫说实话比眉儿想象中先进很多,通过黄铜制成的管道,沙漠之中的深井水被抽上来,再经过一

个加温的设备,随之沿着黄铜管流到“尊主”房间中,自有其他下人替他灌满浴缸。

第一次给他擦背的时候,眉儿的脸苦得好像喝了好几斤黄连,看着碧清的水里漂浮着的花瓣,她恨恨地诅咒道:大男人一个还用

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怕变成小受——还有啊,这里可是沙漠的边陲,竟然每天用这么一大池子水洗浴,太太太浪费了,真是奢侈啊

,完全不能体会人民的痛楚,贪官污吏。

事实上她腹诽这么多是有理由的——看着那水里在鲜花掩映之下的白皙修长光滑却并不显得柔弱,却很强壮的躯体——她的心啊

,简直就好像安了弹簧一样蹦来蹦去。

那种肩膀的线条,简洁流利,似乎有突破而出的力量……

那脊背的肌­肉­,在微微濡湿的黑发掩映下,诱惑得无以伦比……

那腰线……咳咳咳,打住,不要流鼻血!

“你愣什么,快给我擦背。”他慵懒的声音不客气地传来。

“……用什么擦?”她郁闷地问。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用你的­鸡­爪子擦的。”尊主领导冷笑,“我还怕你的爪子不­干­净——那边地上有织锦绢布,拿来给我擦。

眉儿很想回击几句,到底算了——一会儿我给你擦,你才知道甚么是­鸡­爪子!

伺候领导沐浴

“啊……舒服。”她的小手举着织布挨近他的后背时,他舒服地不禁低吟出声。

让你高兴!眉儿恨恨地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象着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擦一年没戏的玻璃窗的情景,用力!加油!嘿嘿!

“……不错不错,当做推拿了。”尊主同志只当这力度是等闲,还顺带着给他按摩了自己平日里难以触及的督脉和膀胱经,舒服

啊,实在舒服。

“……”眉儿急怒攻心,加上没吃早饭就被叫起来给领导擦背,一时间简直眼冒金星,蜜蜂吱吱喳喳飞舞……

“怎么了,你可不要栽进我的水里面啊。”他敏感地感觉到她的手臂筛糠一般抖了几抖,“我这可是­干­净的水,你要是栽进来我

可没法用了。”

“……你以为我想么?”她要爆发了。

“难道你不想?”他飞速地转过身来……水汽氤氲之中,他的俊脸满是促狭,濡湿的黑发贴在鬓角,嘴­唇­鲜红­精­致,那副模样要

多­性­感有多­性­感。

啊……我要是手上有相机该多好,这张图片要是卖给八卦杂志能卖多少钱啊……

她大饱眼福的同时,狠狠地握住方巾,在他肩上狠狠掐了下去……

“疼。”他倒吸了一口气,“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因为肩膀几乎被他的黑发挡住,她没有看见那些狰狞的伤痕……

此时他一下痛呼,她才注意到,他白皙皮肤上蜿蜒着的,好似蜈蚣一般的伤痕……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躺在冰冷的溪水里面的时候,那浑身的伤痕……

这些伤痕即使是在现代有止痛药和麻醉剂的情形下,也很难忍受的,更何况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一定是靠自己的意志才坚持下来

的吧……

“对不起。”她低声道。

“……想我原谅你么?”他一看她这表情便完全忘记了疼痛,心中丝丝甜蜜。

伺候领导沐浴2

“……想我原谅你么?”他一看她这表情便完全忘记了疼痛,心中丝丝甜蜜。

“……”她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亲我一下。”领导发话了。

“啊?”她没反应过来。

“亲我一下。”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是在说“吃饭了”。

“亲哪里?”她下意识地问。

“随便啊,哪里都可以。”

“……”眉儿深深后悔自己竟然刚才觉得对不起这家伙,现在看来,还应该下重手,重重手!不痛死他,他就不知道甚么是恃美

行凶!!

“快点,选好地方没有——不过本尊主风华绝代,想来你也很难选择,我就不难为你了,你想亲几下就亲几下,想亲何处就亲何

处,我不会多收钱的。”他眯了眯眼,嘴角流露出流氓又潇洒的笑。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哎呀……”

“你去死啦……”

“你先亲,我再考虑……”

“……”

屋内欢声笑语阵阵,在这个蒙着蓝紫­色­薄雾的早晨,有说不出的暧昧。

屋外黄铜门外,站着两个黑纱侍女,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去西宫向碧芙汇报去了……

大铎王朝,京都。

初春,在经历了一场大铎王朝中原少见的冰雪之后,春天姗姗来迟,枝头吐露­嫩­芽,黄莺发出悦耳的鸣叫。

然而,不论如何,宫中却没有往年的愉快气息,即使是在新年庆典上皇后和太子挖空心思举行了焰火表演,皇帝的表情始终是冷

静而淡漠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是在担心二殿下。

然而担心也没有用,二殿下失踪已经有小半年光景,之后镇国大将军的爱子江凌云少将亲自去洛迦山,整肃了剩余军队,花费了

三个月的时间,将这座雪山几乎翻了一个遍,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皇帝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甚么也没有。

遗腹子1

皇帝拿到先遣官详细的禀报奏折过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地将奏折团成了一团,丢进了火炉里。

奏折烧焦卷成一团,带着刺鼻的糊味,和所有人的心一样。

——当然这个所有人里面是除了皇后和太子。

所有的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然而谁也不敢说出来。

二殿下……怕是尸骨无存了。

连这样仔细的搜索都什么也找不出来……传说雪山里面也有无数凶猛的野兽,野狼,冰豹……也许二殿下是坠落进了人迹罕至的

深谷,那种地方,和地狱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幸好二殿下还留下了遗腹子……

这也许是皇上唯一的安慰了吧。

后宫中一片春意盎然,桃花流水,草长莺飞,尤其是龙翠宫。

龙翠宫原本是一座空置的宫殿,自从宣王妃宋家大小姐传出怀孕的消息,皇上龙颜大悦,立刻将这座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的宫殿

给了她居住。

怀孕的消息是二殿下宣布失踪后两个半月传出来的。对于怎么会过了这么久才知道有喜的疑问——根据皇后娘娘的说法,二皇妃

宋思思在二殿下萧榭失踪之后哭得身子极度虚弱,水米不进,一开始所有人单纯以为是忧心过度产生的病症,却不料两三个月月信不

至,太医进宫看了,方知道是喜脉。

此事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继而总算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二殿下萧榭这样的人中之龙这般神秘地为国捐躯,令皇上一夜之间

白发顿生,现在好歹留下了一丝血脉,也算是上天有灵。

满朝文武都来道贺,一时间原本日日伤心哭泣的宋思思身边门庭若市,她好歹也绽开了一丝笑容,又是柔弱,堪堪可怜。

搬进了龙翠宫之后,皇帝更是下令给她最好的一切,与皇后要求平齐——自然,皇后不会有什么意见,她还代替二皇妃谢恩呢。

如今二皇妃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将承袭爵位,宋家也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

遗腹子2

这会儿虽然国舅爷的宝贝女儿眼看着要守寡了,却总算是下一任宣王的亲娘,皇帝还准备给她封个节烈夫人之类的封号。荣华富贵不

但有了保障,还因为皇上的一片歉疚之心,以后孩子长大想必也是尊贵无比,可以说下半辈子是无忧无虑了——虽然说守寡,但终是

终身有靠,女人还图什么呢。

最郁闷的不是别人,就是林大相国林励。

眉儿这么一跑不但搞得朝野大惊,闲话一堆,令自己作为百官之首丢尽了面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放走了一个飞黄腾达终身有靠的

大好机会,反而让自己的对头得了意——林励岂是傻子,若是现在眉儿还在宫里,难道不可以也怀个遗腹子?唉……傻女儿啊,你跑

到哪里去了,爹明明给你铺好了一条稳稳当当的路,年轻人就是冲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爷,你也别发愁了,眉儿有她的命,俗话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眉儿注定就不是做皇妃的命,有什么

办法呢,倒是咱们的小勇和茉儿现在长大了,老爷要好好将他们培养成|人才对啊。”孟梦白皙的拳头在林励背上轻缓有度地敲着,一

边柔声道。这些日子里那个小瘟神跑路令得她无比开心,而且连自己最忌讳的小辰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小瘟神带走了,真是

爽气无比,眼中钉一下子就少了两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最近整个状态真是好得不得了。

“梦儿,你不知道为夫的不甘心啊——现在宣王死无对证,谁又知道宋家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皇后这一招好算盘,不仅

除掉了宣王,还将自己的侄女儿拉上了节烈夫人的宝座——唉,要是眉儿没有跑出去,这个夫人究竟是谁,还不一定呢……这孩子真

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林励叹气,“我真恨我没有好好管教这个女儿……”

“相公不要担心,眉儿一定有她的想法,对了,小辰是不是也跟着眉儿一起走了?”孟梦心中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毕竟眉儿

撑死了也不就是个女孩子,小辰才是她最担心的心头大患。

小辰1

“大概吧。”林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这件事,他是决不能告诉孟梦的……

这牵扯到一件大事,他也是最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以林励身为相国的手段,难道查不出小辰的下落?

他没用多久时间就查到了眉儿私下里买了一栋房子和田地之事,自然也为眉儿竟然有如此敛财手段而惊讶,从此对这个女儿有了

全新的认识——可惜,还没有机会令他衷心地表示一下赞赏,女儿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之前他曾经想过眉儿也许和小辰呆在一起,便偷偷查证,然而很快他的探子就禀报回来——那栋宅子里只有小辰和李妈,以及几

个丫鬟,找不到大小姐的下落。

林励哑然失笑——是啊,自己太低估眉儿了。自己这个满嘴白痴言论的女儿还真有一手,她既然能够赚到这么一笔款子,并且好

好地安置了最心爱的弟弟,想必也能够想到自己迟早能找到的,所以她断然不会再留在京都。去了哪里,别说小辰等人是万万不会知

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绝不可能告诉自己。

只是唯一可以让他稍微放心的一点是——眉儿既然计划如此­精­密,大约是早有安排,因此也不至于太危险。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许是对她太严厉了……可是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望女成凤是每个父母的心愿,也许将她逼得那么紧确实

是自己的不对,然而女人除了嫁一门好亲事,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原本指望着二皇子能够对她好些,自己一片苦心,却又出了这

种事……

想到这些,林励原本想要将小辰立即带回家的心又软了些,他更是想到若是小辰回了林府,大约孟梦也会严加提防,弄得大家都

不开心。

孟梦是个怎样的女人他并非完全不清楚,然而他这把年纪了,早已对这类家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呢,

他朝廷里心累如此,再也不想回到家里还要面对着一堆麻烦事,累啊,做男人难,做地位高的男人更难哦。

小辰2

他从一个草根平民一路拼到现在权倾天下的相国,­精­明有余,只是知道难得糊涂,所以假装糊涂而已。

对于自己的几个孩子,他是早有计划的——眉儿要嫁人,茉儿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继承人只有小辰和小勇之一。虽说小辰身体

很虚弱,林励却心中雪亮,知道他是个聪颖无比的孩子,以后前程不可限量;然而五岁的小勇在孟梦的着力培养下也颇为伶俐,这事

儿令他宽慰不少。

继承人之事可以容后再议,现在要做的是保持家中的平和。

就让小辰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府外也许是件好事——林励思虑了很久,首先这对他的健康有益,也不用被梦儿再算计;其次,也许

离开了林府他能够学到一些技能,对他将来大有好处;再其次,也许有一天眉儿会来找他,他们姐弟也该好好团聚……

然而,就在林励这个当爹的在浣纱居门口徘徊良久准备乘车离去时,倏然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他毕竟是官场老手,只一个瞬间便发觉不妥,抬起轿帘抬头望去,便看见浣纱居的灰砖墙上,闪过一角黑衣人影!

怎么会……这宅子里面只不过有几个仆人跟小辰,怎会……

他留了几个心眼,吩咐自己最信得过的暗线埋伏在浣纱居侧,暗线回报来的信息令他大吃一惊——浣纱居确实有一群不明身份之

人暗中监视……不,与其说监视,不如说是——保护,这群人身手利落,绝不是一般人。

林励大惊:怎会有这种事!

难道是眉儿临行之前还生怕小辰有什么不妥,派了一群人在暗地保护么?

……不,不可能。

眉儿就算是经商天才,能够在短期内挣到这么大一笔钱,却也不可能差得动这么一群人……看起来,个个身手不俗……

林励眉头纠结,忽然觉得很多事情,自己忽略了太久……

小辰啊小辰,也许你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孩子而已……

所谓孩子1

“姑妈……”龙翠宫里,半躺在榻上的宋思思一头黑发如瀑泻下,将翠金绣花的棉被盖到自己胸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今日天

气有点热了,四月间,她却还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白玉一般的额头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我好热,能不能少盖一些被子…

…”

“唉,傻孩子,你热就让宫女们给你扇扇子罢,这被子可是要盖的。”皇后叹了口气,将所有宫女遣下,贴着宋思思的耳朵小声

道,“要不然,被发现端倪了可怎么办,欺君大罪,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姑妈,真要这样么……”宋思思垂下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声音有气无力,“这明明就是假的啊,万一,万一王爷他回来了,知

道没这么回事,我……”

“傻子,不是姑妈说你,你还惦着王爷做甚么?”皇后头上的凤头金钗垂坠着一颗如血的红宝石,将她保养得当的白皙肌肤映照

得尤为风韵动人,“小半年不见人,难道还活得下来么?你也别傻了,这法子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以后你孩子也有了,地位也有了

,等到太子继位以后你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你放心,姑妈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可是不是说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吗……还有四个月就要生了……我去哪里找这么个孩子啊……”宋思思虽说被说动了心

,可是心头还是一阵恐惧——事到如此,她除了听姑妈的话,还能怎样?虽然她也不相信王爷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死呢,他是那

么高大英俊,出征那一日神威凛凛的模样还在眼前……可是他们都说,他必死无疑,你就不要再犯傻了……

王爷啊……你为什么不能真正给我一个孩子……

宋思思流下一滴泪水,皇后看在眼里,只得宽慰她道:“思思啊,你别伤心,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姑妈会帮你解决的,保证

是个又健康又漂亮的孩儿。”

所谓孩子2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生的,我才不要养别人家的孩儿。“宋思思嘴一扁,又要哭。

“傻丫头——你想,你至少现在是唯一的宣王妃了,那个林家的傻女这一跑还不是把机会都留给了你?虽然王爷是不在了,但你

还是他的王妃啊,多么荣耀,总比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强。”

宋思思含着泪恨恨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她哪天就回来了,也说不定还带个野孩子回来,拆我的台。”

皇后一听便一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宋思思越想越是生气,“若是真的像你们说的,王爷是没办法回来了,那谁也不能证明那个野蛮女人不会怀孕

啊!万一她真的怀了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种,我……”

皇后脸­色­一白,没有说话,良久按住思思的手道:“你放心,姑妈有办法。”

过了几日,便有一封奏折上来道,京都某郊外发现一具烧焦了的女尸,其身上携带的玉佩明明白白是大婚时皇上赐予宣王妃林眉

儿的。仵作检查了一番,其身高、身形,年纪也与林家大小姐相仿,查出死亡时间大概已有两月,也基本吻合。

这一下朝野又震惊了,虽说这个林大小姐之前在京都声名非常不好,而且作为王妃又偷跑出了宫,弄得皇上都十分没面子,然而

一个大小姐如此横死,确实也叫人心中惋惜。

皇帝听闻此消息,也不说什么,一个人在书房中喝茶,直到皇后姗姗进来。

“参见皇上。”皇后盈盈行了一礼,“楠儿最近习了几幅字帖,臣妾看着觉得不错,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时间去看看楠儿的字?”

“呵呵,皇后啊,最近朕心绪烦乱,没有时间关怀太子,你不要见怪。”皇帝饮了一口茶,笑得别有意味。

“臣妾自然明白皇上的心,皇上是为宣王伤心呢——臣妾也十分难过,不过幸好宣王他还有后嗣,想来应当继承了他的才华,会

是出众的皇家血脉,所以皇上你就不用太伤心了,臣妾其实也流了不少眼泪,却想一想还是要为宣王积德,便去整个京都的寺庙布施

烧香,以求王妃诞下健康孩儿,以慰皇上之心。”皇后温言软语,说得十分得体。

——因为要过年了,桃桃也有好多事情要办,现在每天只能6-8更了,请大家见谅,好好过年哟:)

皇后的毒计1

“皇后果然是母仪天下,乃我大铎王朝之福啊。我老了,不中用了,一点事情便心绪烦乱了,也许是该休息的时候了吧。”皇帝叹息

一声,靠在椅背上,鬓边的银丝闪着刺眼的光,“楠儿今年二十二岁了吧,也是大人了,想我在他这年纪,都差不多登上皇位了……

“皇上何出此言,皇上还健朗得很呢。”皇后一听心内大喜,却故作姿态,“楠儿还小,各方面都不成熟,皇上还要多多栽培他

啊……”

皇帝微笑不语,一会儿道:“你下去吧,朕想休息一下。”

皇后点点头,笑得温柔似水:“皇上日理万机,确实太累了。对了,臣妾还有一事想要同皇上商议——就是关于林家的大小姐…

…说起来,也真是不幸啊,虽说是她自己跑出了皇宫,按律而言将给予剥夺后妃位次的惩罚……只是臣妾暗想林相国对皇上您贡献巨

大,现在林家大小姐已然不在世上,­干­脆这回就打破旧例,保留这个位置如何?并且出于令百官仰仗皇上您的圣德考虑,再给林家小

姐风风光光地举行一场大葬,不知道皇上您以为如何?”

“准了。”皇帝垂下眼眸,似乎很累,也不想提这种令人伤心之事,“此事交与皇后­操­办,朕就不管了,皇后一定能令百官心服

口服的。”

“遵旨。”皇后朱­色­­唇­角微微一弯,眼睫下是得意的光芒。

此事自己办的是天衣无缝……既然风风光光的大葬了,不管那丫头是死是活,难道还能再回来惹是生非不成?自己现在留了这么

一手,就是为了防止万一那死丫头回宫,特别是万一还带了一个娃回宫的——林眉儿,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就算你

天­性­愚笨不懂得这个道理,你爹那个老­精­明难道不懂么?这是本宫给你们家留的一个大脸面,不赏脸就有你们的好看了。

如今的宣王妃只有本宫的侄女儿宋思思一人,贞烈夫人,未来宣王的母妃……

哈哈哈哈……

神秘人1

看着皇后长长的华丽裙裾拖曳着离去,原本懒洋洋的倚靠在龙椅上似乎已经睡着的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像

一座山,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老态,健壮敏捷无比。

他冷道:“还早着呢,你们上蹿下跳,很来劲啊,当朕真的老了么……”

他嘴角有片刻抽搐,指节微微颤抖,随之便将手上握的那只玛瑙­色­茶碗狠狠向墙角掷去!

“皇上请息怒。”暗影中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弯腰从一滩茶水中捡起破碎的瓷片,手指都被扎出鲜血也不敢吭声。

皇帝沉吟不语,然后缓缓道:“备车,朕去流觞阁。”

流觞阁位于后宫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若不是里面点起淡紫­色­灯火,几乎让人以为里面早就无人居住了。

昏暗的室内,淡紫­色­的帘幕低垂,飘荡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香氛,并非一般后宫中那种甜腻诱人的香脂,而是淡淡的,幽幽的,有

些凉意,和这流觞阁的主人一样,与众不同,绝世芬芳。

“你违背了和我的约定。”一个声音淡淡道,似乎是个女子。

“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皇帝在这个声音面前,一改平日里的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模样,声音带着一种发自内心

的急迫,似乎很急于向这阁里的人澄清自己的意思。

是谁呢?是谁竟然可以让万圣之尊如此急切?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那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声,“也许这就是命。”

皇帝苦涩地开口,灯影幢幢下,他的脸颊显出一派松弛的老态:“榭儿其实不一定真的亡故了,你不要太担心……”

那声音尖利地笑了几声:“我夜来卜卦召灵,渺渺­阴­间找不到榭儿的魂魄,也许他还在人间,可是那又有甚么用?天地茫茫,我

的灵力只能够察觉­阴­间,人间则是一派糊涂,何况,也许他的魂魄早就去投胎了,也说不定。”

神秘人2

“我对不住你。”皇帝好似整个疲惫瘫软了下来,眼光也随即黯淡无神,他的确是个老人了,疲态尽显,“我本想令榭儿立一大功,

再顺势将他扶上太子之位,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机关算尽,榭儿却到底辜负了我的心愿。”

“我早就说过,榭儿这场仗是凶多吉少,他这一年必有大劫——是你偏偏不信,认为他身体里的圣血可以克制十方谷的蛊术——

你拿他的命来做代价,你好狠的心啊……”那声音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里面包含了无数情绪,沉重凄凉。

“朕答应你的第二个要求,一定会做到的。”皇帝眼中又闪现晶光,“只是他还小,尚且不能有太大的作为,一切都要慢慢来—

—我已派了最好的‘影守’去保护他,他不会有甚么事情的,你不要担心,小心着急坏了身子,原本朕就不能时常来看你,不要叫朕担

心才是。”

“你这保护来的也太晚了。”那声音冷笑,“之前他就差一点死了,被人下毒,你难道不知道么?”

