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万紫穿过主楼地下通道来到楼后的空地。三个毛子躺在草地上抽水烟,发出咕噜噜的水声,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芳香。水烟,我们四川山坳坳里老乡们玩剩下的,如今竟成了风靡欧美的抽烟时尚,因为烟料是水果制成,焦油、尼古丁含量极低,还贴上了健康卫生斯文高雅的标签。水烟冲出四川走向世界,引领了欧美时尚,作为一个四川人,我多少应该表现出一丝欣慰,但不知为何我总是联想到祸国殃民的鸦片烟枪,甚是厌恶。
万紫兴奋地介绍我: “看!我找来了摄影师。”正吞云吐雾的毛子们也来了精神,叽叽喳喳争论起来。我从来没做过这么乱七八糟的俄语听力,只是依稀了解到,他们是普洛夫卡、库贾和克拉拉。四位是多年好友,拥有一个名为“红殇”的乐队, 万紫是贝司手,鬼魅艳丽的克拉拉是主唱, 阴柔的普洛夫卡是吉他手,暴躁的库贾是鼓手,额头上有一道闪电形的伤疤。他们筛出几首作品,灌了一张唱片,现在要拍封面了。
所谓的个性张扬就是指:我要坚持我的,否定你的,还就不告诉你为什么。这个乐队个性尤其张扬,各持己见,上千平方公里的莫斯科愣是没有一块能把他们四个圈在一起拍照的地方。最后万紫一锤定音——远赴彼得堡拍摄,因为莫斯科不够华丽和性感,不能衬托他们浓墨重彩的音乐。这个主意平复了内部矛盾,却完全不询问摄影师是否愿意出远门。我想要提出异议,却根本找不到个Сhā话的缝。
最后,万紫塞给我个数码相机,说唱片制作过程中的任何会议都意义重大,要在此给他们合影留念。抽着水烟吵架也称之为会议?不过,相机着实不错,在那个年代竟然超过200万像素。我瞅瞅满地野草、横七竖八的烟具和烧着的木炭,不知她从哪里摸出这么个金贵的尖端产品。
三个毛子安逸地半躺在草地上,万紫却高高站着,我说构图太抽象派了,让她也坐下。谁知话音刚落,三个毛子全部起立,雷厉风行堪比职业军人,他们说:“站着拍好,玉树临风。”后来我才知道万紫是绝对不会坐席地而坐的。
也是后来的事,我问万紫,为什么认定我是日本人,她说因为我用日本相机。我很无奈,每个搞摄影的都很无奈,日本摄影摄像品牌充斥了国际市场,要抵制日货,不容易啊。后来我换了个徕卡。万紫说,作为俄罗斯人,她也恨德国。我想苏联还和美国冷战过呢,柯达怕是也看不顺眼。万紫是单纯、热烈、不知变通的爱国主义者,还有很多与她一样单纯的人高呼抵制日货,让很多想买相机的人犯难了,咨询解决方案,于是有人胡乱推荐几个八国联军的品牌,却鲜有人建议说买“海鸥”和“凤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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