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对不对?他们叫什么名字?”韦臻忽提高声音问。
“不……不知道。”莫愁道,糟糕,他又缠上这事,赶快编几个假名糊弄过去。
“不知道?”韦臻按捺不住妒火,冷冷一笑,“你和他们同行同住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好罢,你既这样维护他们,朕也不多问你了,问你又是欺君,朕自会打听得到。”
“皇上,不关他们的事……”莫愁试图为同伴求情。
韦臻不置可否地道:“朕又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你急什么?”忽又问,“你在外面和他们玩得开心么?遇到很多有趣的事?”
莫愁不知他是正话还是反话,含糊答道:“还好……”
韦臻想着她和几个陌生男子日夜同行,一路上多少旖旎风光,心头难受之极,冲口道:“你这些天真的有念着朕么?还是只顾着自己玩得兴起?”
他直截了当问出这个问题,可叫莫愁犯了难,自己要考虑的事情真够多的,又犹豫是独自逃回国,又要探听江枫哥哥的下落,又想在外面呼朋唤友游山玩水多逍遥,当然,也不是没想念他……这该怎么回答?莫愁迟疑一下:“啊……奴婢自然是念着皇上的,不过奴婢料想皇上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只是……所以……”
“只是?所以?”韦臻追问。
莫愁鼓起勇气道:“皇上在宫外对奴婢很好,奴婢铭感于心。只是奴婢不想再被关进宫里,哪儿也去不了,象关在监狱里一样……所以,奴婢在外面多待了些日子……”
韦臻听她口气,已知自己在她心中,究竟算不得最重要的,恨道:“朕看你果然玩得什么都忘 重生之流年最新章节了!你是朕的人,心里便只能想着朕!”
韦臻愤怨难平,莫愁一脸不解,反问道:“皇上,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的人,但如果每个人都一心只能念着皇上,皇上得分多少心想着他们,不是很累么?”
“你!你是朕的女人,少和朕装糊涂!”韦臻气得一把捉住她手腕,后宫佳丽三千,人人把皇帝看成自己的天,可使之生,可使之死,服侍韦臻便是她们一生唯一的使命,天下还有无数这样的女子,韦臻早把这一切看成是理所当然,却未料想一再在莫愁这里碰了钉子。
莫愁眉尖微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水,却象一点火星点燃了韦臻的ji情,韦臻不愿再和她纠缠下去,不等莫愁反应过来,已将她拉入怀中,一腔爱怨都化成了一个缠绵的长吻。这回莫愁不再害怕,他一吻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韦臻尽情撩逗,莫愁双颊染了胭脂般绯红如霞,唇间逸出出细细的嘤咛……
盖在莫愁腰际的锦衾不知何时已滑落一旁,韦臻双手环在她背后,反身即将她压在宽大的龙床上,臀背间的伤痕骤然被压住,莫愁痛得一颤,牙齿一合,突然咬住了韦臻的舌头。韦臻猝不及防,舌头被咬得发麻,急忙缩回来,惊道:“你咬朕?”
莫愁轻声道:“好痛!”
韦臻才想起她身后的伤,将她翻过来俯卧。莫愁的绮罗长裙上药时已被韦臻解下,他此时**如火,也不耐烦去褪她的小衣,双手一扯,将小衣撕开扔在一边。莫愁只剩了件贴身的水红色肚兜,韦臻放开她,去脱自己的衣服。莫愁赶快拉过被子来盖上。听身后韦臻窸窸窣窣,心头莫名恐慌,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韦臻三下五除二地除去了自己的外袍内衣,拉上幔帐,揭开锦被,扯下莫愁身上最后的蔽体之物,俯身吻住她雪白的脖颈,牙齿轻轻啮咬,留下一个浅紫色的吻痕。莫愁从昨晚到现在折腾了一宿,罚了跪,挨了打,膝盖也痛,臀背也痛,想着刚才谈话间他神情不善,这是不是又发怒了换个花样来惩罚自己?
莫愁暗中悲叹,本能地扭动着想要挣扎,但在韦臻铁钳似的大手掌握下,哪里能挣得开?韦臻长久未和她亲近,这会勾起火来,更顾不上莫愁的感受,见她不住扭动闪躲,只以为她是忸怩害羞,反多了份欲拒还迎的情趣。韦臻的下腹已是炽热胀痛,将她拦腰抱起,分开她双腿,莫愁不由绷紧了身子,还未做好准备,韦臻已腰身一挺,长驱直入。
韦臻动作粗鲁,莫愁低叫了一声,干涩的身体如撕裂般的疼痛,这种痛楚仿佛和进宫的第一天晚上一模一样,象是一柄利刃将身体活活切开。那天晚上莫愁当时虽然不怕,咬牙硬挺了下来,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却留在了记忆深处,事后都不敢再去回想。韦臻用力抱紧她,背后的伤被压住,丝毫动弹不得。莫愁双手无助地抓着身下杏黄色锦缎床单,上面精致的苏绣弹花图案被揉皱成一团,冷汗点点,和着满眶的眼泪,滴滴落在枕上。
一一三 同浴
莫愁忍不住开口哀求:“皇上!皇上!”
韦臻略略放缓动作,问道:“怎么了?”
莫愁低低地呻吟道:“痛!”
韦臻正在兴头上,不以为意笑笑道:“没事的,你放松点,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莫愁听他这样说,试图放松身体,但刚呼出一口气,身上之人突然抬起她腰身往后一带,一个冲刺,硬硬地刺入她最柔软的深处,莫愁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绞在了一起,愈加相信这不过是韦臻对她新一轮的惩罚,知道求饶也没用,只得咬紧牙关,抱紧枕头,默默忍受他的肆虐。忽听韦臻问道:“除了朕,还有没有旁人对你做过这种事?”
“没有!没有!”莫愁拼命地摇着头,几乎是要哭出声来,除了你,还会有谁会这样欺负我?让我痛得要死?
韦臻听她这样说,更加重语气宣示主权:“那就好,除了朕,再不许别人对你做这种事,你记住,你是朕的,朕一个人的!”莫愁已没有精神和他分辩,被动地承受着他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韦臻自三月莫愁进宫当晚侍寝后,近半年过去,再未得机会临幸过她,尤其微服私访时,日日相对相处,却不能一亲芳泽,早已按捺不住。今日将伊人抱入怀中,长久积压的热情却突然如火山般喷发出来,熊熊火焰如滚烫的岩浆,恨不能将身下的人儿融化,融入自己的身体。韦臻一次次索求无度,良久,终于筋疲力尽,放开手,大汗淋漓地从莫愁身上翻下,平躺在她身边。莫愁仍是俯卧着,半晌没有动静,韦臻去抱她,触手的肌肤凉凉腻腻的全是冷汗,忙将她翻过来,莫愁的脸色惨白,闭着双眼,似乎已睡着了,眼角泪痕未干,唇上也留了一圈细细的牙印。
韦臻摇了摇莫愁。刚才那番激烈运动,莫愁全身的骨头都似被他拆散了架,又酸又痛,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已没有了,只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皇上还生奴婢的气么?”
韦臻微笑道:“不生你的气了,这次就算放过你。”
莫愁仍是含糊地道:“谢皇上。”天哪!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责罚总算捱过去了……莫愁的心情陡然放松,浑身的痛楚也似麻木了,翻身靠在韦臻一旁,很快便沉入梦乡。
此时两人皆是一丝不挂,一身汗渍,龙床上也凌乱不堪,韦臻本想唤醒她去沐浴,但他亦是重伤初愈,折腾了一夜,这会早困倦不已,侧脸看了看身旁的人儿,莫愁沉睡中微微嘟着小嘴,犹带委屈的表情却别样可爱。韦臻心头涌上怜惜的柔情,唇边不自主地浮起一个宠溺的笑容,轻轻吻了吻她的樱唇,自语道:“你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就算你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韦臻怕睡着了压着莫愁的伤,便将她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 极品逆臣最新章节,拉过锦被盖住两人,一只手绕过她脖颈,一只手环着她纤腰,就这样拥着莫愁安然入眠。
韦臻素来喜怒无常,近日养伤期间,脾气更加暴躁,他白日里关上宫门蒙头大睡,亦没人敢来打扰。李公公只是遵旨宣布了罢朝,又将奏折按他的吩咐送到御书房,
莫愁未归时,韦臻一连多日心绪不宁,加之有伤在身,难得一夕安寝,今日再无所忧,睡得十分安稳平静。一觉醒来,感觉精力已恢复了大半,撩开帷帐,见宫内西边的错金青鸾雕花长窗缝隙中透进了几缕明亮的日光,应已是阳光灿烂的下午,转头见莫愁仍甜睡正酣。韦臻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小扇子似的长长睫毛,又摸了摸她光华莹洁如珍珠的粉色耳垂,莫愁却毫无反应。真是一头贪吃贪睡的小猪!韦臻忽有了个恶作剧的念头。便冲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啊!”李公公快步进来,叩见韦臻。韦臻道:“你速去准备,朕要沐浴。”
李公公领命去了,片刻后回禀:“皇上,已准备好了。”便要上前来服侍皇上起床沐浴。
韦臻看了看怀里的莫愁,不怀好意地笑道:“不用,你们退到外面去侯着便是,朕自己来。”
李公公等退下后,韦臻也不穿衣服,只赤身披了件纯白色外袍,下了龙床,拿了放在床头小几的外伤药膏,将一丝不挂的莫愁从被窝里横抱起来,快步走进寝殿一侧的浴室。那浴室是韦臻专用的,正中以汉白玉砌成五丈见方的大池,引了宫外甘泉山上的温泉水入池,水深处可到胸腹,水波晃动,热气氤氲,白烟如雾。入水口是一只白玉精雕的龙头,龙眼处嵌了两枚黑色宝石,莹莹发光,温泉长流不息从龙嘴中泻出,与入水口相对则是一面倾斜的缓坡。浴池四周雕龙盘凤,富丽堂皇。明黄的织锦软帷从殿顶直垂下来,隔开了浴池与外面小憩之所。
韦臻横抱着莫愁,一手掀开明黄软帷,走到浴池深水的一边,莫愁仍闭着眼浑然不知。韦臻将她轻轻抛起,莫愁的身子在空中旋了半圈,四脚朝下猛地摔入池中,哗的一声溅起一大片雪白的水花!接着韦臻也脱了外袍,跳将下去。落水的巨大冲击陡然让莫愁惊醒,但觉身体如秤砣一般直沉下去,眼前却什么都看不到,莫愁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口中鼻中已连呛了好几口水。
莫愁吓得不轻,在池子底下乱踢乱蹦了好一阵,总算站起来,吐掉口中的水,晃晃脑袋,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身**泡在硕大的浴池里,温软的漾漾水波四面包围,身上的伤痕痛楚都不那么难受了。莫愁惊魂方定,侧头却见旁边靠着韦臻,一脸捉狭笑意,顿时明白刚才是他干的好事,当即抓住他的头就往水里猛按。韦臻见旁无他人,也不介意她大不敬的失礼举动,只反手捉了她的手腕,哈哈大笑:“怕了吧?下次再叫不醒你,我直接把你扔到河里去!”他此刻心情大好,不觉已换了自称。
一一四 遗珠
莫愁扁一扁小嘴:“你就知道变着花样欺负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一面说,一面用手使劲拍水,溅了韦臻一头一脸的水花。
韦臻甩甩头发,佯怒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又说我欺负你?”便伸手去哈她腋下。莫愁想躲,却被韦臻一把抱住,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的肌肤相贴,韦臻听着她天真的嗔怪,眼前暖雾融融,最后一点形式的上下尊卑的疏离也尽消于这弥漫的水雾之中,韦臻忽想,平常人家的伉俪夫妻是否便是这般无拘无束?若能得这样一个人日日陪伴左右,后宫佳丽如云,亦不是什么值得留恋之事了。这个陌生怪异的念头一转,倒把韦臻自己惊了一下,忙收敛心神,放下莫愁,问她:“你会水吗?”
莫愁到底是第一次与男子同浴,虽然她身量娇小,头部以下都浸在水里,但韦臻祼着的胸膛近在咫尺,仍是一阵心慌意乱,避开他,靠在一旁的池壁上:“不……不会……”
“不会?”韦臻嘿嘿一笑,“那昨天晚上你怎么就敢往金水河里跳?不是朕眼疾手快,还不知到哪里去捞你呢!”
莫愁回想起也不免后怕:“那叫做走投无路啊……当时我真希望自己能生出一双翅膀来飞走,或者旋风能突然出现,带着我跑掉……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是皇上从天而降,不过,”莫愁趁机奉承道,“只要有皇上在,自然就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韦臻一把将莫愁拽到进水的白玉龙头下面,水流哗哗地直泻而下,淋得她睁不开眼。韦臻不满地道:“哼,就逃命的时候才想着朕了?”
莫愁连忙求饶:“皇上饶命!饶命!”韦臻不理她,莫愁忽叫了声:“臻哥哥,放开我啊!”
脆生生的“臻哥哥”卜一出口,韦臻一愣,不由自主放开手,臻哥哥?这声称呼似拨开了心底的那根尘封已久的弦,传递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引诱自己放弃长久坚守的诺言,韦臻抿抿唇,硬下心肠道:“回了宫,不能这样没规矩,以后不许再直呼朕的名讳了。”
莫愁呆了呆,不明白他又为何忽然不悦,但随即微微俯首,恭谨答道:“奴婢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空气似已凝结,只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还是莫愁打破了沉默:“皇上,那些刺客有没有被捉住?到底是些什么人查出来了么?”不管怎样,还是要帮江枫哥哥打听消息,再看能不能向他通风报信。
韦臻紧蹙双眉,面色变得沉重,摇头道:“那天朕受了伤,张冶忙着护驾,让他们逃脱了,现在还在抓捕中。至于是谁派来的,朕开始以为是于厚德,后来一想,应该不是,他若能请得到这些高手,头一次就应该出动,以求一击即中。头一回龙王庙遇刺他只找到个二流角色,时隔不久,如何能请到这一帮人手,作下这样的精密布置?不过……”韦臻忽然沉吟不语。
莫愁忙追问道:“不 超级交易sodu过怎么?”
韦臻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后来朕仔细回想,和朕对决的那名匪首恐怕和当时在龙王庙杀死那刺客的隐身高手是同一人!”
莫愁闻言一惊:“啊?”声音里有一丝颤抖,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韦臻奇怪的问:“怎么?吓住了?”
莫愁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皇上怎么知道他就是龙王庙那人?那他岂不是跟了我们很久?”
韦臻沉吟片刻,道:“此人武功之高,江湖上罕有匹者。朕事后回想,与龙王庙那人功力相当。张冶系出武林世家,对江湖中各帮各派皆相当了解,他那日来得晚了,未看出匪首的武功路数,但事后朕和他计议,他也认为当时隐身人飞石杀人的路数和匪首快、狠的剑招风格近似。”见莫愁听得一脸茫然,韦臻又道,“这事朕已交给张治去查,他在江湖中多有朋友眼线,顺藤摸瓜,应能查得出眉目。”
莫愁迟疑道:“刺客那么厉害,以后……”
韦臻笑一笑,岔开话题,“没事了,你发什么呆呢?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朕自会更加小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不用多管,倒另有一件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什么事,快告诉我啊!”莫愁打起精神,转忧为喜,装作饶有兴致,“皇上现在也说‘好玩的事’?”
韦臻哈哈一笑:“难怪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朕已传旨,招赵县的知县温良和南闵的知府于厚德进京述职,他们还不知道朕的真实身份,过两日等他们到京后,朕亲自再会会这两人,不知他们届时该是何模样?”
莫愁听他说要御审两人,想象那两人届时乍见韦臻的丑态,也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哈哈!皇上也会这般捉弄人了,”恳求道,“皇上,审他们时,让我去旁观好不好嘛?从赵县到南闵,一路上我可都是你寸步不离的贴身小厮呢!”
韦臻待要拒绝,略一思忖,却一本正经地道:“让你旁观也无不可,你本算名重要的证人,于厚德当时行贿的那串价值连城的玉色珍珠,朕交于你保管,你要记得呈堂作供。”
“啊?”莫愁登时红了脸,心想,昨夜我不是已竹筒倒豆坦白过了么?你明知道玉色珍珠我已经给了彩云阁,就为了去青楼的事,又罚又打的,现在翻脸不认,找我要证据,不也是故意捉弄我么?我怎么拿得出来?只好摇着韦臻的胳膊哀求道:“皇上,那串珍珠不在我这里了……皇上!”
韦臻沉下脸,恼怒道:“御审大案,何等重要?这种关键证据怎能丢失?何况,行贿赃物本该上缴国库,你怎能私自挪用?”
“我……我……”莫愁见他一脸严肃,不似说笑,急得头上直冒汗,不知该如何是好,“珍珠我……我给了蕊雪姐姐,她……她好可怜的……皇上你知道的,那串珍珠现在在彩云阁,皇上你派个人去取回来就行了啊!”
一一五 任职
见韦臻不为所动,莫愁跺跺浸在水里的光脚,咬咬牙,道:“好吧!那我自己去取就是,请皇上给我一夜的时间,今天晚上我就去!”
“给你一夜的时间?做什么?”韦臻奇道。
“皇上不用管,反正明天早上我把珍珠拿回来就是了。”莫愁下定决心道。
韦臻好气又好笑:“你当真以为梁上君子那么好做?你不怕失手被人捉住打个半死?”
莫愁一仰头:“求人不如求己,皇上不肯帮忙,自然只有我自己去了。”打个半死?哼,昨天晚上被你才是打了个半死……
韦臻听她语气甚是豪迈,漫漫水气缭绕,却看不清她的表情,韦臻本意是警告她,当然不会让她独自出宫去盗珍珠,气道:“朕只是气你,拿了这种宝贝居然去……”他本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料想说了莫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居然去那种龌龊的地方,哼!还和一帮不三不四的男子鬼混在一起!”
莫愁反驳道:“他们不是不三不四的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而且我易了容,他们也不知道我是女子。”见韦臻沉着脸不说话,莫愁赶快又道:“皇上……再说,回京城这么远的路,如果没有几个朋友做伴,我单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也很不安全啊!”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韦臻就更是来气:“朕的‘旋风’呢?你要是骑上旋风,日行千里,一两日以内就可平安回京,哪需要那么长时间?朕把宝马让给你骑!你转身就去把它卖了!你说你……”说着狠狠地拧住了莫愁的手腕,“你卖了多少钱?你不是说旁人的钱,偷的抢的你都不要么?卖宝马,当珍珠,你做起来倒是样样在行。”
“不少,一万两银子……”莫愁老实答道,“谁叫那些人欺负我,我去卖字都不收,穷则变,变则通,我也没办法啊……千金散去还复来,皇上富有天下,何必那么小气啊?”
韦臻懒得再和她多辩论,估计时候也不早了,将她抱起,一步跨出浴池,把她放在浴边的白玉卧榻上,让她俯卧。莫愁赤身离了水,大是窘迫,耳根发烫,想爬起来穿衣,韦臻却道:“趴着别动。”抖开一条纯白浴巾遮住她身子。自去一旁的雕花楠木衣架上取了件淡黄色的丝罗浴衣披上,松松系了腰带,拿了放在几上的伤药,坐回榻边,揭开浴巾,察看她背上的伤势。莫愁沐浴后肌肤皎皎如玉,这会却因羞涩,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娇嫩如初生的莲藕,细密的水珠似莹莹流光闪烁,只是身后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未免大煞风景。
韦臻仔细地替她擦干水渍,昨晚上了最好的伤药,莫愁背上臀上的淤肿已消了不少,破皮处也已凝血结痂,再过几日就应会痊愈。韦臻仍是将药膏均匀揉在手心,再小心翼翼地涂在她背后。那药涂上便有些灼痛,莫愁咝咝吸气,韦臻心疼地问:“还很痛吗?”他语气温和,犹如春风拂面,轻柔的动作象那温泉水暖暖荡漾,抚去一身的伤痛和疲惫,莫愁 异界超级无限兑换流小说5200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莫愁扭头想看他,韦臻却轻拍了她一下:“别乱动。”
莫愁乖乖不动,最初的烧灼疼痛过后,伤处一阵清凉舒爽,莫愁高兴地道:“好多了,谢皇上赐药。”
韦臻笑道:“好多了?朕知道你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等这伤好了,不定又要闯出什么祸来?”
莫愁忙道:“不会的,奴婢一定不敢再惹皇上生气。”
韦臻半是不悦地道:“朕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哪次你不是这样信誓旦旦?却管得了几天?朕看还是把你关回闭月苑比较妥当。”
“啊?”莫愁发出悲鸣,虽然这样的安排她早有预料,但一想着那几个月被关在闭月苑里不见天日的日子就痛不欲生,心里盘算着,现在自己学会了轻功,爬上那墙头应不是什么难事,可以趁人不备溜出去玩玩,但白天有人盯着,要溜也只能是晚上,半夜三更出去了又有什么好玩的?莫愁想了想,还是哀求道:“皇上,求皇上开恩,别再把奴婢关起来啊!”
韦臻出宫两月,莫愁虽顽皮任性,但聪颖活泼,妙语连珠,有她陪伴,天大的烦恼也能无影无踪,真正是开心果解语花,说要关她不过是吓唬,怎舍得当真再将她禁足?想到早膳时自己提议封她为三品婕妤,她竟断然拒绝,罢了,她这性子,也当好好管束一下,否则高居主位,后宫诸人又怎能心服?
韦臻沉吟片刻,忽狡黠笑道:“你要不想被关起来也行,只是也不能容你在宫里胡闹,你既然无聊,正好到御书房来当差,自从把青岚拨到你哪里去后,御书房里侍女换了好几个,却一直不甚得力,你来当值,空闲时也可多读些圣贤之书,学习君臣之礼,修身养性,改改这顽劣的性子。”暗想,只有每日把她放在眼前,才能放心,何况整日枯坐于书房内批阅奏折也十分无趣,以后若有她相伴在旁,完美星空添香夜读书,倒是乐事一桩,一念至此,韦臻不由微微笑了,又补充一句,“白天你到御书房当班,晚上便回乾元宫来侍寝!”
“谢皇上!”莫愁一句话未说完,正想着到御书房干活也比关在闭月苑里强,忽听到韦臻最后一句,啊?难道他的意思是要我天天“侍寝”么?想着韦臻昨夜的粗鲁,仿佛又身受到那难忍的痛楚,莫愁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情绪顿时一落千丈,却又不敢出口反驳。
韦臻未察觉莫愁的反应,说话间已为她上完了药,也不令她起来,径直走到浴室门后,摇了摇从门上穿进来的一根丝绳,那丝绳连着寝宫内的一串铃铛,清脆的铃声响起,在外殿候着的李公公迅速带了人进来,轻叩浴室门:“皇上是要更衣了么?”
韦臻道:“进来侍候吧!”
内侍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皇上穿戴的龙袍冠冕等服饰。莫愁忽见这么多人进来,自己仍一丝不挂,忙用浴巾连头带脚地蒙住,伏在玉榻上不敢吱声。韦臻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她的衣饰准备了么?”