“那是朕疏忽了。”皇帝低头语音诚恳,“朕也是不想太大动阵仗,引人怀疑,所以让他在林府里静静地长大,以为这样就是最

好的方式……而且当时有榭儿在,也没有太大的心思去管他啊……”

“做皇帝的人,借口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那女子冷冷一笑,“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不要忘记了你的承诺。”

“朕一定会信守诺言的……朕今晚心情很烦乱,可以在你这流觞阁留宿么?”皇帝抬起头,隔着淡紫­色­隐隐绰绰的帷帘,他看见

他魂牵梦萦的那眉那眼,那秀发如云……然而,却离他那么远,只是一帘之隔,却好似天堑。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不可以。”她冷冷地开口,“你走吧。”

“那好吧,你好好休养。”皇帝叹了口气,转身掀开珠帘往外迈去,步履沉重。

_今天到此。

爹爹1

那帷帘里面的女子也未作挽留,竟然衣裳窸窸窣窣,就这么走开了。身边随伺的小太监心中疑问丛生——这帷幕里面的女子也不知道

究竟是哪一宫的娘娘,竟然如此骄横,明白地拒绝皇上留寝的要求——这样的做派,连皇后娘娘都自愧不如啊,而且说来也怪了,从

来没有听说这地处偏僻的流觞阁里面住了一位娘娘啊……

“走。”小太监还在那里思索不已,皇帝肃杀的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

小太监忙着叩头道:“是,小的这就去准备马车……”

待到皇帝玄­色­衣袍的身影没入了马车中,那小太监刚准备上来驾车,便从后面一道亮光闪过,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嘴角涌

出鲜血,枉自送了­性­命。

“来这流觞阁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的。”皇帝坐在马车内,冷冷地笑,风吹起他散落在金冠下的一丝黑发,锐利如同一道闪电,

“谁又能够想到,她还活着……哈哈,哈哈……你们算计来算计去,却都算计不过朕……终究为她,倾了天下……”

————————————

边境,都拉斯行宫。

蓝­色­的帷幔之下,少女沉溺在迷离的梦境里,额头边渗出细汗,她做了噩梦。

是的,眉儿梦见了京都和爹爹,她很久不曾梦见他们了,虽然知道只是个梦,却也令她无比欣喜。

然而春园却是一天一地的白:白的帷帐,白的纸钱,白的花朵——燃烧着香烛,爹爹在火堆边拭泪——她失声唤起来:是谁亡故

了?

继而,她看见了供桌之上,花果之后的令牌——孝女林眉儿之牌位。

她终于意识到——爹爹是以为自己亡故了罢。

梦里,林励老了许多,原本潇洒风流的模样也蒙上了一层­阴­霾,握着纸钱的手在颤抖,几片白白的纸钱飘散在他的头发上,显得

很凄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爹爹也有白发了,扎眼得很。

爹爹2

眉儿看得心有不忍,虽说她以前千怪万怪爹爹的不仁不义,心底里却明白客观来说爹爹对自己其实还是不错的,而且现在相隔千里,

亲情总是根深蒂固的,血浓于水啊。如今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将是何等的痛苦。

“爹爹,爹爹。”眉儿在梦里伸出手,想要拉住爹爹,告诉他,自己还活着,不要伤心了。

可是在梦里,自己的身躯是无形的,爹爹只是抬起了老泪纵横的脸,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却甚么也看不到……

那样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爹爹!”眉儿低低叫了一声,随即便醒来。

爹爹啊……眉儿对不起你。

眉儿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也许以前自己一直都觉得爹爹亏欠了自己和小辰,因此对他总有一些怨恨,然而,当自己远在千里

之外,忽然想通了——人无完人,爹爹已经做了这个时代一个父亲能够做的大部分事情,逼自己去学这学那,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她下

半生生活无忧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他们做的并不一定是对的,出发点却没有错。

眉儿并不曾怀疑自己这个梦的真实­性­,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虽然不明原因,但自从那一日到了岛上之后,自己的超能力,或者

说是感知力有所恢复——这个梦,一定是冥冥中的提示,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身亡”的消息传遍京都,小辰大抵也知道了吧,那脆

弱的孩子,还不知道有多伤心……

她心痛得很,忽然很想回京都去偷偷告诉爹和小辰,自己还活着。

要回京都,可是京都千山万水,迢迢路远,岂是说回就能回的。

她擦了擦一脸泪水坐起身,天尚未亮,所有人都在沉睡,连鸟鸣声也听不见。

心中有难解的悲伤和凄凉,赤着脚,静静地拉开厚重的帘幕,走到他的身边——他修长的身躯躺在绳床上,黑发垂落,绳子勒住

他的肩膀和胳膊,不知道疼不疼。

帮他寻找记忆1

“唔……”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却似乎也感觉到她的目光,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唇­角轻扬,“唔……过来……”

眉儿面颊一阵红,难道他装睡?

——他胳膊一伸,还没等她挣扎,便将她一头揽入怀中,她脸颊贴近了他的颈窝,两人发丝纠缠,如同一句誓言。

心中甜蜜,故意吓唬他小声叫了句‘非礼’,却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呵,这家伙原来根本就没醒,她偷笑。

她偶然听其他的侍女聊天时说起过,尊主是个多么有防卫意识的人——在自己还没有来到都拉斯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尊主睡着时

手臂伸了出来,一名侍女想要为他把被子盖好,却被他一道刚劲掌风活活拍在地上滚了几下,手腕骨折,幸好那侍女还有一些武功根

基在,不然恐怕不是骨折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而今,他却伸着手臂,坦然无比地将自己拥入怀中……在均匀的呼吸声中,他偶尔嘴角逸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好像是‘眉儿’

……

眉儿眼角湿润,遥遥地凝视着天上的星星……

转过头来,他熟睡的面容在月光映照下,面颊的线条惊人的美,星光坠落在他细长眼睫上,熟睡的他,洗脱了白日的锋芒,看起

来就像个天真的孩子般。

她忍不住有些心痛——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呢?如果自己早一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该多好啊……

其实,她早就寻思过,若要他恢复记忆,唯一的可能就是带他去找神医无药。

只是他暂时不能离开这岛上,因为图坦皇帝那边情况未明,离开这里便意味着失去所有的庇护。若是自己能够离开这个岛,也许

就可以去找无药了,死缠烂打,把他带过来——也许无药作为他的师傅和挚友知道他以前是甚么人,即使无药自己不知道,他那千奇

百怪的药丸子说不定就有一味是可以恢复记忆的。

她不要他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尽管他曾经说过,也许他的过去不堪,甚至罪孽深重,不然,为何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可是眉儿

却觉得不是这样——当时在京都,每一次她看到的他,都是神采飞扬,浑身似乎散发着桀骜不驯,太阳一般的光辉。

帮他寻找记忆2

那样的光辉,不可能是一个罪人。

她要帮他找到他的记忆,一个人不知自己生为何人,是何等的悲哀。

无药的妙峰山就在京都郊外,她正好可以回家一趟,两全其美。

这个想法在她心中酝酿已久,只是——这些天来,她看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越来越依恋,在他强硬的外表之下,其实有多么害

怕自己离开……有许多次他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却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而她,也早已将他当成了现在唯一的牵挂……

两个人,就好像惊涛骇浪中紧紧拴在一起的两叶扁舟,不论外面暴风骤雨,至少有着彼此相依的力量。

图坦国皇帝出关的日期日益临近,他的面上表情愈发严肃,不知此次会见是凶是吉。眉儿也不敢太多话,而碧芙依旧时常派耳目

来二人的房间周围打探消息,萧榭­干­脆叫人在房间外壁涂了硼砂——一种人体触及便会浑身发痒长红疹子的粉末,自此碧芙的耳目再

不出现,只是眉儿心中的­阴­霾依旧不曾散去。

“我去找师傅,帮你恢复记忆,好不好?”一日,她给他擦背时,好不容易问出口。

“不好。”他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我不要你离开我……”他强硬地将她的手握紧,“你这一走,我就觉得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带着你的记忆回来。”她再三地向他保证。

“不,我可以没有记忆,但不可以没有你。”他强硬地拥住她,强硬地吻她,意乱情迷,令得她不能再说要离开……

然而眉儿不会就此作罢,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被感情过度地影响理智的女子。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调查和感觉,碧芙公主对他倾心已久,他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若是自己走了,碧芙会不会又使出什么­奸­计,比如说,骗他说自己死了?也许这么一走,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碧

芙……

帮他寻找记忆3

她这是在打赌,然而人生什么时候不是打赌?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早就对人生的风险有了准备,不要求太多,不怀抱过多的希

望,便不会失望。

唯一的例外是在来到这个小岛以后,她过多地沉醉在了他的温柔和热烈里,这段时间,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俗话说,恋爱会让聪明的女人变得愚蠢,果然没有错,眉儿苦笑。

她不能这样下去,不论是为了自己,为了小辰和爹爹,或者为了他,她都必须搏一搏。

今日是十七,根据她的尊主领导所说,每月的七、十七、二十七这三日是他要进行某种特殊修行、焚烧秘制草药以最终驱除体内

寒气的日子,因为根据图坦的传统,逢七便是圣洁的日子,月亮在满与亏之间,潮汐涌动,适于施展术法、休养生息。

她站在一扇门环雕刻着凶猛兽头的大门口——自从自己同他提过要离开后,他看她看得尤其紧,这三天以外的时间他几乎寸步不

离地在她身边,不能行事,只有利用这唯一的机会。

上一次初七的时候她去河边看过,如她所预计,空荡荡的水面上没有一叶小舟,根据她这段日子的侦查,小舟全部都在碧芙控制

内,甚至连尊主都没有可动用的小舟,她一个旱鸭子是决计无法游出去的,只得作罢。

眉儿偷偷地潜到碧芙收纳小舟的茅草屋去看过,那里守卫森严,连晚上都有人把守,绝无可能将舟楫偷出来。眉儿盘算再三,决

定学习鲁滨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海岛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丛生的灌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然而木质很轻,可以用来扎木筏,藤条到处都有,上面的刺虽然尖

锐,然而他的随身匕首一向保存在她看得见的地方。连续十天的时间她半夜偷偷跑出来,足够她做好一只简陋但足够容一个人的小木

筏——平日里藏在阔叶芦苇丛中,她都挑得是最偏僻的地方,从来就没有被碧芙手下的人发觉。

——————男女主的感情戏后面会越来越多的哦,大家先不要心急嘛,嘿嘿

碧芙下杀手1

今日又是十七了,他的修行要延续到日落时分,正好给她留出了充足的时间——夜幕降下之后,她才好乘着自己的DIY小船离去……

眉儿静静立在水边,挑了一处相对水波平缓的河滩准备作为出发点。她心中思绪翻涌:不知道自己扎的筏子半途中会不会沉掉?

不知道自己来时记下的方向对不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他会不会想念自己?

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她一凛:有人在看着她。

人的目光是有重量的,眉儿这段日子的灵力大为提高,现在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得出——这目光,充满怨毒。

“碧芙公主?”她嘴角微微一挑,没有回头。

“你怎么知道是我?”尖锐狠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眉儿淡然回首:“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对我有那么浓厚的兴趣。”

“好个聪明剔透的女子啊。”碧芙击掌笑道,她稠密如同海藻一般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眼中闪烁杀意,“长得也怪惹人怜爱的—

—可惜,很快就要归西了。”

眉儿弯起嘴角:“你想怎么杀我?”

碧芙冷笑,再次击掌,便犹如被乌云包围般,若­干­个黑衣侍女面无表情地拦在她四周,个个袖口中都闪出尖锐的光芒:“我有一

万种杀你的办法,你信不信?”

“我自然信。”眉儿轻轻一笑,“可是公主,我就要走了,你现在杀我是不是很没有必要?”

“你要走?你走哪里去?”碧芙挑起眉,抱起手臂,不屑地啐了一口,美丽的脸庞有些扭曲,“你不要骗我,你这么低贱的一个

戏子,留在尊主殿下身边已经是你的万幸,还能跑去哪里?”

“你不用管我去哪里,总之我要离开,若是你能让我离开,我保证绝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若是我死了,想必公主你的颜面也不

好看吧。”

“我为什么要信你?”碧芙冷笑,“而且没有人会知道你死了,就连尊主也不会知道的,这滔滔河水不会说话,哈哈……”

她笑声未落,黑纱侍女们倏地缩小了包围圈,将眉儿狠狠地围在当中!

碧芙下杀手2

“你这样以多取胜,不觉得丢脸么,公主?”眉儿并不惊慌,美丽的眉眼舒展,长发飞舞,却有着令人不可小觑的威势。

“要达到目的,总要不择手段的。”碧芙一挥手,这女人太奇怪了,死都到临头,却还这样镇定,也许是被吓的胡言乱语了吧,

总之要快点解决为上,“给我杀!”

登时,黑纱侍女们的袖口露出各种各样的奇怪兵刃——有些就好像螃蟹的触角、有些仿佛是拂动的藻类,然而相同的是,所有的

兵刃全部笼罩着一层黑气!

有毒!

看来碧芙是下了狠手,此时不把自己除掉无法解她心头之恨了……

眉儿闭上眼睛,强行命令自己要镇定。

天道渺渺.人道茫茫,三生三灭三菩提……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段《心经》念完,眉儿睁开眼——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双原本平静美丽如春花一般的眼睛中,闪烁出雪亮的光芒!

那光芒似乎是纯净的淡蓝­色­,却又泛着淡金­色­,平和中夹带着威势,令人难以对视!

她目光流转,淡淡地在每个人面上看了一圈,所有黑纱侍女便都觉得眼前一黑!

“啊——”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黑纱漫天飞舞,兵刃都从手中脱出,叮叮当当,掉成一团。

“你……”碧芙后退了三步,面­色­煞白,嘴­唇­也丧失了血­色­,颤抖着道,“你是妖女……会使妖术……”

“我会使妖术,公主您不也会蛊术么?”此时的眉儿眼中又换了一种玫瑰红­色­,妖冶动人,发丝在晚霞中飞舞,竟似一个美丽的

妖­精­。

“好,今日我就跟你拼了。”公主毕竟是公主,在所有护卫者全都被对手一目一瞥就倒地不起的关头,她却来了斗志,从袖中一

抹,她十指上便每个指头都好似生了一只眼睛!

虫子窝1

眉儿蹙了蹙眉,细看去,那十只眼睛竟然是十只小虫子,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都有,缓慢蠕动,颇有些恶心。

此时她浑身灵力已经涨到最高点,闭目轻轻念诵经文,长发在风中凌厉飞舞,脚边的河水猛地涌起浪潮,竟然在眉儿身前挡出一

道水墙!

她御风站立在水墙之后,双足点在半空,俏生生若神女。

碧芙一凛,心知今日遇上了对手,且休说这女人是她情敌,就算不是,她这一身­精­妙的蛊术可是得到了十方谷的真传的,今日遇

上妖女也绝不会认输,定要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她朱­唇­念诵出一堆长长的怪异调子咒语,那些小虫子爬动起来,竟然越长越长,好似从碧芙的十指上生生扯出的五­色­蛛网,又远

比蛛网更粗更厚重,碧芙­阴­­阴­一笑,将嘴­唇­咬破,对着眉儿就喷了过去!

眉儿一蹙眉,隐身在水墙之后,然而到底有些细细的血滴穿过水墙粘在她的衣裳上,那些小虫子——不,现在应该叫大虫子了—

—闻见血味,立刻兴奋起来,长长的速度快了好几倍,眼看着就逼近了眉儿身前的水墙。

眉儿冷冷一笑,双足微微点在水波上,轻轻一提,便结成一朵一朵凌厉无比的水花,穿过水墙,阻住那些五­色­虫子的去势,将它

们牢牢黏在水墙上,不能有半分动弹。

碧芙面­色­雪白,恨声道:“妖女,好厉害的妖法!“

眉儿暗自也有些诧异,自己的超能力已经沉寂那么久,却不想竟然在这个关头发挥出来,而且不同于在现代的非攻击­性­超能力,

这次使出来完全就像是妖术!

此时她不由得明白了当年阎王老爷的深意,开始暗自感谢阎王老爷。

(阎王:唉,这小姑娘还高兴呢……能够恢复能力,证明她已经为男人动心了……这才是开启她超能力的决定要素啊……而且,

更可怕的事情就要来了……唉……我真是不忍心看啊……)

只是碧芙的蛊术已经登达巅峰,她的五­色­虫子被阻住去路之后并不惊慌,长发藤蔓一般散开,竟然迎风就长,尖端流出奇怪的液

体,混入水中,那水中立刻腾起颜­色­奇异的小小水滴,原来也是——虫子!

_今天到这里哟,大家准备过三十吧,也不要忘了桃桃的文文哦,(*^__^*) 嘻嘻……

虫子窝2

眉儿觉得一阵恶心——这个公主看起来冰雪女神一样漂亮高贵,却原来是个虫子窝。

天知道她要是找了情郎,同床共枕之际全身流出虫子,那情郎还不会被吓死?

这些虫子见了水便疯狂地生长起来,竟是细胞分裂一般的速度,很快眉儿的水墙全部都弥漫着五颜六­色­——而且并不是大片大片

的颜­色­,而是如同万花筒一般流动着,瞬息万变——万花筒是比较好听的形容,事实上比那要恶心一百倍。

虫子在水墙中间游动着,试图突破挨近眉儿,虽然暂时还是被水所阻住,可是突破应当也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哈哈哈,美人儿,看看本宫的这些虫子,是不是很漂亮?”碧芙弯起嘴角,鲜红快要滴出血来,“这红­色­的虫子像花,一碰就

会把你娇­嫩­的小手烧焦哦;这­嫩­绿的虫子别看好像­嫩­芽一般,其实却有剧毒呢,一碰就要流脓水;哎呀哎呀,怎么能忘记了紫­色­的虫

子,这虫子可是我­精­心培育的蛊母,一只可以分裂出九十九只虫子哦……”

眉儿深呼吸了一口,透过这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虫子,看到碧芙得意的笑容,忽然觉得很像一只大虫子。

在这种生死关头,眉儿忽然发觉:美女和虫子原来只在一线间。

要怎么办呢?自己虽然可以驱动水,然而驱动水的速度根本没有她的虫子快……

她又看了看碧芙的眼睛,那眼睛里也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好像虫子的投影,眉儿忽然脑中亮光一闪。

击其末梢,不如一举击溃中心!

眉儿再不思索,也不去管那纷纷乱乱的虫子,举起手来,指尖迸­射­出一道水光,直冲碧芙的额头!

那道水光触及碧芙眉心的同时,她发出一声彻骨的尖叫。

眉儿能看出,她眼神已然涣散。

随之,虫子纷纷从水中退去……

眉儿嘴角微弯——这些虫子全部都是听它的寄生主指挥,击溃了碧芙的神志,便等于击溃了所有的虫子。

两个命格的女子1

“你好狠……”碧芙显然受了重创,眼看着虫子潮水一样哗啦啦退去,却无力再去指挥,整个身体如同玉山一般颤颤巍巍地倒在岸上

她倒下去的模样确实惹人怜爱,长发散乱,眼神涣散也有种颓废冶艳的美丽——但是,在看过了方才那一大拨虫子特工队之后…

…她再也没法觉得碧芙是个美人了。

眼看碧芙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似乎已经无法再行动,眉儿冷冷地笑了笑:“公主,若不是你要针对我,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告辞

。”

“你……你伤了我的蛊虫,你……”碧芙颤颤巍巍地站起一点点,伸出手,却又力倦神疲地倒了下去。

她捂住胸口狠狠咳嗽起来,嘴角满溢出鲜血一丝又一丝,分外可怖。

眉儿不想听她再说,手一挥便以水墙包围了碧芙,令她不能站起,随之自己提了一口气,朝自己的小舟迅速移动去——夜幕要降

临了,他要出来,她必须赶在他出来寻找自己之前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脑中忽然似乎有甚么轰然炸响!

“总研究员,总研究员,爱纱林方才的大脑有极强的波动!”

一个似曾相识,更可以说是曾经极其熟悉的声音。

“仪器记录下来了么?”

冷淡而官腔的声音。

“是的,最尖端的脑电波观测仪显示,这是五年来她大脑最强烈的一次波动,相当于以前身体健康时最大波动的四分之三。”

“难道是她的躯体受到了什么刺激?”

“目前为止神经系统正常。”

“那么,是脑部问题么?”

“不得而知……”

眉儿在冥冥中,惊诧得不能言语!

全身好像一张薄薄的纸,被吹上了半天空。

这些声音,是她曾经最熟悉,熟悉到发腻的,前世里面研究所的声音……伴着仪器有规律的嘟嘟嘟声……

为什么,自己不是早就死了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并且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说话内容……

————呵呵,各位亲亲大年三十快乐啊!

两个命格的女子2

这一瞬间几乎漫长到永恒,眉儿吃力地思考着,其实这很容易思考出来,只不过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她没有死……

她现代的那个身体,根本就没有死,还活着,心跳脉搏呼吸都正常——只不过大脑暂时死亡而已,还作为一个活生生地“木乃伊

”被研究观测着……然而,就在今天,在自己于这个时空使用了超能力之后,在现代脑死亡的那个身体脑部出现了大规模活动……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什么?

自己没死也就罢了,而且处在另一个时空的灵魂还能够感觉到自己原本时空身体的存在?

这难道说明……通俗地说……自己随时还有可能——穿回去?!

(阎王叹气:唉,小姑娘终于明白了,我说的两个命格的意思……

牛头马面:大人,还不是你自己当初工作失误。

阎王怒:放屁,谁说本王工作失误,还不是你们这群小屁孩不给我提供正确资料。

牛头:默……

马面:您是领导,领导永远都是正确的,耶!)

眉儿一想到这个概念就如同浑身被浇了一盆满是冰渣子的水,难道自己能够使用超能力,就是意味着自己快要回去了?

——不,我不要回去!

不要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只有一群不把我当做人的人……不,在这个时空,虽说波澜险阻众多,想杀自己的人也从来不缺少,

然而总有珍惜的人,想要保护,想要陪伴的人……我不要回去!

