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些车，只有单程票

男男女女之间的桃­色­事件，放在现在好像也不是太严重的事，顶多会遭到父呣子女的反对，家庭的破裂，舆论的谴责，可是，在那个时代，这却是大事，什么事情都喜欢上纲上线。乱搞男女关系就是搞流氓，搞流氓就与社会主义建设格格不入，与社会主义格格不入的东西就应该坚决打倒，然后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孙有粮与王明娟的事件传得飞快，不到一个星期就成了红枫粮库谈论的焦点。经过口水和口水的不断交融和接力，针对孙有粮和王明娟的各种流言蜚语四处飘飞。

孙有粮终于被请进了主任办公室，那曾经是他的办公室，现在换了主人。替换他的新主任比他年龄大，头发稀稀拉拉的，有些歇顶，主任示意他在自己面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水，煞有介事地说：“听说你跟枫树村的王明娟之间的关系很密切，王明娟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我始终不相信，我敢肯定，这纯粹是谣传不是事实。”

“是事实。”孙有粮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就没打算回避，他认为，回避只能引来更多的非议和责难。

“哎呀，我的同志呀，怎么说，你也是带过一连兵的人，受过部队的锻炼和教育，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同志呀，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干­什么都不能莽撞。”

“当时我也三思五思过，我一遍一遍地告诫我的老二，你硬邦邦的成什么体统？不行，这样会给老大惹祸的。可是，我那老二特没出息，一直坚持着，最终，老大没能拗过老二，叫老二坑害了。你说，这老大冤不冤？”

主任的脸上笑嘻嘻的，继续问道：“听说你每天夜里都要出去跟情人幽会？遇到值班的时候就速去速回？”

“应该叫速战速决。”孙有粮纠正道。

主任的脸僵持了一下，继续问：“听说你们夜里还有暗号？”

“当然，在部队里说口令说惯了，那时鉴别自己是否遇到敌人的常用方法。”孙有粮微笑地看着他。

“我的同志耶，你还年轻，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革命方向啊，不要让反革命分子利用，上了反革命分子的当。”

“王明娟的出身是不好，可她不是反革命。我想，她出生之前如果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就是地主的女儿，那么，她就有可能不让自己降生了。我想，大概您在出生之前就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就是贫雇农，还知道一定会当上主任吧。”孙有粮说。

“简直是无可救药！”主任的脸彻底僵持在愤怒的层面，把办公桌上的一张纸猛地朝孙有粮面前一送，说，“你看看吧。”

孙有粮拿起一看，看到纸上写的是开除自己的决定。他微微一笑，对主任说：“谢谢你。”

主任一愣神，问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把我和王明娟在麦秸垛里*被老母猪拱翻在地的事情编进你的小报告里。”孙有粮说着，昂着头走了出去。

“你，你还知不知道世界上有‘羞耻’二字？”主任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孙有粮的后背暴跳如雷。

话音刚落，走到门口的孙有粮又扭头回来了，主任愣了一下，惊恐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孙有粮没答话，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子上的毛笔，饱蘸墨汁，挥笔在光滑的桌面上写下了“羞耻”两个字，对主任说：“就这么写，这两个字本来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最无耻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中生有，写黑信诬陷别人。”然后把笔一扔，扬长而去。

王明娟家。王明娟坐在炕沿上，孙有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把我叫来有事吗？”孙有粮问。

“对不起。”王明娟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孙有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