一一六 善后
韦臻在寝宫中留妃嫔过夜已是极为少见,而与妃嫔同浴,更是前所未闻,侍寝的妃嫔事前事后都是在自己的宫中沐浴,故乾元宫内并未备有女子的衣饰。但韦臻令李公公在外等候时,李公公已料到皇上是要一享鸳鸯同浴之乐,遂即派人去内务府领来衣饰用品,这会果听韦臻问起,暗喜自己见机得早,忙命两名绿衣宫女杜鹃、鸳鸯捧上准备好的服饰。
杜鹃捧着的红漆托盘里是一套大红色富贵如意锦缎宫装,配同色柔绢曳地长裙,上用金银丝线绣满了蔷薇花朵,巧夺天工。另一只托盘中则盛了点翠八宝挂珠钗、白玉镶银攒芯珠花、鎏金掐丝玲珑簪等珠宝头饰。原来李公公见皇上待莫愁分外不同,秘密带她宫外随行这两月,定然大得圣恩,昨夜刚回宫,就又留宿皇上寝宫中,承欢同浴,若照例赐封,最少也是正六品贵人,必为宫中炙手可热的新主子,故按嫔妃首次正式侍寝后的惯例,准备了喜庆富贵的服色。
韦臻掂起那宫装,红缎逶迤垂下,如锦如霞,韦臻瞧了一眼,却抛回托盘中,道:“莫愁已封为正七品典记,将派往御书房当值,你去拿典记的品服来!”李公公听皇上不似说笑,如此隆宠竟不封主位,只封个低级的女官,大违常理,心头只是诧异,也不敢多言,忙答应了,一面记下旨意,一面命人去取典记品服。韦臻由着内侍服侍更衣完毕,即出去了。
莫愁穿上浴衣,等了一阵,终于那两名宫女又回转来,这回带来一套莲青色七品典记宫服,样式简朴,里服是一身月白织锦中衣。莫愁怕两人看到挨打的伤处,执意要自己穿衣。莫愁躲在幔帐后,忍痛穿戴毕,才唤她们进来帮自己梳了头发,只挽了个普通的如意髻,发际Сhā了支银簪,并无其他珠翠装点。
莫愁虽喜欢名贵服饰,亦能随遇而安,换上这身衣裳并不沮丧,反觉新奇,七品典记?我也算当官了?和县太爷一样的七品芝麻官,莫愁想象着自己头戴乌纱,摇头晃脑的样子,呵呵一笑。梳妆完,杜鹃道:“典记,皇上正在前殿等着。”莫愁称谢,随二人出了浴室门,休息了这半日,伤处虽仍疼痛,已能独自勉强行走,只是有些头晕。
穿过寝宫,到了前殿,韦臻正端坐在御案后,莫愁欲跪下问安,韦臻道:“免了。”莫愁便侍立下首等他指示。韦臻见莫愁虽衣着简单,仍清丽脱俗,眉如翠羽,腰若束素,明眸皓齿,自是夺人心魄。忽忆起仲春初见之时,也是这般让人眼前一亮,所谓荆钗布裙,不掩国色,便如是了。又想,从未见她艳妆华服,不知刚才那套大红富贵的宫装若穿在她身上该是何光景,恐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韦臻一念至此,心痒难熬,暗道:且再忍一时,她不要朕封她,朕亦不能轻与,总得等到她自己开口求朕才是。
莫愁候了半晌,见韦臻望着她含笑不言,温和的目光中却似有难以捉摸的神色变幻,莫愁略略发窘,提 雷霆兽魂小说5200醒道:“奴婢恭聍皇上训示。”
韦臻方微笑道:“今儿你先回闭月苑去休息,过两日伤势无碍了,便到御书房来当值。”顿一顿又道:“伤药朕会令人送去闭月苑,你记得让人按时为你换药,再找个太医去给你瞧瞧,莫要到夜里又生病发烧。”
莫愁规规矩矩道:“谢皇上关怀。”想到又要喝药,莫愁不由愁眉苦脸,但心下感激韦臻思虑周到,虽是例行公事,仍说得诚心诚意。
韦臻道:“没旁的事,你就下去吧!”
莫愁却不告退,犹豫着启齿:“奴婢还有一件事……求皇上……”
“什么事?”韦臻道。
“皇上,昨天那个罗霸王……”莫愁想请他出面帮助蕊雪和李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游说。
“罗霸王?”韦臻一时未明白过来是谁,忽记起是追杀莫愁那人,“哼,什么罗霸王?他敢欺负到你头上,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连同手下爪牙都已抓获归案,朕自当严惩,你不用操心。”韦臻怒道。
莫愁摇头道:“奴婢说的不是他,奴婢有皇上撑腰,当然不怕他。奴婢是担心昨天晚上从他手里逃走的蕊雪姑娘,不知脱险没有?弄不好彩云阁再把她抓回去,可就太惨了。皇上……皇上能不能帮她赎身?”
韦臻闻言登时不悦,道:“朕还以为什么事?你怎么老惦记着那烟花女子,珍珠还没取回来,你又要朕去帮她赎身?当真是得寸进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莫愁却坚持不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管她是不是烟花女子,奴婢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韦臻冷笑道:“看不出莫愁你还是古道热肠的侠女,只不过依朕看,不是拔刀相助,是飞蛾扑火罢了。”
“你……”莫愁面红耳赤,一时气结,撇撇嘴道:“随皇上怎么说,反正珍珠也当了,脸面也丢了,如果连蕊雪都没救出来,奴婢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京城里会怎么议论皇上!”
她这句话倒提醒了韦臻,昨夜自己当众现身,救下了莫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了两日,朕的宫人女扮男装去逛窑子这种大伤风化的事必定会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可恶!这莫愁还真会给自己惹事!韦臻紧紧地攥了拳,沉然道:“你说得也是,事关皇家颜面,这彩云阁朕也不能容它再开下去了!至于你说的那个蕊雪,彩云阁没了,她去哪里朕不管。倒是那几个举子,行为不检,这科举中第之事就不用想了。”
莫愁心道,不中就不中,要是我,才不稀罕给你当官,只是高贤、李昊他们几个,十年寒窗苦读,一心想着一朝高中,施展抱负,光耀门楣,虽然迂腐得厉害,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要是被自己连累了,倒也不值。但见韦臻仍是满脸怒气,莫愁不情得一样一样地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把蕊雪的事处理了再找机会。
一一七 惧宠
莫愁正要告退,忽又想起一事,道:“皇上出巡时曾给闭月苑下了禁足令,青岚姐姐她们还不能出来呢!”韦臻方记起还有禁足令这回事,便令两名黄门随莫愁去传口谕,又令赏赐闭月苑中诸人。莫愁行礼退下,回身走了两步,韦臻见她步履艰难,心念一动,唤李公公来,令用软舆送莫愁回去。
莫愁忍着疼痛,一步一挨地走出乾元宫,仰头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已是酉初时分,落日余辉洒满了远远近近鎏金的宫殿殿顶,金光如水四处流淌。莫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宫的第一日总算捱过了。
殿前的空地上停了一顶青罗软舆,两名抬轿的太监躬身道:“请典记登舆”。莫愁心想:不错,当了官就有轿子抬了。但刚坐上去,莫愁腾地一下又跳了下来,太监惊问:“典记怎么了?”
莫愁不好意思说自己臀上有伤,勉强咧嘴笑笑道:“没事。”重新小心翼翼地进了软舆,半蹲着却不敢坐实,由人抬着去了。
韦臻等莫愁走了,已觉腹中饥饿,传膳用过,又有专擅外伤的太医来例行诊视,请脉换药已毕,韦臻想到莫愁,便让太医带了药去闭月苑。又找人安排下去,务必今日内解决了彩云阁。唤李公公来,吩咐安排明日早朝。忙完诸多杂事,天色也已不早,韦臻倦意上来,便要安置,李公公来问是否召幸哪位娘娘,韦臻道:“朕伤势未愈,仍要静养,今夜不用召人侍寝了。”李公公不敢提昨夜莫愁之事,只是遵旨服侍他睡下。
莫愁一路上如坐针毡,总算进了闭月苑门口,太监扶着她下了软舆。青岚见莫愁一日一夜未归,猜她多半是因宫外胡闹被皇上罚了,正忐忑不安,听莫愁回来了,忙迎出来。黄门传了口谕,撤了禁足令,宣了赏赐,青岚谢恩。待人走了,青岚扶莫愁进了内室,莫愁挣扎站着不肯坐下,青岚估计她是挨了打,遂帮她除了外衣,扶到床上趴着,让小福子去御膳房问膳,又给莫愁倒了杯茶水喝了,这才在床边坐下,悄声问道:“昨天晚上没事吧?”
莫愁没好气地嚷:“没事!没好事!”
青岚语气关切:“皇上又打你了?”
莫愁郁郁地道:“说了是去负荆请罪,你以为戏台子上做样子呢!”
青岚拿绢子掩了口,眨眨眼睛,笑道:“皇上既然罚了你,怎么又把你留在宫里这么久?是不是……是不是留你侍寝了?”
莫愁悲叹道:“姐姐还笑,一点不可怜我……先挨打,后侍寝,昨天一晚上差点要了我半条命,现在浑身骨头都在痛呢!幸亏皇上给上了药,不然我站都站不起来。”
青岚益发笑得暧昧,两只眼睛弯成了两条狭长的细缝:“这你不懂吗?打是亲,骂是爱,要是换了别人,皇上早送到宫正司,由着那帮奴才折磨了,怎会劳他亲自教训?莫愁妹妹,皇上这样疼你,以后你的好日子可长着呢!”
好日 魔导士之混乱世界帖吧子长着?伴君如伴虎,我看是苦日子长着了,莫愁本想反驳青岚,想到自己三番五次地连累了她,心里过意不去,便不再说话。青岚忽奇道:“咦?怎么刚才你穿的是七品典记的宫服?皇上召幸了你,没封你宫中主位么?”
莫愁满不在乎地道:“皇上曾说要封我婕妤来着,我没要,后来他就任命我当这个芝麻绿豆的典记,到御书房侍候他,和姐姐以前干的活一样。”
青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诧莫名的眼神似看到了个怪物:“皇上封你婕妤,你竟然不要?你……现在宫里皇后、皇贵妃空缺,除了从一品的德妃娘娘,徐充容、李淑仪、陈芳林几位从二品娘娘,便是正三品的婕妤最尊贵了,你竟然抗旨?皇上这样待你,可是天大的恩宠,换了旁人,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啊?”
莫愁满腹委屈,分辩道:“皇上当时一句玩笑,我又不知道他是真是假,再说了,婕妤未见有多了不得,我还不想天天去侍寝呢,他那么凶……”
青岚听了更是讶异得合不拢嘴,道:“你是说……皇上要你天天去侍寝?”
莫愁无奈地点点头:“皇上似乎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他让我先回来休息,过两日也许就忘了吧?”
青岚越听越奇,差点惊呼出声:“天哪,皇上要你天天侍寝,你还不愿意?”半晌方从震惊中恢复,正色对莫愁道:“这真是天大的造化,你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青岚扳着指头,一个个如数家珍,“这皇宫里头,除了我刚才说的那几位地位尊贵的娘娘,还有两位婕妤娘娘,四位美人,十来位才人、贵人,下面的宝林、御女就更多了。我进宫了好几年,对宫里的情况也算熟悉,皇上向来不特别恩宠哪位娘娘,就算皇上宠幸喜欢的,一个月也不过召上三五回,要是皇上不喜欢的,一年半载也见不到皇上一面呢!你还嫌皇上凶,你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见圣上一面,费了无数的心思力气?你不愿意服侍皇上,人家求还求不来啊!这种话,你没当着皇上的面说吧?”
莫愁听得似懂非懂,只摇摇头道:“我哪敢说?”但听说韦臻有那么多待宠的嫔妃,想到自己终究免不了成为其中的一名,终生承他鼻息,看人脸色,就算地位尊贵如德妃,亦不能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纵锦衣玉食,又有什么快活的?一时莫愁只觉前路茫茫,说不出地郁闷。
说话间,已到晚膳时分,青岚服侍她穿衣起床用膳。韦臻解除了禁令,闭月苑的膳食依制恢复,莫愁便按正七品的供奉。莫愁从早膳后到现在又快饿了一天,但她心事重重,想到以后宫里的生活,漫长日子怎样捱得到头?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一旁青岚问她宫外的情况,莫愁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青岚见她愁眉苦脸,却是难以理解,以前皇上恨她罚她时,她每日里嘻嘻哈哈,浑若无事,现在苦尽甘来,皇上爱她宠她,她居然会闷闷不乐?
一一八 题诗
膳后,莫愁趁人不备,翻出昨日压在被褥下的宝贝钱袋,里面剩下的一点银票暂时压在妆奁盒子最里面一层,短笛塞在放文房四宝的抽屉里,和几管毛笔混在一起,倒不显眼。那枚要命的诈死药丸却无处可藏。莫愁急得团团转,忽然看到挂在床尾帐下的那个骷髅头香袋,有了!就藏在这香袋里,每天贴身带着,谁也拿不去,何况这骷髅头香袋,旁人瞧都不愿瞧一眼,更不会有人疑心,最是妥当。莫愁藏好药丸,又找了些香料混在袋中,自觉是万无一失。
不久韦臻派的御医来了,送来了上等的伤药,又为莫愁请了脉,因韦臻用的药本有消炎化瘀之效,这回莫愁除疼痛外,伤处并无感染,太医仍是开了副预防伤后发烧的方子,嘱咐按时换药服药。
睡前青岚为她换药时,忍不住打趣道:“我在御书房服侍了皇上两年多,他连话都不肯和我多说一句,你还倒好,活儿一天没干,皇上却一刻放不下你。”又悄悄地嘱咐她道:“皇上安排你去御书房,便是要你日日相伴的意思,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你留意多下点功夫,也许真比你枯守在这里当个婕妤更好呢!”莫愁心不在焉地听着,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勉强喝过熬好的苦药,恹恹地趴着睡了。
第二日韦臻一大早便去上朝,文武百官见皇帝终于痊愈露面,除了问安,亦积累了许多大小事务禀奏,韦臻直忙到近午方才散朝。回到乾元宫用午膳时,见面前的菜肴中有盘酒酿虾仁,韦臻尝了一口,忽想起在泰州醉月楼莫愁曾说过她喜欢这道菜,便命人取下,又另选了几样可口的菜肴一并给莫愁送去。
御膳送到时,莫愁也正和青岚、知晴、知雨等几个女孩子一同用膳。两名御膳房的太监端了菜肴进来,道:“皇上有旨,赐酒酿虾仁一品,香熏鹌鹑一品,八宝豆腐一品,莼菜羹一品,典记请用,不必谢恩。”
莫愁听说不必谢恩,嘻嘻一笑,算他知道我受了伤再跪不得。却去抽屉里拿了些银子分别塞给那两名太监,那两名太监推辞一番,还是收下了,其中老成点的那名太监道:“娘娘真是体恤下人的主子,以后娘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
莫愁打断道:“你们别搞错了,我不过是个七品的芝麻女官,可不是什么娘娘。”
那人满脸堆笑道:“主子虽不是娘娘,可不知比多少娘娘更尊贵呢!”说完恭恭敬敬行礼退下。
莫愁见那盘酒酿虾仁白里透红,色泽诱人,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尝了,赞道:“味道不错,好象比醉月楼里的还好吃那么一点点。”
青岚笑问:“醉月楼是哪里?”
莫愁得意地道:“这次陪皇上出去,他请我去泰州最好的酒楼醉月楼大吃了一顿,”说到这里,忽想起答应了韦臻不讲他的出丑之事,自已那天也大摆乌龙,够丢人的,便住了口不言,却暗道,当时我大概说过爱吃这道菜,随口的一句 兵临之殇帖吧话,他倒还记得,莫愁莞尔一笑,心头既是惊讶,又有些甜蜜的欢欣。
青岚见她笑而不言,推了她一下:“看把你乐的,发什么呆啊?”
莫愁回过神,颊上微红,笑道:“我想总算时来运转了,上回赏赐皇上是送了只画上的鸡腿,只可远观而不可入口焉,这回可算能下着了。”亲自拿了些分给外面做粗活的小福子,小福子感谢不尽,莫愁道:“谢什么呢?引水不忘挖井人,现在有人来送好吃的不稀奇,当初我饿得两眼发绿的时候,可亏了你雪中送炭。”
御书房所在的明心殿离乾元宫不远,是韦臻朝后批阅奏折,临时接见大臣之处。用过午膳,韦臻便徒步往御书房去。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如海般碧蓝的晴空清澈明净,一行大雁正列队南飞。韦臻行至明心堂前,那殿旁正有两株高大的枫树,深深浅浅或红或黄,繁茂的枝叶间漏下明亮的阳光,点点如洒碎金,徐徐微风过处,拂落几片枫叶,晃晃悠悠落于玉阶之上,其中一片已灿红如火,韦臻俯身拾起,放在手心中把玩片刻,缓步入了书房,笑道:“今年的秋色这般好,枫叶红得也早。”
韦臻多日不曾视事,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韦臻正襟危坐,一份份拣来批阅,但总是心神不宁,时而望向窗外的金桂丹枫,时而低头微笑若有所思。韦臻第三次呆呆出神时,旁边侍立的宫女彤云小心翼翼上前询问道:“皇上,要不要换盏提神的雪露茶来?”韦臻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彤云转身去沏茶,韦臻忽见案上还搁着那片红叶,心念一动,拿过一支小楷湖笔,蘸了浓墨,便在那片红叶上题了两句诗:“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写完却想,人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虽是夸张,但今天只一日未见她,自己心里却为何颇不自在?不知她伤好了没有,还要躺几日?什么时候才能来书房当值?
忽听彤云道:“皇上请用茶。”韦臻醒过来,自嘲一笑,信手将红叶夹在案旁一本书中,自己嫔妾无数,怎的还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一味儿女情长,决不该是一国君王所为,如此失态,怕是连身旁的宫女都在笑话了。
韦臻呷了一口清凉的雪露茶,摈开绮思杂念,专心凝神,俯首于如山文牍中。直到傍晚时分,韦臻在御书房用过晚膳,昨日派去处理彩云阁的心腹来回话,已命人化名为甄公子以十万两银子的价钱将彩云阁买下,将楼里的鸨母和姑娘全都赶走,那串珍珠也找回来了。韦臻收下珍珠,却又想到莫愁,便令人去闭月苑传青岚来问话。
不多时青岚来见,韦臻问起莫愁的伤势,青岚答道:“回皇上,有皇上赐的良药,典记的伤比昨日又好了许多,行走已不碍事,只是起坐尚有不便。”
韦臻又问:“昨夜可有发寒发热?”
青岚道:“回皇上,昨日太医开了方子预防,服下后典记睡眠饮食一切正常,今日中午皇上赐的御膳也进了不少。”
一一九 欠债
韦臻心喜,满意颔首,正要传谕让莫愁明日便来御书房当值,转念一想,却笑道:“让她好好休养罢,只是等会回去,你带句话给她,说后日朕要在此处接见南闵的于厚德和赵县的温良,她若能来当值便允她旁观。”
青岚也是聪明乖觉的,即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韦臻又道:“你曾在御书房侍候多时,向来谨慎勤勉。她正式当班前,你先带她来了解下书房事务,将各种规矩一一教给她,若她有什么差池,朕可要唯你是问!”
青岚忙道:“奴婢遵旨。”
果然青岚回去和莫愁一说,莫愁想着有热闹可看,即嚷着第二日便要去御书房。青岚道:“你明日白天还是好好休息,到晚上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第二日用过晚膳,莫愁换了品服,青岚即带她去御书房。此时韦臻并不在明心殿内,御书房首领太监康海素来与青岚相熟,听说是皇上有旨,即放二人进去。
御书房分为外殿内殿,韦臻批阅奏折接见大臣都在内殿,内殿后还有一间暖阁,供皇上临时休息之用。青岚以前即在内殿当班,和她一同侍候的还有彤云、丹霞、碧烟,四人轮值。这会进去,内殿只有彤云一人。青岚与她好久不见,分外亲热,闲聊了几句,莫愁却趁机在御书房内乱逛。
御书房莫愁也算是旧地重游,瞟了瞟那御案前的方寸之地,记得当时就在这里,自己苦苦等待那烤全羊……想起那日情景,莫愁不禁红了脸,吃烤全羊的经过可是让人看够了笑话……莫愁环顾四周,四角雕龙的红木御案,蟠龙大椅,案上几方墨色古砚,碧玉缠丝炉中焚着上好的天竺香料,博古厨里陈设各色珍稀古玩,一旁巨大的红木书柜书架里全是厚如砖头的圣贤之书和历代典籍,整个格局和父王的御书房大同小异,只是韦臻这里更宏大气派。小时候自己没少在父王的书房玩耍,赖在他的膝上不下来,被自己折断的毛笔,打坏的砚台也不知有多少。
莫愁逛了一圈,没找到一本有趣的书,不由大是失望。却听青岚在身后叫她:“典记,御书房里的这些东西可不能乱动,除非皇上有吩咐。”
莫愁转过身:“知道了,又没什么有趣的,这些书,送给我瞧,我也懒得看一眼呢!”
青岚笑笑,话中有话地道:“在御书房当差倒也不难,只要行为规矩,做事细心,尤其要听皇上吩咐,其实还挺清闲的。”莫愁暗自嘀咕,行为规矩?做事细心?听皇上吩咐?不难?确实不难,可这三条自己似乎没有一条能做的让皇上满意的,唉!……
青岚仔细交代各项事务,皇上一般是每日午睡后到御书房来理事,晚膳之前回去,有时晚上也在书房批阅奏折。至于侍女的工作,无非是准备文房四宝,整理案卷,端茶倒水,有了公文送到典谕司等处去……这些事对莫愁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听了一遍,便已了然。
青岚正和莫愁说着话,忽听外面康海高声通报:“ 网游之嗜血修罗帖吧皇上驾到!”莫愁并青岚彤云忙跪下接驾,一阵熟悉的脚步,身穿天青色金地绣龙袍的韦臻已进内殿来,令众人平身,在龙椅上坐了。见到莫愁,韦臻微微笑了笑:“你今日便来了?”
莫愁垂手道:“奴婢今日请青岚姐姐带奴婢见习,明日便可正式到御书房服侍皇上了。”
韦臻笑道:“如此甚好,”转头问了青岚几句,又对莫愁道:“以后你每日下午到御书房当班,若还有不懂的,再让青岚教你。”说罢令青岚退下。
莫愁跟在她后面,想趁机溜走,却被韦臻叫住:“莫愁留下,朕等下有事找你。”
莫愁只得停步,重回到御案前:“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韦臻笑问道:“你怎不休养了?伤都好了?”