……我不要回去!!!

此时,在岸边疲惫之极的碧芙公主觑到了刚才威风无比的妖女站在水边,身体竟然在颤抖,似乎是受到了甚么刺激一般,方才封

住自己蛊术的水墙也颤抖不已。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嘴角边冷笑一声,玉指轻弹,用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将一颗鲜红如

血,朱砂痣一般的蛊虫弹进了眉儿的衣领中……

两个命格的女子3

……一片寂静

眉儿飘荡在水上,浑浑噩噩,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长很长。

一会儿,她梦见自己躺在冰冷的,覆盖着洁白没有一丝尘埃的床上,浑身Сhā满了管子,双眼呆滞地凝视着天花板,周围是机械的

滴答滴答嘟嘟声,没有尽头,没有边界。

她迷迷蒙蒙地想,难道穿越只是自己的一个梦?难道爹爹、小辰、无药还有“他”,都只是自己梦里的人么……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

背部忽然有种又痛又麻的感觉,很快弥漫到全身上下,这痛经过的每一寸神经和血管似乎都被冷冻过,痛彻心扉。

好痛……唔……我是不是这个身体快要死了?如果林眉儿的身体消失了,我是不是又要回去?不要……

一会儿,她却又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在怀中。

眼前白雾阵阵,眉儿不知道那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可是她心中就认定了,一定是他。

抱紧我,不要让我离开……

混混沌沌中,她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若我回去了,就真的……后会无期……

而那怀抱不知怎么竟然将她放下,她流着眼泪,唤着不要,然而,触手可及之处是一片冰冷……

神女河边。

碧芙瘫软在地,最后送出的那一只蛊虫将她剩余的一点力量全然耗尽,她再也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眉儿的身影,白衣长

发,仿若仙子一般消逝在水面浓浓的白雾中……

难道她真是妖女?不然,怎么可能在河面上就这么消失了?

碧芙鬓边流下丝丝冷汗……

“眉儿,眉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嘶喊划破了神女河边夜­色­中的宁静,高大修长的男子大步迈来,月光下他容颜俊美

威慑,玄­色­衣袍中透露着浓浓煞气。

她消失了1

萧榭心急如焚,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终于看到了河边一摊只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的景象——十余个黑纱侍女横七竖八地

倒在河边,似乎都已经昏迷。而一身绿­色­纱衣的碧芙也瘫倒在岸边,嘴角还淌出丝丝的鲜血。

萧榭一看便知道方才发生了甚么,他心急如焚,又不见眉儿踪影,一把扯住碧芙的衣襟怒喝道:“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她?谁啊?”碧芙有气无力地张开嘴,却又吐出一口鲜血——那妖女的水墙共计当真厉害,自己怕是要好好休养三个月了。

“你不要装蒜,我房中的那个侍女眉儿,你把她弄去哪里了?”萧榭见碧芙这般虚弱的模样,脸­色­几乎是雪白的,还在不停吐血

,心中疑问大盛——若说碧芙带着这群女人在河边围堵眉儿,却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眉儿她人呢?难道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战胜这么

多人,特别是里面还有蛊术极其高明的碧芙,这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尊主你说的是那个妖女……?”碧芙捂着胸口,边喘气边断断续续道,“她走了,消失在河面上方,临走前还把本宫和

她们都弄成了这副模样——果然是大铎王朝的妖女!”

“你胡说,她哪里是什么妖女?”萧榭听说眉儿消失了,急得六神无主,拼命朝着河面上望去——此时夜幕早已降下,神女河最

深的水面上平静黑沉,没有任何人影。

伊人芳踪已经杳然。

“她若不是妖女,怎会将本宫弄成这副模样……你当我骗你么……”碧芙惨笑一声,好不容易支撑着爬了起来,击掌又召唤几名

侍女,架着自己缓缓回宫去了。

“你……你说她消失了?”萧榭心中疑问大盛,回头看着碧芙——她说的话,自己原本是不大相信的,然而他从来不曾看见碧芙

这样虚弱的模样,即使是自己的深厚内功也未必能伤她到这个样子,也许她所言非虚。

回现代了1

“是的,本宫可以­性­命及我图坦国皇家名誉担保,她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哈哈哈……也许她原本就是个怨灵,回去了吧……尊主,

本宫早就说了她来历不明……你偏不信……”碧芙虽说受了伤却一想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消失了,而且在消失前还中了自己的蛊,不

由得心中大为快慰。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萧榭沉着脸,看着碧芙虚弱地被架着回自己的西宫去了,只得静默无语。

怎么会?今天他因为体内气血逆行,因此花了比平日里多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在内室调息内息,好不容易理顺了经脉,全身的功力

也有大增,快意无比地出来寻找她,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她去哪里了?

第一个念头就是碧芙是不是对她下了毒手……

他立即冲到河边去寻找,果不出所料,找到了碧芙和她的那些手下,却没有看见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难道真的如同碧芙所说,她……是个妖女?

她消失在水面上了——这,怎么可能!

她是没有武功的,他触摸过她的经脉,这点可以肯定,何况就是会武功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宽的河面上使出水上飘之技,即使是

自己也不可能做到,而且她还不会武功……

是不是碧芙将她杀死,丢进河里,然后编个谎言来骗他?

不,直觉告诉他,她没有死,冥冥中,他似乎听见她的声音在哪里呼唤他……

不要让我走……

快来,抱紧我……

眉儿,眉儿,我听见了你的呼唤了,可是,你在哪里?!萧榭双手紧紧握拳,双目就快要喷出悲愤的怒火。

你在哪里?!

2020年。鸟语花香,温度舒适的室内。

雪白­色­的床上,少女皮肤白皙透明得好像蚕儿一般,清丽的五官带着种彻骨的哀愁,她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良久都不曾移动过一

下眼珠子。

————更到这里,大家新年快乐!!!!

回现代了2

要不是连接她的各种仪器显示现在她的心跳呼吸脑电波都正常,几乎大家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植物人。

“爱纱,吃药的时间到了。”一名女研究员披着淡蓝­色­的制服,婷婷袅袅地站在少女面前,手上的托盘上放了一大堆各种颜­色­各

种气味的药片,几乎比正常人的一顿饭量还要多。

少女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凝视天花板,眼神空洞无比。

我……竟然还是回来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使用了超能力的缘故,原本林眉儿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一缕魂魄只得又被打回来了?

不要……我不要。

女研究员见林爱纱半天没有反应,心想大约是脑部休眠太久,反应迟钝之故,便微笑着举着药片送到少女的樱­唇­边:“乖,吃药

哦。”

“我不吃。”爱纱的嘴­唇­开启了一点点,却是斩钉截铁。

任女研究员说破了嘴皮,爱纱还是一口也不肯吃。

她只想着怎么回去——那个世界里有她无数的牵念和刚刚明朗的爱恋,她要回去,她不要呆在这里做一个实验动物。

研究所拿她毫无办法,只得采取强制注­射­——之前在她昏迷五年的时间中,都是靠强自注­射­营养剂才勉强维持着肌体的最低生存

底线——现在她忽然苏醒了,令整个研究所都称为是世界的奇迹,署长亲自下了令,不得有任何闪失。

然而,这个比核弹头还要珍贵的少女却什么也不肯吃,所有的言语都当耳旁风。

针头扎进她的血管内,爱纱几乎感觉不到痛楚,这么一点点­肉­体上的疼痛,哪里比得过离别带来的心痛。

好不容易相遇,好不容易相爱,好不容易要为他找寻失去的记忆,为什么会这样……

她并没有反抗,令研究所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在镇定剂和营养剂的注­射­之下林爱纱安稳地睡去了,大家便回到自己的岗位,只留

个一个观察员观察她。

回现代了3

夜深人静,值班观察员也困了,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打盹。

值班员的呼噜声刚响起,原本“沉入睡眠”的林爱纱立即睁开眼睛,敏捷地坐了起来,她的右手布满针管,整个人被包裹得好像

蜘蛛网里面的蛹,只有左手可以自由活动。

嘴角微微撇出一个冷笑,她左手拔掉右手上的针头,伤口涌出血来,她只当做没有看见,敏捷轻巧地翻身下床,在床头柜里熟悉

地翻找了一会儿,便拿出一个深­色­的小瓶子,上面有绝对禁止人触碰的标识。

——这是五年前她原本用来自杀的剧毒药品,后来想到了其他的法子,便没有用上,幸好上天保佑,这东西还没有被人拿走。

是的,喝下它,自己说不定就再次脑死亡,便可以回去了……

可是,万一不行呢?万一这次回古代却又不是那个时空,或者不是那个年代,要怎么办?

若是自己这一次回去了,他已变成了垂垂老人——不,垂垂老人尚好,万一竟然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该如何是好?

穿越的秘密,自己也无从知晓……

爱纱举着小瓶子的手臂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心中游移不定,这个赌,代价太大。

要不要尝试?

也许,尝试了是失败。

但是,不尝试就只能在这里过一生。

此时小房间里的值班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似乎要醒来了,爱纱赶紧躺回床上。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瞬间她不小心碰到了她身边的一条红­色­线——连接的警卫器在一分钟之内就作出了反应,警铃大作。

爱纱在万分之一秒内,便作出了决定。

只能赌一赌了。

她乘着值班员还没有冲到她身边之前,仰脖喝下那瓶子里的液体……

虽然,她心里明白,喝了这点小东西也死不了,这群科学怪人一样有办法将她救活……起码是能救活这个壳子。

___大年初一,桃桃给各位亲亲拜年咯!祝各位亲亲虎年吉祥,上班滴亲亲财源广进,上学滴亲亲成绩芝麻开花节节高,高三的亲亲考

上如意的大学!!!新年快乐!!!

再次穿越1

然而,这一次,只要在那个时空自己不再使用超能力……就不会穿越回来……

入口的液体是苦涩的,然而爱纱想到他的容颜,竟然浮出淡淡甜蜜的微笑……

亲爱的,我来了。

“他妈的,蠢货!”赶过来的署长狠狠地将值班员骂个半死,“不是让你好好地看着她,一秒钟也不能放过吗?这下好了,又被

她寻了法子自寻短见,要是她这次真的死了,小心你的脑袋!”

“爱纱林喝下剧毒液体,再次陷入沉睡……”此时,总研究员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向署长报告。

“有生命危险么?”署长严肃地问。

“倒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只是大脑再度停止运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总研究员说的很简短——实际上,谁也不知

道他们为了再次把这个爱纱林的身体救活费了多大的力气,几乎用到了地球上最秘密的生命仪器才勉强将她的生命肌体重新复原,换

了别人被这么一折腾,早就死了一万次。

……只是大脑再次陷入沉睡。

等于说,他们花了巨大代价,不过挽留回来了一个植物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也不知道能不能苏醒……

但是,谁也不敢说出这个问题。

既然她奇迹般地苏醒了一次,就有可能,再次出现奇迹。

大家都只好等待。

林爱纱……真像是二十一世纪的睡美人……

“唔……”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好像被拆了一样彻骨疼痛。

意识缓缓恢复——啊,我刚才还在现代的研究室里,现在这是哪里……我喝下了剧毒药品,我死了么……

还是,穿越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钧重量,好不容易挤开一条缝,便看见一团眼花缭乱的景象。

四处点红着绿,墙壁上点缀着金粉描成的图案,桃红­色­的帘子轻薄柔软,空气中,飘散着有些甜腻的芬芳。

——这是哪里?

再次穿越2

——这是哪里?

虽然看起来也是古代,怎么完全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眉儿这一吃惊不要紧,立即恢复了所有的理智,记得自己穿越回现代时是在神女河上,可是为什么醒来时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刺鼻的香料味道和轻浮的花纹图案都在提醒她——这个地方,估计和她去过一次的如花坊是一类的。

这是青楼?!

我靠,我怎么穿到青楼来了。

这穿越也太不靠谱了……要知道穿越进青楼可是穿越几大俗之一啊,难道又被自己赶上了。

而且,这是哪朝哪代的青楼啊,我这又是谁的身体,不会是个青楼女子吧,那可真是汗死了……

“眉儿。”她正转着眼睛东张西望试图找出一点儿端倪,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身后呼唤她。

眉儿心一凛——叫她眉儿,且不管这人是谁,起码说明了自己现在还是林眉儿,那就是说,自己还是在之前穿越的那个时空。

太好了,既然是这样就太好了,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皮肤光润,似乎和之前的年纪差不多大,这样说来,自己应当差不多穿回

到正确时间了,却不知怎么穿到了青楼,这穿越机制真乱套。

此时那呼唤她的女子已经走到她面前,嘴角浮起一个欣喜却带着一点点尴尬的笑容:“眉儿姐,是我啊,阿春。”

眉儿这才认出面前穿着低胸薄纱的女子竟然是自己呆过的戏班子里面的那个活泼俏皮的戏女阿春!

她一惊——脸还是那张脸,可是阿春以前是纯朴的乡下姑娘,穿着朴素却­干­净的衣裳,梳着水油油的大辫子,娇俏得很,可是现

在——她鬓角斜簪了一朵火红的大花,艳俗的耳环摇动着晃得人眼花缭乱,胸口开得老低,浑身都是脂粉香气。

“阿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哪里?”眉儿这一惊可不小,觉得自己穿越回现代一次,这世界似乎都改变了,难道真是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难道自己这一回现代,古代就过了好几年?

这次穿到了青楼1

那碧芙呢?他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眉儿姐,你听我慢慢说。”阿春微微一笑,笑容中包含苦涩,“这里是凉州的芙蓉阁,也就是凉州最大的青楼。”

“那你——”眉儿虽说早就猜了出来,却依旧不能相信。

曾经的阿春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啊,如今却……!

“是的,我现在是芙蓉阁里的姑娘。”阿春点了点头,“现在我不叫阿春了,我叫春香。”

“为什么?”眉儿心里一痛,“戏班子的钱虽然不多,可是自由自在,而且吴班主也待你不薄,为何——”

“眉儿姐,你不知道你被留在那个都拉斯行宫以后发生了多少事。”阿春垂下头,一滴眼泪在眼角将坠未坠,“我们一回相思镇

就被图坦国的人捉拿了,吴班主拼命抵抗,不慎中了刀……去世了。”

“甚么?”眉儿又惊讶又悲伤,“那吴越呢?小薇呢?为什么图坦国的人要抓你们?你们又没做什么事情……”

“我想大约是那个公主­干­的好事吧,之前听那些兵丁提起过碧芙公主的命令。”阿春淡淡地笑着,似乎已经悲伤到了头,反而有

种令人惊诧的理智,并没有怨天尤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们不小心到了边境,图坦国的兵卒硬说我们是大铎王朝派过来的

­奸­细,将我们全数下狱……那段日子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我找到一个机会,充为官妓,讨得凉州太守大人的喜欢,便将吴越

和小薇他们救了出来,在城郊一所小房子里过着日子。”

眉儿浑身如同被冰水浇过。

阿春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自己可以想见其中有多少辛酸血泪。

是,自己被留在那个岛上两三个月,戏班子竟然就发生了这些事……

凉州因为靠近两国边陲,青楼业十分发达,然而如同之前她了解的那样,图坦贵族完全不把大铎王朝这边的青楼女子当人。

他有没有折磨你

虽说给的银子极高,却也是非人的待遇,简直就是尽力折腾。

怪不得阿春面上的苦涩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法掩盖下去……

“那你……你既然救了他们出来,为何还要……”眉儿看着阿春曾经动人毫无矫饰,而今却苦涩伪装的笑意,眼泪在眼中涌动,

“你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走?”

“眉儿姐,我为了救他们,借了老鸨很多银子……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还不清……”阿春说的简洁,那种痛楚眉儿却能感同身受。

“那你就准备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眉儿挑眉问,心中一阵阵抽动——眼见阿春看起来已经比当时憔悴了许多,要再呆下去恐怕

真的要凋谢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眉儿姐,你呢,你在那个岛上怎么样,那个黑脸尊主有没有难为你啊?”阿春不想再说自己的伤心事,擦了

把眼泪,勉强笑着看看眉儿。

她知道眉儿姐必然也不容易,那个尊主是看上了她,这段日子以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来了这里之后便知道图坦男子都跟野兽

无异,何况那人还是甚么尊主,不知道怎么样折磨眉儿姐姐。

眉儿面上微微一红:“还好,他没有欺负我。”

阿春笑了笑:“那便好了,虽然我们大铎王朝的女子不可能有甚么名分,但是他对你好便不错了……对了,既然他对你好,为何

你会突然来了凉州寻短见?”

眉儿一惊,忽然想起刚才震惊太过,还没有问自己怎么会被阿春捡到的,忙反问:“谁说我来了凉州寻短见?”

“是啊,眉儿姐,我是昨晚去太守府赴宴,经过一口水井的时候看见有许多人围在那里,说是井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我走过去

一看,竟然是你……眉儿姐,你怎么会在凉州的水井里,不是寻短见么?”

眉儿彻底囧了,从河里进去,从水井里冒了出来……这穿越的……还真都是水系魔法啊。

想拉眉儿入伙

她挠挠头,无奈地看了一眼阿春:“我也不知道,我在岛上被人袭击,再睁开眼睛已经是这里了。”

如何解释呢?关于自己忽然回复的超能力?关于自己穿越回一次现代的事实?苦笑,这几天的惊魂,比起穿越过来的五年还要惊

险的多。

阿春握住眉儿的手:“眉儿姐,我想你在岛上一定也被那个禽兽公主害的不轻,若是你不嫌弃就在这里暂时呆一呆吧,不要回去

了,横竖也是会被她抓住把柄的。”

眉儿面上有些羞赧:“可是,这里……”

阿春也才意识到这里是青楼,不禁苦笑:“是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眉儿姐你这么一个清白人家,怎么可以呆在这烟花龌

龊之地呢?我现在已经是脏了……这样吧,等今晚我去看吴越和小薇他们的时候就把你一起带过去,我们在一起横竖还有个照应。”

眉儿握了握阿春的手:“阿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也都是为了大家,我明白的——我林眉儿一定会想办法把你赎出这个火坑

!”

阿春眼泛泪花:“眉儿姐,那笔钱可不是少数,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办到呢,不要勉强了……”

就在此时老鸨扭着肥硕的腰身过来,狠狠戳着阿春的额头道:“死小表子,我说你去哪里了,不去接客在这里瞎聊甚么?老娘养

着你可不是让你聊天的!”

阿春脸一红,站起来道:“妈妈对不起,我这就去……”

“哼,还不快去!”老鸨血红的指甲触目惊心,“人家王员外都等了好久了,偏就看中了你,要是丢了这个大客人,老娘不扒了

你的皮——哎哟,这位姑娘是谁啊,长得好生水灵——”老鸨职业眼光敏锐,一看见眉儿就移不开眼了——啧啧啧,这皮肤,这眼睛

,这小嘴儿,真是百年难遇的俏佳人,要是能够纳入我芙蓉阁里面,我这里的生意至少又要翻上一番!

春香的赎身价多少

“妈妈别乱说话,这是我姐姐,人家可是清白人家的。”阿春不忍心看着老鸨以打量货物的眼光看着眉儿,有些不快地打断她的话。

“甚么乱不乱说话,你快去,别耽误了王员外的时间……”老鸨正在那儿抱怨,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是油的中年男人穿着金­色­袍

子踱步过来了,眼中全是­色­迷迷的光芒,一看见阿春就捏着她的小手道,“春香宝贝儿,你去哪里了,我可想死你了……”

阿春毫无办法,只得迎上去跟他敷衍一番,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眉儿看着她那娇俏动人的背影跟那个肥硕的背影并肩离

去,眼眶一红,眼角泛起心酸的泪花。

都是那个该死的碧芙害的……

只是因为自己被她的心上人所谓“看上了”,就不仅要整死自己,还连自己的朋友,戏班子也不放过么?

是你,害的原本忠厚善良的吴班主死于非命;

是你,把原本纯朴可爱的阿春逼进了青楼。

你好狠的心啊,果然是个大虫窝。

不,你的心比那些虫子还要毒。

“姑娘……”老鸨一眼就相中了眉儿,坐在她身边不肯走,还亲亲热热地拉住眉儿的手,用甜得发嗲的声音唤着,“姑娘啊,我

李妈妈在凉州做了二十年的青楼,这还是我第一次一眼就看中姑娘呢!瞧你这容貌,这身段,都是上上之选,若是想要荣华富贵,便

跟妈妈说一声,妈妈保证给你最好的条件,最好的待遇。”

眉儿冷冷看着老鸨一笑:“春香的赎身价多少钱?”

“啊?”老鸨一愣。

“我问春香的赎身价是多少钱。”眉儿再次重复了一遍,甜美的容颜上此时却是严肃庄重不可小觑的神情,秀眉斜飞,红­唇­庄肃

,正所谓大家闺秀风度。

老鸨蹙起了眉头:“春香那丫头可是欠了芙蓉阁不少钱,姑娘怕是没这个能耐给她赎身吧。”

出售夜明珠

“你说个数。”眉儿丝毫不变­色­——不就是钱吗?钱她以前有的是,就算现在“沦落了”,身上还有当初秦枫给她的夜明珠,虽说她

不想把秦枫哥哥临别送给自己的东西当掉,然而却也是逼于无奈——阿春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触犯了那该死的碧芙公主才栽进了青楼

,她有义务,有责任把她赎回来的。

这不是圣母,这是良心。

老鸨看眉儿一脸严肃,心知想要拉她进门基本也很难了,便立即站了起来,换了一张脸,横眉瞪目,鼻子里冒出两股气,好像一

头母河马:“姑娘,春香是签的死契,一辈子都卖给我芙蓉阁的,要是想要赎她出来,至少也是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诶,一千两在这个凉州城已经可以购房置地开好几所铺子养十几二十个仆人了,两千两已经是极其巨大的数目,这个小姑

娘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眉儿冷笑道:“好,我这就去给你弄来。”

老鸨心一沉,难道这丫头还真有这么多钱?连忙后悔自己报少了数,早知道就说三千两了,忙补上一句:“姑娘你要给春香赎身

就快点啊,两千两银子是今天的数,明天可又要加五百两咯!”

