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莎就是万紫的母亲,一个漂亮的俄罗斯女人。万紫称自己为体面人纯粹是自我感觉良好,但她母亲纳塔莎却是真正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可我们每次见面,纳塔莎都刚好被女儿摧残得神经衰弱,焦头烂额。所以无论她多么努力地维护贵妇姿态,我看到的都是可怜的单亲妈妈。纳塔莎是俄罗斯人,“女混混”万紫便有两层含义,一是混世魔王,二是混血。万紫的俄文名字叫季娜。
我进了书房,纳塔莎Сhā上门,端出一个纸箱子,里面有几部相册。纳塔莎说:“她在找老照片,我先把小时候的给她了。这几本是大学时期的,我想你更了解那段时间的情况,你挑一挑,应该忘记的就都烧掉吧。”
烧掉?这些照片都是花样年华鲜活的记忆啊,不光是万紫的,还有一票狐朋狗友的。对我们斑斓的青春回忆下此毒手,我还真有点手软。
纳塔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留着后患无穷。对了,如果清理完了缺得太多,就PS几张补上,争取在时间轴上不留白。”
纳塔莎作为俄罗斯媒体产业经营者,说出PS几张照片补上这种欺行诈市的流氓话来,你就知道新闻业有多彪悍了,行业最高纲领就是:有新闻要报,没有新闻创作新闻也要报。对媒体来说,历史是可以编辑的,删除完了有断点没关系,可以另外造一段历史填进去,保证严丝合缝。这一点日后被韩国历史学家发扬光大,那历史简直编得惊天地泣鬼神,举国上下协力论证了“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个唯心主义命题,只不过是历史舞台。
再说万紫的问题,我的原则是发生过的事可以隐瞒但不要捏造,而今看来纳塔莎的策略是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为万紫创作一段轻松愉快的回忆。执行这个方案势必要撒谎了,而且还是一系列谎言,以便谎言可以互为佐证,最后头尾相接,这谎才算编圆了。
纳塔莎看我迟疑,问我:“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摇头。
她接着说:“那只能这样了。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对吗?”
我点头。
她这下安心了,说:“好了,你在这收拾吧,我出去陪着她。”说着,她便离开了。说是陪,显然监视的成分居多。
我拿起相册,刚一翻开,便一阵莫名心悸,来的凶猛而纷乱,夹杂着思念、怜惜和一些初恋似的惴惴不安。
是久违的万紫。刚在花园里才见了面却说久违,是因为相片里这个棱角分明的万紫确实是好久不见了。那时万紫在妖孽界都能算个中翘楚,浑身散发着鬼迷心窍的痴狂,奋不顾身的叛逆。而现在她已经弄丢了这些特征,就像刚才在秋千上一样,她变得安静甜美了,哪怕后来嗷了几嗓子,那也顶多算只纸老虎。重新做人如同重新写字一样容易, “乖张”和“乖巧”果然只是一字之差。她说过她要做个“可爱”的姑娘,现在,她几乎做到了……
翻看着这些相片,我像掉进记忆的漩涡,往事一浪接一浪向我袭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