莫愁听韦臻问到伤势,有点难为情地抿抿唇,道:“谢皇上关心,伤已……已好了……,奴婢怕皇上这里缺了人手……”
韦臻暗中欢喜,仍不动声色地道:“那好,等朕批完这几个折子,回乾元宫去,朕有样东西给你看。”
莫愁只得应道“是”,听说要随他回乾元宫,不知今夜吉凶如何,莫愁有点莫名的紧张,心跳不由加快了,手心沁出细细的一层汗。
候了约有一刻钟,韦臻站起来道:“走罢!”莫愁惴惴不安地跟着他步出御书房,韦臻见她走得迟缓,便停下来等她,回身握了她的小手,察觉她手心有汗,笑道:“已是秋凉了,怎地还在冒汗?”莫愁但垂首不言。
夜风习习,一弯新月如钩,遥遥挂在天际。从明心殿到乾元宫,一路上两旁的树梢上点了朱红细纱八角宫灯,灯里的烛火照得满地通明。韦臻牵着莫愁的纤手缓缓走着,那大手里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渐渐令莫愁平静下来。
进了乾元宫正殿,韦臻到御案后坐下,一把将莫愁捞进怀里,拿过御案上的一只紫色香木小盒,递给莫愁:“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小盒子莫愁再熟悉不过,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那串惹了不少麻烦的玉色珍珠,莫愁惊喜道:“皇上把这串珠子要回来了?到底是一国之君,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韦臻不满地道:“什么叫做要回来?朕是派人化名为富商,花了十万两银子连彩云阁带这串珍珠一起买下来了,帮你收拾了这残局,你说你该怎么谢朕?”
“怎么谢?”莫愁嘟嘟小嘴,“皇上想让奴婢怎么谢?”
韦臻嘴角浮现一抹捉狭笑意,道:“别的也就罢了,这十万两银子是朕自掏的腰包,你总得还朕。”
莫愁倒吸一口气,十万两银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说出话来闪了腰?他明知道自己是个穷鬼,要是有钱怎么会去卖马当珍珠?就算父王可能拿得出,但现在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又到哪里去筹钱?“皇上,你明明知道奴婢身无长物,一文不名,要奴婢还十万两银子不是为难奴婢么?”莫愁只好撒赖道。
一二O 启蒙
韦臻哈哈一笑,继续逗她:“你不是财大气粗么?能一掷千金买佳人一笑,现在怎么没钱了?”
莫愁听他又拿那日花魁大赛的事取笑,想起当时听蕊雪弹琴唱曲之事,忽然双手一拍,开心地笑起来:“有了!”
“有了?”韦臻面显诧异,她又有什么鬼点子?
“对!”莫愁得意地道,“那天花魁大赛,蕊雪姑娘只唱了一首曲子,就有人肯出两万两银子,皇上若真要奴婢还钱,奴婢也只好去搭个台子,跳上最拿手的一支舞,凭奴婢的舞技,该会有人出五万两银子吧?跳上两次舞,就够还皇上的……”
她话还没说完,韦臻已气得半死,顾不上君王风度,重重地拍了下御案,怒喝道:“混账!不许去!”却见莫愁盈盈含笑,难掩自得,知道她又是故意惹恼自己,韦臻恨得牙痒,为什么每次想逗逗她,都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莫愁看到韦臻生气,也不着急,仍是笑道:“皇上不许奴婢自然就不去了。奴婢就跳给皇上一个人看好么?”
韦臻脸色稍缓:“这还差不多。”
莫愁又道:“那还是一次算五万两银子,两次十万两,便抵了欠债,可行?”
韦臻用力捏住莫愁的下巴:“你算计到朕头上来了?你的意思是,日后朕想看你跳舞,还得先付上你五万两银子?”
莫愁被他捏得生痛,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头,韦臻狠狠地放手,莫愁喘口气道:“皇上要是喜欢看奴婢跳舞,以后还可以再商量嘛!再说,宫里能歌善舞的那么多,皇上也未必看得上奴婢跳的啊!”
韦臻见她一副胜券在握意得志满的样子,不想再和她斗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内殿走去:“你敢胡言乱语来消遣朕,朕要让你知道代价!”太监宫女忙知趣地打起一层层帷帐。莫愁连声轻呼,双脚乱蹬,忽听嘭的一声,一只淡紫色的锦面绣鞋已凌空飞起,接着又是一只,一前一后直奔侍候的宫女的头顶,饶是皇帝寝宫的侍女皆训练有素,这“天外飞鞋”亦吓了众人一大跳,闪躲避让间不免一阵小小骚乱,好在还无人敢惊声尖叫。韦臻无暇顾及旁人,干脆换了个姿势,将她扛在肩上,疾步走到龙床边,莫愁眼前一花,身下一轻,已是落到了宽大的龙床上,四面层层的幔帐如一团团明黄的云彩,轻轻垂下,将她笼罩正中。
莫愁知道今晚又是在劫难逃了,无助地望着韦臻。韦臻驾轻就熟,正要扯下她的衣服,莫愁却死死地拽住了腰带,惊慌地道:“皇上不要!”
莫愁身体不住颤抖,韦臻知她害怕,心头不免得意,笑道:“这下老实了?”
莫愁畏惧地往床里缩了缩,恳求道:“皇上,奴婢知错了,皇上饶了奴婢吧!”
韦臻仍是佯怒道:“你太顽皮,怎么能轻饶,给朕乖乖过来!”
莫愁哪肯?趁韦臻不注意忽跳下龙床,赤足撩起裙摆就想往外跑,刚跑了两步,韦臻大步赶上,一把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抱起来重新摔回龙床上,却真有点生气地道:“你竟然敢 圣碑最新章节跑?”
莫愁委屈地道:“奴婢的伤还未好,皇上能不能免了让奴婢侍寝的事务?”
韦臻此时已被她勾起火来,哪里忍耐得住,道:“朕在书房时问你伤是不是好了,你不是说好了么?”又道:“谁侍寝象你这样?还不来服侍朕宽衣?你好好服侍,朕就免了你方才胡言和违命之罪。”
哪知莫愁干脆起身跪下,叩首道:“奴婢有错,请皇上责罚,只求皇上不要强迫奴婢侍寝。”
“朕强迫你侍寝?”韦臻眉毛一扬,把朕当成了什么人?朕堂堂天子,谁不以侍候朕为荣,朕还屑于强迫?韦臻正要发作,忽想起头几次莫愁侍寝的情景,不是被捆住手脚就是挨了打,似乎确实有弓虽暴之嫌……韦臻按捺住心头不快,疑惑地道,“难道你竟然不愿意朕临幸你?你不快活么?是不是你心里有了别人?”
快活?这不是惩罚么?莫愁艰难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奴婢愿意服侍皇上,只除了这一样……”略停了停,又道:“皇上能不能开恩换种责罚?”
“啊?”韦臻惊得差点被口水呛死,欲火也消去不少,敢情她认为这是朕对她的责罚?韦臻困惑地道:“朕临幸你,是宠爱你,不是要惩罚你……”
“但是……”莫愁眼中含泪,打断他道:“但是为什么每次皇上都很生气的样子?而且奴婢好痛,好难受……”
韦臻的脑袋发晕,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凡年轻女子出阁或宫中选秀,都会有人或是家中的长辈或是宫里的嬷嬷教导这房中之事,但莫愁显然未经过这种教育,现在这付重担竟落在了自己头上!尤其是莫愁作为女子,最重要的第一次的回忆相当不妙,想来她是头回过后就认定这男女欢好只是一种责罚。
韦臻思忖一会,握住莫愁的手,拉她起来在床边坐下,尽量找一个让她理解的说法:“偶尔朕会在生气的情况下做这种事,因为这能给男人带来快乐。但更多的是宠爱一名女子时才会这样做,这是朕对宫中女子最大的恩赐和荣耀,因为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韦臻顿了顿,也不知道这样说她是否明白了?
果然莫愁不解地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又问:“这是皇上的宠爱?但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韦臻耐下性子解释:“头一两次有点痛,是每个女子所必经的,以后就好了。而且……”韦臻有点为难,想了想道,“不但不会痛,还会很快乐,很舒服,是人间的极乐之事,你慢慢就明白了。”韦臻忽记起寝宫里还藏了几本春宫图册,但对着莫愁清澈如水的眼眸,又觉得此时拿那种东西给她看,也极为不妥。
“哦,”莫愁似懂非懂,道:“皇上后宫里那些娘娘,都盼着皇上临幸恩宠,她们是觉得很快乐吗?”
“呃”,不知为何,虽然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天经地义,世人皆知,此时韦臻却不愿和她谈及旁人,更不愿她认为自己是为了寻欢作乐,只含糊地道:“男女之事,是人之大伦,绵延后代必不可少,朕临幸后宫诸位嫔妃,是为了延续皇家子嗣。”
一二一 怀春
韦臻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凛,难道自己还想和莫愁生儿育女么?她是宿敌越西国的公主,如海深仇怎能轻易忘记?临幸她就罢了,若和她生育子女,岂不是太过荒唐?日后该如何处之?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更可能危及江山社稷。一念于此,韦臻熊熊的欲念已冷了大半。
莫愁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不敢做声。过了半晌,韦臻忽转过头来,对莫愁道:“你真的不愿侍寝?”莫愁听他语气严肃,既不似生气,也不似玩笑,心里有点发慌,只极轻地点了点头。韦臻意兴萧索,微微地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你,你穿好衣服,朕让人送你回去。”莫愁忽听他又许自己回去了,不明白他怎么转眼又变得冷淡,虽惊讶也不能多问,找回绣鞋穿上,整理好衣衫,韦臻即传了李公公来,令送莫愁回闭月苑去。
莫愁回了闭月苑,青岚迎她进去,奇怪地道:“刚才皇上留下你有什么事么?”
莫愁心神不属地道:“皇上留我看了样东西。”
青岚又问:“皇上怎么没留你侍寝呢?我见皇上今晚情绪不错啊!”
莫愁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和青岚详谈今夜的情形,只道:“我说我伤还没好,皇上就让人送我回来了。”
“你可真是……”青岚叹气,“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直往外推。”
莫愁恹恹地道:“姐姐教训的是,但我得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御书房当值呢!”
青岚无法,只得服侍她洗漱了躺下,又给她换了药。等青岚吹熄了灯出去,莫愁拉过杏红色锦被蒙在头上,却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今晚和韦臻的谈话,忐忑不安,莫愁虽畏惧侍寝,但想到宫里许多嫔妃,个个都盼着服侍他,心里却是种说不出的滋味,象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一般难受。今天晚上我走了,他又会去找谁呢?唉,又是我惹他生气了么?还有,他说做那种事真的会觉得快乐吗?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感觉到呢?难道以前读过的诗词文章里说的两情相悦就是指的这个么?莫愁以前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只道是十分羞耻之事,这会却隐约明白了些,颊上发烫,缩进锦被里,暗道,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明儿头一天去御书房当差,可得小心。
莫愁向来贪睡,第二日却醒得甚早,收拾停当,用过早膳,青岚又将各项事宜嘱咐了一遍,莫愁一一记下,便由青岚陪着去明心殿。御书房的首领太监康海见莫愁来了,极为客气地道:“典记每日用过午膳到书房来值班就是了,晚上和早上都可自便。”莫愁告辞出来,却不知怎打发时间,想着自己这许久除了闭月苑一隅外,皇宫里许多地方都没去过,便要青岚带自己逛逛。
皇宫规模宏大,回廊长巷曲折繁复,重重叠叠如进迷宫,莫愁和青岚一路走走停停,欣赏风景,御花园附近有一极大的湖泊,名为瑶池,水光潋滟,碧波粼粼,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间有一两只白鹭掠水而 三魂意志全文阅读起,湖中五彩鸳鸯交颈相戏,怡然自得。
莫愁正在瑶池旁流连玩耍,忽见西边来了一队人,为首的却是德妃。德妃身着金银丝绣翟凤凌云的绛红色宫装,头上挽着高鬟望仙髻,镶红蓝绿宝石的攒珠彩蝶金步摇灼灼生辉,身后跟着秋菊春兰等几名侍女。
莫愁不欲与德妃照面,转身便是一溜小跑,钻入假山后的树丛。德妃的品级比莫愁高出许多,这本是大为失礼的举动。青岚刚唤了声:“典记!”德妃已走到近前,青岚只得行礼问安:“德妃娘娘安好!”德妃居高临下斜睨了青岚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带着侍女扬长而去。等德妃一行走远,青岚赶紧去寻莫愁,已不见了踪影。
莫愁甩开德妃,一个人在宫里四处闲逛,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已走到外宫墙附近,这一带甚是荒凉,莫愁半天也没碰到一个人,转过一段青石砌成的高墙,忽见前面有一扇朱色大门,上面匾额上书几个字“冷梅园”,正是韦臻的笔迹。只是宫中别处的匾额都是黑底金字,这牌匾却是黑底白字,透着股冷清孤寂。莫愁走上前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能不能通往宫外?
那门前石阶上已长满了青苔,显是久无人来,莫愁上了台阶,却发现头顶门廊上正有一只八脚大蜘蛛正忙着结网,朱红的大门上并没有锁,莫愁试着推了下,门上便赫然留下了五个鲜明的手指印,原来大门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莫愁忙收回手,摸出手巾擦拭,忽听见远远地有人喊:“莫愁!莫愁!”呼叫甚是急迫。莫愁回头,看到青岚正飞奔而来,
青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把将莫愁从门前的石阶上拉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走,里面你可去不得!”
莫愁挑挑秀眉:“怎么去不得?”
青岚大口喘气,半晌才缓过来,道:“这冷梅园是宫中的禁地,除了皇上自己,谁也不许进去!”
莫愁更不明白了:“里面有什么宝贝吗?皇上不许人看?那为什么不上锁呢?”
青岚气喘吁吁地道,“据说这是皇上的生母孝淳皇后的旧居,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反正皇上早就有旨,擅入冷梅园的,格杀勿论,你就别多问了。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刚才……”
莫愁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格杀勿论,又来吓唬谁啊?”
青岚叹气:“小祖宗,我知道你不怕,但你好歹得为我们想想啊!”
她这样说,莫愁倒不好意思了:“姐姐,我听你的,我们回去吧!”忽想起,在宫外时,李昊他们曾提到过,韦臻与越西国的恩怨和他娘之死有关,难道这冷梅园里会有什么秘密?莫愁满腹疑团,但不得要领,见已近正午,只得先和青岚回去用膳。
莫愁用过午膳,早早地来到了御书房,下午是她和彤云值班。莫愁学着整理了御案,磨好了墨,摆好纸笔,侍立等待时,莫愁回想韦臻昨夜说的话,不由面热心跳,怀里似有头小鹿乱撞。
一二二 审案
终于听到通报“皇上驾到!”莫愁和彤云忙跪下接驾,韦臻大步进来,沉着脸,对莫愁视若不见,只淡淡地吩咐平身,径直到案前坐下,即埋头奏折堆中,专心致志地一本本批阅。莫愁奉上一杯极品龙井,低声道:“皇上请用茶!”韦臻如未听见,头都不抬,莫愁本想问他何时宣召于厚德和温良,也没法开口,只好将茶盏放在御案上,退到一旁。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有过地尴尬。
彤云在御书房值班已久,对沉闷气氛早已习惯,除了偶尔换水倒茶,便安静地候着。莫愁却是闲不住的,站了一会便觉无聊,又不敢走开,只对着韦臻皇冠后垂下的累累珠玉呆看,想象他的表情,御案旁碧玉香炉中袅袅轻烟不绝于缕,飘来荡去,似莫愁初谙世事摇摆不定的心。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韦臻埋头阅折,一句话都没多说。莫愁暗想:原来当个皇帝整天干活也挺辛苦的,难怪他心情不好,随时随地找旁人麻烦。忽然康德进来禀道:“皇上,赵县知县温良和南闵知府于厚德皆已在宫外候旨多时。”
“嗯。”韦臻应了一声,表示已知道此事。韦臻知道两人已进京,有意不在朝会时接见,却令午后再到宫外等候。
莫愁忽听说这两人的名字,顿时来了精神,只等韦臻宣他们进来,好看这两人笑话。哪知韦臻一点都不着急,仍只是一本接一本地批阅奏折,象是浑忘了这事。直等到临近傍晚,韦臻才抬起头来,道:“传赵县知县温良觐见。”
宫人一声声传报出去,过了约一盏茶功夫,莫愁见到两名太监领着一位头戴乌纱,身穿浅绿色七品官服的中年官员进来了,此人阔眉细眼,颌下蓄着一缕山羊胡子。莫愁估计这便是温良。当时被他通缉,追得鸡飞狗跳,仓皇逃出赵县,自然没能见着这位知县大人。
那温良在宫外跪了近两个时辰,腿脚发麻,走路已有些蹒跚不稳。他在外埠做这七品芝麻小官,哪有机会见到皇上?前几日忽接到圣旨,招自己即刻进京,温良不免惴惴,反复思量,上任以来,没有大功,也无大过,想不通皇上忽然召见,是何用意?温良进了书房,纳头拜倒,山呼万岁,却不敢抬头去看韦臻。
韦臻心头虽然气极,面上仍是沉静,道:“下面是赵县的温大人?”
温良忙叩首道:“正是微臣温良。”
韦臻又问:“你上任几年了?境内可还清平?”
温良低着头恭谨答道:“回皇上,微臣是光裕二年中的进士,两年前补了空缺出任赵县知县,不敢有负圣恩,就任以来,兢兢业业,上承圣意,下安黎民,治内虽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亦是太平之境,百姓皆安居乐业,感激天恩。”
韦臻淡淡一笑,道:“那赵县没有恶霸为非作歹吧?”
“没……没有……”温良略感心虚,抬手用袖子拭了拭额头。
异能最强sodu 韦臻不动声色地道:“是么?那温大人还真是辛苦有功了,不过朕想问你,你这衙门是谁开的呀?”
温良听出皇上语气不对,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微臣是皇上的子民,誓为皇上效忠,微臣的衙门,自然是为皇上开的。”
韦臻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道:“温大人说这话,朕可不敢当,朕不过是大人追捕的一名逃犯,朕今日宣温大人来,只不过是要投案自首而已。”
“投案自首?”温良忽听皇上这样说,吓得浑身一凛,抬头偷眼去看韦臻,他距韦臻不过五尺,见圣上面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何处见过。
韦臻冷笑一声,掷下一张纸,轻飘飘飞到温良面前,道:“这便是温大人当日悬赏捉拿朕的榜文,请温大人仔细看看,如今朕便在这里,但凭温大人处置。”
温良疑惑不定,抖抖索索瞄了那张纸一眼,又望了韦臻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颤声道:“皇上,微臣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韦臻道:“温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两个月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大人不记得这榜文,总还认得这印鉴吧?”
温良又战战兢兢地一看,那榜文上果然印着大红的官印,那官印是自己掌管,确实千真万确。温良脸色刷地变为惨白,一身冷汗已湿透全身。当时薛贵恶人先告状,温良缉拿韦臻时,只当是一般平民百姓,并不曾特别留意,哪知会惹下这泼天的祸事?温良只颤抖着匍匐于地,不住磕头,断断续续地道:“臣……臣罪……罪该万死,臣不知……不知是皇……皇上……”
韦臻微笑道:“你怕什么?不知者不为罪,朕微服私访时,若有作恶犯法之处,你张榜捉拿,并非过错。只是朕至今尚不明白,你认为朕犯了何罪?朕是殴伤了薛贵及其同伙,但他强抢民女在前,寻衅滋事在后,朕不过是给他个教训,不知是犯了温大人你哪条王法?你若能说出道理来,朕不但不会治你的罪,你这榜上悬赏五百两银子,朕可以给你五千两,还可升你的官,你且说来听听?”温良牙关打战,哪里还说得出话来?韦臻等了片刻,又问:“那大人下令缉捕朕是何用意?难道身为一方官员,无缘无故就可以随便抓人么?”
温良磕头如捣蒜,道:“臣是受了奸人蛊惑,冒犯天威……”
韦臻面色一沉,森然道:“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无理捉人了?朕给了你折辩的机会,你既无话可说,便到刑部去报道吧!如何定罪,自按律法处置!”喝一声:“来人!”门外两名侍卫应声而入,韦臻将手一挥,侍卫即上前去捉住温良,去了他的官服官帽,便往外拖去。温良已是呆若木鸡,全无反应,直到了门外,才似回过神来,高声叫道:“皇上,饶命啊!饶命啊!”韦臻轻蔑地一笑,不为所动,那凄厉的叫声渐渐去的远了。
一二三 现形
韦臻又令传南闵知府于厚德觐见面圣。与温良不同,于厚德自祈雨时谋刺未遂,刺客并龙王庙的道士和钦差“曾伟”一起消失后,便知道事情恐怕不妙。他已提前派人赴京,到魏敬明处打点,但连魏敬明也未听说过曾伟其人,而皇帝回宫后又忽患重病不能临朝,全无消息,一时不知从何下手。不久于厚德即接到圣谕,要他进京述职。于厚德估计定是那曾伟告了密状,暗中打定主意,他若真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绝不能束手就擒,当反告他索受贿赂、贪赃徇私之罪。
昨日于厚德进京后,连夜找到了魏敬明,两人密谋一夜,魏敬明表示不会袖手旁观,只待那曾伟现身,就联络朝中同党一起弹劾,必不能让其得逞,最坏也是两败俱伤,真伪莫辩。于厚德今日在宫门外跪了一下午,心头虽是恐慌,脑子里已转过的千百个念头,却都是如何要在皇上面前争回失地。终于听到皇上宣召,于厚德撑起麻木的双腿,一面走一面还给自己打气,那曾伟不过一名御史,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他作甚?
黄门将于厚德带入书房,于厚德见那案后坐着一人,头戴玉珠十二旒冠冕,身穿九龙腾云明黄衮袍,朗眉俊目,面貌英武,眉宇间暗隐光华,自带三分天威。于厚德知是当今天子,往年虽偶有面圣,但在大殿之上,相距过远,不比今日得近睹圣颜,忙拜伏于地,三跪九叩,口称:“臣于厚德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韦臻笑道:“于大人起来说话。”
韦臻此时的口音与乔装成曾伟时略有不同,于厚德一时未听出来,谢恩站起,见皇上和颜悦色,不似动怒,稍稍安心,但皇上对自己的称谓虽客气却疏远,于厚德镇定问道:“皇上急召微臣千里迢迢进京,不知有何要事?”莫愁站在韦臻身后,只觉好笑,冲于厚德扮了个鬼脸,她认得于厚德,于厚德却不认得她,暗中疑惑,这名宫女貌若天仙,怎么神情古怪?是什么意思?
韦臻略显为难地道:“还不是为了南闵的旱灾?南闵亢旱连年,朕屡次敦促地方救灾,并曾派人察访,好在不久前天降甘霖,灾患渐平,朕心实慰。南闵州县大小官员,朕欲据实赏罚,但如今朕得到的情况前后不一,因此特召于大人当面查实。”
于厚德一听,果然不出所料,定是曾伟上了弹劾自己的密折,忙撩衣跪倒在地,叩首道:“救灾一事,全凭圣上英明仁厚,爱民如子,钦差调度得当,指挥有方,微臣不敢居尺寸之功,只是……”于厚德说到此处,故作迟疑。
韦臻问:“只是什么?”