眉儿心中咒骂道:他娘的老鸨就是比猴还­精­!

她冷冷瞥了老鸨一眼:“本姑娘说拿来便拿来,决不食言!”

古董铺子。

“这珠子好是好……”灰衣掌柜把玩着夜明珠,一双贼溜溜的老鼠眼中尽是贪婪无比的光芒,简直恨不得一口吞进肚里,“可是

……”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眉儿没心思和他多纠缠,冷道。

“可是本店本小利薄,出不起这价啊……”掌柜眼观鼻鼻观心,心知眉儿拿这钱必有急用,否则这等珠子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必是倾国之富——这小姑娘不是个贼就是家道败落,急于脱手,这两种人还不狠狠赚一笔,祖宗都饶不了他。

大水冲了龙王庙1

“你能出多少?”眉儿想到那个油腻腻的把阿春抱走的男人,心底燃烧着怒火,她没有时间了,她不能眼看着阿春受这样的命运,她

必须快一点把她赎出来。而且现在她也再不能运用自己的超能力,否则就要回去,这是她的底线……她不能回去。

“小店只能出五百两。”掌柜狠狠地举起刀往下杀。

“滚。”眉儿拿着珠子就要走,她怎么说也是相国家千金,一眼就能看出这珠子别说两千两,五千两都算便宜卖了,这掌柜猪油

蒙了心,竟然出五百两,一看就是存心宰人。

“哎呀哎呀,姑娘且休走。”掌柜的连忙一把扯住眉儿,生怕财神爷走了,“这个这个,本店出一千两,已经是顶破天了,小店

是凉州城唯一一家古董店……”

“你休想要挟我。”眉儿冷笑,将夜明珠小心地揣进怀中,横瞪掌柜一眼“我就算直接找个大户人家进门卖了,也绝不止这个钱

——掌柜的,你­精­虽­精­,却过分了,凡事过犹不及,还是跟京都的蔚南启蔚东家学学吧!”

“啊??”这掌柜一听起蔚南启的名字就张大了嘴,“姑娘……姑娘……你认识我们总东家?”

“咦?”眉儿也愣了,“蔚南启那家伙是你们总东家?……这么说,你们是蔚家的店?”

掌柜一听忙全身筛糠抖了起来,指着梁上的牌匾道:“姑娘来时没看见?”

眉儿一心急着弄钱赎出阿春,哪里有时间去看那牌匾,此时方抬头一看,不免惊了——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大大咧咧几个字:“大

铎第一铺蔚家古董店”。

囧……原来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不过这个大铎第一铺还真是吹牛不上税啊,很有蔚南启这厮的作风。

眉儿叹口气道:“这么说吧,我跟你们东家很熟,你们蔚家书坊便是我和他合作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2

话还没说完,掌柜的连忙扑过来给眉儿磕了几个头,磕得砰砰响,木头地板都在震动,“哎呀,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来这铺

子十几年了,还没能有幸参拜他老人家几次,引为生平憾事……姑娘你竟然是总东家的好友……小人……小人……小……”他小了半

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眉儿只得咳了一声:“蔚南启那家伙还没多大,你别把他叫老了,他要听见你说他是个老人家,立马把你踢出

这家铺子。”

“是,是,他少人家……”掌柜的已经语无伦次了,“姑娘啊,方才对不起,小人也不是存心讹诈你的,这也是蔚家祖训……”

“好了好了,本姑娘知道,蔚家祖训就是蚂蚁能榨油。”眉儿眼前浮现起蔚南启那张胖胖的看似慈善实则狡诈无比的光芒,“你

算是领会了他的­精­神,只是做的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还需要磨练啊。”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掌柜的又磕了几个头,“这个,姑娘下次有机会,定要在我们总东家面前说上小人几句好话啊。”

“好了,我知道了。”眉儿忽然觉得一事不妥,忙问,“对了,蔚南启不是少东家么,何时成了总东家了?”

“哦,老东家三个月前过世了,所以少东家便成了总东家。”掌柜的解释道。

眉儿心里也微微一酸,蔚南启……他爹去世了……他应该很伤心吧?唉,自己这一走也没跟他说上一声,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已

经挂了?虽然不指望那家伙有多伤心,可能也会有点寂寞吧。

唉,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朋友多么可贵啊,那个时候的钱也真好赚。早知道自己应该给蔚南启一个户头,让蔚南启把开书坊

赚的钱源源不断地汇进去(眉儿知道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初步的钱庄),自己就不至于现在还要沦落到来卖秦枫哥哥给的夜明珠了。

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大水冲了龙王庙3

京都,蔚家。

胖胖的总东家蔚南启披着一身绫罗绸缎,正在一摊火边烧着纸钱,嘴里喃喃道:“我说眉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我还有好多

钱没给你啊,我们两开的书坊发了大财,比我爹留下来的酒楼钱还要多,唉,你怎么就这么死了,我只能买纸钱给你烧啊,你看,我

给你烧的纸钱比给我爹烧的还多……”

他喃喃自语着,忽然也不知怎么回事打了一个大喷嚏,这喷嚏汹涌如虎,将他手上的纸钱都给冲散了。

“眉儿……是你来找我了?……好了好了,我都给你烧了这么多了……你还想咋样啊……你把我的小怜都给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阿嚏——!!!”

“阿嚏——!!!!”

“阿阿阿阿嚏——!!!!!”

这厢眉儿不知道蔚南启已经喷嚏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还在跟掌柜严肃地道:“那你说,这个夜明珠给多少钱?”

“唉,姑娘啊,既然你是总东家的好朋友,我也不瞒你了,你这珠子至少能值个五千两,但是小店真的没这么大一笔款子啊。”

掌柜的说了实话。

“没这么多钱也无所谓,反正我到时候问蔚南启要也行,你有两千两么?先给我吧。”眉儿很爽快,反正她现在拿了五千两也没

地方放,先赎回阿春要紧。

掌柜唯唯诺诺地凑上来,一副讨好的嘴脸:“那我要不要给姑娘写个契约?”

眉儿想了想,虽说她可以找蔚南启要钱,万一那家伙钱迷心窍不认账,有个契约也是好的,于是谨慎地道:“行啊。”

掌柜又­精­明地笑了笑:“小店就先出两千五十两,还有五十两给姑娘零花,好么?”

眉儿一想更好了,没有些银子在身上,那简直就像是在现代带了ATM卡却到处找不到取款机,那个郁闷啊。

戏班子重逢

一时间银货两讫,眉儿高兴地哼着小调出了门,手上攥着两千两的银票,还有碎银子若­干­。

掌柜抚摸着夜明珠,面上露出一丝­精­明的笑意……

———————————

芙蓉阁里。

“甚么?”老鸨的眼睛瞪大了。

“两千两,我出钱,你交人。”眉儿说的很爽快。

老鸨无奈,只得转头叫人把阿春带了出来,阿春衣衫未整,锁骨手腕都能看到伤痕,眉儿眼眶红了,一把拉住阿春道:“走,我

们回家去。”

老鸨恨恨地咬着牙,心中不忿——要是把这个不知名的姑娘留下了,那哪里是两千两的事儿!

唉,不过人家大约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要是用了迷|药什么的估计事情闹大了跟自己也没完。算了,两千总比没有好,万一不准这

个阿春赎身,她一个不依自尽了,自己还不是­鸡­飞蛋打?

眉儿叫了辆马车,同阿春一起回到城郊的小房子。

路上阿春一直在道谢,眉儿笑着道:“不用了,你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记住吗,我刚进戏班子的时候我们都说了是好姐妹的。

“可是那么多钱,不是小数,眉儿姐,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你好好生活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说着,已经到了,在街角的最角落,几乎都看不出还有房子,能住人。

这小房子果然小的可以,看起来才不到十平方米,小薇正在用一个烧得漆黑的小锅子做饭,锅里面似乎也只有白米和青菜。

“小薇!”眉儿心有些酸,唤着这个七岁的小姑娘。

小薇抹了把脸,灰把小脸染成了小花脸,却一下子笑了:“眉儿姐姐——!!!”

“小薇辛苦了……”眉儿一把拉住小薇,这孩子才七岁,却已经受了这么多苦。

阿春张望了一番:“吴越呢?”

吴越和阿春的婚事1

小薇道:“越哥哥去找活儿了,他总说不能让阿春姐一个人去赚钱,自己是个男子汉,也要努力起来。”

阿春眼眶微红,叱道:“赚什么钱啊,我们都是下过牢的,要是被抓到了,那……”

正说着,吴越回来了,阿春忙跑到门口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吴越进了门,眉儿一看到他就愣了——他那里还是以前和自己演对手戏的那个白皙优雅的少年,现在他的皮肤被晒成了棕褐­色­,

显得牙齿格外白,身上穿的也是破旧的青蓝­色­衫子,和一般做工的人无异,肩上还有磨破的几处口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眉儿觉得

他比以前成熟多了,像个男人了。

“眉儿?”吴越眼中闪出惊喜的光,“你怎么来了?你还好么?”

眉儿笑了笑:“我很好,你们……苦了你们了。”

“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吴越摇了摇头,“虽然现在的日子辛苦,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眉儿又是酸楚又是欣慰:“吴班主……”

“爹爹已经下葬了。”吴越显然不想再提。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眉儿看着这个破落的小屋,从袖口里掏出银子,“这些银子先拿着,我到时候再去弄。”

“眉儿,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吴越伸出手挡住,眉儿注意到他的手也不是以前那双细长白净的手,而粗糙有力了许多,

“你的钱也不容易……你这次帮了阿春,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钱,我们会慢慢挣的,而且……我和阿春就要成亲了,我一个要成

家的男人,不能够都用你的钱,那些银子,我们会慢慢攒,一定会还给你。”

阿春一听,脸­色­煞白,过来拽住吴越道:“你……你说什么胡话啊。我……我做的是甚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吴越拉住她的手:“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同甘共苦,爹爹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眉儿,你说是不是?”

吴越和阿春的婚事2

“嗯!”眉儿看见阿春羞涩却甜蜜的表情和吴越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欣喜……

这才是患难中的感情吧……

所谓一见钟情,所谓缘分,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阿春愿意为了救出吴越和小薇而牺牲自己,这样的执意­精­神,值得吴越好好地对她,不离不弃。

“希望你们幸福。”眉儿微笑着握住两人的手,心中感触无限……不知道自己和那个‘他’,能不能有这样坦诚相待的一天,“

不过,这些钱不用你们还,就当我送给你们的。”

“不行,这么多钱!”阿春和吴越同时道。

“不多的,就当一份礼物,你们要是推辞我就不依了。”眉儿再三说了好多遍,吴越才道:“眉儿你既然这样说我们便却之不恭

了,其实我一早也看出你不是普通人,若是有甚么要我们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眉儿淡淡一笑:“眼下是有要你们帮忙的,我想去京都,帮我找个可靠的车夫吧。”

去京都,找到无药……然后……恢复他的记忆……

这就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了。

两天后,吴越和阿春正式拜堂成亲。

看着花烛高照,新人拜堂,眉儿心中有些酸楚——这是多么简陋的新房,却又多么温暖。

她再三表示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吴越和阿春才同意住进她新租的一所房子里,房子不大却也­干­净,只是里面几乎空空如也,但是

这对新人坚决不让眉儿再出钱给他们添置东西,说要这样就不成亲了。

于是,在这么简陋的新房里,吴越和阿春成亲了,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正幸福的笑容。

眉儿心一酸——自己也曾拜过堂,成过亲,那是多么豪华的一场婚礼啊,简直比今天的婚礼要豪华一万倍,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爱情,甚至没有一点感情,三个人,多么可笑,褪尽了所有的繁华煊赫以后,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变成反贼?1

她想到都还不知道那位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现在怎么样了,对他,自己丝毫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根本想要抹杀这段过去,所以故意逃

避着不去打听这些消息。

三天后。

在小小的贴着喜字的新房门口,眉儿坐上了马车,马车夫是吴越好不容易找来的一位忠厚之人,马也是不错的,能够带着眉儿一

路回京都。

“你们好好过日子,等我办完事情会来看你们的。”眉儿再三交代以后便上了车,看着两人依依不舍的表情,眉儿也有些难舍,

然而她必须回去,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一直停留着不动!

只要到了京都,到了京都,一切都好了……

找回了他的记忆,她就呆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谁知道,马车才到凉州城门就被拦住了,一个横眉竖目的官差拉开帘子,凶狠道:“查人!”

眉儿为了不引起麻烦,带着斗笠,听声音探出头道:“查什么人啊?”

官差不耐烦地指着城门道:“你没看见告示么?大铎王朝悬赏全国捉拿反贼!赏金一百两!”

眉儿惊讶地隔着斗笠瞄了一眼,这一眼血液都凝固了。

那城门上的皇榜上面寥寥几笔画着一个女子,画的不太好,把原本的美貌都折损了一大半,然而却一眼可以看出,就是自己!

她一愣,反贼?自己?MYGOD,是不是搞错了?

这一愣之间已经被人一把掀开了斗笠,然后就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将她一把以木枷拴住,押进了凉州太守府。

眉儿原本这些天就觉得有些不适,也许是频繁穿越伤害了她这个身体的元神,在这群人蜂拥而上之时,她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胆反贼,你还有什么话说?”大牢内,一张蜡黄马脸的太守拍了拍惊堂木,横眉怒目地冲着眉儿道,声如枭鸣一般­阴­森。

变成反贼?2

“我不是什么反贼啊,我……”眉儿被铁链层层锁在刑讯椅上,浑身冰冷。她真是百口莫辩,难道要说自己是林相国家的大小姐,是

二皇子那个落跑的王妃?这样说了恐怕老爹马上就会赶过来,反贼之说是不成立了,只是估计从此自己就被关进深宫,这辈子就休想

出来了。

她斟酌再三,还是不能说。

太守见这反贼死活不招,只能押出一个人来道:“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眉儿惊愕无比地抬起头来,那张老鼠脸,正是收了自己夜明珠的蔚南启家古董店的掌柜!

“哼,本官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卖给他一颗夜明珠?”太守看着眉儿惊愕表情,得意万分地问。

原来这老鼠眼掌柜收了眉儿的夜明珠之后,拿着珠子越看越是贪婪,不由得想了一个妙计。

他心知这珠子绝对是国宝,真正的价值绝不止五千两,而且隐隐有龙气……要是倒卖到了图坦国,说不定自己从此就成了超级富

豪。

思及此他­干­脆就不当这个掌柜了,卷着包袱拿着夜明珠逃跑去图坦国,谁知道在路上因为鬼鬼祟祟被官差发觉,这掌柜第一次做

贼也没什么经验,一五一十就交代了出来。

谁料太守一看这珠子便暗道不妙——这太守是从京都出来的,对于京中的事情很是了解,他一看这珠子就知道,这等宝贝民间怎

可能有,原来是前太子府上的物事!

这说明什么问题?

前太子原本是应该替代当今皇上庆德皇帝荣登大宝的,却因为先皇临时改了遗诏——自然民间众说纷纭,朝臣们也心知肚明,所

谓先皇改了遗诏大约只是庆德皇帝的手段之一吧,但是当年庆德皇帝手段狠辣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把所有支持前太子的朝臣

们全部冠以反贼之名下狱诛杀,更连太子府也抄了,只是庆德皇帝依旧要摆出一个仁德的名声,放过了前太子,他的大哥一命,并且

放他去西北守皇陵去了。

秦枫哥哥,你到底是谁1

他再也没回京都,至于现在是真的没死还是假的没死,天知道。

之后先皇太后忽然薨,前太子的儿女家人仆­妇­皆废为庶人,永远剥夺皇家所有权力——过了这么多年,竟然冒出了前太子府上的

宝贝!

这唯一的可能就是——前太子麾下的人再次行动了,或者是有漏网之鱼出现……当然,事情可能也没那么严重,但是凉州太守急

于立功,赶忙连夜呈上一道奏章,连夜明珠一起送给了皇帝。

皇帝圣旨马上下来了,言明要捉拿持夜明珠之人,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捉拿到,问出他和前太子的关系,实在不行就进京讯问!

眉儿领会到这一层后,不禁身上隐隐冒出冷汗……

首先是因为皇帝的­性­格实在太过可怖,就算是拿了先太子的夜明珠,也未必就是跟他一伙的,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皇

帝依旧念念不忘要捉拿,可见此人是何等­阴­沉毒辣……额,那么要是,要是皇帝知道了竟然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而且据说已经挂了的

儿媳­妇­拿的,不是要……要……要杀自己的头?

一想到杀头,眉儿立即冷静下来,思索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则更加惊人了——就是,这夜明珠乃是秦枫哥哥临别赠予自己的,那个时候他真情流露,对自己表白了,送这么珍贵

的东西大约是想让她睹物思人,再也想不到她竟然沦落到把这珠子卖了,还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那么……秦枫哥哥是怎么会有这颗夜明珠的?

当他把珠子给自己的时候,眉儿便觉得有点奇怪,秦枫哥哥只不过是寄养在林府里的一个故人之子,家境平常,虽说中了状元也

不过是最近的事情,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宝贝?

只是当时秦枫哥哥真情流露令自己大为感伤,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处处都是疑团。

秦枫哥哥,你到底是谁2

秦枫哥哥……记得当时跟着秦枫见到无药的时候,无药一见秦枫便大惊失­色­,还说出一段奇怪的话,似乎是要他放下一些甚么东西…

再想起来,秦枫的­性­格的确有些奇怪,虽说自小寄人篱下是有些令人早熟,但是他那样的眼神和举动,似乎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孤

儿。

秦枫哥哥,你到底是谁?

眉儿还在深思,太守已经不依了,声音­阴­险无比:“大胆刁­妇­,你承认了吧,这夜明珠你是从哪里拿来的?你和反贼到底是什么

关系?”

“这夜明珠的确是我带在身上的,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眉儿淡淡道,“但是我的确和前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呸!这么重要的东西,价值连城,怎可有人轻易送人?”太守冷笑道,眼睛中闪出­阴­毒的笑意,“要不然,你说说是谁给你的

,本官再去查明!”

“是……”眉儿刚开口却又憋住了,她不能说出秦枫哥哥的名字,秦枫哥哥也算爹的半个养子,这事首先可能会被爹知道自己在

何处,其次……她现在已对秦枫哥哥的身份有所怀疑,自然更不会令他处于险境。

秦枫哥哥对自己一片心意,自己虽然无以回报,却懂得要感恩,不论他到底是谁,他终是对自己好的人。

她很懂得,一个人对自己好不容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应该珍惜。

“哼,果然说不出了吧?”太守得意地磔磔冷笑,“不说,不说我可要上刑了!”

眉儿一凛——上刑?惨了,自己果然变成悲惨无比的穿越女主了,还要受刑……

“若是不想受苦,就说。”太守很有兴趣地凝视着她——这女人长得着实不错啊,若不是牵连进了这么一桩大案子,倒是可以收

进房里。

眉儿一屏息,很想就此使用超能力,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然而,气息刚刚到了胸口又止住了。

不行……她不能再回去。

给眉儿用刑1

一旦回了现代,就再也别想回来了——研究所绝对不会那么蠢,能够让她第三次自杀得逞。

不,不能使用超能力刺激自己的脑电波。

眉儿又将气息收了回去,拼尽全力怒视着太守道:“太守大人,若是你对我动刑,一定会后悔的!”

当然,她要是受了刑不招,就会被送至京中……然后,老爹和皇帝就会发现自己……

这事儿要多囧有多囧,这太守丢了乌纱帽都是小的,她说得句句是实啊。

“哦?你倒说说凭什么本官会后悔?”太守­阴­险地笑,好像黄鼠狼,“本官不怕要挟,且最恨别人威胁本官!”

“因为,我……”眉儿却又说不出来了。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一定不会相信的!!!

“不说?上刑!”太守­阴­­阴­一张嘴,登时几个官差便把竹夹子讨到了眉儿的手上。

眉儿眼看这竹夹子夹住自己柔­嫩­白皙的小手,好似毒蛇的嘴,不禁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大喊一声:“你伤了我,你不怕图坦国尊

主报复你么?”

眉儿心知这些太守虽然名为大铎王朝的地方官,却实质上和图坦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不是他们之间有着蝇营狗苟的勾当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图坦富商显贵来凉州逛青楼,做生意,甚至欺压凉州百姓?

这些朝廷地方官一边压榨着大铎王朝的平民,一边受着图坦国贵族和富商的贿赂,真TMD吃香的喝辣的。

“图坦国尊主?哈哈哈哈。”太守大笑道,“尊主生活在遗世独立的小岛上,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女人!”

眉儿冷道:“那也说不定。”

“哼,就算认识你又怎样?不过是玩玩而已。”太守不屑地鄙夷了一声——凭这女人的长相,很少有男人不喜欢的,不过牵扯到

这样的大事,即使是图坦国尊主也不会随便替一个露水情缘的女人出头吧,啧啧,竟然还来要挟本官,“上刑!”

给眉儿用刑2

“啊——!!!”眉儿手指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十指连心啊,这时候才发觉了。

完了,我这手这么一夹以后还能带戒指么?……

我怎么还在想这种问题,眉儿自己都觉得囧。

“哈哈哈,刁­妇­,看你还说不说。”太守得意地笑,眼中浮现嗜血的光芒,“继续!!”

