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孟探风走出十几步,前面是石壁挡着,旁边则是哗哗的流水声。我想,这可能就是那道暗涧了。于是我掏出那话,对着水流,微眯着眼,畅快地排解起来,一时紧张的情绪,似乎也缓解了不少。我想,人生真是奇妙,为了那几千万个黑钱,把个人折腾地半死不活的,但是就这么一泡小尿,却让人无比的爽快。
看来任何快乐其实都只是相对的。
我完事之后,回头问孟探风弄好了没有,却听不到回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大声说道:“孟探风,你别给我装神弄鬼!”我话声刚完,突然觉得后背一麻,身子就向前撞去。我收脚不住,双手在黑暗中乱抓了一通,扑通一下撞到了水里。
我呛了几口麻丝丝的清水,然后顺便将其中一口吞了下去,慌忙将头探出水面,高声然而含糊地叫道:“叶警官,杨石,别让孟探风跑了!”
水流比我想像的要急要深。我很快就晕头转向地被冲出了大约有几十米,才抱住了一块突出水面的滑溜溜的石头。这时,我要是想趟回刚才落水的地方,已经不大可能。尽管我水性还行,但是在这样狭窄的暗洞中逆流而泅,我显然没有这样的体力。洞中水温冰凉,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脑子也清醒了一些。我想,既然刚才杨石说了,这水涧可能是通到沙溪去的,而凭着我开车来到这庄院时的记忆,沙溪似乎就在这附近不远,那我何不就顺着着这水流漂下去?我估摸着,既然这水涧是急速流动着的,那么它很快就应该有个出口了。再说了,大不了还不就是个死?!
这么一想,我马上又扑入了水中。但是我的心底,仍然充满了恐惧,因为在我的面前,毕竟是连一丝的光明也没有!
我在水上爬拉了一会,那水忽然就开始不再流动了。我心里一凉,记起了昨晚上下过的那场大雨,沙溪的水一定上涨了,将那水涧的出口给堵住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肯定是死定了!
我像捞救命稻草似的往前划着,借助的几乎就是求生的本能了。这时,忽然在前面透进了一丝淡淡的光线,我心里一下掠过了一线希望:看来沙溪的水流,还没有将这水涧给堵死!于是我奋劲向那道光线漂游过去。也不知道游了多长时间,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终于划到了出口处,抬头一看,只见面前黄滔滔的一片混浊的水流,正是那沙溪。
重新见到耀眼的光明,让我的身体一下子垮塌下来,我就像散了架的泥塑一样,摊在了沙溪边上。忽然,我听到不远处有人用方言在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随后我就朦朦胧胧地看到有两条汉子,手里拿着竹竿和叉子,站在我薄弱的视线的上面。我试着想把右手举起来,要做个解释性的动作,但是我的右手却无力地搁在地上。我的眼皮也渐渐地沉重起来,最后,视线终于模糊了。所有的光明,全都离我而去!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忽然觉得浑身冰冷。周围有些昏黄|色的灯光,空阒寂静。
我用疲沓的眼角扫了一下左右,看到了旁边有两张床,上面覆盖着浮肿的白床单。我开始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我躺着的地方有些眼熟,而且身上的床单也有些古怪。
我用劲呼吸了一下,猛然记起来我躺着的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地方我来过两次,这里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我永远也忘不了!这里便是沙溪镇医院的太平间!
我忍不住开始呕吐了,但是我听到的只是我胃口的挤压和痉挛的声音,就像夏天晚上田野里索然寡味的饥饿的青蛙的叫声一样,却没有半点东西吐出来!这时,我拼尽全力高喊了一声:
“来人哪!我他妈的还活着!”
我用吃奶的力气撑着上半身,艰难地坐了起来。我打量着清冷的四周,突然特别想哭。我张大着嘴巴抽泣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时,太平间的门“呀”地一响,一个老头探了个枯干的脑袋进来。我细眼一看,便是那医院门房的看门老头。他老眼昏花,眯着眼朝我看了看。我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老头一见之下,突然双眼上翻,露着鱼肚白,双手僵硬地向上抓着,张大着嘴巴,想要叫喊,但却空洞无声。
随即,他的身子就像一张浸透了水的纸似的,软软地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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