于厚德踌躇道:“皇上可是派了御史曾伟大人来南闵微服私访?”
韦臻道:“正是。”
于厚德再拜,道:“既是皇上派钦差微服私访,曾大人有何进言,臣不敢申辩,但微臣有下情回禀……”说着以目示意,要韦臻屛退旁人,却听韦臻身后的莫愁嗤的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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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厚德面红耳赤,又不敢做声,韦臻回头狠狠地瞪了莫愁一眼,莫愁努努嘴,指指御案上的香木小盒子。韦臻想了想,也没必要再和他兜圈子,打开盒子,取出那串珍珠,敛去笑容,沉声道:“于大人是要向朕说这件事么?”
于厚德忽见珍珠,不料自己的杀手锏竟已在皇上手中,这是怎么回事?曾伟竟将珍珠上交了么?脱口而出:“这珍珠怎么在……”话刚出口,已知失言,忙道,“不,不……”
韦臻轻哼一声:“于大人是不是想问朕手中的珍珠是怎么来的?这是于大人亲手交于朕的,该不会健忘至此吧?”
“啊!”韦臻语气平淡,却似一个惊雷在半空中轰然炸开,炸得于厚德不知东西南北。
听韦臻笑道:“于大人若真忘了,朕还有人证。”
于厚德强作镇定道:“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请皇上明示。”
韦臻呵呵一笑:“于大人,朕在大人府上叨扰多日,尚未致谢,还曾蒙大人赠以明珠,回京后朕挂念的紧,故特请大人来京一叙别情。”此时韦臻换回了曾伟的口音,于厚德听到这声音极为熟悉,吓得魂不附体。韦臻道:“朕不久前微服私访,应于大人盛情相邀,就宿在大人府中,因大人在南闵城下贴了捉拿朕的悬赏榜文,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无奈只得乔装行事。方才大人既说尚有下情回禀,但说无妨。”
此时正值八月,未过中秋,暑热尚未全消,但于厚德却如坠入了数九寒天的万丈冰窟中。原来千算万算,机关算尽,没料到曾伟竟是皇帝本人乔装改扮微服私访!于厚德回想韦臻的真容,确有几分面熟,当时赵县所在的永州,传了榜文过来,要南闵协助抓捕人犯,自己随便看了一下就让贴出去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于厚德几乎不敢再去想,皇帝到底查出了些什么?……皇帝即位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曾经微服私访,怎么偏偏就让我给碰上了?于厚德平时做官为人,八面玲珑,现在却汗流浃背,说不出一个字来。
韦臻又道:“那日朕亲临乌龙山龙王庙祈雨,忽遇刺客行凶,朕未及返回南闵向大人辞行。乌龙山是南闵地界,朕也得请大人协助查明刺客的来历。”于厚德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韦臻忽似又记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于大人开的汇通米行被盗一事,也是朕派人去的,那掌柜朕已押送到京,大人很快就可以见到……”
韦臻话还未说完,只听下面咕咚一声响,于厚德竟然双眼翻白,吓得晕了过去。韦臻见状,甚觉无趣,暗想:这些贪官污吏,平日里欺上瞒下,无所不为,这时却又怎么胆小如鼠?韦臻只得令人将他拖下去,送去刑部仔细审讯。
莫愁本也等着看场精彩好戏,没想到主角竟如此不堪,自己还没等到出场作证,戏弄他一番就昏倒了!要再吓吓他,说不定当场就被吓死了,真不好玩,莫愁心有不甘地直叹气。
一二四 煲羹
莫愁偷看韦臻,原来他换了龙袍,往这正中的龙椅上一坐,抖起威风来,还真有些似模似样的天子威仪,难怪那些人都怕他,暗中却对韦臻多了几分不曾有过的敬畏之心。
韦臻却不睬她,又令传刑部尚书郑中廷,郑中廷是韦臻一手提拔的官员,为人沉稳干练,韦臻素来倚畀甚深。郑中廷一来,韦臻即令旁人回避,莫愁等全都退到了书房外等候。此时夜色已降临,明净的天幕上嵌了半轮明月,莫愁站在明心殿门外吹着冷风,腰酸背痛,饥肠辘辘,却想,他今天完全不理睬我,晚上大概不会留下自己了……要是换了往日,莫愁本求之不得,今天却隐隐有些失落。
这次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郑中廷出来了,一脸肃穆,不知韦臻和他讲了些什么。莫愁和彤云进去,正听李公公在问:“皇上,时候不早了,今日的晚膳摆在哪里?”
韦臻想了想,道:“朕今日要陈芳林,晚膳就摆在陈芳林的璃锦宫吧!”说完由李公公护驾去了。
韦臻离开后,莫愁和彤云一起收拾完御书房,便各自回去。莫愁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踢着小径上的碎石子,想到今夜韦臻多半是去找那个陈芳林了,不会再要自己侍寝待命,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和自己说一句话,要是他一直这样生气,人都要闷死了……莫愁回到闭月苑,青岚赶快安排了晚膳,吃饭时却问:“你今天在御书房还顺利么?晚上要去皇上那里?”
莫愁有气无力地摇头:“御书房没什么事,就是站得我腰酸背痛的。晚上不去了,皇上另外找人陪。”
“皇上另外去找人陪?”青岚瞪大眼睛看着莫愁,“你又惹皇上生气了?”
“我不知道,”莫愁闷闷地道,“皇上今天晚上大概是去找那个陈芳林,他一整天都没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青岚纳闷道:“昨晚不还好好的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莫愁一肚子委屈,嘟着小嘴道:“皇上生气,我也没办法啊?只是昨晚他问我是不是不愿意侍寝,我……我点了个头,他今天就黑着个脸,象我真欠了他十万两银子似的,我对着他那副样子也够难受的了!”
“你……”青岚简直拿她没办法,“原来我前几天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你都当成了耳旁风啊?”青岚恨不能去扯她的耳朵,“遇着你,能不生气的那叫神仙!莫愁,你要真把我当姐姐,我和你说句实话,论容貌,如今宫里没人及得上你,皇上也是真心喜欢你,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皇上碰钉子,他是什么人?难道还能求着你来侍寝不成?”见莫愁只低着头不说话,青岚又道,“你别的都还罢了,就是做事情不计后果,宫里的女子哪有不愿意侍寝的?或许也有个别心里不愿意的,但既然进了宫,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皇上这样宠你,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想想你的越西国啊,你要是能让皇上满意了,说不定一高兴就免了以后越西国每年的进贡, 冒牌龙王小说5200不是一件大好事么?”
青岚这番话倒提醒了莫愁,自己回宫好些天了,还没问韦臻那几个同来进贡的姐妹的情况,在清河山庄时他曾亲口答应放她们走,金口玉言,不会言而无信吧?念及此处,莫愁颇为后悔,自己怎么本末倒置,又和皇上闹别扭?他待自己好与不好在其次,若能救紫燕她们回国,可不比什么都强?就算自己受些委屈痛楚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皇上待自己也不错了……说起道理来自己样样都懂,还曾给韦臻讲过祭祀龙王的事情,不就是该顺着他让他喜欢高兴么?唉,怎么到他面前什么都忘了,他是皇帝,这里也不是家里……
莫愁懊恼地将双手绞在一起,惭愧地道:“姐姐说得有理,都是我不对,可现在皇上似乎真的生气了,我该怎么办呢?姐姐比我懂得多,帮我想想办法啊!”
青岚没好气地道:“现在来找我,我哪有什么办法?”
莫愁知道青岚是要卖关子,拉着她袖子一个劲摇晃,哀求道:“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啊,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姐姐要不帮我,就再没人帮我了……”
莫愁说得可怜巴巴的,青岚不由心软,松口道:“那让我想想……对了,皇上在御书房里,阅折议事十分辛苦,你如果给他做几样点心送去,他肯定会觉得你善解人意,乖巧懂事。”
“做点心?”莫愁苦了脸,“要我吃点心还差不多,做点心可不会。”
青岚又想了想,道:“那试试这样,明日早上我教你炖燕窝,这个简单。皇上伤后体虚,又正需要补养。你明天下午端一只燕窝羹到御书房去,给皇上进补赔礼,就说是你亲手做的,皇上多半也会喜欢的。”
“好啊!这主意不坏!”莫愁扑闪着大眼睛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青岚便去领燕窝,内务府听说是莫愁要用,知道她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忙选了两只上等的黄燕盏交给青岚。闭月苑本有一间小厨房,锅碗瓢盆俱在,但常年无主子居住,厨房早已废弃,莫愁迁入闭月苑后,因无正式名分,也一直是御膳房做饭送来。青岚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教莫愁炖燕窝。
莫愁兴致勃勃地照她说的,先将燕窝浸洗半个时辰,仔细地清理掉燕毛等杂物,然后再用清水浸泡半个时辰,加上枸杞、桂圆连水一起用文火隔水炖。青岚说要炖上两个时辰,莫愁心急火燎地等不得,恨不能吹口气让燕窝快好,时地掀开盅盖会又放两块冰糖,用小勺子搅一搅,喝口汤尝尝,连午膳时都是端着碗站在厨房里守着,不住地道:“姐姐,怎么还不好啊?”
青岚忍不住笑她:“看你熬燕窝还挺尽心呢!真不该派你去御书房,去御膳房烧火更好。”
莫愁一听,两眼放光:“御膳房?我可求之不得呢!那每天不是守着吃许多好吃的?”忽想到若去御膳房,就不能天天见着韦臻,莫愁喜悦心情顿去,“不过……不过还是去御书房吧……”青岚看在眼里,偷笑不已。
一二五 生隙
莫愁当班前,生平第一次亲手熬制的新鲜燕窝羹总算出炉,青岚帮她装进一只小食盒里,下面加了银丝小炭炉煨着。莫愁到了御书房,怕被彤云看见,先偷偷溜进去,将盛了燕窝的食盒放在墙角的小几一角,心慌意乱地等韦臻驾到。
莫愁既盼着韦臻出现,又怕见着他,不知该说什么。韦臻却迟迟不来,等了有一个多时辰,莫愁忍不住问彤云道:“姐姐,皇上今日还会来么?”
彤云道:“这可说不准,不过皇上通常都来得早,到这会都不来,一般下午就不会过来了。”
莫愁有点焦躁,更有些失望,自己好不容易熬了燕窝羹要向他赔礼,他又上哪里去了?
莫愁坐立不安,百无聊赖,正要躲到书架后面去歇息一会,李公公却带了几个太监进来,捧着许多丝帛卷轴,就令堆在御案的一旁。莫愁好奇地问:“公公,这是什么?”
李公公道:“宫中隔年选秀,这是今年待选的秀女画像,先送来先让皇上过目的。”
选秀?皇上还嫌宫里的娘娘不够多么?莫愁更是不开心,趁李公公出去,偷偷展开一幅画像来瞧,那画上女子身着品红兰花纹锦琵琶对襟上衣,金红闪珠的缎裙,正襟危坐,容貌端庄,气质雍雅,但目光中冷冰冰的神情让人难以亲近。旁边彤云也凑过来看,莫愁笑问:“姐姐,你说这幅画上的秀女会选进宫来么?”
彤云点点头:“嗯,很有可能呢,这气质一看就是当娘娘的。”
莫愁却扁扁嘴:“我要是皇上,就不会选她。”
两人正对着秀女画像品头论足,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莫愁和彤云手忙脚乱地将案上的卷轴卷好堆在旁边,却已听到韦臻开心的笑声。两人忙到书房门口跪下接驾。这日韦臻已换下了朝服,只穿了件藏青色绣龙纹薄锦常服,却不是一个人,臂上挽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着嫣红的霓裳宫装,下着紫绿团花的朱色长裙,绚烂似霞,髻前饰以翡翠玉簪步摇,垂下串串珍珠流苏,容貌娇美,柳眉如画,红晕如醉。莫愁一愣,从未见过这女子,不知该如何称呼。听彤云口中道:“皇上安好!芳林娘娘安好!”芳林娘娘?这就是韦臻昨天晚上去找的陈芳林?莫愁一边照猫画虎地学舌,一边偷瞧她,与德妃的端庄沉静不同,这位芳林娘娘模样甜美妩媚,此时脸上笑盈盈地满是喜色。
韦臻仍是口气冷淡地道:“起来吧!”携了陈芳林的手,却到案后龙椅上坐了,拉陈芳林在身边挨着自己坐下。陈芳林似有些惶恐地道:“皇上既有公务要办,臣妾这就告退了。”
韦臻心情似很不错,笑道:“爱卿怕什么?刚才陪朕游园你也走累了,就在这里陪朕看书,无聊时和朕说几句话不好么?”又吩咐彤云道:“还不上茶?”
彤云为二人上了茶,莫愁在一旁研磨,韦臻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莫愁见等了他这么久,总算盼他来了,他却只 网游之超级战神燃文顾着和旁的女子说笑,心里便多了十二分的不自在。韦臻注意到案上那堆卷轴,疑惑地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忙禀道:“皇上,今年又值宫中选秀,这是朝中王公贵族并三品以上大臣之女的画像,一共三十六幅,呈上请皇上一览。”
“哦!”韦臻笑着让李公公展开画像,一手揽着陈芳林的纤腰,和她并肩观看。看过几幅,韦臻将其余画像推过一边,笑对陈芳林道:“这些画上的秀女,有谁及得朕的婉儿好?”
陈芳林俏脸绯红,无限娇羞:“皇上这样说,可折杀臣妾了。皇上青春正盛,膝下子嗣尚不多,臣妾粗鄙,侍候不周,皇上正该多选几个才德兼备的名门淑女进宫来,陪伴圣驾,绵延皇嗣。”
韦臻哈哈大笑:“难得婉儿如此贤淑,朕可是有福了。”扳过陈芳林的脸,顺势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莫愁站在这二人身后,韦臻和陈芳林亲昵尽入眼中,只觉眼热心跳,牙根发酸,莫愁咽下一口酸水,暗道:“还说他当皇帝辛苦,哼,正事不做,就知道寻欢作乐,竟把这种人带到御书房来,昏君一个!这陈芳林也真是的,赖在这里就不走了?”
韦臻坐下批阅奏章,陈芳林陪坐一旁,过了一会,陈芳林再度站起身来请辞,韦臻笑笑道:“那爱妃先回去,今晚朕还是去你那里。”陈芳林欢喜谢恩,行礼退下,莫愁微微出口气。韦臻仍是翻过奏折来看,不理睬她。莫愁望了望墙角几上的食盒,一时全无心情去讨好赔礼。
没多久就快到晚膳时分,韦臻并无传膳或离开的意思,莫愁也只好干站着陪他。这时李公公又来通报:“芳林娘娘求见。”
韦臻立即换了副笑脸:“快让她进来!”
少时陈芳林又娉娉婷婷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宫女,手中都提着红木大食盒。陈芳林见了礼,道:“皇上刚刚痊愈就操劳国事,废寝忘食,臣妾怕御膳房的膳食太过油腻,不合皇上的口味,特地亲手做了几样滋补的小菜,请皇上用膳。”
韦臻笑道:“难为爱妃这份心意,朕也正有些饿了,正好尝尝爱妃的手艺。”
陈芳林即令宫女将食盒放在案上,亲手一样样取出菜肴,珊瑚鱼片,白果炖鸡,党参焖鹅,银耳红枣莲子羹……菜式并不繁多,但每一样做工都十分考究精细,一看便知花了许多心思。陈芳林又盛了一碗黑澄澄的米饭双手捧给韦臻,道:“这是用贡米黑珍珠,加了枸杞蒸出的米饭,清香糯软,最是滋养,只是做这饭极是耗时,臣妾一早下了锅,蒸了几个时辰,皇上尝尝可好了么?”
韦臻不由动容,握了陈芳林的手,道:“爱妃真是辛苦了,陪朕一起用膳吧!”便令赐座,太监端了绣墩来,陈芳林谢恩入座,靠在韦臻身边,一同进膳。
二人笑语晏晏,陈芳林不时给韦臻布菜,一面劝道:“皇上最近清减了不少,该多进一些滋补之物,圣体安康,才是百姓万民之福。”
一二六 含酸
陈芳林又巧笑盈盈地问:“皇上,这几样菜中最喜欢哪样?臣妾好下次再为皇上做来。”
韦臻笑答:“婉儿做的,每样都好,朕都喜欢。”
陈芳林眼波莹莹,喜不自胜,娇声道:“皇上若喜欢,便是最令臣妾开心之事了,那皇上可得多用一些啊!”舀了一勺莲子羹送到韦臻面前,韦臻嘻嘻一笑,就着她的手喝了。
两人相偎相依,一餐晚膳说不尽的柔情蜜意,莫愁气呼呼地想走开,反正陈芳林带了宫女来,也不愁没人侍候,但目光却似黏在了他俩身上,再转不开。将用完膳时,陈芳林却从食盒底下捧出一只雪白的瓷盅,捧到韦臻面前,揭开瓷盖,热气腾腾。陈芳林道:“这是臣妾特意炖的一品燕窝,皇上请用。”
韦臻略显为难:“朕已经吃不下了呢!”
陈芳林温言软语地道:“这是臣妾用文火细细地炖了两个时辰才好的,燕窝最是滋补,皇上每日吃一只,大有裨益,皇上可一定得吃,就当是犒劳臣妾吧!”
韦臻闻言笑道:“爱妃可真会说话,那朕可不能不吃了。”伸手接过,喝了一勺,满意地道:“真甜,婉儿这份心意更甜,朕好久未吃过这样可口的燕窝了。”
陈芳林羞涩低首:“多谢皇上夸奖。”
韦臻一小口一小口地用完了燕窝羹,陈芳林接过宫女递上的茶,道:“皇上膳后喝口薄荷香片,清清喉咙。皇上晚上若有公务,臣妾这就先告退了,回璃锦宫准备点心,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也不要操劳太甚,早些歇息才是。”
韦臻却将面前的奏折书籍一推,拉过陈芳林,在她耳边低语了句什么,陈芳林面上的红云一层层迭荡开来,转过头去,抿着唇含羞不语。韦臻携了她的手道:“今日没什么要事了,朕同你一起回璃锦宫吧!”
韦臻携了陈芳林施施然离去,剩下一桌杯盘狼藉,两名陈芳林带来的宫女留下收拾。莫愁站在一旁,看着那只喝光了的燕窝盅,又回头望了眼自己带来的尚放在墙角的食盒,心头一肚子闷气,他不理我,却对旁人这么好……那个陈芳林,有什么好的?忸忸怩怩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烦心……
待那两名宫女收拾完走了,莫愁还站着发呆,彤云急急忙忙地道:“时间不早了,走吧!我也饿了,该回去吃饭了。”
莫愁忽问:“皇上常带宫里的娘娘们来御书房吗?”
她一问,彤云倒显出些惊讶之色,道:“不是啊!很少见皇上带嫔妃进御书房呢!不过,皇上要喜欢,谁也管不着啊!我们做奴婢的,还是少问少说为好,尤其在御书房这种重地,更要小心慎言。”彤云嘱咐了几句,又道:“你不饿吗?我不等你了,先走了。”
彤云走后,莫愁懒心无绪地拎了食盒,从御书房的后门偷偷溜出去,一步步挨回闭月苑。想着韦臻今日的神态语言,脑子里昏昏沉沉,如一团乱麻。莫愁 随身带着个宇宙小说5200愤愤地想:他见我时说喜欢我,见了旁人又是这般,都是骗人……我自然比不得他那些嫔妃,能千方百计讨他欢心,无所谓,看他和谁好去……莫愁虽是这样想,眼眶却有点发凉,用手一抹,湿湿地润了手背,莫愁吸了吸鼻子,哭什么啊?让别人看见又会笑话。
回到苑中,青岚已等了许久,见她忙问:“莫愁,今天怎么样?燕窝皇上喜欢么?”
莫愁闷声闷气地道:“喜欢,但不是我的。”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青岚,“姐姐,这燕窝你拿去热热吃了吧!”
青岚纳闷地接过食盒:“怎么了?皇上没吃么?”
莫愁摇摇头道:“有的是人给他做燕窝,不缺我这一只。”
片刻后,青岚热了燕窝端来,莫愁坐在窗下生闷气,青岚将燕窝递给她:“这可是你自己亲手做的,你不尝尝么?”
莫愁想想也是:“辛苦做了半天,他不吃我自己还不会吃么?”便和青岚分食那只燕窝,吃了两口,想起那会韦臻夸奖陈芳林的神态,鼻子酸酸,清甜的燕窝入口都不知道什么味道。
青岚问了她几句,从莫愁的片言只语中大致知道了今日的情形,瞅着莫愁直乐:“你现在晓得了?宫里想方设法讨皇上欢心的人太多了,好在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天不成,还有明天。”
莫愁撅嘴,郁郁地道:“姐姐的意思难道是让我明天又炖一只燕窝送他?侍候他的人多,我干嘛非去凑这热闹?”
青岚笑道:“是啊,还剩了一只燕窝呢!正好够明日用,”见莫愁无精打采,青岚用食指点了点她脑门,“你平时可不是这样,才一次就打退堂鼓了?现在也不是使脾气的时候,你要真不愿意,就去请皇上的恩典,把你派到御膳房去,那可是三年五载也见不着半个主子,更别说皇上娘娘了!”
她这话正说中了莫愁的心事,莫愁冲口而出:“三年五载见不着?那我还不如回家去呢!”
青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什么家?你说什么?”
莫愁自知失言,吐吐舌头道:“没什么,我听你的就是了。”
莫愁晚膳只喝了一碗汤,就恹恹地上了床躺着,心头如堵了块大石头,连呼吸都不畅快。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仍是照着昨日的样子炖了一只燕窝,用食盒装好带到御书房,莫愁暗想,今日见了皇上,就先给他再说,免得又节外生枝。
这日韦臻来得倒早,却又是和陈芳林一道,陈芳林换了一袭海棠红宫锻长褂,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色牡丹,下着乳白细碎洒金轻罗长裙,秀发高高挽成凌云髻,簪一只镂金攒珠钗,尤显得神采飞扬。韦臻挽着她进来,莫愁咬咬唇,行礼如仪,暗中只希望她能快点走。哪知陈芳林今日却在一旁怡然坐下了,莫愁上茶时,陈芳林亲手接过,奉于韦臻,韦臻笑笑,就着陈芳林的手啜了一口,陈芳林放下茶盏,又忙着为韦臻磨墨铺纸。
一二七 食色
莫愁见她殷勤,暗道:“你若喜欢到这御书房当班,不如来替我好了,正好我乐得清闲。”虽是这样想,心里更不痛快,只远远地走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陈芳林便陪着韦臻,韦臻阅折时,她便静静地坐在一旁,韦臻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两人皆会心一笑,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过了良久,韦臻忽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笑道:“婉儿,朕有点累了。”
陈芳林莞尔笑道:“臣妾刚才过来时,看到御书房后面一片金桂开得正好,清香满园,皇上若累了,不如臣妾陪皇上到小花园里走走,小憩片刻?”