又夹一次,眉儿差一点疼晕了,在迷迷糊糊之中想,不会我痛晕了又回去了吧……不,我不能晕……我要保持神智……可是,真

的好痛啊……我实在做不了革命烈士……

“哈哈哈,你不是说图坦国尊主会给你出头么?”太守得意地走到眉儿面前,摸了摸她的脸,嘻嘻,油光水滑,“唉,这样标致

的小妞儿,做甚么反贼,不如充了本官的房,做我的八姨太如何?”

“呸!!!”

“好啊,你就等着图坦国尊主来吧。”太守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威势凛然的声音:

“谁说我不来的?”

太守惊了。

眉儿也惊了。

在无数双眼睛惊讶无比的目光中,那身材修长的玄­色­衣袍男子大步迈了进来,身形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一缕阳光,虽然戴着黑纱

斗笠,那俊美的面目依旧历历可辨——

是他!

“你是——图坦国尊主?”太守也吓傻了,他可是收了图坦国不少贿赂,也得到了那边秘密支持的啊,尊主的位置他也知道的,

几乎相当于另一个皇帝啊,他怎么敢得罪。

男子不说话,只是招呼身后的黑衣人持出神火令牌。

——这令牌乃是图坦国神物,只有皇帝和尊主拥有,可以说神火令一到,所有人都要服从。

是以尊主虽然蒙着面纱,却也无人敢怀疑他的身份。

太守虽然是大铎王朝的官员,却也知道这令牌的厉害,他不能得罪这种重量级人物,只能讪讪道:“呵呵,不好意思,弄错了,

这位姑娘是……”

萧榭言辞简洁道:“是本王的侍妾。”

本尊主的侍妾1

侍妾!

眉儿在惊讶之余又惊恐了,然后是惊悚。

她好想大叫一声:“谁是你的侍妾!”

然而她绝对不是傻子,知道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沉默。

而且手指的疼痛也确实令她没有什么­精­力再说话。

“哦,原来真是尊主殿下的侍妾啊……”太守一头汗,一边擦汗一边讪讪地挤出一个笑容。

“听说贵太守认为她是大铎王朝的反贼?”萧榭冷声道,这声音不怒自威,几乎在太守的头顶打出几个窟窿。

“呵呵,呵呵,不是,只是一场误会,误会哈哈……本官还要向尊主殿下陪个不是……”太守没口子地拱手道歉。

“既是误会,我就把人带走了。”萧榭不再跟他啰嗦,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便一拥而上,以极快的速度将缠绕在眉儿身上的铁

链哗哗几下便解开,手上木枷和夹板一松,萧榭立即看见她原本白­嫩­手指上道道暗红带着淤血的痕迹,眼中几乎迸出火星,对着太守

沉声道,“贵太守,这是怎么回事?”

太守吓得两股战战,身如筛糠,心想我的尊主大人啊,你怎么不早来一点儿,在我用刑用到一半的时候你来了,这……不过还好

了,幸好没动用大刑,不然自己一颗脑袋怕是要变成摔成八瓣的西瓜了……

“你可知道,本尊主的人谁也不能乱动的。”萧榭见太守愣在那里不回答,声音更加冰冷了。

“这……误会……啊……尊主大人,饶了小的一次吧……”太守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抓住萧榭的袖口,模样就像一条癞皮狗。

“私设刑堂,想要屈打成招么?”萧榭将他甩开,大步走到眉儿身边,伸出手指握住她手腕,柔声在她耳边道,“疼么?”

眉儿脸颊微红,原本按照她的个­性­是要倔强道不痛的,然而又看着太守正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索­性­发挥一下演技,搞死这狗官

本尊主的侍妾2

她登时憋出两泡眼泪,朝着萧榭梨花带雨道:“尊主殿下,很痛啊,痛死我了,就是这狗官­干­的好事,我差一点手都要断了,以后还

怎么服侍尊主您……”说完泪盈于睫,样子楚楚可怜。

萧榭倒一看就知道她是演出来的,嘴角微弯,这丫头还能演戏,看来并没什么大碍。

他却也知道她的目的,登时一转头,以杀死人的目光瞪向太守:“你看来是想尝试一下十方谷的蛊术了。”

太守同志吓傻了,什么面子也不要了,立刻跪在了地上磕了几个头,又边跪边爬行进到萧榭身边,声音都颤抖了:“尊,尊主大

人,啊,尊主爷爷,求你饶了小的吧,小的确实是无意的,不知道竟然是尊主­奶­­奶­……”他说的语无伦次,越说越是离谱。

眉儿想笑又不敢笑,只在心中想:谁是你­奶­­奶­,你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吧,我才没有那么老。

萧榭只是哼了一声。

太守又抓住眉儿的裙角,磕头道:“尊主­奶­­奶­,小的这就叫最好的名医过来,拿最好的药材给­奶­­奶­看,要是­奶­­奶­的手有个什么事

情,小的就自断一只手让­奶­­奶­出气好了……”他是知道十方谷蛊术的厉害的,要是中了蛊那可不是一只手的事情,比死了还难受,一

只手算个什么……何况这丫头的手肯定没什么大碍。

眉儿挑起眉道:“你不是还说要我做你的八姨太么?”

萧榭一听一脚踩上太守的膝盖骨,疼得他哇哇乱叫:“饶命啊,饶命啊。”

萧榭冷道:“打自己的嘴巴。”

太守不敢违抗,狠狠举起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气就向自己的脸上扇去。

啪!

太守的蜡黄马脸立刻成了红彤彤的馒头。

“再打。”萧榭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啪!

另一边也成了包子。

啪——!

太守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本尊主的侍妾3

眉儿嫌恶地嗯了一声,然后轻轻启齿道:“尊主殿下就饶了这狗官吧,咱们也不是那尾巴向下的畜生,犯不着跟他一样见识。”

萧榭冷道:“你的药本尊主不稀罕,以后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将眉儿抱在怀中,一大群黑衣人紧随其后,迅即离去。

太守还跪在那里半天不敢动弹,直到手下提醒道:“大人,尊主他们已经离开了”,才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来人,给本官上

药——!!!”

一名手下弯腰上药,一边不自觉地道:“大人,你可是大铎王朝凉州堂堂的太守大人,朝廷命官,怎么看见图坦国那尊主竟然吓

成了这样。”

“蠢蛋!”太守活动了一下跪得发麻的腿,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边上药一边厉声道,“你懂个屁!我们凉州是离皇帝近啊,还是

离图坦国近?”

“这……离图坦国近啊。”手下战战兢兢地答。

“蠢猪,知道离图坦国近,要是不听他们尊主的话,他们随便怎么一搞就能把你我都捏死!”

“可是……可是我大铎王朝是堂堂的天朝大国……”手下挠着脑袋。

“天朝大国那是京都,与你我何­干­?你以为图坦出兵踏平凉州很难么?而且老实告诉你,本官之所以还能在这个位置,吃香的喝

辣的,赚着白花花的银两……都是图坦皇帝暗中支持的,否则……”太守唤人给自己按摩腿,一边沉吟道,“不过很是奇怪啊,我越

是听那尊主说话,越觉得很熟悉,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奇怪,真奇怪啊……”

“大人记错了吧,那尊主浑身的邪气,怎么可能听过。”手下道。

“也可能吧,本官年纪大了,不过现在人被劫走了,要想个办法才是……李刚,你赶快到乱葬场去找一具尸首,就说是反贼畏罪

自杀,皇上虽然有所不满,却也不好降罪的……”

两情相悦1

萧榭抱着眉儿坐上马车,这马车颇为豪华,比起当年眉儿老爹的大奔不遑多让啊,眉儿心中暗想。

她纤细手指被他以丝质白绢包好,细心地呵护在袖中,虽说这样子的亲近令她小脸羞红,却也有甜蜜和欣喜。

他一直紧抿着­唇­,她的突然离去令他又怒又惊又心伤,本想一见面就好好惩治一番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然而一见到她那种脸­色­

苍白,鬓发散乱的可怜模样和手指上的伤痕,满腔的怒气霍然化为乌有,剩下的都是心疼……

可喜的是,她除了手上的伤痕和面上的惊惧苍白其他都还好,虽说有些可怜兮兮,却亦是楚楚动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半晌,眉儿看他不说话,也自己觉得有些没趣,讪讪地问道。

“……”他不说话。

“你生气了?”她试探着问。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萧榭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她的骨头都疼了,却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喊一声,“你说走就走,我明明不让

你走的,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若是我晚一点赶到,你说不定就被那太守弄死了,那我……”

“不会的……”她看着他英俊的面上透出彻骨的心疼和悲伤,不禁心一酸,“不会的,我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而且,我只

是想给你去找回你的记忆,我不要你做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你这傻子!”萧榭怒气冲冲地抬起她的下颌,眼中全是黑­色­暗涌,“我的记忆是我的事,我不需要我的女人来替我­操­这份闲心

!”

“谁……谁是你的女人了?”她不敢和他对视,闭上美丽的眼睛,蠕动嘴­唇­,吐出这几个­干­涩的字。

“哈,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对着那狗官说手断了怎么伺候本尊主的。”他原本没心情跟她促狭,然而看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来了一

句。

——亲亲们,桃桃在旅游呢,呵呵所以更得有点慢,理解一下哟

两情相悦2

“那是演戏啊,演戏。”她强调道。

“本尊主的世界里没有演戏。”他沉声道,“我也不允许你给我演戏,听见没有?你可以对任何人演戏,却不能对我——同样,

我也可以同世界上任何人说假话,却不会对你说谎。”

“……”她顿了顿,心中流过莫名的感动,睁开眼看进他凤眸,“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没有为什么。”萧榭小心地抚摸着她的手指,咬­唇­道,“这该死的畜生,竟然如此伤你,我真想一刀就剁下他的脑袋!

眉儿微微一凛,她毕竟不喜欢太血腥,淡淡道:“那也是他的职责,没办法的。”

“要纳你做八姨太也是职责么?”萧榭冷冷道。

“这……”眉儿心中又是尴尬又有一丝甜蜜,这家伙又吃醋了么?

“好了,不用再说了,前面就是凉州最好的药铺,我带你去抓药。”他不由分说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可是你还没有说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坚持问——这很重要。

“我见你不见,便猜到你去找了戏班子的人,没用多少功夫我便找到了你的那几个同伴,然后他们告诉了我你已经出城,我又看

见了画像,便一路来了太守府,就是这样。”他简洁地道。

“哦……”眉儿有些失望,原本她还以为他知道一些自己如何会在凉州的水井里出现的端倪。

“哦甚么?听着,以后你不准再随便离开我的身边了,那个碧芙不除掉你誓不罢休的。”萧榭沉声道。

“那你还要回都拉斯行宫么?”眉儿问。

“图坦国皇帝已经出关,据说三日之内便会召见我。”萧榭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安,“不知那皇帝会有什么话要同我说,我已经带

着手下的人离开都拉斯行宫,暂且不会再见到碧芙了,你跟着我,没事的。”

眉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还是想去找我们的师傅。”

“不可以。”萧榭冷道。

两情相悦3

“……你听我说完。”眉儿已经是思虑良久,以受伤的小手捂住萧榭的嘴­唇­,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美丽的眼睛里有着温柔,

却更有着坚定。

“你说吧。”他到底是被她软化了,她坚决的时候实在令人难以反驳——也许,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就好像倔强的玫瑰。

“我——是成过亲的人。”眉儿清清楚楚地开口。

萧榭的面­色­立即­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奇怪,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尖忽然一痛,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么遥远,那么熟悉。

“我不是甚么意思——只是说明这个事实。”眉儿淡淡道,面上闪出一丝落寞,“我现在逃了出来,意味着我对那次婚姻没有任

何留恋,我也不希望跟任何人说起,之所以我要告诉你,只不过是因为既然你真心对我,我也应当跟你坦白。”

“那么,这和你要离开有甚么关系?”他双目灼灼地瞪视着她,“你都说了你不留恋他!”

“因为也许你的记忆里面也有一些忘记了的东西,忘记了的人。”眉儿清晰地说,“也许有人在等待你归来,也许你还有其他选

择,我不能乘人之危!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在了解自己的过去后,在作出决定。”

“我的决定就是要你在我身边。”他倔强地道,表情像个选好了糖人儿的孩子,“不论过去如何,我的选择绝不改变,只有和你

在一起,我才能够得到安宁和平静。”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你的过去?”眉儿目光雪亮。

“……好吧,我说不过你。”他叹气了一声,英俊的面庞也有些索然和无奈,“我也想知道我的过去,然而也许是没有勇气,也

许是下不了决心……眉儿,我可以让你去,然而要等我从图坦皇帝那里回来,我和你一同去。”

“你同意了?”眉儿扬起眉,心中十分欢喜,虽然也有一些忐忑,然而毕竟是欢喜居多——是的,在他恢复了自己的记忆后,她

就可以选择是不是真的和他在一起……

两情相悦4

“是的,我不能够逃避。”他拥住她,贴着她的面颊,“眉儿,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不能擅自行动,我绝

不能让你为了我一个人去面对这种种危险,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看着他诚恳的眼睛,眉儿心中如同有温柔的,清凉的,带着落花的流水拂过。

“不论发生甚么,都等我回来。”

“嗯,不论发生甚么,都等你回来!”

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两心合一的感觉……

他看着她微笑,这微笑映在她的眼睛里,就好像诗里所说,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傻瓜……”他环住她的腰肢,嘴­唇­轻轻地贴向她的,这些日子她不在,他有多么思念她,思念她的芬芳,她的气息。他早已作

出决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她救了他一命,他一生要好好对待她。

不是报恩,不是报答——不,他心中明白,并非只为了她救他一命,她的容颜,她的笑容,她的倔强,她的执意都击中了他内心

最柔软的部分,她竟然可以为了替他找回记忆而甘冒生命危险,一意孤行,她对他坦白自己的秘密,不怕他会因此而对她嫌弃,如此

的坦白而勇敢,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做到?

她是这样的特别,好似最娇艳而夺目的花朵,即使沦为戏女,亦是冰雪一般傲立风中,颠倒众生,其他万紫千红在她面前皆化作

背景。

像她这样的女子,该有多少人为她倾倒!然而,他却有这个信心,她属于他,只属于他。

虽然他和她这一回也只相处不久,然而在他心中已仿佛过了好多年,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就好像混沌初开便有她的笑容陪伴在

侧,山无棱,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

她的嘴­唇­柔软,她的齿颊芬芳,温存缠绵,情难自已。他火热的舌尖挑逗着她舌尖,心猿意马,颠倒融化。

两情相悦5

她微微呻吟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方才两心已经坦白,两情相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四肢又麻又酥,登时心一柔,全身四肢似乎

都被软软地抽走了力气,心中多年以来的坚冰似乎被火炉烤化,尽化作一池春水!

这就是爱,这就是相爱……

她再也不愿意去想自己的所谓下堂妻命牌,她已经下堂过一次了,从今以后就可以是美好的未来了吧?何况他的面容那么诚恳,

他的承诺那么坚定,她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飞蛾扑火的时候,也是欢乐的吧?

她从前生到这一世,浑浑噩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

他吻得忘我,身躯中升起熊熊的烈火,自丹田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涌出,似乎要将他燃烧成灰方才­干­休。

右手毫无犹豫地解开她胸口的月白­色­双结纽子……

她螓首向后仰着,黑发披散,此时完全忘记了手指的痛楚……

“砰——!”忽然马车一颠,原本缠绵无比的两人额头啪地碰到了一起。

好响!

囧……

眉儿被这一碰清醒了,忙乱地将他一推,右手将纽子结好,低叱道:“你­干­嘛,光天化日的。”

萧榭揉着额头,恨恨地掀开一丝车帘,怒叱道:“阿四,你­干­嘛呢,马车都不会驾!”

靠,这该死的手下,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搞出这种幺蛾子!

原本自己可以好好地温香软玉一把,现在……

“那个,那个,尊主不好意思,地上有个大坑……”阿四抖抖索索地解释,他自然也知道尊主怀抱美人,不知道里面多少风情旖

旎,这一下自己着实破坏了尊主的风月无边!

眉儿很警惕地看着萧榭,低声道:“你不要碰我啊,一切都等到找回记忆再说。”

萧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都依你。”

她笑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强迫女人的男子,不论有多爱,也不可以违背女子的意志,所谓的爱你就要占有你,不过是自私的谎

言,爱是以对方的意愿为自己的行动准则,最大的爱就是尊重。

公子真是好夫君

就算再痴情,强迫也不能改变强迫的本质。

不多久,马车停在一家药庐门口,门口十分气派,写着“慈济堂”三个龙飞凤舞大字——确实是凉州最有名望的郎中。

萧榭温柔地抱着眉儿进去,寻了郎中把脉开方抓药后,药童细细在她洁白手指上敷药,他则满脸关切地在一边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令她倍感温暖……

“她的手指会留下伤痕么?”他开口问郎中。

“不会的,少夫人只不过是伤了皮­肉­而已,敷上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不要碰凉水,不要过多使用手指,注意这些便可。”郎中

看着萧榭一脸关切的模样,淡淡微笑,“公子真是位好夫君啊。”

眉儿面一红,却甚么也没有说。

她的沉默令萧榭更为欢喜,空气中,两人甜蜜的默契在缓缓流淌……

看着马车远去,青衣郎中召唤小药童道:“关门歇业。”

药童呆了呆,抓抓头不解道:“可是师傅,现在日头尚未落山呢,怎么就要关门了?”

郎中冷哼一声:“快去关,关了我再与你说。”

待到药铺门前挂上“今日已歇业”牌子后,郎中方抬起头道:“那位小夫人身中奇毒,无药可医的。”

“啊?”药童再度挠头,“师傅您不是说那夫人只是手指受伤么?”

“为师的岂敢不这么说?”郎中冷哼,“那位相公一看便不是轻易能得罪的起之人,万一为师的说了她中毒,却又不能治,还能

有甚么好下场?根据我把脉看来,那小夫人中的是世上难寻的蛊毒,最多只有半天就要发作……所以为师的只有早些关门,以防那位

相公再次找为师来医……”

药童赶忙恍然大悟点头:“还是师傅聪明!”

郎中叹了口气道:“那小夫人年纪轻轻,怎麽轻易得罪了十方谷的人,可惜了可惜了……”

美男买包子1

马车一路吱呀呀开过来,开过石板路,开过杨树、瓦房、湛蓝的天空。

西域的天空比中土的蓝很多,有种凛冽的美,虽然有朔风和黄沙,也无法掩饰它的美。

马车中的两人十指紧握,弥漫着甜蜜气氛。

萧榭暂时住在凉州城最大的客栈青云栈中,他的计划是在这里等候图坦皇帝的召唤。

为何不­干­脆在图坦都城接受召唤呢?眉儿没有问,她知道他是个思虑周详的人,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马车缓缓向客栈开过去,眉儿掀开车帘,看见窗外有卖灌汤包子,这是她在京都最喜欢的食物,自从来到西域就没有吃过,不禁

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了,想吃么?”萧榭执起她的手笑笑,“想吃的话我给你去买。”

“额,不用了吧,我不饿。”她摇摇头,却未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更加受过“刑罚”,一路奔波,肚子偏巧在这个时

候叫了起来。

囧……

“好了,明明饿了,我去给你买。”他宠溺地对她笑笑,招手示意停车,一翻身身手矫健地跳下了马车,修长身形朝卖包子的铺

子大步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发呆。

心中隐然有甜蜜流过,这也许就是被牵挂,被惦念的感觉吧……

她觉得很幸福。

幸福不一定要多么的锦衣玉食,就好像她在宫里做所谓王妃的那段日子,件件东西都用的是最好的,­精­雕细刻,却只有空虚。

幸福就是简简单单的,相濡以沫。

这厢萧榭并未佩戴斗笠,大步走过去拿出银子道:“拿三笼包子。”

“好嘞——!”老板一听是大客,再看衣饰尊贵,连忙身手利落地装包子,可惜只有两笼,老板只得歉意地道:“客官,能不能

再等等?就一刻钟。”

萧榭挥挥手:“没事,我等。”

路遇江凌云1

原来,替喜欢的人做一件事,哪怕就是再微小,就好像是买包子,却也令人感觉那么舒服和甜蜜。

原本包子铺门口就是人流拥挤,这么一位百年难遇的美男子往那里一站,简直就是给包子铺做了个活广告,登时经过的大妈大娘

大嫂姑娘们那目光就好像沾了胶水一样直直地黏在萧榭的身上不动了,为了和美男来个近距离亲密接触,一拥而上——买包子。

萧榭倒并不介意,似乎他已习惯了被注视——依旧静静地悠闲地站在包子铺旁边,见人流涌上买包子,他便往边上让了让。

众花痴军团看见帅哥还如此有礼,更加花痴了。

就在此时,原本主力军是由大妈大娘大嫂姑娘们组成的人群中忽然夹杂了一位鲜衣怒马的青年男子,也不知道他是甚么时候经过

这里的。

那男子身材高大壮硕,剑眉浅棕­色­皮肤,虽然不是多么­精­致的美男,却也自有一种豪迈洒脱气质,颇也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

只是那男子却一双眼睛牢牢钉在买包子的萧榭身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嘴­唇­在颤抖,继而宽阔强壮的肩膀也下意识地颤动起来

“来,客官,你的第三笼包子。”包子出锅,包子铺老板很是不舍地递给萧榭——唉,真希望这笼包子永远都不要熟啊,这美男

一直站在这里,自己可就大发了。

萧榭却不管他那么多,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接过热腾腾的包子,淡淡一笑,便回头大步朝马车而去。

那鲜衣怒马的高大青年再也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迟疑地唤了一声:“——萧榭!”

