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房租真贵啊,小舅帮儿子在中戏附近租了个一室二、三十平米的小套间,月租3300元。连后来的专业考试总共七个月,房租都是小舅资助的。
儿子很向往地立刻融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这里没有书本和课桌,但有排戏的教室。一群各具优长的寻梦的少男少女花花草草般在这里展示着开放着,青涩,但葳蕤,鲜嫩。这里的学习是一种创造性的游戏,这似乎很合儿子的口味,又激动又新鲜又有点惴惴不安——优秀的孩子太多了。特别庆幸的是,儿子一扫往日的整天昏昏欲睡,每天都是亢奋。
只要酷爱,就有收获,儿子很快进入了班上小品表演的前列。有一次他在电话中告诉晏紫,在他这个班,他的小品表演是最好的,老师累了时常常说,修远,你去看看,他们这个小品还有什么问题。我听后夸他有表演天赋,又说,不说有天赋,至少是具有潜质。我坚决听从张老师的,多鼓励,多表扬,儿子仍是那种一夸就来劲,一批就萎蔫的人。
这段离家的日子,反而是我和儿子沟通最多的日子,也是感情增进的日子。除了必要的生活指导,我们更多了一个话题:艺术与创作。儿子一脚跨入了我的职业范围。他自己编小品,编完征求我的意见,也让我不断地帮他编小品,从电脑、手机上发过去。然后再讨论,再修改,或采用,或pass。儿子可能这时候才开始意识到父亲对他还有一点用处,才发现其实自己有一个和自己并非没有“共同语言”的父亲,才有了不肯说出的一丝滋润的感觉。男人是事业的,事业上的“共同语言”能使父子消弭诸多感情隔膜代际沟壑生活歧见,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生活的矛盾依然存在,成长中的烦恼不会因为离家独立生活而顿然解除,性格的瑕疵更有一个漫长的完善过程。儿子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他将那106天视为“完美”自己的过程,现在,他更有理由坚定不移地继续“完美”自己,更加坚定不移地认识到这个过程将要长期地延续下去。
去北京不到10天,儿子给晏紫发来短信:我要疯了。
原来在儿子去北京的当天,姥姥也同时从郑州进京。这事晏紫好像事先没和儿子商量。姥姥是心疼他爱他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可是儿子这次不领情了,好不容易“独立”了,却又被无微不至的爱困顿了。儿子已经不能忍受这种爱了,这对爱他的姥姥不公平,但生活就是这样,儿子认为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过去夏天为他遮阳,冬日为他保暖,17个春秋为他挡风避雨的棚,现在变成了笼,他想掀开冲出,去沐浴自然的阳光雨露。
孩子也是一本书,我们却经常读不懂。
姥姥感到委屈,在电话中向晏紫“诉苦”。晏紫许是为了安慰老人,将“白眼狼”儿子的表现归之于“父之过”。
我听了不恼,反替儿子高兴。离家才能长大,独立才有自由。
我给儿子发去短信:修远,爱也会让你发疯吗,未免太娇气了吧。但我能理解你,姥姥她们还悟不到。你从小至今实际一直处在两个女性的呵护之下,性格中阴柔的东西难免多了一些。过了国庆节姥姥就回郑州了。学习、生活、人生方面的事,我希望你能和我多说,相信两个男人有足够的智慧应对。爸爸希望你快乐!
儿子回信:好,知道了。
这不,两个“男人”的统一战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0月7日晏紫到北京开会,返回后她说儿子情绪又不好,主要是认为小舅管得太多了。
这在我预料之中,儿子必犯此“病”。这正是他性格中需要矫正的地方。此前曾听儿子说过,考前班有两个女孩,开一样车型和颜色的高级跑车上课下课,仅凭这一点,我就深感小舅的“管”是非常必要的。
我马上发去短信:修远,你妈回了,姥姥走了,现在是你17年来首次异地千里独自生活。幸有小舅,尚不致身在他乡举目无亲。小舅是娘亲,从小至今对你的给予比我多多,他是肯为你倾囊倾心的最亲近的人,这你知道。若有什么不适,可理解为“管”,也可理解为爱。小舅内心是有大压力的,我们实际把你全交给了他,责任在身!多理解,多沟通,多请教,多汇报,小舅忙,你是小辈,多主动。换位思考,你会发现自己有大进步。我自忖小舅有二:一为关键时刻,恐学业不得精进;二处繁华京都,恐染奢糜之习,失“俭以养德”之范,非常时期,你要理解他。你尚是“未成年人”,待18岁成|人入校,小舅大约是不会怎么“管”你了,也不便、不好再多管了,可那时,兴许你会以为是一种“得”,却又何尝不是一种“失”?有事无事,电话、短信、看望,都是对小舅的亲近和信任,且无事不可化解。望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