韦臻点头道:“也好!”拿过刚拟好的两份圣旨,叫彤云过来,“你把这两份谕旨送去典谕司。”彤云领命去了。
韦臻站起来,拉了陈芳林的手,便往殿后去。经过莫愁身边时,莫愁屈膝行礼,韦臻仍视而不见。莫愁悻悻起身,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御书房后面有一道小门,通往外面的花园,莫愁见内书房再无旁人,悄悄地走到窗边,将雕花长窗推开一半,见那外面苑中桂花开得繁盛,绿叶间簇簇如金,馥郁的芳香袭人,陈芳林的海棠红衣角在树影里一闪而过,莫愁气愤愤地蹙起眉头,突然一只蜜蜂嗡嗡朝长窗里飞来,莫愁忙把窗户掩上,听那蜜蜂嗡嗡叫了一阵,去得远了,莫愁忽想到一条妙计。
过了约一刻钟,韦臻和陈芳林携手回来,耳鬓厮磨,韦臻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陈芳林倏地红了脸,只摇头道:“皇上,这怎么行?”又道,“昨日皇上爱吃臣妾做的藕粉桂花糕,臣妾今日已备好了,这就去给皇上端来吧!”
韦臻狎笑道:“那个不忙,都说秀色可餐,朕不要旁的,单要尝尝眼前的这道美味。谁让爱妃今天这身打扮光彩照人,让朕都晃花了眼?”陈芳林面上红晕更甚,还未等她开口,韦臻已俯首吻上陈芳林娇艳的双唇,一面抱起她就往殿后的暖阁走去。
陈芳林羞得闭上双眼,螓首埋进在韦臻怀里,微微挣扎道:“这是皇上的御书房,听政议事之处,怎么能……皇上还是去臣妾的璃锦宫吧?”
韦臻不以为意地道:“现在又没旁人,爱妃怕什么?这是朕的皇宫,在哪里不都是一样?朕宠幸自己喜欢的妃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御书房内有一间暖阁,设有龙床御榻,是供皇上公务之余小憩的,韦臻以前偶尔也曾在这里过夜,但大天白日在御书房临幸嫔妃,却是头一遭。韦臻横抱了陈芳林进去,砰地一声踢上里间的门,将莫愁孤零零地隔在外面。
莫愁如被人施了定身法,怔怔呆住,不久,内殿里隐隐传来男子低沉的笑语,夹着女子的娇声求乞:“皇上,皇上饶了臣妾吧……”莫愁眼前交叠闪现的只是往日和他亲昵的情形,“朕吻你的时候,你要闭着眼”,“来为朕宽衣”,原来,不管谁服侍他都是这样?
没 蛮神传说全文阅读旁人?难道我不是人么?莫愁一脚踹翻了陈芳林刚才坐的绣墩,在书房里团团转圈,塞住耳朵不去听,那暧昧呢笑偏仍一声声钻进来,莫愁直气得头顶上似乎都在冒青烟了,她向来为人随和,万事都得过且过,今日也不知怎会如此生气,恨不能冲上去将暖阁的门砸开,大声质问他是什么意思。忽听有人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象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转圈?”莫愁回头,见是彤云回来了,莫愁气愤难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朝暖阁的方向努努嘴。
彤云听了片刻,顿时也红了双颊,低声问莫愁:“是皇上和芳林娘娘在里头?”
莫愁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彤云惊讶过后,掩口笑笑,道:“皇上今儿心情不错呢!真是难得!我们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好好地候在这里就是,你也不要抱怨,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赏我们什么呢!”
“赏什么?我才不稀罕!”莫愁几乎要咬牙切齿。
她这句话声音不小,彤云忙去掩她的口,道:“你可别太放肆了,就算你不稀罕主子的赏赐,也别得罪了皇上,平白惹祸上身。”
莫愁只得忍气吞声地等着,想象着里面暖阁里的情景,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扯自己的衣服,莲青色宫装的下摆被她揉皱成一团。
韦臻和陈芳林进了内殿,大约有一个时辰才姗姗出来,两人皆是面带红潮。陈芳林云鬓半偏,媚眼如丝,韦臻一手挽着她,陈芳林微低着头,如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似乎已浑身酥软,迈不开步子。
韦臻回到御案前,仍不看莫愁一眼,听见他道:“婉儿,时候不早了,今日陪朕回乾元宫吧!”陈芳林轻轻地嗯了一声。韦臻随手整理了几份奏折,令李公公拿到寝宫去,便携了陈芳林出了明心殿,随侍的宫女太监急忙跟上,御书房内只剩下莫愁和彤云。
莫愁又是等彤云走了,最后离开书房,这回却忘了带回装燕窝的食盒。莫愁脚下似有千斤重,回闭月苑的路也似漫长得没尽头,好容易回了苑,没等青岚上来问,莫愁已进了内室,砰地一声关了门,从里面将门栓上了,一头扑在床上,任随青岚怎么拍也不开。
第二日清晨,莫愁起来,却挂了两只大黑眼圈,对镜自照,镜子里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莫愁啪的将镜子合上,忽想起一事,对青岚道:“姐姐,你去帮我找点花粉来好吧?”
“花粉?做什么?”青岚诧异地道,昨晚她已打听到昨天皇上在御书房召幸陈芳林之事,知道莫愁心里不痛快,但又不好多问她详细情形。
莫愁略有不耐地道:“我有要紧的用处,姐姐不要多问了,就当帮我个忙吧!”
青岚猜不出她的用意,领了一包花粉,交给莫愁。莫愁道谢,又要了些糖末混在一起,将花粉揣在怀里,午后仍照常去御书房当值。果然不出所料,韦臻仍是与陈芳林双双前来。
一二八 招蜂
陈芳林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金银丝混织绣桃李争春图的丝罗宫装,下着秋香色漩涡纹纱裙,绣如意云朵的真丝披帛缠绕两臂间,翩然而行,纤柔的身形如春花照水,杨柳临风。
莫愁见到他两人,心情反倒平静了,只偷偷地将花粉搁在书架旁边。韦臻仍是看了约一个多时辰的奏折,便说要去外面透透气,由陈芳林陪着往后花园去。这时彤云正埋头整理案卷,并无人注意莫愁。莫愁见二人慢吞吞地走过,迅速抓起笔筒中最粗的那支如椽巨笔,在书架上那包花粉里使劲蘸了,用力照懿贵人的背影一甩,细若尘埃的花粉便悄无声息地沾了不少在她宫装上绣的鲜艳的桃李花朵上,莫愁犹不解气,又甩了几下,陈芳林只顾着和韦臻说笑,全无察觉。
莫愁转过身,为自己的妙计大为得意。她以前在家,常常捉弄老师,趁别人不注意,在人家背上画一只鬼脸或是狗头,记得以前有一次,一位先生后襟上被自己画了只鬼脸,回去时天黑了,第二天上课时还背在背上,差点没笑死人。父王听说了这事,训斥了几句,也就不了了之。这回么,如果成功,可比画个鬼脸厉害多了,若是不成功……那,那就明天再试……
莫愁仍是将花粉藏在怀里,预备以后再用,又去清洗那支巨笔。彤云奇怪地问:“你怎么洗这支笔,皇上要用么?”
莫愁神秘地道:“皇上不用,是我用了一下。”
莫愁还没洗净毛笔,忽听到后园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隐约便是陈芳林的声音,莫愁掩口窃笑,接着似乎是韦臻在唤人,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外面不少侍候着的太监奔过去了。彤云慌张地道:“出什么事了?我。”
莫愁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以免露出马脚,故作沉着地道:“姐姐去看下吧,我在这里守着御书房。”
一会儿彤云回来了,道:“是芳林娘娘被蜜蜂蛰了,受惊不小,皇上送她回宫去了。”
果然不出我的神机妙算,大概是连蜜蜂都觉得她太嚣张,都来帮我,这才一会就让她中了招,莫愁强忍住笑意,问道:“被蜜蜂蛰了?很严重么?”
彤云道:“据说是蛰在脸上,我去的时候,还有好几只蜜蜂嗡嗡围着她,才被皇上赶开了,芳林娘娘用手巾蒙了脸,不知道情况如何,皇上已经令传太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大概近一段时间里不方便出门了。”莫愁想象着陈芳林包着脸缩着脑袋的样子,扑哧笑出声,心头十分痛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陪皇帝逛花园?我费劲煲什么燕窝?还是这招管用!听一旁彤云好心提醒道:“你怎么幸灾乐祸的?皇上沉着脸,好象很不高兴,我们得小心为妙!”莫愁拼命憋住笑,直憋得脸色通红,终于忍不住一通猛咳。
这会时候尚早,不到换值的时候,莫愁装模作样地和彤云肃立在书房里,等了大半 不做大英雄sodu个时辰,韦臻回来了,果然是阴沉着的一张脸。韦臻一进来,就让彤云出去,只留下莫愁。莫愁心头一跳,难道他竟然发现了?见韦臻端坐案后,冷然道:“你过来!”莫愁前行了几步,韦臻一把拉过她,往她怀中一探,摸出那包花粉,摔在御案上,粉白嫩黄的细末散了一片,韦臻怒道:“你干的?”
莫愁见已是铁证如山,若学温良于厚德百般抵赖狡辩也没意思,心中并不惧怕,反正妙计已售,干脆跪下痛快承认:“是!”却又反问了一句,“皇上怎么知道了?”
韦臻冷笑:“朕若连你这点花招都识不破,朕皇帝的位置还能做到今天?”原来他陪陈芳林回宫,侍女侍候陈芳林更衣时,问了句怎么娘娘衣上沾了许多花粉,陈芳林被蜜蜂蛰得昏头昏脑,想不起怎么回事。韦臻初时诧异,无缘无故怎会有许多花粉?片刻后忽回过神来,即怒气冲冲地来找莫愁算账。
莫愁全无惧色,嘟哝了一句:“原来皇上还有记得奴婢的时候!”
她声音虽低,韦臻倒听得清清楚楚,不由一愣,这话听着怎么耳熟?忽想起自己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压下心头怒火,尽量平静地问:“你知罪么?”
莫愁应答如仪:“奴婢知罪。”
韦臻又问:“你既知罪,为何要明知故犯?”
莫愁咬了咬嘴唇,只盯着韦臻云龙出海金线靴上龙眼的两粒夜明珠,不说话。
韦臻提高声音:“朕问你话,为何要明知故犯?”
莫愁咬牙,将头一昂:“我讨厌她!”
她说得如此直白,韦臻呆了一下,顿了顿道:“为何你讨厌她?”
莫愁索性豁出去了:“不为什么,我就是讨厌她!这事是我干的,皇上要打要罚,便请动手!杀了我更是一了百了!”表情一如既往地无畏无惧,但那眼光闪烁间,分明流露出许多委屈。
韦臻见她这样子,刚才积累的怒气反消散了许多,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办好,莫愁不过是七品女官,以下犯上,冒犯从二品的芳林,按律治罪,就算是死罪亦不为过,韦臻自不会为这事就要她命,但亦不能不罚,想想自从她进宫后,打也打了许多次,全无半分收效,这次怕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韦臻略一沉吟,叫声:“来人!”门外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莫愁道:“莫愁言语无状,君前失仪,拖下去,关入禁室,等候发落!”韦臻只说莫愁言语无状,不提她暗算陈芳林之事,却是留下了余地。莫愁一听,这回不打了,但关入禁室又是什么花样?见有人来拖自己,莫愁自行站起来,甩甩头和押送的内侍去了。
韦臻发落了莫愁,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彤云进来,见韦臻脸色不豫,不敢多问多言,只低头收拾凌乱的御案。忽看到墙角小几上放着昨日一只红漆食盒,彤云有些奇怪,今天陈芳林并没有带膳食点心之类的来啊?
一二九 囚鸟
彤云揭开食盒盖子去看。韦臻注意到她:“你在看什么?”
彤云忙屈膝行礼,答道:“奴婢看见这里有只食盒,不知是不是芳林娘娘留下的?”
韦臻蹙了蹙眉,道:“哦?什么东西?拿来给朕瞧瞧。”
彤云将食盒呈上,韦臻打开一看,是一盅燕窝羹,已是冷透,心头忽然一颤,已知道是谁拿来的,却唤了李公公进来,让他将这燕窝羹送到御膳房去热一下再呈来。彤云退到一边,韦臻将身形隐没入宽大的龙椅中,微闭上眼,回想刚才莫愁的言语神气,已然明白了她今日闯祸的缘由。原来她不仅仅是调皮,她讨厌陈芳林?这小妮子在吃醋么?有意思,还以为她真是不进油盐不懂风情呢……韦臻以食指关节轻敲御案,不免暗暗得意,呵呵,朕就说过,你终究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过了一晌,热好的燕窝又端了上来,韦臻舀了一勺尝,入口有些微的酸味,韦臻停下勺子,叫过彤云:“这食盒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彤云摇头:“回皇上,奴婢不知,是刚才才看到的。”
哦?那也许就是昨天的了,韦臻让人撤下燕窝,却又沉默了。昨天?为什么昨天她不给朕?呵呵,韦臻一笑,记起了昨日在书房暖阁里的颠凤倒鸳,靡声浪语……还真是吃醋了。其实……陈芳林算是后宫诸妃里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个,但从来没让她进过御书房,一连三日的宠遇也是少有的,而昨天当着她的面就在书房行事,更没有必要,当时自己并没有深思,现……更象是在赌气,你不愿侍候朕,朕也不在意你,朕有的是温柔可人陪伴。
韦臻忽然想笑,自己怎么和小孩子一般玩这种心思?不过,虽隐隐知道她不高兴,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截了当……燕窝不行就去招蜜蜂,那句“我讨厌她”更是她的风格,她在意,她吃醋,这就好办了。不久前自己为她寝食难安,她却若无其事,今日她也会尝到了这滋味,想起莫愁方才撅嘴气愤的神情,韦臻舒心地笑了笑,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呵呵,以前是朕被你牵得团团转,以后么,朕恩威并用,驾轻就熟,就该你乖乖地承恩待宠了。
韦臻素来极为自负,但从初见莫愁以来,屡受打击,今日才第一次有了掌控的感觉。她天大的本事,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就算特别一点,朕喜欢她,不过是要沉闷的后宫多种色彩。嗯,这次先让她在禁室里关上个三五天,让她知道点厉害。
李公公上前问道:“皇上,今日的晚膳摆在哪里?”
韦臻此时如打了场胜仗般,情绪甚佳,道:“摆在乾元宫吧!朕这就回宫。”
李公公应了,又问:“皇上今夜宣召哪位娘娘侍寝?”
韦臻想了下,一连临幸了陈芳林三日,不宜再去,她今日又被蜜蜂蛰了,亦不便见人,许久未见到德妃了,怎么说她也是现在的后宫之首,韦臻便道:“今日朕驾幸德妃的蕴 2030冠军中国全文阅读秀宫。”
更深烛残,蕴秀宫中,德妃承欢已毕,香肩半露,倚在韦臻怀中,忽问:“皇上,臣妾听说今年选秀在即,不知皇上这次欲遴选哪些姐妹入宫?”
韦臻睡眼朦胧,微微笑道:“怎么?爱妃也吃醋了?”
德妃忙道:“皇上后宫空虚,选新人入宫臣妾求之不得,怎会吃醋呢?臣妾只盼皇上这次能选到可心可意的佳人陪侍左右,皇上喜欢高兴,臣妾便更无所求。”
韦臻听了益发昏昏欲睡,含糊地道:“难为爱妃如此贤淑……”
禁室是宫中专门囚禁犯错之人的所在。莫愁跟着内侍弯来拐去走了很久,却进了一座偏僻的院子,那院子后面是一排灰色的矮房,两名太监粗鲁将她推入一间小屋,即剥下她的品服,给她换上一件粗麻布的深灰外衣,将她双手拉到身后紧紧地反绑了。莫愁好奇地环顾四周,见那小屋后壁有扇铁门,屋内却无一样家具陈设,墙上一扇小窗,钉了几根铁条,就是所谓的铁窗么?莫愁问道:“公公,这里是哪里?要关我多久?”那两人却象哑巴似的一言不发,将莫愁绑好后,打开那扇铁门,把她往里面一塞,咣当地一声,铁门便从后面关上了,隔开了莫愁与外面的世界。
莫愁一时不能适应忽如其来的黑暗,过了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地看清这不过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小黑屋,无窗无灯,一团漆黑。除了墙角的一只散发着怪味的马桶,四壁皆空,连睡觉的草席都没一张。
反正也没什么好讲究的,莫愁摸索着靠墙边坐下来,双手仍被反铐着,屋子实在太小,连腿都不能伸直。莫愁尽力将身体蜷成一团,心情反倒平静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牢了?算是又开了回眼界。皇宫里面整人的东西真不少,挨打、罚跪、饿肚子、坐牢……哪一样都随时随地可能降临在自己头上……不过,以自己在宫里的所作所为,到这里来也不算亏,或许早就该来了,莫愁虽是这样想,一滴眼泪却涩涩地顺着面颊滑落下。
她双手被反绑着,没法去擦眼泪,干脆一任泪水肆虐,低声抽泣不止。以前受了那么多苦,断腿挨打那么痛,饥肠辘辘那么难熬,今天这样被关着绑着不算特别难受,本来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但莫愁的眼泪就是止不住……想着韦臻,想着这些天韦臻和陈芳林的甜蜜亲昵,为了给她出气,皇上才把自己关起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冷淡,是自己太顽皮他厌烦了么?他大概还是喜欢温柔娴淑的,莫愁心头酸涩,又似被什么搅得没片刻安宁……
莫愁在黑暗里不知坐了多久,哐当一声铁门开了,透进一点微弱的光,一个太监手持蜡烛,端了碗粥进来,放在地上,解开莫愁的束缚,道:“吃饭了!”
莫愁这才发觉两条手臂已绑得酸痛难当,忙甩甩手活动几下,她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肚子虽已饿得咕咕叫,但哭了良久,全无胃口,只道:“我不想吃。”
一三O 罢筵
那太监道:“你不吃就算了,每天只有这一顿,进了这禁室,别以为自己还是外头的娘娘,有多少人伺候你!”
莫愁暗道,我又不是娘娘,我要是娘娘就不会进这里来了,没心情和他争辩,只问道:“公公,皇上要把我关几天呢?”
那太监漠然道:“这得问皇上,我怎知道?”
说了两句话,莫愁觉得口渴,端起碗来喝了几口冷粥,就再吃不下了。太监见莫愁吃完了饭,于是又将她反绑上,端了那粥碗出门去了,重重黑暗再度将她包围。此时已近中秋,莫愁缩在角落里,再无人来理她,只觉身上越来越冷,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侵入每一寸肌肤,牙关不住打颤。大概是入夜了吧?这么冷……他这会又是和谁在一起?陈芳林今天被蜜蜂蛰了,他又会去找谁?
莫愁有些泄气,找谁也不会找我,我又不会讨他喜欢,就算不关起来,每天也是横眉冷对,关起来,不会再给他惹事,他自在外头快活,多省事啊……多半就一直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全忘了……莫愁不由怀念起以前在家的日子,还有前不久宫外的逍遥,唉,早知道这样,自己真的不该回宫来……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都是那次,那次自己装病,那个雨夜,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可是他现在已全都不记得了么……
韦臻发落了莫愁,第二日再到御书房,换了彤云和丹霞值班,这两人本来就安分守己,见莫愁出了事,更是小心侍候,御书房又恢复了往日安宁。韦臻亦刻意不去想莫愁,每天批完奏折后,便到徐充容、李淑仪等处探望。他出宫了两个多月,回宫后又一直养伤,后宫嫔妃都无缘得奉天颜,皇上御驾亲临,自然是喜不自胜,使出百般解数来服侍韦臻。韦臻流连温柔乡中,偶尔想到那个关在禁室中的人,得意地一弯嘴角:“记得上次你和朕打赌,朕输了,这次,朕还会输么?”
这样过了几日,一天韦臻在御书房处理完政事,李公公上前禀道:“皇上,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您看……”
中秋佳节?宫中一年中可数的盛大节日,自然少不了欢宴庆祝,韦臻遂道:“还是按往年的规矩办就好。”
李公公应了,拿来外袍给韦臻披上,韦臻站起身,缓步走出明心殿。秋日的晚风习习拂来,带着些许凉意,片片梧桐黄叶随风飞舞,忽而落在殿前的石阶上,忽又飞起,而殿前的两株丹枫红得更甚了。韦臻的心忽似被这秋风拂过般,多了几分苍凉,中秋佳节,月圆人圆,历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自己的亲人都在哪里?韦臻苦笑一下,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天下在手,而团圆,终究是不可再得了,中秋,又还有什么意义?
八月十五的晚宴设在熙乐园,熙乐园是临近禁城的一处皇家花园,乃先帝所建,占地甚广,假山怪 御医燃文石,小桥流水,多有南国的秀丽景致。禁宫的瑶池通过一道明渠与熙乐园相连,瑶池汇入园中,更是水波汤汤,颇显浩渺气势,殿宇楼台错落其上,胜境无限。秋来霜意渐浓,瑶池上凝结着淡薄如烟的迷蒙水雾。中秋晚宴即设在湖畔的清风朗月轩。清风朗月轩临水而建,曲廊迂回,四面皆是镂空彩绘长窗,凉风四下里穿透,空中飘来桂子清香,爽怡宜人。
中秋晚宴取团圆家宴之意,宫中凡有名分的嫔妃,无论品级高下,皆可出席。这自是吸引皇上注意的大好机会,除了被蜜蜂蛰了未好的陈芳林不能前来外,众嫔妃无不刻意打扮,盛妆入席。德妃端庄华贵,徐充容俏丽妩媚,李淑仪淡雅秀美……一时间群芳争艳,济济一堂,姹紫嫣红,倒象是入了百花园中,不是春光,更胜似春光。宫中嫔妃多有擅长音律舞蹈琴棋书画的,已早早精心准备,想乘此机会在皇上面前一展风采。
但天有不测风云,八月十五这日,将近傍晚时分,天色却黯淡下来,开宴不久,铅色的天空中竟飘起了毛毛细雨,待夜色降临,别说明月,就连星星也看不到一颗,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湖面上,化为茫茫一片雨雾。
中秋宴会本重在赏月,下雨自是大大地扫兴。而韦臻每年中秋设宴不过例行公事,天气晦暗,更提不起欢庆的情绪,只照惯例分发赏赐了月饼,饮了两杯酒,不等歌舞乐起,韦臻即草草离席,却也不提要何人侍寝,单身乘辇回了乾元宫。抛下众妃嫔面面相觑,诸般准备英雄无用武之地,满腹怨言只无处诉说。
韦臻进了寝宫,换了常服,又坐在案前捡了几本未阅的奏折来批,听那外面的夜雨渐渐下得大了,雨声如泣,映着殿内摇曳的灯火,益发孤寂冷清。韦臻微叹,这什么中秋节,如此无趣!回想宴会上的珠环翠绕,乱花迷眼,不知为何,却不想找嫔妃相陪,只唤人奉了一壶酒来,另上了两道下酒菜肴,自斟自饮。暗道,李白当年还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天连明月都没有,只剩下自己烛光下的影子相伴,真正成了形影相吊的孤家寡人了!
