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定决心当屠夫

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中国拉开了改革的序幕。

地里打的粮食多了起来，手头也就活泛起来，白面馍馍已由稀缺食品变成了饭桌上的主食，甚至还能隔三差五买几斤­肉­打二两烧酒打打牙祭了。

这天，孙有粮起了个大早，围着自己的责任田逛了两遭，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他就慢悠悠往回走。

到村口时，他的腿却迈不动了——一阵嗷嗷的叫声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听觉，那是胡屠户刀口下的猪发出的绝望的惨叫，那听觉随即又刺激了他的味觉，那味觉又进而激发了他的想象——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子——特别馋人又特别能解馋的东西。

“­肉­，真是好东西。”他自言自语道，“当个屠户也不错，最起码先能保证自己有­肉­吃。”想到这里，他迈步朝胡屠户家走去。

胡屠户正在杀猪。那口可怜兮兮的猪已经被紧绑四肢撂倒在砧板（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正嗷嗷嗥叫着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旁边是一口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大铁锅，这是专门为了给猪退毛的。再过一会儿，等小伙计胡三用木棍在猪的耳朵后夯几下把猪砸昏，胡屠户就会在猪的一只后脚处割一个小口，用一根铁棍从小口处直通到猪的头部，然后抽出铁棍，在小口处使劲吹气，那口猪就会鼓胀起来。此时，那口大铁锅就被派上用场了，胡屠户就会和胡三一起将吹胀的猪放到滚烫的热水里不停地翻滚，一到火候，就一人一把刮刀，迅速刮毛。整个流程要简洁麻利还要快，而且一气呵成，如果动作稍一迟钝，猪毛就会刮不­干­净。带毛的猪­肉­谁乐意买？所以说，杀猪的水平全在这把刮刀上。但是，即便像胡屠户这样的老手，也经常会遇到退毛不净的尴尬。今天，胡屠户就又遇到了这样的尴尬。

“杀口猪比杀头牛还难，又是舞刀又是弄棍的，十八般兵器都用上，还弄了个浑身毛。我说老胡，杀猪杀猪，用的应该是刀，你咋的连木头棍子都用上了？再用钢锯把猪头锯下来如何？我家里有一把，快着呢，要不要借给你用用？”孙有粮揶揄道。

“去你的！你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给你把刀试试？你要是能把猪毛褪­干­净，我就白送你­精­­肉­二十斤。不过，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只给你一把杀猪刀。”胡屠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祖宗传下的规矩还能错得了？”

“祖宗传下的规矩多了，哪能都对？这杀猪的规矩倒是不错，就是罗嗦点儿，麻烦点儿，就等于脱了裤子放屁。一刀子进去不就完事？还用得着棍子吗？连大铁锅都用不着，直接把皮剥下来再开膛破肚就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说的倒是轻巧，你试试？我刚才说了，你要是能用一把刀把猪解决了，我就白送你­精­­肉­二十斤。”

“真的？”

“真的。”

“不反悔？”

“不反悔。”

“那就试试？”

“量你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胡屠户撇了撇嘴，又指了指另一口早已被捆绑好，正嗷嗷叫着等待死亡的猪说，“不过咱把丑话先说到前头，要是你不能用一把刀把这口猪宰利落，你就要赔偿我两口猪的价钱。”

“没问题！你就等着瞧好吧。”

说完，孙有粮往前跨了几步，伸出两手分别拽住猪的耳朵和后腿，然后双臂一叫劲把猪掀上了砧板。

旁边传来胡三的叫好声，他从来都是与胡屠户两人合力把猪抬上砧板的，像孙有粮这样漂亮的动作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胡三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孙有粮转回身，左手抓住猪耳朵，右手迅速­操­起尖刀，从猪的脖颈直接Сhā进了心脏。

血，从刀口处汩汩冒出，流到砧板上的血槽里，又顺着血槽流到砧板下面的血盆里。

胡屠户站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冷笑，他想，猪血放了，整个猪就会塌软，要想把猪毛除净，除非要神仙来帮你！

“哎？你怎么……”站在一旁的胡三见状也急了，刚想制止，却被胡屠户猛拽了一把。

胡三顿时醒悟过来，胡屠户是想看孙有粮的笑话，而且还等着两口猪的赔偿。

不过，不一会儿，胡屠户就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笑话没看成，倒看了个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只见，孙有粮手持尖刀，从猪的头部开始，唰唰几刀就把猪皮剥了下来。随后，他把猪皮往旁边一扔，唰地一刀豁开肚子，猪的心肝肺连同大肠小肠一起刷拉淌了出来。动作之麻利，手法之灵巧，令杀了多年猪的胡屠户的嘴张了半天都没合上。

“天生的屠夫！”胡屠户对正在洗手的孙有粮说。

孙有粮回头望了他一眼，说：“就这点儿小事还想难得住我？我说老胡，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过一会儿给你割二十斤­精­­肉­就是。”

“得了吧老胡，我要是真拿走你二十斤­精­­肉­，还不得把你心疼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你就把那猪头送给我得了。”

“这哪成？说好了要送给你二十斤­精­­肉­的。”

“好了好了，我白白赚了个猪头也就知足了，就这样吧。”

“那，那就太谢谢你了。”胡屠户不好意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