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凝片刻,猛地推门进去。借着月光,只见书阁依旧,几案如常,并无异状。他小心踮步,目光如电,不放过任何一处。果然细看之下,文箱被打开过了,还有案上的手卷也应该被翻了个遍。
正当他走近书架,突然有一股凌厉的剑气袭来。邢鉴猛地转身避过,这一避之下,只听轩窗大开,一条黑影窜了出去……
邢鉴疾步去追,同那贼一道疾步于屋脊之上。
那贼轻功极好,应和查敏不相上下。邢鉴气力绵长,倒也一丝不落,两人腾跃之间,已跑了大半条街。
那人不欲邢鉴纠缠,几记起落,已跃下屋顶,在街道上奔走越疾。邢鉴从怀中摸出三柄暗器,飞射出去。那人脚下一滞,显是中了个正着。正当邢鉴从屋脊上跃下,欲亲手抓获那小贼时。突从巷中袭来几柄寒剑,招招狠辣。月下,几个黑衣人,剑舞灵光,刺挑挥击,邢鉴被连连逼退十几步。
黑衣人见任务完成,也不缠斗,均收剑向四方退去。
邢鉴虽无功而返,却也晓得自己那暗器已经得手。这贼为何而来?又是什么身份?他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当日来越州郡时,父亲那番话的深意不言而喻,只是这浑水他是趟还是不趟,一时间也颇为踌躇。
一路来,邢鉴心事重重。待回到内室,点燃烛火,竟赫然发现小越别馆席上的那位歌女竟坐在自己的榻上。
那歌女一身碧裳,长发垂曳,姿容更胜那日所见。
竟是她……是她。
“谁……谁让你来的?”邢鉴似痴了一般,缓缓走近。
“大人……”那歌女正是青娘,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过是从这个男人手中送到那个男人手中,可眼下这位……
“是你……你来了?不,不会是你……不会。”邢鉴发出阵阵苦笑。挥了挥手,倚着青娘坐在榻上,低声说话:“你哪里还肯理我……哪肯呢?”
青娘见邢鉴神情恍惚,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下榻倒了茶递到他面前。
邢鉴微微抬起头,便见那青瓷茶盏……巧剜明月,如盛绿云。还有那双手,曾经极喜欢拉着自己去奉先殿敲打墨鼓……
邢鉴一时情动,猛地立起,将青娘抱在怀中,搂得紧紧地,搂得青娘透不气来。
“你生辰那日,我喝醉了酒……我想着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你对我说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邢鉴眼中似有了淡淡湿意,将头埋在青娘怀里,像个虔诚的孩子,低声说道:“四年来,我总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们不会分开……不会。”
“大人,你……认错人了。”青娘见邢鉴如此恍惚,虽起了恻隐之心,可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邢鉴猛地抬起头来,将青娘看了又看。不是她……不是她,她若见了他总是会笑,会叫他二哥哥。不是她!
“谁让你来的?谁?!”邢鉴醒悟过来,心中悲愤,将青娘猛地推开,怒道。
“是侯爷,是侯爷让我来的。”青娘遭邢鉴一推,一个踉跄,跌倒在床踏上,几乎不能起来,忍不住颤道。
“是韦璧?是他?!”邢鉴将青娘拉起,咄咄问道。
“是,是朔阳侯爷。”青娘被邢鉴大力抓着,痛道。
“该死的,这好事之徒。”邢鉴一脚踢去,吓得青娘高声尖叫起来,那紫檀镂雕的圆桌被他踢飞,茶盏酒器碎得遍地都是,触目惊心。
“滚出去,你滚!”邢鉴恨意更盛,一把将青娘推出门去。可怜那青娘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逃了出来。
室内一片狼藉,惟有烛火不熄,隐隐绰绰。女子身上遗留的香气经久都不曾散去。
“若嫁不了二哥哥我也是要哭的。”
“二哥哥,乐歌要击打墨鼓送你出征,二哥哥要做大英雄了。”
“二哥哥,我想你,你何时才来娶我,何时?”
“二哥哥,如果我不是乐家女儿,你不是邢家男儿,该多好,该多好!”
声声厉厉,萦绕着他,让邢鉴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每每放下了,每每却又想起,他曾立誓要遗忘的,他一定要遗忘,他会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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