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
我发现,来住院的几乎都是中学生和大学生,不是80后就是90后。他们不是幻听幻觉就是精神分裂,全是一幅木讷相。他们是本来进来就傻还是被关傻了?湖北工学院一名男生,1米8的个子,住院5个月仍不见好转,今天刚从封闭病室放出来住到开放病房。男孩家在农村,其父说,拉债扯债用了快10万,怎么办啊,钱没钱人没人。我说,你就不治了,也不指望他上学了,救人要紧。你干脆把儿子带回农村劳动去,好人关在这里也关坏了。我说心病还要心药治,医生只让你大把大把地吃那些五颜六色的药,5个月还吃不好,你还吃它做什么,把人都吃成木头了,出院吧。“出院”我是小声说的,我怕医生听见了,他们是不希望鼓动病人出院的。听完这话,男孩用毫无表情的铁青的脸对我,眼里有凶光,我有点恐惧。
4月23日
湖北工业学院男孩的父亲决定今天让儿子出院。他听我说了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和少年西点阳光学校,问我还能不能送儿子去,我说不行了,他们只收16岁以下的孩子。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从小惯坏了……我忙小生意,他妈惯他,等到大了,再管,来不及了。说完,他一手拎包,一手牵着瘦高木硬的儿子,拖拉着两条硬腿出了“中心”的大门。
4月24日
周松,江汉大学大二学生,湖北黄梅县人,高大英俊,父亲不知是中学还是小学的校长,母亲是小学老师。周松幻听,发病时紧张心慌出冷汗,浑身发抖。在封闭病室关了20多天后住到开放病房,母亲请假全陪。父母接他出来那天,周松突然跪在母亲面前哭道:“妈妈,我对不起你!”校长父亲见了转身斥道:你哭个什么啊!其母后来对我说,难道孩子连哭的权利也没有了吗?她告诉我,周松是独子,主要问题是懒惰和追求物质享受,父亲很少和他说话,与父亲关系紧张,形成心理障碍。周松对父亲有一句“名言”:在家里你不是校长,你就是一个父亲!
李明阳,武汉电子学院大三学生,幻听,精神轻度分裂,已看病吃药3年,仍不断复发住院。发病时抽搐、恐惧、发抖、出冷汗、胸痛、呕吐、昏眩。其状甚厉。他是和我最亲热的病友,“徐伯伯”的亲热叫声至今犹在耳畔。他是独子,自诉从小父母把自己惯坏了,最大的缺点是不想劳动,哪怕轻微的劳动。
湖北石首市一中一名优秀男生,因学习压力大出现幻听和精神分裂。起因是优等生分班时他未分到火箭班,抑郁而患病,打人,甚至打父母。看着面相清秀的儿子如今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其父当很多病人家属的面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日你妈的火箭班!”
4月26日
周松的父亲今天来看儿子,离开时目不旁视地独自出门。我悄悄拍拍周松,说,去,送送你爸。周松听了赶上前去和父亲并行。其父无所触动,兀自前行。
我心说,周校长啊,儿子都这样了,你还像个校长。
4月27日
封闭病室今又“放” 出来了两个。
我有一个发现:送孩子来这“中心”的家长都是社会底层的人,而且基本是地县农村的。那句“知识改变命运”的“名言”搁在农村孩子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农村的孩子要想改变命运,上大学似乎是唯一的出路。不少家长便逼孩子读书,结果把孩子逼疯了。
4月29日
今天住进来一个中国地质大学的女孩。她初中高中都是上的重点学校,其父对我说,除了大年初一,一年364天她都在上课培优做作业。上大学后,人际关系发生变化,她不适应而患病。女孩告诉我,高中时她上的全省数一数二的省重点,该校的管理方式是老师不管学生,学生靠自觉学习,于是形成两极分化,学的学死,玩的玩死。
我只知道大学是不怎么管学生学习的,却不知全省最好、每年都向北大、清华输送保送生的这所中学也既不管生活教育也不管学习教育。我不禁想,“两极分化”难道是学校、学生、家长、社会希望看到的吗?这样创新、优质的教育对于尚未成年的学生,到底是无为教育还是无良教育?而学校钱是没少收的。
在与地大女孩父亲的谈话中,我们有一个共识:有的学生(比如地大女孩)进了大学,环境发生了变化,学习状态与死读书的中学时大不一样,重建人际关系是一大难关,适应不了。习惯性的竞争意识带到了大学,永求第一把自己逼成了“神经病”,学业难以为继。竞争形同围墙内或围墙倒塌后求生人群的相互踩踏。自私和极端的个人主义,在儿时就荼毒了童心,成|人后对人对事对社会相当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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