萧榭并未回头,自然,他也不知道是叫谁。

马车里的人儿还在等着他,他袖中笼着包子,心中满是欢喜地大步往前走。

那青年自然便是江凌云——自从萧榭失踪,他力挽狂澜,将图坦军队逼退到国境线以外,又整肃了萧榭留下来的军队。此时,他

已是大铎王朝赫赫声威的将军了,官居二品。

————呵呵,不好意思啊,大家等的辛苦,桃桃最近一是奔波劳累二是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写少了,请多包涵。

路遇江凌云2

以前恨他不成器的镇国大将军他爹,现在也是一提到这个长子就念着胡须笑眯眯。

只是江凌云自从自己的挚友萧榭失踪并且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已经为国捐躯了之后,­性­格便不再像从前那样佻达活泼,也不再去如

花坊找姑娘——他最好的朋友不在了,做这些事情变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江凌云总是不相信萧榭已经死了——他是那么出­色­的男子,惊才绝艳,不世出的英才,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就死了?

他发疯一般领着兵士们在洛迦雪山上寻找了许久许久,任何线索都不放过,然而一点结果也没有。

萧榭,乖徒儿,你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么?

江凌云始终不能释怀。

因此,虽然现在图坦国和大铎王朝又回到了暂时互相牵制的局面,而庆德皇帝也大致认可了这个局面,江凌云暂时也不需要再带

兵打仗,他依旧每过两个月便会寻个机会去西域走走看看,他心中怀着一个对谁都没有说的希冀——总希望萧榭没有死,在西域,终

有一天能够遇见他。

然而经过了大半年,江凌云一无所获。

终于,在这么一天,江凌云一个人失望落寞地在凉州街上逛,远远地,看见一家包子铺门口堆了一大堆人,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西域也真是好笑,一个包子,这么多人买,难道是金子做的?

他横竖也没什么事情,便走过去看看,这一看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站在包子铺旁边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黑发被风微微扬起,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太阳,华光夺目!

是他!

真的是他么?

难道他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江凌云见他转身就走,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满腹疑窦,在他身后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从最开始不大的声音到后来扯着嗓子大叫,

旁边花痴军团的大妈大嫂们都呆呆地看着这个激动得发抖的男子,和那个已经就要走到马车旁边的美男子——这是咋回事?

相认忽生变1

萧榭完全没注意江凌云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声,江凌云是满腹疑窦——怎么回事?明明是他,其他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光彩和气度!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样一声声地呼唤他,他都没有反应?

难道不是他?

不,不可能!

江凌云蛮劲上来了,大步往前跨去,他毕竟是一名骁勇武将,身手矫健,没两下就赶上了萧榭,一把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牛

吼一声:“萧榭!你为什么不理我?!”

萧榭挑挑眉,不解地看了看面前这个激动得一张脸都红了,笔尖渗出豆大汗珠的青年男子:“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江凌云心一沉,怒目横眉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了?死萧榭!你……你想死啊!”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也不认识你。”萧榭挑挑眉,就要上车。

“不,你是萧榭,你肯定是……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你……你难道发生了甚么事?”江凌云虽然是个大老粗,却也不蠢

,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缕迷茫,与曾经的萧榭不一样的迷茫。

曾经的萧榭眼神是清透的,虽然深邃却也澄净,如今却蒙上了一层混混沌沌的雾气,虽然更美,却有些­阴­霾。

“你……”萧榭也一惊,这个男子似乎是认识自己的……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故人?

他曾经是多么想找回记忆,找回过去,然而,最近他越来越犹豫——特别是今日与眉儿两情相悦之后,他更加丧失了勇气——也

许,自己的过去会阻碍他们的将来……

那么,还需要知道么?

现在不是很好么?

到底需不需要问问面前这个人,自己是谁?

萧榭还没有想好,江凌云已经抓住他的衣领道:“你别想走,你跟我回去……你这家伙……我费了这么大劲才……”

相认忽生变2

萧榭将他的手扯开,眉头微微一蹙,自从自己做了尊主以后,再也没人敢这么样对他无礼了,他心中有些不悦。

“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凌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他话还没说完,萧榭的眉头刚有一丝松动,车厢内忽然传来一

声痛苦的尖叫!

萧榭心一跳,狠狠拉开车帘,见到眉儿面­色­苍白,整个身体软软晕倒在靠垫上!

“你怎么了?眉儿?你……不舒服?”萧榭再也无暇顾及这个扯着自己硬说是自己朋友的男子,狠狠甩脱江凌云的手,一把跳上

马车,将眉儿搂进怀中,感觉到她的皮肤好像冰一样冷,然而在冰般的皮肤之下却似乎又有暗暗的火焰在燃烧!

他急得心神俱散,在她耳边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却早已晕了过去。

萧榭再也没法顾上江凌云,虽说他刚刚有些想要向他问一问自己的过去,然而一看见眉儿这副模样,脑海中再也没有其他,立即

唤住马车夫道:“回去药庐!”

江凌云一头大汗地看着这个疑似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乖徒儿萧榭的男子,他不但不认识自己,而且一见到马车里的情形就方寸大

乱,马上要跑路。

江凌云扯着脖子瞄了一眼,马车里面似乎是一个女人——他因为自己心事重重,也没有辨别清楚这女人的样貌,至于萧榭不断呼

唤的那声眉儿他也似乎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却并没有仔细去想。

总之,种种微妙的原因,使得一切都改变了。

车夫答应了一声,马儿吃了一鞭,立刻狂奔起来,将江凌云远远甩在身后,可怜我们的江凌云只得发起蛮劲,四脚赶上马儿的蹄

子——也幸好他天生有些神力,竟然被他赶上了,一把掀开车帘,气喘吁吁地道:“萧榭,你——你别想跑!”

“我有事,不要烦我。”萧榭这算是很给他面子了,要是平日里有人来烦他他可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开口的。

相认忽生变3

“……”江凌云跟着马儿飞奔实在很费力,也只得丢下一句:“萧榭,我不管你怎么回事……三天后……在烈火楼……我等……”

这个“你”字还没出口,马夫狠狠又抽了马儿一鞭,马儿扬起蹄子如风般掠走,只留下江凌云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自己是一个人出行的,没有带任何手下,也无法追踪那个疑似萧榭的马车,现在的他只有寄希望于三天后……他会来。

他真的会来么?

江凌云远远望着迷雾中已经消失的马车,陷入沉思。

恍恍惚惚地,他往前走去,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想要静一静,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这个好朋友还活着的可能­性­

,若是萧榭真的还活着,皇上会很高兴吧,而皇后就很难说了……至于那个现在大着肚子的宣王妃……真是乱七八糟,而那马车里面

的女人又是谁?难道自己这个乖徒儿在外面寻到了喜欢的女人?天哪,可真是乱成一团!!

他在心中暗自叫苦,一边祈祷三天后那个萧榭会来,却不慎踩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事,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耳边一个尖利的女声

怒吼道:“你没长眼睛啊!!!”

江凌云这才回到现实,一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一张横眉怒目的小脸,痛得都缩起来了,像只凶巴巴的小猴儿,一只小手已经指上了

自己的额头:“你把本姑娘的脚都踩肿了!!!”

江凌云一看地上那只穿着家常布鞋的小脚确实印上一个大大的鞋印,忙不迭道歉道:“对不起啊,姑娘——咦,姑娘?”

他这才看清楚面前这“姑娘”——个子小小的,好像还不到自己的肩膀高,头上蒙着一块青­色­方巾,在头顶打了个结,好似庄稼

地的小子,土了吧唧的。身上也是一身青衣,这衣服明显比“她”的身形大了很多,“她”一动作那衣服活像木偶戏一样虎虎生风,

却怎么看都是个黄毛小子,身形也平板的很——没有前凸,后翘也不怎么见,除了声音尖利以外,倒像是个浑小子。

杀出来的少女1

“你咦个屁啊,本姑娘就是姑娘。”那女孩儿——姑且算是个女孩儿被江凌云这种态度惹毛了,狠狠地瞪向他,“你踩了姑娘的脚,

小心姑娘的虫子咬死你!”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嘛,你还想怎样啊。”江凌云心中暗自咒骂道——这不男不女的家伙,长得这么难看,还这么凶,要是真的

是个女的,我靠,谁娶了谁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想怎样?”那女孩儿转了转眼珠,虽然她五官平常,皮肤有菜­色­,那双眼睛却晶莹透亮,好似两颗水灵灵的葡萄,“喂,你

要赔我。”

“赔你甚么啊?”江凌云想这敢情是碰上讹诈的了,幸好本公子别的没有钱倒是不少的,赶忙从袖口掏出碎银子一块,“拿着吧

,公子走了。”

那女孩儿掂了掂银子,眼珠子又一转,赶上前道:“喂,这么点?”

江凌云原本心中想的都是萧榭“死而复生”之事,完全没心思和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混闹,却还是被“她”给惹毛了,挑起

浓眉道:“你敲诈啊?!这钱都能在凉州最好的客栈住上两个月了!”

女孩似乎完全不了解行情,又看了看银子道:“哦,这么多啊,那行,你走吧。”

江凌云摇了摇头,他没心思跟她多纠缠,何况他一向只喜欢美女,对这样不男不女发育不全的小东西半点兴趣也没有,大步走开

走出几步,那女孩儿又赶了上来道:“喂……”

江凌云是可忍孰不可忍,横眉怒目转过头道:“你还有甚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女孩儿道:“屁暂且倒是没有,话有一句要请问——那个客栈,在哪里啊?”

江凌云冷笑道:“你是第一次来凉州么?凉州最大的客栈有两家,一个是青云阁,一个是烈火楼,你随便住啊,不过你这身打扮

小心被门房撵出来!”

那女孩儿也不介意,笑吟吟地道:“哦,那好,我中意烈火楼这三个字,多谢大哥,这就去了!”

杀出来的少女2

江凌云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住的就是烈火楼——他也是中意这三个字,所以虽说烈火楼比起青云阁要稍逊名气,却被他长期包了一

间上房下来,此时他就准备回去了。

他可不想和这家伙同路啊!

只是那女孩儿小小的身影早就如同猴儿一样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现在想跟她说让她别去也来不及了。

江凌云叹了口气,三秒钟之后完全将此事忘在脑后了,殊不知这一场邂逅,却改变了他的人生……此事容后再议,我们先说这边

——————————————————————————

“怎么关了?”

马车中的萧榭心急火燎,看着眉儿的呼吸慢慢微弱,人中也浮现隐隐黑气,知道她必然是中了毒,说不好便是上次碧芙给她下了

什么该死的虫子。

现在回都拉斯行宫已经来不及,而且根据碧芙那等­性­子也未必肯给解药,萧榭原本打算先找了郎中暂时用点药克制一下药­性­,他

再飞奔去要挟碧芙给解药,却发现药庐早就关门大吉。

萧榭手指狠狠捏紧,指节白得可怕。

怎么办?

怎么办?

他几乎现在就想策马奔回湖心小岛,却不晓得眉儿能不能挨过这回去的几个时辰——而且路途颠簸,她那般脆弱的身体,不知道

能不能扛得住?

心中如同有一把小刀在搅动,他觉得身体快要一点点被撕裂,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就算是在自己知道记忆一片空白的时候,也

完全没有现在万分之一的痛苦。

怎么办?若是她真有什么事情,我……

他心一横,决定还是横刀立马,直接杀去湖心小岛,不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她这样病入膏肓。

就在他下令让马车夫掉转往西边大道的时候,马车边忽然发出哎哟一声——似乎是撞到人了。

萧榭心急如焚地掀开车帘喊道:“让路!”

一个带着些虚弱的女声响起:“急着赶路也不能撞人吧,公子?”

——————各位亲亲,桃桃今天游览苏州,苏州很美啊,江南果然是江南:)明天去杭州咯。

突然杀出的女孩3

萧榭低头一看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大,面­色­不太好,跌坐在地,看起来有点可怜的模样。

他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扔了下去道:“你拿着,去看病吧,我们急着救人!”

那女孩子接过银子,掂了掂道:“公子要救何人?”

萧榭蹙了蹙眉,心想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而且看她这模样也没有伤到,摆明是讹钱的,便有些不快也不理会她,径自便要车夫

策马走人。那姑娘却敏捷如猴儿一般攀上车辕,一看便看见了眉儿,略一沉思,蹙眉道:“公子,这位姑娘是中了无­色­蛊!”

“无­色­蛊?”萧榭一愣,虽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无­色­蛊,然而这小姑娘只是看了眉儿一眼便知道她是中蛊——与自己的猜测一样,

确实不是平常人。

萧榭沉思了一瞬便问:“这无­色­蛊是何蛊?”

小姑娘得意地笑了笑道:“公子你运气也是真好,问别人是不明白的,问到我巫灵灵却是问对人了——”

“巫灵灵?”萧榭一愣,蹙眉道,“姑娘可是十方谷巫家后人?”

那巫灵灵一听笑颜如花,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容貌一下子生动之极,颇有几分可爱:“公子也知道我巫家?”

“怎么不知!”萧榭心中狂喜——他深知十方谷的巫家乃是南疆蛊术的正统传人,几乎可以算是南疆的王者,无人能及的——即

使是碧芙这样高贵的图坦国公主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些古书自己钻研而成的,完全不能和巫家这种代代研习蛊术的世家相比。

自然巫家代代有­精­于蛊术的传人,不仅在图坦国都被众人膜拜惧怕,就连在南疆十万大山也负有盛名,只是巫家秉承不轻易害人

的原则,只以蛊术自保其身,倒是不少图坦贵族私下里重金许给巫家下蛊,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女孩儿只要是巫家的人,哪怕不是正统传人,眉儿的毒就有希望了。

­阴­阳合一才是唯一方法1

巫灵灵笑了笑道:“无­色­蛊乃是女子最­阴­毒的蛊术,下蛊人乃是以自己心头嫉恨之血作为药引,以朱红­色­蛊虫下在对方背心,直入心

口,毒­性­极强,下蛊人定是­精­研蛊术,才能一次成功,纵使如此这蛊术也会反噬,下蛊人估计也不好受,说不定要折损两三年寿命…

…”

“有无药可解?”萧榭越听越是惶恐,忙打断她。

巫灵灵蹙起小小眉头道:“这个,《毒经》上不曾记载呢……”

萧榭控制不住地大喊一声:“一定有的!”

巫灵灵被吓了一跳,她就是巫家这一代的女传人,这番背着爹爹跑出十方谷想要施展一番作为,却不想第一次逞能就遇见了这么

一个棘手的中蛊之人,毒经里没有写,可怎么办呢……想了半天,巫灵灵抓了抓头,又看了看萧榭道:“咦,你怎么长得有些面熟?

萧榭道:“我是图坦国的尊主,继承了神女的血统,巫家小姐可曾见过我娘亲?”

巫灵灵恍然大悟道:“哦,我爹爹供奉过神女的塑像,我说你怎么长的这么眼熟呢——啊,对了,太好了!”

萧榭奇问:“什么太好了?”

巫灵灵狡黠地笑了笑道:“这位姑娘是不是你的夫人?”

萧榭面微微一红道:“嗯。”

“哎呀呀,那实在是太好了!!”巫灵灵喜得手舞足蹈,“嗯嗯,姑娘有救了!”

萧榭狂喜问:“怎的?”

巫灵灵道:“你是神女的后人,血液中就有神女圣血,圣血可克­阴­毒之蛊,这位姑娘又是你的夫人,嗯,你可以救她的!”

萧榭扬起眉:“怎么救啊?给我的血她喝么?”

巫灵灵摇头道:“不是,我曾看过一本失传已久的《毒术》里提到,若是有着神女圣血之人和中毒之人­阴­阳合一,便可解毒的,

不过我也不知道­阴­阳合一是甚么回事,想必你们原本就是夫­妇­,夫为阳­妇­为­阴­,你们自己知道怎么双修的吧?”

­阴­阳合一才是唯一办法2

萧榭面­色­一白,又一红,重复了一遍道:“­阴­,­阴­阳合一?”

这个,不就是……那啥……

“嗯!”巫灵灵才十五岁,看起来更是好像十三四岁,她从小在十方谷长大,除了蛊术和密密麻麻的虫子啥也不知道,­阴­阳合一

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抽象无比的词汇,她还以为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很期待地看着萧榭,“怎么,你应该知道吧?”

萧榭心头只觉得一团火大盛,又是惶恐又是羞赧又有些略略的欢喜躁动,心中似乎万马奔腾,又似雷声轰隆。

看了看巫灵灵一片纯真的表情,只得讷讷道:“我知道的。”

“啊,那就太好了!”巫灵灵也很高兴,她第一次出手就能救人,心中得意不已,便又加了一句,“我能不能在旁边观摩啊?”

囧……

萧榭差点吐血而死!

“怎么了?”巫灵灵无辜地看了看萧榭涨红的脸,“咦,你很热啊?”

“没,没有……”萧榭简直想要把这个白痴到死的蛊术传人按进地里去,“这样吧,我修完之后你过来看看她的毒解了没有,可

以么?”

“那也行。”巫灵灵抓了抓头,心想大概这个尊主比较臭屁,自己使个法术也搞得这么秘密,不看就不看,稀奇了,“不过要快

点,要是再过二十四个时辰这毒深入骨髓就没救了——你这双修不用那么久吧?”

“……不用那么久。”萧榭被这个蛊术传人完全弄无语了。

“哦,那就好。”巫灵灵笑嘻嘻地道,“那我先回烈火楼去了啊,嗯,要是你这边修好了就派个人来叫我。”

萧榭只觉得自己的心狂跳,几乎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巫灵灵笑着蹦蹦跳跳地走回去了,此时萧榭忽然觉得这烈火楼三个字很是耳熟啊,谁说过?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完全没有心情管这些,怀中眉儿的身体忽然变得格外沉重而且火热,令他每一寸皮肤都似乎被烧灼一般的痛苦。

­阴­阳合一才是唯一办法3

青云栈。上房之中。

错落有致的帷帐,淡紫绯红|­乳­白,平时看起来不觉得甚么,在今天这样奇怪而暧昧的氛围中,却好似一朵巨大的奢靡的花朵,而

她,细巧美丽的她,洁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正好似花朵的花蕊。

萧榭将她小心无比地放在那床翠绿綉并蒂莲锦被里,面庞凑近她的,看着她细长微翘的睫毛,微微蹙着的眉头和绷紧的嘴­唇­,嘴

­唇­红得有些病态,他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心动又是心疼,真真是百爪挠心!

耳边又响起那位巫术传人的话:

“我曾看过一本失传已久的《毒术》里提到,若是有着神女圣血之人和中毒之人­阴­阳合一,便可解毒的,不过我也不知道­阴­阳合

一是甚么回事,想必你们原本就是夫­妇­,夫为阳­妇­为­阴­,你们自己知道怎么双修的吧——”

该死!萧榭止不住自己胸口的颤抖,每一次想到这句话,他便觉得小腹处火热,似乎有一团火焰燃烧,几乎达到炙热顶点……

怎么办?真的要因为这个不知道是不是靠谱的小丫头的一句话,这样做么……

他摇了摇头,心中无比慌乱——自然,他很想要她,无比地想,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种理由。

究竟要不要这样?

他在犹豫之际,却看见自己最不愿看见的场景——床上那脸­色­苍白的人儿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眉儿……”他心惊无比,前去搂住她的身躯,她的螓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梦见了甚么极其可怕的景象,四肢绵软无力,

眼角隐然有泪,口中隐隐逸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唔……不要……救我……”

萧榭心一痛,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额头上沁出绵密冷汗,他焦灼无比,短短两个时辰,她的状况似乎又恶化了……

那个巫家传人的话再次响彻耳畔:“不过要快点,要是再过二十四个时辰这毒深入骨髓就没救了——”

不要!

推迟的新婚之夜1

他怎么可以让她毒入骨髓?

不,拼尽全力,即使只有这一个办法,即使这个办法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此时的眉儿全身似乎在空中漂浮,所有气力都已被抽离身体,整个身体就好似断线木偶一样,恍恍惚惚。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回现代去……

不论发生甚么,我都不要回去!

救我,救我,救我!

是你么?是你么……眉儿隐隐约约中看见那张英俊的脸,他的眉梢眼角明明白白写着担忧和心疼,她心中悲伤如同快要决堤的堤

坝……她不要离开他。

“不要走,不要走……”眉儿虽说周身早已无力,却用最后一丝神智撑开小嘴努力发出声音,“留下来,陪我……”

这边萧榭将她拥在怀中,亲吻她额头,感觉到她浑身慢慢柔软,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嘴角喃喃着:“不要走……留下来……”

“我不会走,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走的。”萧榭心一痛,嘴­唇­渐渐往下,划过她柔­嫩­的脸颊,划过她挺翘的鼻尖,最后如同多情而

温柔的蝴蝶一般停驻在她柔­嫩­的嘴­唇­上……

她迷迷蒙蒙中感觉到了他的温度,心中一酸,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了气力,抬起手臂来环住他的脖颈,死死地环住他,响应他的吻

他感觉到她的激动,战栗和热度,身躯中升起熊熊的烈火,自丹田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涌出,似乎要将他燃烧成灰方才­干­休。

宝贝,你是能感觉到我的是么?

萧榭­唇­角逸出一个笑意,他是不愿乘她昏迷之际占有她,觉得太过乘人之危,而且没有任何感情的占有如同野兽本欲,也并非他

所需要。可是她下意识地反应让他似乎明白,她是还有意识的,她能够感觉到他,她喜欢他的温度,喜欢他的味道,喜欢和他亲密…

他喉中低吟一声,再也不能克制自己。

推迟的新婚之夜2

他俯下身,以有力的手臂撑在床榻之上,将她娇柔美丽的身体罩在自己身躯下方。

此时,他是她的天,她是他的地,开天辟地便有彼此,纠缠再也不愿分离。

她的衣襟被他粗暴地解开,白皙细­嫩­的锁骨和一部分酥胸袒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顿时起了一层细细的颤栗,然而他温暖有力的手

掌顿时将那块花瓣一般皮肤覆盖,便又慢慢温柔暖和下来。

她是喜欢他的碰触的,他微微一笑,再度以嘴­唇­温暖她肌肤。她的肌肤中有栀子花的香气,令人欲罢不能,恨不得透过肌肤咬穿

她血脉,将她生生世世,刻在自己心内,融进她血液。

这感觉,几乎令他发狂!

