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说话间,皇帝心急立起。
“是皇上您说……什么人都不见。”王舟肩膀一缩,小心翼翼地回道。
“是朕?”
乐歌在广弘殿外吃了个闭门羹,心中虽谈不上恼怒,却也有几分生气。
吴初人很是乖觉,一声不吭,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两人沿着步月桥回昭阳馆,途径内廷乐坊时遇见卫明珠。乐歌见她容颜憔悴,人也消瘦了,很是痛惜,才与卫明珠说了两句,太后就差人来请皇后过去,卫明珠只能对她歉然一笑道:“母后每次传我,都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今日不陪你了,你我明日再说。”
乐歌点头,欠身恭送:“皇后慢走。”
她目送卫明珠远去,回身举步欲行,忽听悠悠筚篥之声哀咽,丝丝缕缕徐徐流淌,一声一诉,一音一叹,似鸣凤龙吟,带着几分凄凉的古意,感人情怀,发人忧思。
“昭仪你听!”吴初人前一刻还竖起耳朵,翘首远望,后一刻竟愣在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怔怔难语。
“怎么了?”乐歌好笑地抬起头来,只见芭蕉垂荫之下,霍兰手持筚篥,翩然而立。
他眼若明星,眉似墨裁,美质天成。身上虽着舍人的薄绢青衣,却更有一番蓬勃自然的风度,毫无宫中人谨小慎微之态。他缓缓走近来,朝乐歌躬身行礼,声音低沉悦耳:“舍人霍兰,参见昭仪!”
“你先回去。”乐歌示意吴初人先走,可连说三遍,吴初人仍傻傻的盯着霍兰看,迈不动脚步。乐歌又好气又好笑,推她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走?”
“哦!哦!”吴初人双颊绯红,垂头慌忙逃走。
“是你?”
“是我。”霍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子驻足惊叹,因此他对吴初人的行为毫不以为意,只拱手笑道:“昭仪举荐之恩,霍兰铭记于心。”
“内廷之事皆由皇后做主,我何时举荐过你?”乐歌淡淡道。霍兰虽才貌双全,与她又有中表之亲,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对他却并无血亲之间那种天然的亲近之感,连自己都觉得很诧异。
“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我不争辩,我把这个谢字放在这里。”霍兰呵呵一笑,将手放在心窝处,人又走近一步。
乐歌退后几步,皱眉道:“内廷不比教坊,霍舍人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也是,妹妹如今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怎么能和我这样的坊间戏子称兄道妹呢?那不叫就不叫吧!”霍兰耸耸肩,似是满不在乎,但乐歌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
“那位就是皇后吧?”霍兰远望卫明珠离去的方向,啧啧赞道:“都说皇后是少见的美人儿,果然不假。当皇帝可真好,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啊!”
乐歌听他语气轻薄无礼,心中不快,叱道:“放肆!皇后身份尊贵,岂容你一个舍人随意品评。”
“今日虽是小小舍人,焉不知往后会着紫服朱,封侯当官呢?霍兰有昭仪当靠山,前程必定锦绣。”霍兰明眸微睨,脸上笑意涌动:“在下佩服昭仪啊!既受帝宠又与皇后亲善,这般顺风顺水,左右逢源,让人好生羡慕!”
他说话间,手轻轻抚过衣襟,像对身上这件衣袍极为爱惜,乐歌不由讽道:“不过是身薄绢青衣,也能让你如此珍视?”
霍兰收敛笑容,神情一下子正经起来:“昭仪出生氏族,自幼穿绮罗着贡缎,又怎知有人活了二十几年,从未穿过如此绵软合身的衣裳?霍兰自当珍惜。”
乐歌听罢,心中一软,暗想:此人虽是狂且之徒,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他身世特殊,自幼隐姓埋名,颠沛流离,定是吃了许多苦。想到这里,她顿时对他言语温和起来:“乐坊伶人,虽常被人称为鄙贱。可技艺出众,人品端正同样受人尊重。先帝朝的郭舍人,曾为我师,他德艺双全,无论是先帝、先皇后,还是皇族宗亲都敬他为人。以你的天赋才华,若潜心修研,成就一定在郭舍人之上。
霍兰面露轻慢傲然之态,呵呵笑道:“为人再好,不过就是个舍人!辛劳自身,娱乐旁人。郭怀叙啊郭怀叙!枉你天赋出众,竟是个榆木脑袋!”
“你……”乐歌又惊又怒,刚想说他几句,却被他大力一拉,拖到槐荫树后。
“你干什么?”
“嘘!”霍兰朝步月桥的方向努了努嘴,“有人!”
乐歌放眼望去,只见周守带着几个内人正在过桥。一见周守,她心中恨意又起,冷冷道:“太后身边的一条狗。”
霍兰轻笑:“我知道,这人我认识,在宫外见过不止一回了。”
乐歌冷哼一声:“这有什么稀奇,他是太后最得宠的近侍。”话虽如此,但心中还是起了好奇。她知道内廷有严令,除了御前内人之外,一般宦侍都不可随意出宫,即便有事出宫也须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否则必受重责。周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利用权势,私自出宫一点也不奇怪,但他又怎会与霍兰相识呢?
霍兰似看穿她的心思,嗤笑着靠近来,在乐歌耳边喃喃低语。他贴得太近,让她很不舒服。可他所说的话却让她无比震惊,一时竟忘记要推开他。
“你说的当真?!”
“是真还是假,昭仪问他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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