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我拿了相机出门溜达,顺便挑选明天拍照的地点。出了宾馆稍走几步便看见流光溢彩的彼得堡之花——涅瓦大街。在果戈理笔下, 涅瓦大街代表了彼得堡的一切,彼得堡人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无论是谁都宁肯要涅瓦大街,而不稀罕人世上的金银财宝。
我不是彼得堡人,对彼得堡之花没有血缘上的感情。但非要我在涅瓦街和金银财宝之间抉择一下,我也放弃钞票选择地产。浅显的原因是,给我钱我也拿去炒房,不如直接炒涅瓦街,地段好、名气大、品位佳。何必舍近求远,曲线立业呢?
另一个相对复杂的原因是,金元宝不能吃不能喝,拴在脖子上当项链都嫌款式恶俗。金银财宝的趣味,是要去涅瓦街实现的。(这里, “涅瓦街”不特指我脚下的这一条,可以是任何你喜欢的街市)。
我们慢慢分析,钱能作做什么?
一、买舒适:吃住在涅瓦街宾馆豪华套房就安逸得很,如果没有三个毛茸茸的家伙就完美了。
二、买漂亮:果戈理专门写了篇小说给涅瓦街打广告——涅瓦街有“千百种呢帽、衣服、头巾,五光十色,轻薄如云,会使买到手的女主妇们整整两天里爱不释手,涅瓦大街上无论是谁见了都会眼花缭乱。”
更深层的问题是为什么要买漂亮?华服可不是穿给自己看。一个人在家蹲着,棉布T-shirt最舒服。好衣服是穿给别人看,香奈尔是穿出来攀比的,不是在家磕瓜子时穿的。涅瓦街是个好战场,这里有强劲的对手,人家大文豪果戈理又说了“男人们穿着长长的礼服,两手Сhā在口袋里,女士们身穿粉红的、洁白的和淡蓝色的缎子做的长裾外衣,头戴呢帽……一切都合乎礼仪。”
是金子,都会花光的,不如拥有涅瓦大街获得无尽的乐趣。
我为什么一直在思考金钱和享乐这些“朴素”的问题呢? (你不要觉得金钱庸俗,琢磨金钱就也庸俗。我觉得人琢磨金钱,是“本我”的基本欲望和冲动,这种纯天然的思考,不矫揉造作,很朴素。)我是来看看风景,陶冶情操的,我是一个游客,不是思想家。我走下河道,租了一艘船。在“北方威尼斯”彼得堡,下水乘船才能读懂她碧波之上的诗情。城市由40多个岛屿组成,70多条河流迂回其间。这里的建筑都很臭美,整天倚在水边照镜子,但你万万不要觉得彼得堡是娇滴滴的充满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俏幺妹。这是座英雄城市,从诞生起就一身舍我其谁的霸气。她靠彼得大帝征服芬兰湾得以建立;在这里,二月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带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她是战神,被德军围困900天也没倒下。正感叹着,我突然又和一个朴素的问题纠缠起来,都被德军炸成废墟了,重建得这样气势磅礴,得花多少银子啊?
船驶进宽阔的水域,远远看见两座海神柱顶部喷射出熊熊火焰,这是依照古老习俗为远航归来的航船照亮进港的路。我们的游船也冲着这个方向驶去。近了,海神柱上有精美的人体雕塑。感谢文艺复兴,使欣赏祼体脱离了低级趣味。每次来彼得堡,我都会纳闷海神柱上女神的胸部为何并不丰满,难道不是俄罗斯人种?再一想,古代相书把“胸凸臀高”定为贫贱相,人家贵为女神,不丰满了也是合理的。由此可推,俄罗斯半边天几乎都胸突臀高,难怪俄罗斯经济萧条呢。俄罗斯姑娘胸部高耸有漂亮的弧度,我由始至终从美学的角度由衷赞赏,却无法产生心理上的向往。有一次我陪女朋友去买内衣,俄罗斯女人丰满,店里展示的内衣都C杯起跳,大号内衣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不如中国内衣看着灵巧。我总是被各种朴素的问题困扰(Se情也是纯天然的思考,很朴素),为什么男人喜欢精致小巧的内衣,却希望内衣里包裹的丰硕无比?这个矛盾无法调和,我变得中庸。突然又想到胸部中庸的万紫,多好的姑娘啊,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冻醒了,傍晚的海风潮湿阴冷,我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开船的老人赶紧对我说: “祝您健康!”这是俄罗斯人的习俗。他们说:上帝造了人,往人的脸上吹了口气,于是人就有了生命。所以人类吸气时,获得生命;出气时,失了真气,人就有大病临头。而人在打喷嚏时,跟喷气机似的,而且是张大嘴巴,魔鬼会乘虚而人。俄罗斯人就用语言互相保护,向打喷嚏的人问候:祝你健康。
我说:“可能晕船了,头昏的厉害。”
老人说:“不像晕船,你是吹风感冒了。”他从控制室里拿出一瓶伏特加,说喝了酒出身汗就好了。俄罗斯人笃信伏特加包治百病。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农民被占去了土地,男人们被迫进城做民工,在繁华的城市里他们孤独、彷徨、无所适从,微薄的工资仅够负担房租,于是男人们开始酗酒,麻醉神经忘记烦恼。后来,二战几乎夺走了俄罗斯所有男人,战后重建、民族振兴的重任全落在了女人肩头,女人们白天干得热火朝天,晚上回家冷冷清清、寂寞无助,于是女人们也开始借酒浇愁。从此伏特加成了全俄罗斯的灵丹妙药。老船主给我倒了满满一杯,我盛情难却,一咬牙干了,像一团火滚进胃里。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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