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个小麻雀!嘴巴蛮毒啊!我像门板挡住别人,关你屁事!”他瞪着眼睛骂道。
一、二年级的小朋友傻傻地望着我们,一个也不出声,只有“长子”在前面喊:
“别吵啦,别吵啦!快啦!不出二十分钟保你们每个人都能吃上饭。”
这下,气得我头发根子都快竖起来了。他公然骂人。还说我是小麻雀,小麻雀是鸟儿中一种又小又丑的鸟,不论是它的外形、个子、叫声都不讨人喜欢;况且,当时是四大害虫之一。那就是我不光个子小,长得丑陋,嘴巴讨厌,而且还是害虫。
好吧!现在,我要用埋藏在心底的、让他最伤心的、最气恼的、也是最有杀伤力的话来对付他:
“游云,你听着,你不要狗仗人势,不要以为你是乡长的儿子,就高人一等。你除了个子高以外,你哪里比人高?二十多岁还在读小学,好意思不?丑死人!”我用很平静的态度说。
“小麻雀!臭麻雀!我二十多岁了,是吃你们地主家的饭长到二十多岁的吗?不要以为你这次在全县考了第一名,当上了班长,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等着吧!狗崽子!”他恶狠狠地骂道。
此时,前面传来了“长子”喊人领饭的声音,正好该游云领饭了。他带着气,大步地走了上去。
“喏!拿饭塞住嘴巴吧。”“长子”这样说。游云不作声,拿着饭径直往教室里去了。
我气昏了,流下了伤心的泪水。“长子”在喊“杨小如!”尽管俺气得糊里糊涂,但“长子”只喊一声俺就听得清清楚楚。我气呼呼地跑上去,终于领得了属于我的那一份中餐。
“还在生气吗,小如?”长子问,“别挖苦我们了。我和游云都是过去读不起书的人。知道不?小妹妹!”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长子’,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们。我确实气极了,才出口不慎。请别见怪!”我边给‘长子’赔礼道歉,边拿着饭往教室里跑去。
刚一进教室,见同学们正在边谈笑风声边吃饭。我瞟了游云一眼,他傻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望着一字无存的黑板。把他那份特殊的与众不同的饭摆在课桌上一动也没有动。那是一份白花花的大米饭,饭里没有伴任何菜或者红薯之类的东西。那饭白得令人羡慕,那饭白得使人嫉妒……
要说白米饭,我曾经也吃过,记得一次生病的时候,妈妈硬是给我一个人煮了足足一碗白米饭,哄着我吃。虽然没有菜,但它是一份多么尊贵的白米饭啊!在病情尚未恢复之时,口味受到了病魔的无情干扰,津津有味的感觉荡然无存。在妈妈的关爱下,我吃下了第一口,慢慢地嚼着,嗯!香!越嚼越甜。
游云的白米饭上盖着一个圆不溜湫的荷包蛋。荷包蛋的周边细嫩、油腻、薄飘的蛋白紧紧包裹着的是圆滚滚、黄嫩嫩、香沙沙的蛋黄。现在我无法断定游云是在真正生气,还是借生气显示他那份优于别人的饭菜。游云有一个习惯,上面的口袋总是挂着两支钢笔,还爱把四年级的语文书和数学书夹在腋窝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大家都戏称他是“县委干部。”
我打开自己的饭篓,见到我的红薯拌饭,还有一份辣椒炒酸菜。顿时暖流穿过全身,身心无限舒畅。
民间有句俗话:“男儿吃饭很粗鲁,女儿吃饭粒粒数。”这当然是夸张地描画男女的吃像,我却不是粒粒数的那种文弱女子,我的吃像如何,我真的不愿意描写自己的丑相。
此时,我突然把菜碗举得高高的:“喂!你们来尝尝我妈做的菜吧!快点!不然就吃完了。”应声而来的陈喜妹,她把筷子张得很开,我看她来势就“不善”,一筷子下去夹走了我三分之一的菜。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筷子,直至她把菜送到碗里,又送到口里。很快又来了两双筷子,那是文艳艳与我的堂妹杨小玲。眼看菜所剩无几了,我内心在后悔,在心疼,她们一定能看出我的脸色,而我嘴里却讲着与心里完全相反的、违心的“大度”话:“吃吧,没关系!好吃吗?”此举如果不是游云与我争吵过,我为了在他面前显示自己的群众关系好,我绝不会这样大方地喊她们来分享我的菜。
文艳艳正伸筷子时,不小心把我的饭篓打翻在课桌上,我仍然客气地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倒出来的饭往饭篓里扒。先是直着扒、然后横着扒、再后是转着圈圈扒,变着法子扒。无奈,课桌的缝隙中间落下了至少有四粒饭,用筷子无济无事,怎么也扒不出来。
我试着拍拍桌子,不行,因为饭有黏性,它黏在缝里了。人在这个时候,灵感自然激发了。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一个绝妙的法子,就地取材,我脚忙手乱地丢下筷子,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削得又尖又细的铅笔,半跪在櫈子上,上身趴在课桌上,非常小心地用铅笔尖拨动,笔尖在缝隙里打着转转,轻轻地成功地挑出了第一粒,放进了口里,然后第二、第三、第四,一粒无漏地全部挑进了口里。
下课铃按时响了,我像一个站在悬崖上求生的人,感到了极度的不安和惶恐,不知道自己会面对着怎样的暴风雨。
http://.. xt ~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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