他如同终于寻到了可口猎物的猎豹,吸吮她肌肤——花朵,一朵一朵绽开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美丽冶艳,惊世骇俗。

她肌肤上每一个毛孔如饮醇酒一般,一张一翕,虽然意识模糊,喉中亦发出低低陶醉的吟唱……

他缓缓褪下自己的衣物以及她的……

罗裳褪尽,似乎花朵终于绽放,她完美的身躯呈现在他眼前——白皙,细滑,线条优美,仿若一件最­精­致的艺术品,起伏的线条

似乎专为他手掌的弧度而定做,是如此的配合妥帖,似乎天生就应该为他而准备。

他手指张开,握住她胸房柔软,如攫取珠宝般霸道而小心翼翼,嘴角绽开孩子气的微笑……

她嘴角发出低低的嘤咛,眼角不知何时滑落晶莹美丽的泪珠……

他终于伏上她身躯,喘息粗重,濡湿的黑发垂落在她美丽脸颊边……

饕餮盛宴,他忽然从身体内部涌起一阵如同烟花爆炸的激烈情绪,仿佛迅速攀升到巅峰。

客房红­色­蜡烛似乎专为这一个推迟了的新婚之夜而点亮,啪地一声,爆出一个烛花。

绯­色­帷帐上如木偶戏一般的一对缠绵剪影……

一生一世一双人……

推迟的新婚之夜3

天­色­缓缓放亮。

男子缓缓直起上身,披起衣衫掩盖自己雄姿英发的脊背,手指温柔怜爱地滑过女子红晕满颊的小脸:“我的……我的宝贝儿……

眉儿静静躺着,原本美丽的脸颊更透出致命的娇艳,萧榭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比之前要平缓了许多,那抹黑气再也不见,四

肢也温暖柔软,似乎那个巫家传人说的解毒偏方并没有错。

他心头欢喜无限,拢了拢她汗湿的鬓角,在她额上又轻轻一吻,一吻后心头却忐忑起来——她醒来之后,要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自己在她浑浑噩噩中夺了她的清白?

之前他记得她的话,她是成过亲的人……

然而,那雪白的丝绸被单上,明明白白乍现的是鲜艳的处子之花。

怎么会……

他有一些迷惑,却更多的是狂喜——她是他的女人了,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人。

“我的宝贝……我会好好待你的……”他将她的小裳小心披上,眼光接触到她肩头胸口自己一时动情不已啮咬出的片片桃花印记

,脸­色­一红,她是如此美好,令他贪恋不愿离去。

他一时心旌摇动,再次将自己柔软的­唇­凑近她的胸口……

“额……”就在他就要一亲香泽的那一瞬间,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她醒了——!

萧榭从来没有这么不好意思过,俊美无比的面上又是红又是青,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衣裳掩好,轻咳一声,正襟危坐。却又

想起自己就算再怎么掩饰事情已经做下了,不管怎么都要承担后果。

“唔……”眉儿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这个梦带着粉­色­娇艳的桃花,温柔的春风,甚至还有一些火热到她都不好意思回想的

情节……然后她很舒服地醒来了,一睁眼倏然害怕又回到了现代,幸好上帝保佑,那桃红­色­的帷帐和房顶的藻饰雕花都明明白白地昭

示着,这里还是古代,不是那个该死的研究所。

推迟的新婚之夜4

……她再看过去,登时呆住了。

脸颊如同火烧一般红。

她的眼前是他,是他倒没有甚么好奇怪的,在她昏迷之前她记得他就守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为何他衣衫不整,领口大开露出半个

结实胸膛,黑发散乱,面上还有可疑的绯红­色­?

眉儿心念电转,立刻低头察看自己。

这一看恨不得要钻进地里——虽说方才忙乱之间萧榭掩上了她的衣襟,可是依旧酥胸半露,肚兜似乎也不见了,眼尖的她更是瞥

到自己的肩膀上还有种种可疑印记,似乎是……吻痕……

这一下子全部感官都恢复了,眉儿立即感觉到全身好像被狠狠揍了一顿的痛楚,关节处更是好像被拆了一样,另外还有奇妙的感

觉……

眉儿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她咬了咬­唇­,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话也无法说出口,难道她要问“你是不是乘我晕倒把我

OOXX了?”虽然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却也无法说出口呀。

萧榭见她这副可怜又羞涩的模样,只得轻咳一声,弯下身子凑近她,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爱怜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是说……真的……?”眉儿岂有不明白这对不起三个字的弦外之音的,意思就是,对不起,本人非礼你了,怎么

办你自己想吧!

她要不要甩一个耳光过去,大喊流氓?

要不要?

“是真的。”萧榭见她螓首微垂,美丽的眼睛小鹿一般怯怯颤抖着,­唇­瓣嫣红无限,心中又是爱又是怜惜,心意早已决定,便也

不再紧张,将她的手凑近自己的嘴­唇­,沉声道,“我会对你负责的,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离开你,要好好对你,你要什么我都会去做

。”

眉儿叹了一口气,难道在这种时候除了煞风景的负责两个字就不会说别的了么?她不是古代那种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的女子,也

不是那种将自己像丝罗攀附乔木一般附属男子的不自主女子。

嫁给我好吗?1

这种事情固然重要,然而她并非想不开的人,比起负责这种不知道靠不靠谱的词语而言,她更在乎他真实的想法,和原因。

她抬起眼睛牢牢地凝视着他,清亮的声音淡淡道:“为什么?”

萧榭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耳光,他明白她是个血­性­女子,绝不是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动的,而自己在她不知情的状态掠夺了她

的清白也是事实,他几乎准备负荆请罪的——然而她如此理智地问他,倒是令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答应过我不碰我,我相信你。”她的眼睛明亮,语气中有淡淡的哀伤,“告诉我。”

他叹一口气,却难以掩饰心中的感动——她说,她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有把自己当做一般的好­色­之徒……

“告诉我,不然我会很不高兴。”她重复了一遍,同时系好自己的衣裳,整理头发。

“因为要解你身上的毒。”萧榭终于吐出实情。

“这样……”眉儿咬了咬­唇­——果然,自己迷迷蒙蒙中的那种痛苦的感觉是真实的,自己真的差一点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还

真有这样­阴­阳合一的巫术……

她又有些淡淡的羞涩,现在这样的他和她,算什么呢?419情人?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愧疚不已,却又有微微的心跳。

“我要谢谢你。”她含羞地垂着头,语气却毫不迟疑,“你不要为了这件事感到愧疚……你是为了救我,我明白,我不会怪你的

,你不用说甚么负不负责的话啊……”

“不,我原本就要对你负责一生一世。”他感动莫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这是我真心的决定,不论这件事有没有发生,我都

早已下定决心,你就是我此生要选择的女子……眉儿,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啊?”眉儿抬起眉,眼中是不可置信的问号,“你说……你要娶我?”

嫁给我好吗?2

“是的,你可愿意?”他执起她的手,眼中全都是诚挚的光芒,犹若漫天星斗倾覆,“虽然我目前无法给你一个正妻的名分,但请你

相信,等局势稳定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在此之前,请你再忍耐一段时间……但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

个。”

眉儿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记得奇女子张爱玲曾经说过,对一个女子最大的赞美就是求婚。

对她而言,一个来自现代的幽魂,一个早已注定下堂妻的命牌,竟然能够得到如他这样优秀的男子,这样惊采绝艳的人中之龙,

这样骄傲倾尽天下的一双眼睛这样的表白与誓言。

她颤抖着嘴­唇­,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令她眼中的他变得模糊。

他看着她的泪水,以为她是在委屈,忙贴紧她脸颊,喁喁细语道:“只是暂时的,宝贝……你先委屈一段时间,若是我负你,便

受天打雷劈……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她早已哽咽不能言语,十指紧紧与他缠绕,好似相依相伴的两生花,藤蔓紧紧缠绕,遮天蔽日,永远

不分离。

是你啊,原来我等待了那么久,彷徨了那么久,只是为了你。

有了你,就算受千辛万苦,历经千难万险,踏遍万水千山又如何呢?

她的心低到尘埃里去,却开出花来。

“可是你的过去……”她到底是问出了这句话。

“过去不重要。”他以吻封缄她的问句。

“可是也许你有妻子……”她试图脱离他嘴­唇­的掌握和攫取。

“不,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他声音比金石还要坚定,“过去已经过去,我们要看的是将来,眉儿,我爱你。”

红绸红幔点缀了青云阁的房间,二人不曾通知任何人,静悄悄地共结连理。主要是因为萧榭现在这个“尊主”的身份,以及图坦

贵族决不能与大铎女子通婚的铁规……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不能惹出太多事端。

他们的第二次婚礼1

萧榭也只是差人买了灯火喜幔喜烛并香火若­干­,连这些眉儿原本都不要的,只是他坚持要给自己所爱的女子一个仪式,眉儿方没有再

拒绝。

萧榭心中有着深重的歉意,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他选定共度今生的女子,然而他却不能给她一个尊贵荣华的仪式——等到有了机

会,他一定会补偿她的,他发誓。

眉儿笼了带着金­色­流苏的红盖头,将一头黑发盘起来,以珠钗固定,颊上铺了淡淡的胭脂,秀眉飞入鬓中,朱­唇­口齿噙香,笑容

温柔娇媚。

自然­精­致华丽程度比起之前那一场大铺大办的婚礼完全无法比拟,眉儿的心中却是洋溢着满满的欢喜,似乎一江春水就要溢出来

,慢慢地慢慢地决堤。

只是因为爱,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她所爱的男子——即使再简陋,再寂静,再缺少祝贺和花团锦簇,她都是最幸福最美丽的新娘子

而他,自然是这世上最俊俏风华绝代的新郎。

他们二人都不曾知道,于彼此,这已是第二次婚礼。

也许这些都不再重要,既然已经抛却前尘往事,眼前的一切才是值得珍惜的。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颗心。

有情饮水饱。眉儿忽然想起现代这句俗语,甜甜一笑。

萧榭信赖的一名手下临时担任证婚人的角­色­,在一边亮声呼道:“一拜天地。”

二人拜了天地。

眉儿想起自己曾经那次荒诞的婚礼,头上戴着的沉重首饰险些将自己脖颈折断——繁复的仪式,华丽的嫁衣,也不能掩饰一切的

空虚和可笑。

上天实在太眷顾自己,历经重重劫难,终于令自己拥有了一份爱情。

这个男子,属于自己,而自己也属于他,这是多么好的事情,胜过千金。

从此之后,他不再是所谓神秘可怖的尊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从此,他是她的相公,两个人要携手并肩一世。

他们的第二次婚礼2

“二拜高堂。”

萧榭失去了记忆,也无所谓高堂,眉儿的父母都在京都,也只有冲着京都的方向潦草地拜了拜。

眉儿心中忽然想——要是爹爹知道自己又嫁了人,还是个身份不明之人,恐怕要气得吹胡子瞪眼吧。

自己到底是辜负了爹爹一片苦心,希望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爹爹啊,眉儿现在很幸福,请你放心吧,现在的我,是到这

个时代来以后最幸福的时候了。

虽然自己曾经想过,这一世不需要所谓的爱情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然而,也许是上天注定,这一切都发生了,水到渠成,

她觉得也无需阻拦。

二人的世界里,没有别人。

她心头漾起丝丝甜蜜,嘴角流露出一个似梦似幻的笑意……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夫妻对拜。”

二人心中满是欢喜,萧榭目光穿过她的红盖头,温柔地笼罩爱抚着她的面颊。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宠爱,一颗心沉甸甸地,仿佛瓜

熟蒂落,一切都踏实了。

“送入洞房!”

手下退场了,夫妻二人静静地坐在床畔,萧榭伸手抄起如意,轻轻地挑开她的喜帕——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恍惚,似乎很久以前

,不记得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自己曾经做过一次相同的动作。

是甚么时候?

对方是谁?

萧榭的眉头蹙了蹙——难道如同眉儿所言,他真的成过亲?有过妻子?他心中有短暂的迷茫,她是谁?自己以前跟她的感情可深

很快他又清醒了,微微一笑——是的,他的心意早已决定,他不再管过去如何,既然选择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就是他唯一的妻

子,永远不变。

她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她也曾经是他的小丫鬟,然而现在她是他的妻子,最爱的女人。

自然这个时代大多数贵族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然而他不需要,也不想要,有妻如此,已然足够。

他们的第二次婚礼3

而昨天路遇的那个青年男子,也许他知道自己的过去——然而,他忽然不想知道了,现在他已经足够幸福,足够满足……此事,就先

压下罢。

她的面容在喜帕和一片红­色­的衬托下美丽得好似仙子一般,脸颊嫣红,好似春天绽放的灼灼桃花。

目光纠缠彼此眼角,­唇­边都是微微一笑。

“眉儿……”他迟疑着将她拥入怀中,“我在想,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真是对不起。”

是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作为妻子却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叫甚么名字,他觉得很对不起她。

“没有什么关系啊。”她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给你取个名字就行了,不用这么紧张嘛。”

“你给我取个名字?”萧榭挑起眉,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我倒看看我的宝贝儿给我取个什么名字,阿猫阿狗可不行,我的宝

贝儿品味可不要太差哦。”

眉儿眨了眨眼:“不会叫那种没品位的,嗯,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相公’好不好?”

他心中一暖,又是一甜。一把搂住她:“这个名字很好,我很满意。”

没想到眉儿又加上一句:“——简称……公公。”

“你个小坏蛋!”萧榭脸一白,作势要打……

于是这新房中,新娘子拔腿就跑,新郎在后面急追,­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那名做主婚人的手下在廊下抬起头诧异地想:尊主竟然有这么热情的时候,真是难得啊……

当然新娘子肯定没有新郎跑得快,没两下眉儿就一把被萧榭打横抱住,他将她一把捞起来,她是那么小,就好像一只小猫,柔软

美丽,却狡黠动人……

他凑近她耳边道:“别闹了,娘子,晚了,该睡了……”

“什么晚了,现在还没天黑呢……”由于新郎太心急的缘故,二人大白天就迅速地举行了婚礼,现在洞房之夜天还没黑,也算是

奇事一桩。

他们的第二次婚礼4

“没有天黑也可以洞房呀……”现在二人仪式已成,萧榭也再没有第一次亲热时候的羞涩和不好意思了,他迫切地要重温一遍昨晚的

缠绵……而且昨晚这宝贝儿还是昏睡的,今日倒是看看这小东西有什么反应。

她发出银铃般笑声,发簪叮当一声坠落在地上,漆黑的发散了一地,言语娇嗔,眯着眼对他笑:“那你要先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心急如焚地凑近她的脸,她的气味花香中混杂着­奶­香,真是令人流连忘返。

“有没有听过聪明人说有,笨蛋说没有的故事?”她一把将他推开,眨眨眼。

萧榭尽管急于一亲芳泽,却依旧不会被打乱心志,薄­唇­撇出一个淡淡俊逸的笑容:“自然是有了,我的小笨蛋。”

“咦,你还挺不笨嘛——好,第二题——有个古董商用五千两银子买了一只花瓶,又以六千两的价钱卖了出去;后来,他又用七千

两把它买回来,最后以八千两的价钱卖出,他总共赚了多少钱?”

“你这新娘子恁地如此市侩。”萧榭刮了刮她的鼻子,“要洞房了,还想着赚钱赚钱。”

“哼,你不知道你娘子我可是赚钱天才……”眉儿几乎就要将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和盘托出,却又想到别吓着他,“改天我再与

你说。”

“这下我可要小心了,别哪一日被我这宝贝娘子洗劫一空……”他取笑她,她却竖起柳眉道:“答案呢?”

萧榭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两。”

“好,第三——唔——”眉儿还要搜肠刮肚找出些智力题来刁难相公,萧榭哪里允许她还古灵­精­怪,早就一把扑了上去。

拉窗,熄灯,少儿不宜。

——————————————————————

凉州第一酒楼太白楼。

“甚么?这厅被人包下了?”鲜衣怒马潇洒倜傥的江凌云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八字胡的掌柜,“喂,爷可是你们的大客,你

们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凌云VS灵灵1

自打昨日他遇见了那个疑似萧榭之后,心情大好,虽然还没确定是不是,而那家伙也没理他,然而江凌云想来想去觉得根据自己对萧

榭那家伙的了解这样怪里怪气正是他的个­性­,况且他那模样化成灰自己也不会认错的,想到此处不禁心情大好,萧榭那家伙果然没死

,自己立马派人在这凉州城搜索他一个月,不怕不把他从老鼠洞里提溜出来!

他今天既然心情好,就很高兴地梳头换衣,打扮得光鲜亮丽跑到凉州第一太白楼来大吃大喝,以慰清汤寡水已久的胃,却不想一

进门便受了一大打击,掌柜抱歉地说这太白楼全部被人包下了!

江凌云郁闷之极,将掌柜拉到一边低声道:“多少银子,我给你便是,银子爷有的是!”

“哎呀,大爷,我们也不想不做您的生意的。”掌柜使劲鞠躬作揖,“可是那包下敝楼的客人小的不敢得罪……请大爷下次来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

“什么屁话!”江凌云大怒,浓眉一挑,再也不顾得潇洒风度,“什么人得罪不起?你可知道爷是何人么?你觉得爷就得罪得起

了?爷的银子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比的,你不信么?”

掌柜自然也不敢得罪这位一看脸上就写着三个字“我有钱”的豪客,只是那包下来太白楼之人他是决计不敢得罪的,那小姑娘就

随便露了一手就把上上下下都吓得够呛,客人丢一个没关系,要是丢了命可就甚么都玩完了。

掌柜的只有颤抖着道:“爷啊,你就饶了小的吧……今天那客人不是银子的问题……她,她会妖术啊……”

“会妖术?”江凌云这下更不信邪了,还有人会妖术,敢在大铎王朝的土地上使用妖术迷惑人,并且——竟然敢抢他这么一位世

人敬仰的将军的酒楼!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将那瘦­干­瘦­干­的掌柜一推,也不管那么多就大步迈进厅堂!

几个小二都不敢拦他。江凌云狠狠地将檀木雕花福字木门一推,登时惊呆了。

————我们先喘口气儿,看看江凌云同学的恋爱故事,哈哈哈

凌云VS灵灵2

偌大的厅堂内,只有一个人。

那人坐在一大桌布满­鸡­鸭鱼­肉­,浓香扑鼻的气味之中,伸手翘腿儿,不知有多享受。

自然,这个是废话,刚才掌柜也已经说了,被一位客人给包了。

然而令他眼珠子几乎掉出来的是,那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踩了一脚,又讹诈了自己一大块银子的那个­干­菜叶子一样的小姑

娘!

江凌云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三步两步走到那小姑娘面前,大吼一声:“你他娘的­干­什么又来抢爷的地盘!!”

那小姑娘——自然,便是巫家蛊术传人巫灵灵——无辜地抬起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了看江凌云道:“咦,你长的好生

面熟啊。”

江凌云几乎要气炸了,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真有将自己像炮竹一样点燃的本事——他狠狠地在八仙桌上一拍,一条醋鱼活活地被他

拍了下来:“你不记得爷了?爷还给了你不少银子,让你去住客栈呢!”

“哦。哦。是你啊。”巫灵灵恍然大悟,“怪不得很眼熟啊,诶,你要不要一起来吃啊,这些菜虽然好吃就是油了点,而且我也

吃不完,不如你就一起来吧。”

江凌云恶狠狠地道:“爷从来不吃别人剩下的食儿!”

巫灵灵无辜道:“很多我都没吃啊,不是我剩下的。”

江凌云不想和这丫头再啰嗦,他的原则是不和非美女说超过三句话的,此时万不得已打破这个规矩,指着她怒道:“我可不管你

到底是有什么妖术,你可不要在我们大铎王朝的地盘上乱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巫灵灵挑了挑眉:“妖术?谁说我有妖术?”

江凌云哼了一声:“那掌柜说的,你这副模样哪里可能有甚么妖术,骗人的吧——”

他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他活活地看见巫灵灵因为吃的太高兴而卷起来的袖口中露出手臂上的一大截纹身。

凌云VS灵灵3

原本白皙水­嫩­好似莲藕一样的手臂上,那青­色­线条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而且文的还不是通常的花花草草,而是一种看起来就觉得心中

发凉的图案……

江凌云不禁退后了一步,巫灵灵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干­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图坦人……”江凌云­唇­中忽然蹦出这么几个字,原本阳光俊朗的面孔扭曲了,一把拽住巫灵灵的胳膊,“你是图坦人?!”

“可以说是吧。”巫灵灵说的也没错,她来自于十方谷南边,那里算是图坦国和南疆的交界。

“你……你是十方谷的人?”江凌云的面­色­再一次变得狰狞。

“你­干­嘛,捏得我好痛!”巫灵灵这会儿感觉到了江凌云的异常,有些讪讪地,“是又怎么了?你­干­嘛一副我跟你有仇的模样…

…”

十方谷……江凌云的面­色­变的雪白。

半年前那一场战役,在洛迦雪山之上,来自十方谷的蛊术之声,一直在所有人的耳边飘荡……

据有经验的老兵说,那是蛊虫的呼唤,呼唤魂灵喂养它们。

即使江凌云很快下了军令,让所有的人都用棉花捂住耳朵前进,然而毕竟在行军作战中棉花有限,还是有许多兄弟只能以碎布片

掩住耳朵,毕竟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还是受到那声音的迷惑,便有至少三百个兄弟,走着走着就跌跌撞撞地掉下崖去!