韦臻一杯冷酒下肚,脑子里忽冒出一句词“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无奈笑笑,这句词可真不应景,但寂寞凄凉的心境却如此相似,不知中秋之夜,还有谁也这般对雨无眠?眼前的灯光朦胧迷离,似映着莫愁的笑颜,对了,怎么忘掉了她?这也关了她好几天,今日召她来解解闷岂不正好?韦臻唤过李公公:“去把莫愁那丫头带来!”
莫愁在禁室里被关了好几天,整日里被绑着,每天只有一碗冷粥充饥。和以前受罚挨饿不同,这会莫愁幻想中的却不是各种美味佳肴,只是坐在黑暗中大生闷气,竟丝毫不知饥饿。原来禁室才是最折磨人的东西,被打一顿痛过也就算了,这样被关起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一三一 过节
开始时,莫愁一肚子怨气,禁室里黑暗无声,每一刻都那么难熬,随着时间的推移,怨气散了,只剩下伤心,再后来,莫愁翻来覆去想到却是往日韦臻和自己一起经历的种种故事,是自己不该拒绝他冒犯他,不该常常惹他生气,皇上,你怎么还不放我出去?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最后,疲倦终于压倒了寒冷和哀怨,莫愁再睁不开眼,只歪在墙角打瞌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铁门开了,莫愁以为是来送粥的太监,不想理睬。手上的绑缚被解开了,莫愁仍躺着不动,身子忽然被人架起来,拖着走了几步,然后又是什么披在了身上。
莫愁任随他们摆布,直到脸上落了几滴凉水,才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眼前仍是漆黑一团,房子漏了?哪来的水?莫愁使劲晃晃脑袋,才发现已是幕天席地的屋外,细密的雨丝如千万条长长的丝线徐徐飘落。被放出来了?莫愁试着迈步,刚跨了一步,蜷得过久的腿脚不听使唤,差点滑倒,旁边有两个小太监忙扶住她,前面的李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典记当心!”
莫愁见是李公公李严,心下略定,问道:“公公,皇上放我出来了?”
李公公压低声音道:“今儿是中秋节,天气阴沉,皇上心头不痛快,一个人喝闷酒呢!典记好好陪陪皇上吧!”中秋节?啊?莫愁关在黑屋里不知白天黑夜,这竟然是中秋节了么?莫愁迷迷登登由李公公带去梳洗更衣,然后送到韦臻的乾元宫。
韦臻等了许久,一杯接一杯地喝冷酒,灌了差不多半壶,总算见李公公带莫愁进来了。虽已稍事梳妆,换了一袭粉荷色平罗衣裙,但脸色苍白,全无往日跳脱飞扬的神采。莫愁进殿后,照例行礼,有气无力地请安:“皇上安好!”
韦臻见她这样子,借着三分酒意,忽又起了作弄的心情,挥退众人,问她:“在禁室里关了几天,你怕不怕?”
莫愁一愣,本以为他又会冷言冷语地训斥自己,听他语气温和,霎时心头泛起无限酸苦,却咬了呀牙道:“奴婢不怕。”想想又道,“只是……只是闷得无聊。”
“不怕?”韦臻呵呵一笑,“真不怕那就再去住几天吧?闷得无聊,朕叫人捉些蟑螂啊老鼠啊之类的和你一起做伴。”
“啊!”莫愁果然吓了一跳,抬头见韦臻满是戏谑之色,旋即反应过来是逗她玩,却笑不起来,极委屈地道:“皇上说话不算数。”
韦臻奇怪地道:“朕说什么话没算数?”
莫愁泪光迷蒙,道:“皇上以前答应过奴婢,不强求奴婢守宫里的规矩,但这回又以犯了宫中的规矩处罚奴婢……”想着在黑屋里关照的那几天,莫愁的眼泪禁不住一滴滴地掉下来。
韦臻猛地记起,她病危时自己是曾主动说过宫里的规矩她不守也没关系,那也算是金口玉言。自己罚她罚得理直气壮,现在被她质问,倒似乎有点理亏 死亡游戏之王者无双小说5200。
可说起来容易,但在这等级森严的深宫中,她要是不守秩序规矩,自己一旦放纵,不仅帝王威信荡然无存,旁人也会认为不公不正,何以服人?除非她是主持六宫的皇后……韦臻忽有些慌乱,忙掩饰道:“这么说,你还不服气了?朕关你几天,是要你静心思过,若真罚你以上乱下,戏侮主子的罪名,哪能就这样轻巧?”
莫愁嘟着小嘴,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只不吭声。韦臻招手让她过去,莫愁走近,见案上杯残酒冷,莫愁揶揄道:“皇上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怎么不召哪位娘娘来陪皇上?”韦臻轻捏一下她的耳垂,语气亲昵:“小妮子吃醋了?陪朕的人不就在眼前么?”又问:“你知道今儿什么日子?”
莫愁痒得咯咯一笑,眨了下眼睛:“听说是中秋节。”
韦臻道:“对了,你不想吃月饼么?”让莫愁在一边坐了,令人撤下残酒,另送月饼点心和石榴葡萄西瓜等时令水果上来。
韦臻独自闷坐了一晚上,这会和莫愁说了几句话,心情却好了不少,无论是在陈芳林、德妃还是李充容那里,都没有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韦臻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忽听旁边莫愁直抽气,回头见她咬着唇,两滴大而清亮的泪水正沿着她面颊滚落,映着灯光,泪滴晶莹闪烁如水银珠子。韦臻奇道:“你又怎么了?”
莫愁擦擦眼睛,道:“没什么,奴婢只是心里有点难受,每逢佳节倍思亲,奴婢有点想家了……”
“想家?”韦臻一蹙眉头,想她越西国的父王母后和王兄?不由涌起些许不快,岔开话题道,“别哭了,你不是叫莫愁么?老是哭哭啼啼的可就对不起这名字了,尝尝朕这里的月饼味道如何?”拿过一只松茸蛋黄的月饼递到她面前。
莫愁双手捧过月饼,咬了一口,韦臻忽见她手腕上一大块淤青痕迹,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莫愁看了一眼:“被绳子勒的。”
韦臻拉过莫愁的手,那纤纤柔夷凉如寒玉,韦臻将她手腕在自己的掌心里婆娑,又在那伤痕上轻轻吹气,心疼地道:“这几天都被绑着?还痛么?待会朕给你上点药。”
韦臻温柔的语气和往日一般无二,莫愁在冷冰冰的黑牢里绑了这好几天,忽听他的关切问话,差点又掉下眼泪,结结巴巴地道:“还……还好,每天会解开一会儿,这手还没有断掉……”韦臻将她揽进怀里,莫愁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呜咽道:“皇上,我还以为……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真是个小傻瓜,怎么会呢?”韦臻笑道,小丫头当真情窦初开,知道患得患失了。“你就是为这个讨厌陈芳林?”
莫愁小脑袋蹭进韦臻怀里,点了点算是承认:“皇上喜欢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奴婢好难过……还有,奴婢那两天亲手做的燕窝,本想给皇上赔礼的,可皇上根本就不……”
一三二 索礼
韦臻想起那变了味的燕窝,心头漫过一丝暖意,却装作不知地问:“什么燕窝?”
莫愁抽噎道:“奴婢第一天到御书房当值,皇上就不理奴婢,奴婢怕皇上生气,第二天一早就下厨做燕窝……”
韦臻笑道:“你还会下厨?在御膳房么?”
“不是,就是在闭月苑的小厨房,”莫愁说起那燕窝便是十二万分委屈,“这是奴婢第一次下厨房,从天亮到午后,足足忙了大半天才好,连青岚姐姐都笑话我该去御膳房烧火,可……可皇上吃了她带来的燕窝,不要奴婢的,第二天奴婢又熬了一次,但……但……”莫愁想起那天御书房中的靡乱之声,再说不下去,“奴婢没办法,才……”
韦臻接口道:“才想出招引蜜蜂的法子是吧?还真有你的!”拍拍她后背以示安慰:“好了,不要伤心了,当时你该告诉朕,朕自然喜欢,你自己不说,朕怎么知道?她是朕的嫔妃,朕总不能太冷落了她。朕本说过要册封你,你又不愿,可让朕为难,你不是朕的妃子,名不正言不顺的,朕也不好让你伴驾。”
“我……我愿意。”莫愁忽低声道。
“愿意什么?”韦臻反问,抬起她的头,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痕。
莫愁的脸已红到了脖子根,耳朵也已红透了,韦臻看着只觉得好笑。过了片刻,莫愁终于鼓起勇气清楚地道:“奴婢……奴婢愿意……愿意服侍皇上。”
韦臻唇边现出一抹捉狭笑意:“那朕以后再要你侍寝,不算是欺负你了吧?”
“不……不算……”莫愁不敢看他,只盯着韦臻襟口处繁密的花纹,窘得恨不得能马上隐身消失,小小声又道,“皇上,奴婢以后再惹皇上生气的话,皇上骂我打我罚我都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呵呵,”韦臻又是一笑,停了停又正色道,“但日后你是宫里的正经主子,再不能象以前那样胡闹了。花粉蜜蜂这种事情下次可不许再来了,这回朕没告诉旁人是你害了陈芳林,帮你掩盖过去了,关你几天不过是让你记个教训,以后再被捉住,朕也护不了你了。”
“是。”莫愁应道。
韦臻放缓脸色,道:“那你还不谢恩么?”
莫愁这才如释重负般跪下磕头,韦臻道:“封你什么,朕再斟酌一下,过几日再等正式旨意。”
莫愁忽问:“那……那奴婢还能去御书房值班么?”
韦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你喜欢在御书房当班?”
喜欢么?好像不太喜欢,书房里每天挺无聊的,又不能乱说乱动,尤其前几日天天得对着那陈芳林,差点没把人气死。但能陪在韦臻左右,还能听到外面一些有趣的事情,仍是比关在闭月苑里强多了。莫愁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韦臻笑道:“那你仍旧去当班吧,等正式册封了再说。”
莫愁谢了,这才安心地吃月饼点心,她饿了几日,这会才发觉已饥火难耐,大口吃下三只月饼,两块西瓜,忽道:“中秋节月亮都没有,真无聊。”问韦臻,“皇上今天没设宴么?”
“中秋节月亮都没有,真无聊,宴席早早就散了。” 最才子最新章节韦臻学着她的口气道。
“哦,”莫愁倒不以为意,“其实奴婢挺喜欢过中秋节的。”
“为什么?喜欢吃月饼?”韦臻笑问。
“月饼吃不吃无所谓,”莫愁摇摇头,忽然俏皮一笑,“皇上猜一猜?不会忘了吧?”
莫愁一提醒,韦臻忽记起来,“是不是因为你快过生日了?”
“对啊!”莫愁高兴地道,心头暖暖的,些许委屈也烟消云散,“谢谢皇上还记得奴婢的生日。”
“还有十一天,你就十六岁了,”韦臻怜爱地道,就算自己没杀她,凭她这性子,能活满十六年也实在不容易,不由微笑。自己曾答应过要为她过生日,送她礼物,这不就来讨要了?“朕自然没有忘,你要什么礼物,说吧!朕先预备了。”
莫愁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主子,是不是只能要一样礼物?”
听莫愁提到生日,韦臻盘算正好她过生日那天册封她,再赏赐些珠宝首饰,这也是宫中的常例,但知莫愁多半会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好奇心起,笑着眯了眯眼睛,问:“那你还想要多少件礼物?一样样说来听听!”
莫愁掰着指头数道:“这头一件,也是皇上上次答应过的,只要兑现就可以了。皇上还记得么?”
韦臻一愣,想了想,才知她指的是上次答应她放掉越西国那六名女子,但自己受伤回宫后,忙乱中自把这件事情忘了,韦臻道:“朕答应过的当然不会反悔,过两日我朕下旨放她们回国。”
莫愁喜笑颜开,忙连声道:“太好了!谢皇上!”看韦臻心情不错,又试探问道:“皇上,那明年呢?”望着韦臻,眼中无限期待。
韦臻当时在清河山庄,见莫愁病情危急,又听信她所说的阎王托梦一事,病急乱投医,方提出放掉今年进贡的这六名女子为她消灾解难,现在听莫愁的意思,欲自己答应从此废除越西国进贡之例,韦臻便有些不豫,果真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只淡淡地回绝:“明年还早,到时再说吧!”
莫愁目光微微一黯,仿佛明亮的烛火被冷风扑灭,自己或许操之过急了,不好再提,又道:“第二件么,奴婢想要一面进出宫的金牌。”
“你要金牌干嘛?想溜出宫去玩?”韦臻皱起眉头,莫愁用力点点头。韦臻面色严肃地道:“你想出宫也可以,但金牌不能给你,金牌在手,如朕亲临,若要给了你,那还了得?不知道会给朕闯下多少弥天大祸来!”
莫愁吐吐舌头:“没金牌那奴婢怎么出去啊?不到宫门就会被拦下来,难道又翻墙么?”
“你……”韦臻气得直摇头,“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你要出宫,平时里安分守己点,朕下回出宫时便带上你。”
莫愁大为泄气,连出个宫都这么麻烦,得看他脸色,莫愁还想努力争取下:“可是,皇上日理万机,忙得要命,哪有多少时间带奴婢出去?而且就算微服出宫,也要安排许多侍卫,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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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约法
韦臻却不肯松口:“不带侍卫,难道你单身一个人就想溜出宫去?绝对不行!先不说上次刺客还没抓到,彩云阁的事才几天,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莫愁见韦臻斩钉截铁不肯通融,这第二件礼物就要泡汤了么?莫愁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皇上,能不能找个人来陪我玩?”
“找个人陪你玩?找谁?”韦臻疑惑,下半句“男人还是女人?”忍着没问出口。
“珍珍啊!皇上忘了么?还是皇上认的义妹呢!还答应过人家接到京城来帮她找人家呢!”莫愁拍手笑道。珍珍长于山野,性格淳朴,莫愁在清河山庄时,已和她玩得要好,情同姐妹。宫里虽有青岚象姐姐一般照顾自己,但终究规矩繁多,束手束脚。如果能把珍珍弄到京城里来,自己就可多一个人做伴了。
“哦!这个还可以考虑,不过,”韦臻松口气道,“当时只是口头上认了亲,要正式册封公主还有许多仪式,朕明日就让宗正府拟旨,派人去接他们。只是清河山庄到这里路途遥远,恐怕赶不及你过生日之前到京了。”
莫愁听韦臻答应了,兴奋不已:“只要皇上答应了,多等几天也没关系,谢谢皇上!但……”眼珠子又转了转,“皇上能不能先不要告诉珍珍您的身份,等她来了,再给她一个惊喜!”
“呵呵,”韦臻微一颔首,算是允诺,她说的也正是韦臻所虑,先告诉她成了公主怕一下子接受不了,不如等她进京了再说,“你还要什么礼物?”
莫愁眼波流转,笑靥如花,道:“还有一件,不过皇上得先答应奴婢,奴婢才说。”
“那不消说了,肯定没什么好事。”韦臻摇头道。
他怎么又不上当?莫愁拉着韦臻的袖子祈求道:“不会的,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皇上肯定能答应的!”
韦臻拗不过她:“那好吧,朕先答应你,你说,但若是什么逾矩出格的事,也不行。”
莫愁不满地翘起小嘴道:“皇上怎么这样不痛快?奴婢不过是想讨皇上一句话,从现在起到八月二十六日这十一天内,如果奴婢做错了什么事,不要再罚奴婢。”
“啊……”韦臻不料她要的是这个,这真是可大可小,要说小呢,她淘气一点本也无伤大雅,何况只是区区十一天,要说大呢,倘若有自己这句话当成尚方宝剑,她不知会干下什么事来?
见韦臻沉吟不语,莫愁不满地道:“皇上刚才已答应了,不能哄我。”
“嗯,朕暂且答应你。但是……”韦臻想想道,“朕也得约法三章。”
“还要约法三章?”莫愁苦着脸。
“第一,不许擅自出宫;第二,不许再戏弄宫中的嫔妃;第三……不许翻墙爬树。这几条都是很简单的,你如果能做到这三点,就不罚你。”韦臻郑重其事地道,她若真能做到这三点,其他的小问题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你能做到么?”
真是麻烦……三件礼物居然换来 大唐之李家四子全文阅读他这么多唠叨,莫愁暗中抱怨,也只得道:“皇上,奴婢保证做到。”
“礼物要完了吧?”韦臻道,生怕古怪精灵的莫愁又冒出什么稀奇的点子。
“没有了,谢谢皇上!”莫愁开心地道,不管怎么说,这十一天可以平安过了,约法三章么?自然上有圣旨,下有对策。
莫愁笑逐颜开,韦臻的心绪也随之轻快,理了理她的鬓发,笑问:“你这下满意了吧?”
莫愁眼睛亮晶晶的:“皇上,下次什么时候出巡?去哪里啊?”
韦臻笑着摇头:“才回来没几天又想出去?其实皇宫里也很大,有许多风景佳处,你还没玩遍吧?”
听他提到宫中,莫愁忽想到冷梅园:“奴婢曾让青岚姐姐带着逛了一回,对了,皇上,那冷梅园是什么地方?怎么不让人进呢?”
她话方问出口,韦臻已冷下了脸。莫愁知他不快,但想问个问题总不算违规,反正他也不能为这个就罚我,仍是大起胆子道出心头长久的疑问,“皇上……奴婢听说是和以前的事有关,皇上能不能告诉奴婢……究竟是和越西国有什么恩怨?”
韦臻的脸已黑得如窗外的沉沉夜色:“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问起这些?冷梅园是宫中禁地,任何人未得朕的允许都不得擅自入内,你记住就行!”
莫愁仍不死心,嘻嘻一笑,恳求韦臻道:“皇上刚刚才说过不罚奴婢的……奴婢是为这件事进的宫,就算皇上要奴婢死,奴婢也要做个明白鬼呀!”
“好!朕让你明白!”韦臻狠狠地攫住了莫愁的喉咙,“如果有人害死了你的……”韦臻说到这里,对着莫愁疑惑不安的眼神,忽然又摔开手,放缓了语气:“这些不关你的事,朕没必要和你说,你也不用多问,朕不会为那些事情再为难你,知道了?这对你和你的越西国都有好处!”
刚才那一勒,差点又让莫愁缓不过气,见韦臻陡然生气,莫愁忽有些害怕,怕他又不理自己,小声问:“那……那皇上还喜欢……奴婢么?”
“你说呢?”韦臻恢复了常态,“朕若不喜欢你,会是这样么?但你也不要恃宠而骄,不然,朕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沉默片刻,听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夜色已浓稠如漆黑墨汁,韦臻起身道:“你吃饱了么?吃饱了就服侍朕沐浴安置吧!”
莫愁站起来,又有些手足无措。韦臻微笑道:“在南闵你就服侍过朕沐浴,还怕什么?”忽然一把抱起莫愁,快步进了浴室,来到池边,作势又要将莫愁往下扔,莫愁吓得惊叫一声,反身抱紧了韦臻,韦臻亲亲她粉白的小耳垂,莫愁痒得直往后躲。韦臻笑道:“你先去更衣,再来服侍朕。”莫愁赶快从韦臻怀中跳下,躲到幔帐后面,和韦臻一闹,莫愁也不那么害怕了。脱了衣服,换了身乳白色的丝质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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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排忧
掀开围幔,见韦臻正站着等他,莫愁硬着头皮上前为他宽衣,韦臻笑道:“你说你愿意服侍朕,这可是必须的哦!”莫愁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衣带,帮他除了外袍内衣,韦臻自下了水,对莫愁招手道:“你也下来!”莫愁还没来得及躲开,韦臻已双手握住她露在浴袍外两只玉雕似的祼足,往下一拖,咚一声将莫愁拖入水中,又帮她除去湿透的浴衣,扔到池边。这下两人便都成了赤身**,莫愁低头不敢看他。
韦臻站在进水的玉雕龙头下面,转过身去背对着莫愁,道:“来帮朕擦背。”莫愁本将全身都缩在温泉水中,只露了脑袋在外面,听韦臻唤她,只好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拿过浴巾帮韦臻沐浴,胡乱擦了几下,韦臻忽转过来,面朝向她,指了指前胸,“还有这里。”
此时两人一丝不挂赤身相对,距离不到三寸,这虽不是第一次,莫愁却是从未有过的紧张慌乱,连耳朵都已红透,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和扑通扑通的心跳。莫愁用浴巾在韦臻结实强健的胸膛上乱抹,韦臻好笑:“你故意害朕么?痒死了!”一下子抱住莫愁,就要往水里按,莫愁手足乱蹬,韦臻顺势扳过她的头,俯首深深地吻了下去。
起初莫愁本能仍要挣扎,但韦臻一手固定了她的头,不许她抵抗。舌尖轻轻地舔过甘美润泽的红唇,探进唇间,轻叩齿关,莫愁被动地微微开启,韦臻炽热的舌头乘虚而入,攻城略地,尽情地吸吮着甘甜的蜜汁。莫愁忽然有些迷乱,四周暖暖的温泉一**荡漾,自己仿佛飘上了云端,不知道飞向何处,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如水雾般静静弥漫,莫愁微微闭上眼睛,任他亲吻。韦臻缠绵长吻,良久方放开莫愁已微肿的双唇,却又吻过她的细细的眉尖、卷曲的睫毛,忽轻声问莫愁:“朕亲你,你喜欢么?”莫愁迟疑一下,含羞点了点头,韦臻却道:“怎么不答话?”
莫愁鼓起勇气道:“喜欢。”
韦臻满意地笑了,道:“喜欢就亲朕一下作为报答。”
莫愁羞得浑身燥热,如沐浴在六月的骄阳之下,但仍踮起脚,轻轻在韦臻的唇上碰了碰。韦臻暗地里要笑破了肚皮,自己那么多嫔妃,可没一个象她这么有趣的,韦臻仍不饶她,道:“这样不算,要象朕刚才亲你那样。”
莫愁无奈,只得学着韦臻的样子去亲他,还没碰到他的唇,见韦臻眼中尽是不怀好意的笑,莫愁奇怪地道:“皇上怎么不闭上眼睛?”