那些都是一起作战,发誓同生共死的兄弟啊!

那么深那么深的冰崖,连尸首都无法找回!

因此,一听起十方谷这个名字,江凌云就觉得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

据说十方谷人烟稀少,所有能存活在那里的人都是蛊术的后代,和魔鬼无异,令人闻风丧胆……

据萧榭失踪的时候幸存下来的兵士也说,在二殿下失踪那天,也听到了这样“魔鬼的声音”……

十方谷,从此在江凌云的心目中和魔鬼无异……

蛊术少女1

他一把抓起巫灵灵——她娇小的身材被他一把就提了起来,一双眼睛眨动着:“你­干­嘛……”

“我江凌云一早就发过誓……”江凌云怒火冲天,狠狠地掐住她脖颈,看着她小脸逐渐发青,“对于十方谷来的人,必杀不赦!

巫灵灵蹙了蹙眉,她原本是个善良好说话的女孩儿,加上感谢此人给了自己一块银子,也没怎么提防他——谁知自己和他无怨无

仇,他竟然狠下杀手!

“也要看你杀不杀得了我——”她绽开一个微笑,却发出冷得像冰的声音!

江凌云登时愣住了,这小姑娘全身的皮肤倏然变得冰一样冷,不,比冰还要可怕,那种冷似乎是带着尖锐的牙齿,咬进他的皮肤

和血脉之中……

“你这是甚么妖法……”江凌云有些发憷,但他怎么说也是军功赫赫的将军,怎么会怕这么一个黄花菜一样的小姑娘,将她翻了

个身,狠狠地压在桌上,“妖女,受死吧你!”

他刚说完这句话,巫灵灵的眼珠倏然变成红­色­,继而,一股绯­色­气流在她小脸之后若隐若现……

江凌云活活吓了一跳,刚张了张嘴,从巫灵灵嘴里忽然吐出一颗碧绿­色­的丸子,闪着荧光,如同电闪一般“跳”进了他的嘴!

江凌云吓得半死,登时以舌头抵住喉咙,意图不让那东西进去,然而那丸子好似长了腿也似,直溜溜地就顺着他的喉管滑了下去

,感觉是冰凉的,还带着一点点酸味。

江凌云脸­色­都变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原本潇洒万分的这位青年大将军一下子焦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你这妖女,给我

吃了什么……”

“你以为是糖啊,自然是蛊虫。”巫灵灵笑嘻嘻地看着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那样得意骄傲的笑容好像一朵灿烂无比的凤凰花

,江凌云不禁一愣,这个小姑娘平时看起来相貌平常,这么一笑竟然有几分绝代佳人的韵致。

蛊术少女2

他眨了眨眼,心中觉得怪异更甚——这丫头究竟是甚么人?

然而他不敢再细想,毕竟自己小命比较重要,连忙狠狠提住巫灵灵的衣襟:“甚么蛊虫?”

“哎呀,这蛊虫可是非同凡响,厉害得紧,半个时辰肠穿肚烂,一个时辰挫骨扬灰……啧啧啧,谁叫你对本姑娘不敬,哼哼……

”巫灵灵吐着舌头眨着眼,江凌云的脸­色­已经变成菜­色­,掐着喉咙一顿翻天覆地翻江倒海的大吐特吐,可是哪里吐得出来。

嘻,这家伙真好玩儿。

巫灵灵心中想,活灵活现得意扬扬的像只老虎,却是只纸老虎,好玩好玩。

“怎么解?”江凌云虽说心中忐忑,手上却更加大了力度,生生地将巫灵灵压在桌上,扫翻了一桌子碗筷。

“嘿,你要听本姑娘的话,本姑娘就给你解。”巫灵灵丝毫不惧他,江凌云气得直翻白眼,看着那双俏皮大眼里映出自己变形的

影子,恨不得将她砍成两半。

他娘的,本公子……本将军阅女无数,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又恶毒的女人,真他娘的……比起当年那个林家的大小姐真是有过之

而无不及。

但毕竟是没有办法,江凌云感觉到自己喉咙深处,不,是心肺胃都泛出冰冷,难道是蛊虫开始发作了?

他流出一身冷汗,巫灵灵则笑盈盈地:“你快一点决定哦,不要乱动,不然蛊虫可是要吃你的肚肠啦,看你这么肥头大耳的,肚

肠一定很好吃,我的蛊虫最爱吃。”

江凌云已经无暇再计较肥头大耳这种污蔑的词语,浑身发冷,四肢乱抖:“你说,要怎么样给我解这该死的毒虫?”

纵使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脚踩死,他也不敢,仿佛竟然感到了蛊虫在他肠子里面乱窜,实在太可怕了。

巫灵灵盯着江凌云半晌,忽然拍拍手笑得像银铃:“倒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复杂的事情,这样吧,只需要你从这个八仙桌底下钻进

钻出三回,再学三声狗叫,姑娘我就解除你肚子里的蛊虫哦。”

蛊术少女3

江凌云的脸­色­再度发青,他狠狠一拍桌子,狮子一般怒吼道:“你休想!”

“切,不肯就算了。”巫灵灵自顾自地拿起筷子,方才的那只­鸡­真好吃啊,外焦里­嫩­,自己还没吃爽,就被这个讨厌的家伙打断

了,不理他。

“……”江凌云大骂了一句,“你这个妖女!!!”

结果妖女二字刚出口,江凌云忽然感觉到肚子里有好像刀剜一样的痛楚,他活到这么大身体一向很好,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痛

楚过,冷汗汩汩而下,他再也不能顾得上什么面子,赶忙大喊一声:“我答应你便是……”

“钻桌子吧。”巫灵灵吃得一副大快果颐的模样,伸出油乎乎的手指随意喊了一声。

“……”江凌云很想发飙,但是他也知道有句名言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小命快要不保,还管甚么脸面!

他只得弯下身,看了看那张八仙桌——我靠,这桌子真低,以他的身高要弯得下去也真是不容易啊,他只好运用起自小习得的柔

软内功弯下腰来……

他娘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此时外间已经有小二在偷窥,见到这位刚才牛叉无比的鲜衣怒马华贵公子竟然要钻桌子,都八卦之极地叫了人过来看。

幸而江凌云同志不知道有人偷窥,不然还不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吭哧吭哧地钻了过去,连续钻了三遍,钻得风流倜傥的江凌云头晕眼花,眼冒金星,险些就撞到了桌肚上——却见到那小姑娘眼

睛都没有抬,还在吃着她的­鸡­腿!

自己这样的昂藏七尺男儿钻桌肚,对她而言竟然不如一只­鸡­腿重要!

“你!”江凌云再也无法忍受了,虽说求生意志很强,此时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压倒了一切!!

江凌云如同一头猛虎恶狼一般扑过来,狠狠地揪住正在大啃大嚼的巫灵灵往下按去!

江凌云吃豆腐1

巫灵灵纵使蛊术超群,毕竟是个弱女子,而且光顾着吃去了,完全没留心这家伙还是一头猛虎,被刺伤了自尊的男子有多么疯狂,他

一掌就把灵灵坐着的椅子打翻,整个将她压在身下!

……

外间偷窥的小二和掌柜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哇塞,这是­干­嘛……我们这是家酒楼,可不是……青楼啊……

而且这公子竟然连这种身怀妖术的妖女也要,这品味有待商榷啊。

巫灵灵蹙起眉头,狠狠地“唔”了一声,却敌不过江凌云的力道,他狠狠地扯着她的衣襟道:“你个死妖女,要是老子死了,我

让你也活不成……”

说完,他腹中又是一阵痛楚,然而这次他死也不放手,狠狠地攥着她,恨不得将她一口咬碎了。

“你放开我……”巫灵灵之前一直在深山研习蛊术,除了爹爹兄长就连男子都没有看过几个,这下子被一个强壮的男子笼罩在身

下,他的气味笼罩她全身,她小脸酡红,拼尽全力挣扎着,却哪里挣扎得动。

她只得紧咬银牙,暗暗念诵­操­纵蛊虫的咒语……

江凌云腹中阵阵绞痛,真气泄露,紧紧抓住灵灵的手有片刻松懈,灵灵乘机推开他稍作躲闪,岂知江凌云这下子蛮劲上来了,好

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死死攥着灵灵的衣襟,她又狠狠躲闪……

“刺啦——”

……

只听见这么一声尖锐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呆了。

江凌云呆了。

巫灵灵也呆了。

连偷窥的小二和掌柜八卦人等们都呆了。

巫灵灵被这么一扯,不但衣裳从雪白的肩膀上滑落,酥胸半露,胳膊袒露在外,就连脊背也袒露了一半……

幸好隔着隐隐绰绰的碧­色­窗纱,外面的八卦人员没看清楚春光,巫灵灵只是被江凌云一个人大大地吃了豆腐!

江凌云吃豆腐2

“啊——!!!”她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将衣襟掩好,就往外面跑。

“站……站住……”江凌云就好像一个打碎了名贵玻璃盏的孩子,这下彻底慌了神。

巫灵灵哪里理他,跑得飞快,在门口被江凌云拦住,她又羞又恼地大喊一声:“放开我,你这个……大流氓……”

“我的蛊还没有解!”江凌云虽然不好意思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还是自己小命重要。

“你给我滚!”巫灵灵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别说是被男子扯下衣服了,就算是牵手,不,就算是搂肩膀都没有过!可是此时

,此时却被一个这么讨厌的家伙给看见了自己的肩背,啊,还有胸部的上半截!

这……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规矩,再一次回响在自己耳边。

“你给我解药,我再滚!”江凌云确实是很慌神,然而在慌神之余已然不忘保命,就连“我再滚”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根本就没事……”巫灵灵皱着一张小脸,脸­色­苍白,颧骨却一片红,仓皇可怜的模样,“没有生命危险的,你不要担心

了……”

“那为甚么我肚子痛……喂……你先别走啊……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我变成鬼也找你算账的啊!”江凌云大吼。

巫灵灵一把推开门,堪堪撞上了还来不及躲闪的几位八卦人员,她更是怒从心来,却又不好意思在多呆,拔脚就跑!

“喂……我的蛊虫!!!”江凌云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以异样的眼神看他了,扯着喉咙就喊。

“你只要不说……妖女……就没事……”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江凌云一ρi股坐在凳子上——只要不说妖女就没事儿?这个蛊虫真他娘的奇怪啊。

再话说,这个家伙这么激动做甚么啊,虽说她是胸前衣襟被扯破了,但是她那胸部……有跟没有差不多呀,他倒是觉得和背没什

么区别,一点儿流鼻血的冲动也没,更别说春心荡漾了……洗衣板,激动个啥……像你这样的身材,老子还不稀罕看……

江凌云吃豆腐3

这边烈火楼里,灵灵白着一张脸坐在床沿,按着自己衣裳被扯破的那一部分,惊魂未定。

父亲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我们十方谷巫家祖祖辈辈有一个规矩……身为巫家女子,身体发肤受之于天,乃神圣之物,需要小心对待,千万不可有所闪失…

…若是被男子看见肌肤,必须嫁与对方,否则便是违背祖制,有负于巫家声名……

必须嫁与对方……

必须嫁与对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巫灵灵狠狠地抓起桌上一个苹果,往地上重重一甩!

为啥啊!我不要嫁给那家伙啊!那家伙粗鲁无礼臭屁又自大,简直就是个被虫蛀的烂苹果!不不不,虫子比他可爱多了!

(江凌云:有没有搞错,我也不要娶你啊,小姐!)

怎么办……呜……­干­脆装作没发生那事儿吧,嗯,就这样好了!灵灵自我催眠,什么也没发生过,都是做梦,一场噩梦……自己

根本不需要嫁人……

催眠着催眠着,灵灵还真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际,她倏然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大流氓,打死你!!!”

接着,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烈火楼的另一边,月光下正在呆呆地盘坐在地的江凌云背后倏然一凉。

谁啊?难道有谁在诅咒我?

今天虽说那小妖女后来说了那蛊虫只要自己不说“妖女”两个字就不会发作,自己也强撑着不说,果然身体一直无碍,肚子也没

有再疼,不过江凌云还是不放心,谁知道妖女还会不会搞别的幺蛾子?

因此他根本不敢睡,也睡不着,­干­脆在那儿打坐,坐到ρi股发麻……

他忽然心中一凛,想到那小妖女似乎也是住在烈火楼,又是恨又是怕又有些微的复杂情绪。

一轮明月照两端。

烈火楼东西两端发出类似“一唱一和”的声音……

画眉深浅入时无

“大流氓,大坏蛋,去死啊!”

“蛊虫啊蛊虫,你可千万要听话,乖乖的啊……”

“大流氓,我才不要嫁给大流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不男不女的,胸部和背部一样平的家伙,你可千万不要再来找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轮明月,也静静地照在坐在妆台边的美丽女子面上。

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儿的面上浮起女子的娇羞和端庄,眉鬓斜飞,鼻腻鹅脂,­唇­角浮起淡淡的幸福微笑,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

层薄薄的温软的绯­色­迷雾中。

“我的眉儿真美。”萧榭拥着她坐在帘前,一双俏丽人影倒映在铜镜中,若天上星辉,荡漾在二人眼中。

“别说了,怪­肉­麻的。”她嘴角绽出娇羞微笑,对镜缓缓梳妆,今夜相公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因此第一次在月满西楼之时梳妆…

萧榭看着她缓缓抹上胭脂,空气中飘来甜蜜芬芳的香味,不由得斜挑眼角戏谑道:“我给娘子画眉罢。”

“啊……”眉儿倏然想起“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典故来,面上红透,心中一阵酥麻,“这种闺房不成体统之事

,我家相公怎能……”

“给娘子画眉岂是不成体统之事?”他抄起纤细修长的笔尖,上端蘸着细细棕­色­粉末,乃是­干­燥的菖蒲磨成粉而成的,眉儿十分

喜欢,比起现代的眉笔要纯天然不知道多少,“我倒觉得是天下第一风雅认真之事。”

“……”眉儿含羞一笑,­唇­边绽放浅浅酒窝,醉人心魄,万种风情。

笔尖落在她眉尖,深情落在她心上……

“我的眉儿有天下最好看的一双眉。”他含笑,看进她心中……

真是湘帘低垂苏幕半遮,轻裘醉锦瑟!

一朝风月无边,鸳鸯行行复行行……

画眉深浅入时无2

夫­妇­二人乘坐一乘小轿在夜阑人静的凉州城中徐徐前行,路过芙蓉阁之时,眉儿忽然噗嗤一笑。

“眉儿笑什么?”萧榭挑起眉,有些不解。

“我在想,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了,也是在这么一座青楼……只不过是在京都……”她漾起微笑,想起来当时他被她气得

­干­瞪眼的模样,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惊鸿照影是何年?幸而,现在二人终于走在了一起,不是冤家不聚头,也许二人的缘分正应了这

句俗话……

“可惜我已经记不起来了。”萧榭淡淡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眉儿笑了笑:“相公,你不是说过么?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要看的是将来。”

其实她也有所遗憾的,遗憾他在失忆以前并不曾对自己有太多的感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吧,这一次的人生,他们相爱了,过

去都不重要。

萧榭些微的遗憾慢慢散去,与她相握:“你说得对……我们除了过去,还有现在,还有很多很多的未来……我们有一生一世,一

辈子……”

这一瞬间,他眼前忽然出现一些记忆的碎片:

月光,樱花树。

富丽堂皇的喜堂,满身珠翠的新娘。

他似乎呼唤着一个名字,撕心裂肺,不想她离开……

他头脑中一阵晕眩,那是谁?那是谁?

他好像曾经深深地依恋着一个人,那是谁?

若是如同眉儿所说,他与她之前并没有过多交集的话,那就应该不是她……那是谁?

然而这样的疑问只出现片刻,萧榭摇了摇头,自嘲地对自己道:何必想这些?身边的眉儿是他选定了的女人,他一生的挚爱啊,

就算以前还爱过别人,那又怎样?都已随风而去……也许大多数人一生都不止会爱上一个人,然而寻寻觅觅,最后认定的那个人才是

陪伴终身的人,携手看水天一­色­,地久天长。

他给她一栋宅子1

而她,就是那个人。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笑着道:“眉儿,你看看前方。”

此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凉州城的中心,来到城郊,风变得更大了,车帘阵阵拂动。

眉儿拉起车帘,挑起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登时惊叫道:“湖?一个湖?”

“是的,一个湖。”萧榭温柔地一笑,“这个湖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娘子?”

“怎么会有湖在凉州城?”眉儿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凉州是西域,与沙漠戈壁之国图坦紧挨,此处气候多­干­旱少雨,连稻

谷都很难生长,主要种植的是高粱等高原作物,在这儿连河水都只有涓涓细流,或者是洛迦山流下的雪水汇集而成……然而就在这个

凉州城的郊外,竟然有一个湖!

在夜­色­下,湖水被晕染成蓝紫­色­,一波一波,宁静美丽,苇草轻轻地摇摆着,时而有水鸟飞过,洁白一闪而过。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想到你可能会喜欢,就把这一块地皮买了下来。”萧榭淡淡一笑,对车夫道,“往东南角过去。”

在眉儿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瞳中,一所白墙黑瓦,飞檐斗拱的宅子出现——在这样的西域,竟然有这么一所中土江南风味的宅子!

眉儿倏然想起了京都,想起了春园,竟然泪盈于睫。

“来,我们下去看看。”萧榭拉着她一同下车,前面早有来人点着朱红灯笼,隐隐绰绰,竟似流萤——眉儿惊讶又惊喜,风中还

隐隐飘来丝竹之声……

“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在京都的家里,是一个园子,园子里有湖水,有假山,有鱼儿,有花朵,四季如春,你的窗外就是重

重翠竹……”萧榭执着她的手,微笑道,“我也只能东施效颦,做了这么一个园子,毕竟这里很难做出京都的味道,只是这个湖倒是

挺漂亮的,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若是你喜欢,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可好?”

这太意外了,眉儿整个都怔住。

他给她一栋宅子2

地板是淡灰­色­水磨石,园子里以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拼成花朵如意元宝图案,静谧美丽,园子里蔷薇发出幽幽清香,木雕­精­致的窗棂外

是层层翠竹……

虽然这里不是春园,却令她一见就爱上了。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眉儿还没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图坦国的尊主么……你以后就住在凉州?”

萧榭拥住她肩膀,贴着她芬芳脸颊:“怎么,你不喜欢?”

“我自然喜欢啊,可是你……”她的话语被他轻吻打断,“你喜欢就好——我这次和图坦国的皇帝谈过以后,就会卸下这个尊主

的地位,和你一起住在这里,春看桃花,夏赏萤火,秋饮暖酒,冬赏白雪……你喜欢不喜欢?”

“你要卸下这个位置……为何?”她瞪大眼。

“傻瓜。”他眼中映出她的脸庞,“因为我不想让你背离你的故土,从此我们再也没有甚么国别之分,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她眼中怔怔淌出泪水,感动莫名,却依旧有些心绪难平:“可是你是图坦国神女的孩子,血缘如此,这个地位并不是能轻易放弃

的吧。”

“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甚么都可以。”他微笑着看她,“何况,也不一定要我放弃这个名号啊,只要我们皇帝同意,令我

不需要守在图坦,能够和你厮守便可以了。”

她伸出手臂,紧紧与他相拥……

从来天下男子难有为美人而舍弃前程的,而他竟然能够做到,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深情!

而自己,又是何其幸运!

此时一个萧榭的手下急急地奔过来,见尊主和夫人正两情相悦,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却是有要事禀报,只得咳嗽一声。

萧榭有些不悦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那手下忙着凑在萧榭耳边轻道:“方才有使者发出紧急要件——皇帝要召见尊主了,就在明日。”

要分别了

萧榭点头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可是若是不连夜动身恐怕会迟……”手下战战兢兢地补充了一句——拉加尔离凉州,即使是快马加鞭几乎也要大半天的

时间。

“我叫你退下,你不听么?”萧榭蹙眉冷道。

“是,是!”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眉儿缓缓移步过来,见夫君面上微微凝重的面­色­,便知端的,将手轻轻放入他臂弯,柔声道:“你就要启程了罢。”

“真是不舍得离开你……”他垂下眼帘,心中忽然有种预感——此去怕不会有他事先想象的那般顺利。

眉儿笑了笑:“没关系的,你是神女的儿子,皇帝定然不会难为你。”

其实眉儿心中又何尝没有担忧?图坦国的规矩,即使是尊主也不可以纳大铎女子作为侍妾,更何况是妻子……还有,那个碧芙,

那个比虫子还要毒的女人,难道就这么甘心退出历史舞台了?

这段时日,是属于他和她的二人世界,然而眉儿即使再感动,再陶醉,再幸福,夜阑人静,半夜梦醒之际,也时常不敢相信——

他和她,原本就好像天与地一般遥远,却如此紧密相连,不可分割,海誓山盟。

这一切,就像一个太美太美的梦,然而梦终究是要醒的,两个人必须面对的一切,爱情总是在万难之后更有万难,她很明白。

她已经很满足,不论以后有再多的艰难困苦,她都可以承受,更何况,他送了她这么大一份礼物——任何女子都会心动的礼物。

“那我……要准备出发了,眉儿,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他不放心地在她耳边叮咛,“要是我回来没看见你,小心打你ρi股哦

。”

她脸一红:“我能跑到哪里去?曾经都从湖心小岛跑到了凉州,还不是被你逮了回来?反正我是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

他们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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