韦臻捧腹大笑,差点没滚倒在浴池里,再忍不住,反吻住她,吻过她的樱唇,再一路向下,吻过她曲线优美的脖颈,含住胸前那颗宝石。莫愁微微一颤,想要推开他,一双小手却被韦臻捉住,放到了背后。逗弄了一会,韦臻自己已全身发热,干脆将莫愁抱出水池,扯过一条宽大的浴巾来裹住她身体,自己披上浴袍,就横抱着莫愁出去进了外面的寝殿。
韦臻将莫愁放在龙床上,轻轻咬住她的耳垂,莫愁痒得受不了,嘻嘻直笑,韦臻顺势往下,莫愁只觉越来越痒 一念封仙sodu,一直传到心里。韦臻将她搂进怀里,莫愁忽然全身一僵,韦臻柔声安慰道:“别怕,这次一定不会痛了。”
莫愁大眼睛扑闪一下,似相信了,却又浮上一层疑惑:“皇上,是不是每个人侍寝都是……”到底还是害羞,绯红了双颊说不下去了。
韦臻听出她的酸味:“没看出朕的小莫愁还是只醋坛子呢!不过……”韦臻宠溺笑道,“你可是除了朕以外第一个用那御池的,旁的嫔妃连门都进不去呢!”
莫愁的脸更红了,低声道:“谢皇上。”
韦臻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明白就好。”
莫愁轻轻点头:“奴婢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胡闹了。”见韦臻黑如点漆的眸中盛满怜爱柔情,莫愁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已化为浓浓的蜜糖,不自觉地往韦臻怀里缩了缩。
韦臻复吻上她,莫愁闭上眼,刚才那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一颗心似荡漾在半空中打秋千,没个着落处,惧意一点点消散,身子仍似泡在温水里,热得透不过气,又软绵绵地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希望一直这样享受他温柔的爱抚……韦臻分开莫愁白皙的双腿,想要进一步的动作,一直闭着眼的莫愁忽然睁开了双眸,对视着韦臻眼中的火焰,似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韦臻心念一动,问:“你累了么?”莫愁不解地点点头,被关了这几天,又冷又饿,没睡上一次好觉,自然是有些累的,但他现在问这个什么意思?韦臻笑道:“累了就休息吧,朕今晚不动你。”
莫愁睁着眼,迷茫地道:“皇上又生气了么?是不是又要去找别的娘娘?”上次就是因为自己不肯陪他,他才去找陈芳林么?
韦臻被她的神态逗笑了,道:“没生气,朕不急在这一时,明日也要早朝呢。你好好歇息吧!不侍寝能在寝宫里呼呼大睡的也只有你了。”莫愁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韦臻忽见莫愁手腕的那圈淤青,道:“等下,给你上药。”披衣下床拿了药酒,轻车熟路地为莫愁抹上,按摩一阵助淤血化开,这才又将她揽入怀中,拉过锦被盖了。不知为何,今夜韦臻放过她,莫愁却有些失落,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折腾了会,终于沉沉睡去。
韦臻深深呼吸,压下心头的**,凝视着她如婴儿般可爱的睡颜,回味今夜和她的一番话,似清风徐来,明月朗朗,充溢着淡淡的喜悦,喜悦之中,韦臻微觉无奈,本以为从此能操控她,待她便可如待旁的嫔妃那般,只是逢场作戏,但仿佛又不如所想……
第二日莫愁醒来时,韦臻已上朝去了,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明晃晃的,天色已放晴,莫愁伸个懒腰,一夜甜睡无梦,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舒服自在。床头已备了衣服,莫愁和李公公道谢告辞,李公公看着她只是微笑不语,看得莫愁又红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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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矫诏
雨过天青,路边的树叶儿上还挂着细密的小水滴,折射璀璨光芒,润泽的空气清新怡人,莫愁踏着满径的飞花落叶,一路小跑着回闭月苑,进屋时差点和迎出来的青岚撞个满怀。青岚抓住她道:“咦!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莫愁笑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青岚见莫愁面带喜色,关了几天禁室,怎么关得神采奕奕?忽恍然大悟,“昨晚又是皇上把你接去了吧?”莫愁不好意思地点头。
青岚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皇上待你还真是不同啊,昨天中秋节,皇上在熙乐园设宴,听说没多久就散了,撂下一大堆娘娘主子不管,原来是挂念着你呢!”
莫愁作势拍了青岚一下:“姐姐就知道取笑我!”却掩不住得意神情。
青岚闪开:“我还听说芳林娘娘被蜜蜂蛰了,是不是你要的那包花粉派上了用场?”
莫愁忙四下看看:“姐姐可不许说出去啊!”
青岚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要说出去,我也是你的同谋啊!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鬼点子!”莫愁伸手去哈她痒,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莫愁下午照例到御书房去当班,这日是八月十六,天色一扫昨日的阴晦,秋高气爽,碧空如洗,轻薄的白云如絮,一丝一络卷在空中,莫愁的心情也如艳阳高照。韦臻早早就来了,没有再带旁人,见了莫愁,微微笑了笑,趁莫愁给他上茶时低声问道:“今天没给朕炖燕窝么?”
莫愁扁扁嘴:“皇上瞧不上奴婢做的,奴婢就不敢献丑了。”
韦臻轻拍下她的手背:“朕以后只要你做的,别想偷懒。”
刚说了几句话,外面通报张冶求见,韦臻令传。张冶进来行礼,平身后见韦臻身后站着莫愁,略愣了愣,欲言又止。韦臻道:“爱卿有什么事要禀么?但说无妨。”
张冶只得道:“陛下令微臣去查那几个举子,臣已查到了,这是那几人的名字。”说着递上一张四折的白纸。
韦臻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道:“朕知道了,其余的事呢?”
张冶禀道:“刺客之事,臣已查明那龙王庙的刺客确实是碧血派的,和于厚德脱不了干系,龙登山的刺客臣加紧在查,大概不久后就会有消息。”
韦臻颔首道:“爱卿辛苦了,有事及时来奏,先暂退下吧!”
张冶退下后,韦臻将那张白纸铺开,指给莫愁看,念道:“李昊、高贤、孟然,是这几人吧?”
莫愁见纸上赫然写着这几人的名字,无奈只得点头承认,道:“是,皇上,可是……他们几个都是很有才学的,一心一意愿报效朝廷,也没犯什么过错,皇上选人唯才,不该因噎废食啊!”
韦臻知道莫愁要帮这几人说话,想着自己重伤在床那几日她和这些人朝夕相处,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冷淡地道:“朝廷用人,德才兼备才行。”知她口齿伶俐,不想多说,埋下头继续阅折。
批了一阵奏折, 穿二代的幸福生活帖吧韦臻又亲笔拟了几道圣旨,令彤云送到典谕司去。又唤莫愁研磨,起草一道手谕,莫愁挽起袖子站在他身旁磨墨,想顺便看看他在写什么,韦臻却用身形遮得严严的,一个字也瞧不到。写罢,韦臻即传召传礼部尚书觐见。莫愁一惊,宫外时曾听李昊提起,礼部尚书岳代珅是这次秋闱的主考官,刚才皇上写手谕的时候神神秘秘,是不是有不利李昊他们之事,要当面给礼部尚书交待?算起时间,秋试应该已考完了,正是阅卷放榜的紧要关头,自己得赶紧想办法。
一念至此,莫愁左手手肘一动,装作不慎,碰翻了旁边的一只青玉八方大笔筒,哗啦啦一阵乱响,十多支大小毛笔全数散落于地板上。莫愁心慌,欲去收捡,却又忘了右手还握着一方墨,手腕一挥,御案上立即斑斑点点洒了许多墨迹,“啊!”莫愁轻呼一声,身子一歪,又碰倒了案旁的一摞奏折书籍,韦臻刚写好放在最上面的手谕也落到了地上。“你在做什么?”韦臻怒喝了一声,吓得门外候着的康海和李严连忙进来,韦臻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皇上,奴婢……”莫愁欲跪下请罪。
韦臻瞪她一眼,忍耐地道:“算了,”无奈摇头,知道她向来毛手毛脚,也不欲深究,若换了旁人,少说也是一顿板子,“还不快来收拾,笨手笨脚的,什么时候才能学得细心一点?”
“谢皇上,”莫愁舒了口气,起身收拾御案,却对韦臻道,“请皇上到旁边稍等一下好么?”
韦臻起身,走到窗边去看风景。莫愁见他不注意,忙蹲下翻开刚才拟的那道手谕,一眼看到李昊等人的名字,一目十行匆匆一扫,竟是说若有这三人参试,即要取消他们的录用资格。啊?这皇帝还真是小气,暗中下绊子,莫愁一面擦拭御案,整理笔筒,一面飞快地转着念头,藏起来肯定不行,那礼部尚书马上就要来了,也不可能模仿皇上的笔迹再重写一份,这可怎么办?莫愁又翻开手谕瞄了一眼,突然灵机一动,拿过刚才韦臻用的御笔,趁那墨迹未干,提笔在李昊的“李”字上添了一笔,将“李”字改成“季”字,“高贤”“孟然”两个名字笔画繁多,莫愁一时难以措手,怕韦臻察觉,忙忙将御笔放还原处。
恰好这时,听韦臻问道:“你收拾好了么?”
莫愁的心一阵扑通扑通的乱跳,转头见韦臻正走过来,忙道:“奴婢收拾好了。”
韦臻坐回龙椅,似笑非笑地望着莫愁:“朕本说让你在御书房干活,月俸就罚来还那十万两银子的欠债,看你这样子,每月朕倒还要贴进去许多。”
莫愁知道书房里的东西大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碰了哪样都不得了,但又不是天天要改诏书,小声道:“奴婢下次不会了。”暗祷他千万不要又翻开那手谕来查看,转开话题,“皇上还记着那笔债呢,不知道于厚德那桩案子后来怎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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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赏月
韦臻道:“于厚德的案子仍在审理中,贪污赈灾银两之事证据确凿,他亦无法抵赖,那魏敬明也脱不了干系,朕已将其抓捕归案。只是两次刺杀之事,现今死无对证,他亦不肯轻易招供,朕只有命张冶加紧去查。”
正说话间,彤云也回来了。忽然康海进来通报,刑部尚书郑中廷求见,不宣而求见,定是有急事,韦臻忙命传人,莫愁和彤云仍是退到韦臻身后侍立。郑中廷进来即磕头道:“臣该死!于厚德在牢中趁狱卒不注意,撞柱自尽了!”
“哦?”韦臻拍案而起,怒道,“此等大案,你怎能如此疏忽?”
郑中廷不敢辩驳,只是磕头领罪。韦臻冷静下来,细问他经过,原来于厚德熬刑不过,知道招供也是极刑,还得抄家没族,便畏罪自杀了。韦臻令郑中廷会同大理寺和都察院拟送于厚德并同党的罪名呈来,又将郑中廷罚俸一年,以示惩戒。此案只能如此了结,只是追查刺客的线索又断了一条。
郑中廷告退,礼部尚书岳代珅已候旨半晌,进来见驾后,韦臻已无情绪再和他多说,只拿过御案上手谕交给他,道:“朕有件事要爱卿处理,照这手谕上的去办即是,无须张扬。”岳代珅忙应了是。韦臻又问了秋试的阅卷情形,几时可出殿试名单等,便让岳代珅下去了。
莫愁暗喜,又琢磨一阵,暂想不出办法帮高贤和孟然,只有先让李昊蒙混过关,那两人日后再说。就算皇上发现了,他不是答应过这些天不再罚我了么?这也不违背他的约法三章,呵呵,看来我真有先见之明!
此时天色已不早,莫愁见韦臻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上前问道:“皇上今日又要忙到很晚么?要不容奴婢先去吃点东西,晚上再来值班?”
韦臻笑着站起来,道:“罢了,剩下的留着明日再看,陪朕先回乾元宫去。”
回宫路上,莫愁试探着问韦臻:“皇上,于厚德死了,还怎么定他的罪?”
韦臻揽着莫愁,笑道:“你怎么那样关心他?他人虽死了,朕一样可以诛他九族!”
他这句话是说得云淡风轻,莫愁浑身汗毛却都立了起来,不由打了个寒噤。“皇上,不用那么狠吧?”
韦臻恨恨地道:“贪污,欺君,刺君,难道还不够诛九族的大罪?朕如果不杀一儆百,这朝廷百官,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胡来,将国家法度视作无物?”
莫愁想到李昊等人曾评价他刑法严酷,仍试图劝说:“皇上,但他一人犯罪,为何要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呢?”
韦臻正色道:“妇人之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中之事,你不要多嘴。”
莫愁怕韦臻生气,只得作罢。
回到乾元宫,韦臻和莫愁一起用过晚膳,却见窗外已升起一轮圆月,庭前洒满银色月光,清辉满地,树影婆娑,徐徐晚风中送来桂子幽幽暗香。韦臻有些遗憾地道:“昨日正十五 笑赏夕阳无限好最新章节没月亮,今日十六这月色倒好,老天爷也真是作对!”
莫愁调皮笑道:“干嘛不今天赏月啊?只要有明月美景,管它是十五还是十六呢?”
韦臻闻言微笑,道:“你说得也对,十五的月儿十六赏,倒是不同,那你陪朕出去走走。”
韦臻携了莫愁,信步闲逛。深邃明净的夜空中,月亮晶莹如一轮白玉盘,水银般的月光直倾泄下来,照得宫内四下通明,花树摇曳,花香肆溢,浓光淡影,交织重叠。月色下重重宫殿亭台的琉璃华瓦,如笼罩在蒙蒙水华之中,恍若琼楼玉宇,月宫瑶台,不知天上还是人间。莫愁被韦臻牵着手,想起青岚早上说的,昨夜中秋宫中欢宴,皇上却早早遣散了,今天只和自己来赏月,皇上待自己确实不同,我喜欢他,他也是喜欢我的吧?莫愁心里欢欣,只觉那月光笼在身上也是甜的。
昨夜单身只影,今夜幽香满襟,韦臻的心情也甚为愉悦。不觉来到了瑶池边上,明月映在水中,碧波温柔荡漾,搅碎一倾清光,点点莹白如冰镜乍破,又如颗颗碎钻闪烁。两人走近湖畔一座精致的五层小楼旁,雕栏画槛,丹阁飞檐,夜风中檐下的铜铃丁丁作响。韦臻道:“这散花楼你上去过没有?”莫愁摇摇头,韦臻遥指楼顶,“这是瑶池畔赏景的第一去处,夏日观荷,秋夜赏月,都是极好的。”
莫愁来了兴趣:“那皇上带奴婢上?”
韦臻笑道:“不忙,这瑶池通往熙乐园,你去过么?”莫愁又是摇头。韦臻见那散花楼下垂杨柳下正泊着一艘双层画舫:“今夜我们不妨乘船夜游熙乐园去!”
画舫状如若一条金色巨龙,富丽堂皇。随从听说皇帝要乘船,忙去准备,少时画舫已灯火通明,李公公请皇上登船。韦臻携莫愁上了画舫,在船头坐下,画舫缓缓地划离岸边,荡开一圈圈涟漪。有宫人奉上香茗,点心,鲜果。船上的乐伎亦悠悠奏起一曲“彩云追月”,数名盛装舞女伴乐起舞。
过了一阵,画舫进入一条狭窄的河道,两岸皆是连绵不断的朱色宫墙,行了百余丈,穿过一座白玉拱桥,前面豁然开阔,竟是一片极大的湖泊,湖中数座小岛如粒粒珍珠点缀其中。莫愁好奇地道:“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好玩的地方,奴婢以前竟然不知道,都没来玩过。皇上,这熙乐园是什么时候修的啊?一定花了不少的钱吧?”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听莫愁问起熙乐园的来历,韦臻神色略略一滞,只淡淡地道:“这是先帝在时修的,耗时三年有余,花费不下数百万两银子,连军费都填进来了,朕即位后倒来得少。”
莫愁听得咂舌,韦臻却停下不再多说,只去看那船头的轻歌曼舞。渐渐画舫行至湖心,夜风拂来,莫愁的衣摆被湖风悠悠卷起,韦臻望着她绝美的侧影,衬着水中荡漾的明月,不觉已有几分醺然醉意,道:“莫愁,今夜月色这样好,你可愿踏月而舞,为朕舞上一曲,以增雅兴?”
一三七 把盏
莫愁脸色一红:“奴婢好久没跳过舞了,总得准备一下,仓促应付,乱跳一气皇上也不会喜欢,十天以后,奴婢再为皇上献舞好不好?”
十天以后就是八月二十六莫愁的生日,韦臻微笑点头:“也好,朕便再等等,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哦!”又道:“古人赏月总少不了饮酒作乐,莫愁,那你来陪朕喝几杯?”
莫愁为难地摇头道:“皇上,喝醉了酒好难受的,奴婢又不会喝,要不就以茶代酒吧?”
韦臻不依,传人又上了几碟下酒的冷盘,奉上佳酿,却是一壶“春雨秋露”。侍女拿过两只极为玲珑小巧的白玉酒杯,只有普通酒杯的三分之一大小,为二人斟满美酒,酒光潋滟,如月色入樽。韦臻嘿嘿一笑:“春雨秋露,你还记得这酒么?味道可好么?”
莫愁不好意思地低头:“记得,甜甜的还带点酸味,奴婢那时是饿坏了,觉得挺好喝的……那是奴婢第一次喝酒呢!”
韦臻接口道:“朕也记得,你喝了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省,”忽想到若不是她喝醉了,说不定当时已杀了她,韦臻莫名一寒,却道,“这酒朕还从未喝过,平素难得饮酒,今日好兴致,不如你陪朕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莫愁面有难色:“皇上……”
韦臻打趣道:“你怕什么?怕喝醉了朕把你扔到湖里去么?”
莫愁扑哧一笑,韦臻已举起了酒杯,莫愁也举杯相对,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莫愁忽提议道:“喝闷酒也没什么意思,往回我看别人他们一喝酒就行酒令,皇上会不会玩呢?”
酒令?仿佛很多年前的事了,少时几个要好的兄弟之间偶尔行过。自从即位后,一年到头宴席无数,却再无游戏行令之事,韦臻道:“会倒是会一点,你想玩?”
莫愁拍手笑道:“好啊!不过既然是行令,酒桌上无大小,皇上若输了不能耍赖。”又问,“那皇上说怎么玩?”
韦臻略有不满地道:“朕何时是耍赖之人?那朕就出题了,既是宫里的酒令,就不能学市井之徒那般猜拳行令,大呼小叫,粗俗不堪,总得与诗文相关,今日未备令签,不如这样,行令之人先用一句诗词作问,另一人同样用一句诗词回答,若答不上,便该罚酒。”
莫愁来了兴趣:“有点意思,那请皇上先问。”
韦臻望了望天上明月,随口道:“明月几时有?”
莫愁接得倒快:“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韦臻一愣,只觉得此句意境十分凄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不吉之感,不悦地道:“问你明月几时有,你却答明月不归,该算违规,当罚酒一杯。”
莫愁吐吐舌头,不好狡辩,乖乖地喝下白玉酒杯里的酒,虽是小小一杯,脑袋已有点发晕,又灌了一大杯茶水,却道:“请皇上继续。”
韦臻又问:“云横秦岭家何在?”
莫愁脱口而出:“遥指红楼是妾家。”
韦臻笑道:“这还差不多,该你了。”
遥指红楼是妾家?自己的家在万里之外,看也看不到,还遥指呢?……莫愁回想诗中之意,神 霸道天下最新章节色一黯,却道:“皇上,这个酒令不好玩,换一个吧?”
“换什么?那你说。”韦臻道。
莫愁想了想问:“皇上,有没有骰子?”
“骰子?你要骰子做什么?”韦臻奇怪反问。
莫愁解释道:“这样,用两枚骰子,行令之人摇开后,另一人吟出一句诗,诗中须得有两枚色子之和数。比如和数为七,那诗中就得含有七这个数字。若答得慢了或答不上来,就罚酒一杯。”
“呵呵,”韦臻笑笑,“听上去倒也不错。”便令人去找了两枚骰子来。
韦臻将骰子放在掌心,道:“好!你方才输了,还是朕先来。”掷出骰子,却一枚是四,一枚是五。
莫愁立即道:“九天阊阖开宫殿。”
韦臻笑道:“这句不错,该你了。”
莫愁接过骰子,摇一摇放开,一枚是三,另一枚是五,总共是八,韦臻微停一下,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莫愁拉着他袖子道:“皇上慢了,该罚!”
韦臻并不抵赖,便喝了一杯,轮到他掷,掷出来一个两个二点。
莫愁一笑:“如何四纪为天子?”
韦臻接了一句:“不及卢家有莫愁,呵呵,这句诗想必是你记得最牢的,倒是便宜你了。但既然带了你名字,你还是得喝一杯。”韦臻亲手为莫愁斟满酒杯,忽想起前几天自己在那片红叶上也题了这句诗,心弦似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举杯道:“朕也陪你喝。”两人皆饮了一杯。
莫愁本不能饮酒,这春雨秋露入口虽然甘美,但酒性极烈,两三小杯酒下肚,莫愁已双颊绯红,东倒西歪,韦臻见她醉态可掬,心头暗笑,只继续和她行令饮酒,莫愁昏头昏脑中连连说错被罚,不过半个时辰,终于醉得人事不省,一头栽倒在韦臻怀中。
那龙舟画舫上设有小巧舒适的卧舱,韦臻俯身抱起莫愁,进了内室,将她放在绣榻上。窗外月色如水,流连床前,映着莫愁染了红晕的面颊,娇艳似春日初绽的海棠。韦臻笑道:“朕也醉了,今夜再不能放过你。”说着吻上那柔软的双唇,莫愁迷糊中呢喃回应。韦臻热烈绵长地深吻,莫愁不安扭动:“好热……”韦臻一层层褪去她的罗衫,迎入眼中是一具美轮美奂精雕玉琢的躯体,幽兰般的馥郁气息暖暖飘在身上。韦臻再控制不住自己的ji情,含住莫愁柔软的耳垂,用嘴唇轻轻摩挲:“小傻瓜,让朕来告诉你什么是人世间真正的快乐……”莫愁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睁开双眸,眸中似乎流淌着比春雨秋露更醉人的美酒……
唇齿交缠,莫愁的呼吸越来越急,却不知道身在何方。韦臻的吻一寸寸向下,酥酥痒痒的感觉刺激着莫愁,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韦臻的肩头,微微向后仰去,韦臻轻轻一笑,带着宠溺和纵容,吻住那一段白玉似的脖颈,相拥间体温一点点攀升,与那银色的月光缠绵交织,和着瑶池水波梦一般的吟咏,弥漫成一室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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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勒马
韦臻缓缓地滑入莫愁的身体,进入那温暖的深处,没有痛呼,只有一声低低的呻吟。如仙如梦,亦真亦幻,莫愁急促的喘息和尖锐的轻叫胜过世上最动听的歌谣,韦臻俯下身,莫愁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噙住他的唇,指甲无意识地划过韦臻的坚实的后背,如划过琴弦奏出曼妙**的一曲。伴着韦臻逐渐凌乱激烈的动作,莫愁模糊中只看见韦臻的眼里似有明亮的火焰闪烁跳动,摇曳出一片海市蜃楼,不自觉地拧着柔韧的腰身迎合,引导韦臻的攀上ji情的巅峰,最终如滚烫的岩浆喷发……
夜已深沉,一切都归于平静,韦臻凝望着莫愁完美无瑕的容颜,酒醉后的如霞红晕仍未褪去,汗水打湿了漆黑的长发,柔顺地贴在额前。韦臻恍惚间有些的失神,回味着这一夜从未有过的放纵和快乐,有一刹那韦臻似乎忘掉了种种遥远的前尘往事,升起地老天荒的幻想,就这样和她一起,到永远……“莫愁?”韦臻轻唤,莫愁睁开迷蒙的眼睛。“莫愁?痛么?”莫愁充满雾气的双眸盯着韦臻,渐渐变得清晰,如明亮的黑色琥珀闪烁光泽。韦臻又问:“痛么?”莫愁缓缓地摇了摇头。韦臻又问:“喜欢么?”
这次的回答却是清楚的,莫愁的眼中闪动喜悦和陶醉:“喜欢。”
韦臻呵呵一笑,心头难以言说的满足,轻轻点了点莫愁殷红的双唇,拥着她酣然睡去。
韦臻一觉醒来,天色已明,明媚的阳光自薄如蝉翼的云丝窗纱中照进来,洒满船舱,床头青玉案上小小的鎏金香炉中,百合香丝丝缭绕,沁人心脾。韦臻摇醒怀中的莫愁,莫愁迷惘地问:“皇上,这是在哪里啊?”
韦臻笑道:“在瑶池上,你忘了么?”
“啊!我又喝醉了?”莫愁忽想起昨夜饮酒赏月的事,后来……那炽热缠绵的长吻,热烈疯狂的拥抱,飘飘欲仙的感觉……莫愁的脸已红透,忙拉过杏红色的绣被,将自己连头盖脑地罩住,缩成一团。
韦臻偏掀开绣被,笑得十分不怀好意,道:“你昨晚可不是这样子的哦?”
莫愁益发羞赧得无地自容,背过身去不说话,只恨床上不能裂开条缝让自己钻下去。韦臻将她扳过来,略感得意地欣赏着她的窘态,轻抚着她纤细的手指,正想着再怎么逗逗她,忽听莫愁似有点畏惧地问:“皇上,别的娘娘陪皇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莫愁乍问出这种问题,韦臻顿觉尴尬,无论肯定否定都是难堪,只得板起脸道:“你问这做什么?”
莫愁心慌沉默,忽又抬头,凝视着韦臻的双眼,迟疑问道:“皇上喜不喜欢我呢?”
韦臻展颜:“朕自然是喜欢你的,你怎么每次都问这个问题?”
莫愁放下心,含羞一笑:“我也很喜欢你。”没有敬语,没有卑称,温软的声音似山间的清泉,直截的告白却如昨夜的朗朗明月,全无半点遮掩。韦臻忽然有点惊慌,似乎什么事情不对了,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耳听得莫愁又问:“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也只喜欢我 禁魔奇兵全文阅读一个人,好不好?”
韦臻乍然一惊,自己已走得太远了!喜欢她也就罢了,怎能许她这样得寸进尺?就算她胜过现在宫中的嫔妃,但韫儿!想到这个名字,韦臻差点惊跳起来,什么时候自己竟忘了韫儿?好久不曾想起她,喜欢上莫愁还可以说是情不自禁,但忘掉韫儿实在太不应该……韦臻忽然十分内疚,眼前的莫愁也不再如平素那般娇俏可爱,她似乎正不知不觉地自己引上了另一条路,越滑越远,看不到路的尽头,却有一种失控的危险……
莫愁不明白自己一句话怎么会让刚才还喜笑颜开的韦臻骤然变了脸色?正纳闷着,韦臻却冷冷地推开他,淡淡地道:“朕虽说喜欢你,但什么时候说过只喜欢你一人?”说着唤声来人,进来两名内侍,侍候他穿衣。
莫愁被撇在一边,咬着薄薄的嘴唇,一时万分委屈,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昨夜的片段不停在眼前闪现,让莫愁又羞又窘,他那么温柔,那么热烈……自己什么都给他了,毫无保留,但他对自己这样子,也会同样对待旁人么?她长于王宫中,也知道皇帝免不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连父王,虽和母后十分恩爱,也还纳了几个妃子。但她本是情窦初开,心头只反反复复地想:我喜欢他,就只喜欢他一个人,为什么他说喜欢我,却还会喜欢旁人?难道他待我也不过和陈芳林,德妃一样,只是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位么?为什么你有了我还不够,还要那么多人陪你?你最喜欢的究竟是谁呢?莫愁很想问个清楚,又怕韦臻动怒不理自己。
韦臻沉着脸,穿衣梳洗完毕,正要出门,莫愁忙唤了一声:“皇上?”
韦臻回头:“什么事?”
莫愁惶惶地问:“皇上生气了么?”
韦臻冷然道:“你若想朕不生气,当识大体,懂规矩,不要再说那种不知分寸的话!”说完不待莫愁回答,已开门出去了。
两名宫女进来侍候莫愁穿衣,莫愁心头沉甸甸的,昨晚的欢愉甜蜜已如清晨的朝露消逝无踪,但坐着胡思乱想,觉得从未有过的忧愁烦闷,象一只木偶般任宫女服侍着穿衣洗漱。忽然李公公从外面进来,捧着一只小巧的托盘,盘里的白瓷小碟盛了枚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李公公道:“皇上让您服下这枚药丸。”
药?莫愁对药有种本能的抗拒,往一边躲了躲,“我好好的,又吃什么药?”
李公公干咳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皇上说,怕您……怕您昨夜太过劳累,身体不适,因此让您服下这枚药丸。”
“哦,谢谢皇上,”这一说,莫愁才发现确实浑身不适。头昏眼花大概是残酒未全醒,而腰酸腿痛呢……莫愁微红了脸,拈起药丸,放入口中,药并不苦,但有一种怪怪的气味,侍女又奉上一盏茶,莫愁就着茶水一口吞下药丸,却没察觉李公公脸上有一抹歉疚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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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封妃
莫愁出了船舱,发现龙舟已停靠在瑶池岸边,湖畔翠绿杨柳垂下万千袅袅晴丝,碧空仍和昨日一般明净,她却再无昨日的欢欣,眉宇间笼上了一层忧色,如天际渐渐聚集的乌云。莫愁上了岸边等候的青罗软舆,直到进了闭月苑,仍是魂不守舍,呆呆发愣,青岚连喊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青岚压低声音道:“昨晚皇上又留了你一晚?”莫愁点点头。青岚不怀好意地笑:“听说皇上今儿连早朝都误了,这可真成了‘**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皇上什么时候册封你啊?”
莫愁没一点情绪,甩开她道:“姐姐不要再取笑了,我都快烦死了。”
青岚不解地道:“什么事又烦了啊?”
莫愁拽着自己的衣裳下摆,忸怩了一下,忽问:“姐姐,你知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让皇上只喜欢我一个呢?”
“啊?”她这个问题倒吓了青岚一跳,回头四顾,屋里并无旁人,方低声道:“我没见过皇上这样专宠过谁,你还不知足啊?”见莫愁似乎不以为然,青岚又道,“估计皇上很快要册封你了,晋了主位,这种话你可再不能说了,最多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后宫里谁不想皇帝只喜欢自己一人?但他是皇上,君臣之间不比寻常的夫妻,你这样说出来,被安上悍妒的罪名,可就糟糕了!”
莫愁心情更是郁结,又问:“为什么皇帝就不能只喜欢一人呢?我不喜欢他有那么多嫔妃陪着他……”
青岚吓得忙去掩她的口:“小祖宗,你少说两句成不?你不是越西国的公主吗?还问这种问题?”
莫愁垂下双眸,良久,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喜欢他,可他是皇帝,我真希望他不是皇帝,就象以前在宫外那样……”
今日韦臻误了早朝,干脆就直接到明心殿接见大臣,商议政事,临近中午时,众人散去,韦臻吁了一口气,忽想起昨夜瑶池龙舟,与莫愁赏月行令对诗论词之事,翻出夹在书中的那枚红叶,那枫叶依旧明艳如火,韦臻又看了看那叶上的题词,令人找了根细细的大红色的缎带,系在叶柄上,又仔细地用干净柔软的新笔尖扫去叶面上的些微污迹。韦臻欣赏了下自己亲手所制的红叶书签,笑一笑,若送给莫愁,她定会喜欢吧?忽又想到,她若拿着这枚书签四处去招摇炫耀,岂不是让六宫生怨?而她恐怕更会恃宠而骄……韦臻犹疑一下,仍是将书签夹回书中,还是自己留着用好了。
莫愁在休息了半日,下午按时到御书房值班,韦臻处理公务,一切如常。过了一阵,韦臻却拟了一道旨意给莫愁看,正是赦免那六名越西国进贡的女子回国的。莫愁惊喜万分,慌忙拜谢,忽想到一事:“皇上,她们什么时候回国,奴婢能不能再见她们一面?”
韦臻略皱了皱眉头道:“朕说到做到,难道你还不放心么?明日就安排她们出宫,你既然是朕的嫔妃,朕不希望你再和越西国有什么瓜葛。”
“可是,”莫愁本来试图辩解,毕竟那是自己的家乡,国 异世之技能至尊最新章节中还有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怎么能说断就断?但莫愁已经知道他最听不得越西国的事,虽然失望但也不好多说,原想托姐妹们捎一封家书回去,或者带个口信,好让父王和二哥放心,看来也不行了,只好又磕了个头谢恩起身,不管怎么说,他肯放这六位姐妹回去已是天大的恩典。
韦臻又召了几名可靠的官员来,安排了两人到各地微服私访,探查民情,了解官员执政情况。等官员退下后,莫愁提醒道:“皇上,那代县荣县的路霸可派人去查了么?还有那些盗贼的案子,也得重审哪!”
韦臻道:“这些朕都知道,自会派人一桩桩地去做。”
莫愁又道:“对了,皇上,派出那些人微服私访,若是他们也被下面的官员买通了怎么办呢?”
韦臻不悦了:“朕派的都是可靠的人下去,莫非你真认为朕手下全都是些贪官污吏么?”沉了脸又道,“本朝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你不要以身试法!”
莫愁只得跪下,应道:“是!奴婢知道了。”心道,微服私访时,你还事事问我主意,怎不这样说?对了,那时我并不是你后宫中人……抬头去看韦臻,刚毅的五官棱角分明,已丝毫不见昨夜的柔情,难道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清秋大梦么?
韦臻沉默了片刻,又问:“莫愁,朕还是册封你为正三品婕妤,你本姓谭?”
“是。”莫愁不知他怎么忽问起自己的姓氏,父王姓谭,自然我也姓谭,不知明知故问么?
韦臻淡淡地道:“以后这个姓氏就不用了,朕另赐你封号为‘静’,正式旨意随后便下,册封仪式就定在你生日当天吧!你好好准备一下,以后要娴静淑婉,恪守本分,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知道了么?”宫中正三品以下的嫔妃只须皇帝下诏即可,不须行特别仪式,而正三品以上则须择吉日行正式的册封典礼,昭告太庙,由皇帝亲授金册。
莫愁惊了一下,真的要册封啊?不知怎的,心头却并不欢喜,封号为“静”?简直太滑稽了!明知道我从不安分守己,难得安静一时半刻,偏取这个封号,亏他想得出来?但这是皇上的希望吧?如果我沉静点他会不会更喜欢?莫愁思绪纷杂,直到韦臻又唤了声:“莫愁?”莫愁怔怔抬头望向他,虽然皇上近在咫尺,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已遥不可及……韦臻不满地道:“怎么傻了,连谢恩都不会了?”莫愁才记起还没谢恩,慌忙给韦臻磕头。
已快到晚膳时分,韦臻回乾元宫去了,并没有让莫愁伴驾。莫愁只得独自回苑,刚用过晚膳,却听外面通报:“圣旨到!”莫愁忙迎出去接旨,来宣旨的正是李严,见了莫愁,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娘娘大喜了!”莫愁猜是册封的旨意,即跪下听诏,果然是封莫愁为正三品婕妤,封号为“静”,八月二十六日行册封礼,并特意提到,正式册封典礼前着内务府礼官训导礼仪,不必每日再到御书房当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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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O 摹真
听到这,莫愁心想,前天不是还说好照常到御书房值班么?不料这么快就被他赶回来,怕真是不愿意见到我在他面前了,或者是怕我给他惹麻烦,也不知矫诏之事会不会被他发现?一时宣旨完毕,莫愁接旨谢恩,拿出二十两银子打赏了李公公,李公公谢了,毕恭毕敬地道:“婕妤娘娘既蒙圣宠,又这样宽厚体恤,以后必定福泽深厚。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奴才必定尽力。”客气一番走了。
青岚跑过来,欢喜得声音都变了:“早上我还问什么时候册封,谁知不到晚上,这旨意就下来了!”恭恭谨谨对着莫愁拜了下去,“婕妤娘娘在上,请受奴婢一拜!”
莫愁慌忙扶起她:“姐姐这是做什么啊?快快起来!”
青岚却端正了神色,道:“娘娘,你既已晋为宫中主位,便不能废了上下尊卑的规矩,奴婢一介宫女,怎敢再与你姐妹相称?”
莫愁叹了口气,道:“姐姐,你这样说,就太没意思了。无非封了个婕妤,莫愁还是莫愁,又没有多生一个鼻子眼睛出来。自打入了宫,姐姐事事都照顾着我,为我还受了许多委屈,我早把你当成了自家的亲姐姐,你要是怕惹麻烦,那人前你叫我娘娘,人后我们还是象以前一样好不好?”青岚闻言,暗自感动,庆幸自己运气好得了个好主子,宫里的主子虽多,但象莫愁这般能与下人平等相待的,一百个里怕也找不出一个来。
第二日清晨,冷清了许久的闭月苑骤然热闹起来。先是内务府另拨了十多名宫女和太监侍候,其中四个宫女侍妆、侍书、侍衣,侍琴协助青岚伏侍莫愁饮食起居,青岚则擢升为掌事宫女,正六品尚宫。内务府另派了一名三十来岁的六品内侍何长为首领内监。莫愁以前在越西国王宫中也是一呼百应,仆役成群,对这些排场并不陌生,反正统御下人之事,一股脑儿都推给青岚去做。
莫愁搬进来时是暂居,闭月苑只大致清扫了一下,并未特意修葺,今日晋了高位,且又是圣眷正浓,内务府派了人来大张旗鼓地整修。莫愁见他们敲敲打打,不亦乐乎,便出门坐到院子里的青石长凳上,但不一会又来了许多人在花园里修剪树枝,培植花草,搅得莫愁几无立锥之地。
韦臻的赏赐随后也如流水一般地送来,金银器皿,首饰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以及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一箱箱地抬进来。稍后宫中其他嫔妃的贺礼也纷纷送到,品级较低的更都是亲来祝贺,一时间闭月苑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就连素来不睦的德妃也遣人送了一匹雪丝纹锦,李充容则是一扇翡翠牡丹Сhā屏,陈芳林尚不能出门,也派人送了一对碧玉手镯来。
收礼还礼,还得不停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莫愁忙得不可开交,她本最不喜这些表面文章,只觉头昏脑胀,幸好有青岚在一旁时常提点。直到晚膳时分,才总算安静下来。
莫愁松了口气,抽空问青岚道:“姐姐,是不是以后我们又只能待在闭月苑里了?”
青岚笑道 似希随笔集燃文:“当然不是了,娘娘地位尊贵……”
莫愁挤挤眼睛,打断她道:“我听你一叫娘娘就牙疼。”
青岚忍不住笑了,道:“你晋封了主位,后宫里行动当然自由,另外,虽然宫中没有皇后,不用每日早起请安,但你以后也该多和旁的主子走动走动,都在宫里,也不可能不相来往,尤其是几位地处高位的主子,如果不常去问安,怕有人又会乱嚼舌头,说你不懂礼仪。”
莫愁一想起德妃、陈芳林等人就浑身都不舒服,蹙起眉头:“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我可不想和她们多打交道。”抬头望见窗外月上枝头,那月轮已有一小牙暗影,不再如前夜那般皎洁无瑕,从昨日到现在,一整天没见着皇上,莫愁似自言自语地道:“不知道皇上现在在做什么呢?”
青岚道:“刚才听说皇上今夜并没有翻谁的牌子,许是有公务要忙吧?但明儿就是选秀的日子了,也不知这次会选些什么人进宫呢?”
莫愁忽想到那日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些秀女画像,心头咯噔跳了一下,隐隐生出些不安。
韦臻昨日早上和莫愁一席话后,念到韫儿,颇为愧疚,自觉不该与莫愁过分亲密,而莫愁对朝廷政事太过热心,是自己微服私访时对她太过纵容,若以后不约束收敛,怕重蹈往日宫闱乱政之祸!韦臻思及此,便当即拟了一份册封的诏书,令李公公颁旨下去。第二日又照惯例大加赏赐,却不去见莫愁,也不宣召她侍寝。
这日下午韦臻回了乾元宫,李公公忽禀报道:“皇上,明日便是选秀之期了,前几日送来的秀女画像,不知皇上可有过目?”韦臻才记起有这回事,按选秀的规矩,先呈上画像由皇帝初选,看中的选秀当日再上殿面君,以备选用。那日韦臻只在御书房和陈芳林一道草草翻过几幅,尚未细看,本来他对选秀兴致并不大,但这规矩也不能废,便令李公公去明心殿将那堆画像搬来。
画像送到,韦臻也不按顺序,随手拣来翻开,看过大半,虽然端庄貌美者不乏其人,但与莫愁相比,只觉不过尔尔,选那稍微顺眼的圈了三四位,打算封为七品八品的宝林御女等。看了三十来幅,直到剩了最后一幅,韦臻已经眼睛发花,本待随便瞄一眼便了,但这最后一副甫一展开,一见画上之人,韦臻不由惊呼出声,骤然瞪大眼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绢帛上的画像与旁的秀女正襟危坐不同,画面正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盈盈俏立于一棵虬枝错节的梅树下,一袭白衣白裙,飘然若仙,拈花轻笑,修眉入鬓,目含秋水,如雪的落梅纷纷而下,拂满衣襟,不是韫儿是谁?韦臻一阵晕眩,忙一手扶住案角,又用力揉了揉双眼,睁开细看,仍是韫儿的浅笑轻颦,似俏生生站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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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选秀
韦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颤声问李公公道:“这画上女子是谁?”
李公公躬身答道:“回皇上,这是左相周浩天之幼女周怜容,年十五。”
“哦?”韦臻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画像右下角写了秀女的名字,不禁哑然失笑,韫儿只比朕小一岁,若活到现在,也该二十五六了。原来这是德妃周宁容的妹妹?这两姐妹的容貌并不相似,也从未听她提起过。韦臻忽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上天派来酷肖韫儿的怜容来提醒自己,勿忘旧恨,勿忘前盟?韦臻指了指那画像,道:“挂到朕的寝宫里去。”
韦臻下旨,令选中的五名秀女明日华庆殿面圣。次日下朝后,韦臻摆驾华庆殿,端坐在赤金九龙宝座上,不知怎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尽是当时在这里初见莫愁的情形。韦臻忙稳定心神,令宣召秀女入殿。嗣后,一队秀女排成一字形入内,到大殿正中,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众秀女皆是名门淑女,行止端庄,唯有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首饰偶尔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的碰撞之声。行礼毕,韦臻令平身,却问:“左相周浩天之幼女周怜容是谁?”
一秀女娉婷出列,裣衽施礼:“臣女周怜容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韦臻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与旁的秀女红裙翠袖,刻意打扮不同,周怜容只穿了件银白绣腊梅暗纹的里服,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樱红绢丝披帛,面上薄施粉黛,鬓边Сhā一只白玉梅花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首饰,却似白雪红梅,素净高洁。韦臻仔细端详她五官,发现和昨夜画上初见不同,她的容貌和韫儿并非画像上那般一模一样,但那眉尖眼底自带的三分轻愁,飘然出尘的气质却有十分的神似。韦臻忽问:“你喜欢梅花?”
皇上这问甚是唐突,怜容却从容答道:“回皇上,梅花不畏严寒,凌霜傲放,既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风华绝代,又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孤标傲世,非同凡花俗艳,臣女以为当为花中仙子,自幼便极为倾慕。”见韦臻沉默不言,怜容忙道:“臣女失言了,皇上恕罪。”
韦臻微微一笑:“花中仙子?你说得很好,何罪之有?”又问,“你可擅长音律?”
怜容答道:“回皇上,臣女只初通琴笛。”
韦臻令人取来一只玉笛,交给怜容,道:“可否试奏一曲梅花三弄?”
怜容并不推辞,接过玉笛,道:“臣女献丑了。”横笛轻奏,乐声悠悠,如水般流淌而出。
韦臻侧耳倾听,神思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多年前,韫儿将《梅花三弄》改编为琴笛合奏之曲,每到踏雪寻梅的季节,御花园中,白梅红梅盛放,锦绣灿烂,如诗如画。韫儿弹琴,自己吹笛,合奏一曲,白衣玉颜,笛声琴韵,胜却人间无数。自佳人去后,红消香残,今日忽重闻此曲,韦臻眼中似有什么东西酸楚难当,见众人皆低着头,只偷偷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不时怜容已奏毕,盈盈谢礼道:“臣妾粗鄙之音,有 列强代理人sodu扰皇上雅闻。”
韦臻振作一下,颔首道:“很好。传旨,封周浩天之女周怜容为正四品美人,赐居沉鱼馆。”
怜容忙乖巧地跪下谢恩:“臣妾谢皇上圣恩。”
韦臻又分别封了其他几名秀女,皆是宝林御女的较低品级。众人谢恩毕,韦臻离开前,却吩咐李公公道:“今夜令敬事房准备周美人的牌子,朕召她侍寝。”新人入宫后,一般都要先安排居处,熟悉环境,教导礼仪,待过一段时间后才会陆续安排侍寝,入宫当日便召幸的几无先例。但韦臻发了话,下面的人亦只得马不停蹄地照办。
是夜,良夜如水,乾元宫中,韦臻凝视着怜容的清丽容颜,轻声问道:“是谁让你入宫来的?”
怜容红晕如霞,嘤咛之声几不可闻:“是……臣妾愿意,臣妾对皇上……好生倾慕。”
韦臻眉毛一扬:“倾慕?”
怜容益发羞涩,垂下双眸:“皇上天纵英明,一代圣主,世间的女子谁不心向往之?”
“是么?”韦臻淡淡一笑,原来只因为朕是皇帝,如果朕不坐在这个宝座上呢?还会有人向往么?韦臻心头隐隐有一丝失望,她毕竟不是韫儿,也不是那个敢当面指责,断然拒绝自己的莫愁……抬起怜容的头,让她对视着自己:“你不怕朕么?”
怜容似乎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道:“臣妾不怕……”
“呵呵……”韦臻不怀好意地一笑,将怜容拥入怀中,伸手去扯她的衣带……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一夜鱼水之欢。韦臻虽仍是侍寝后就令人将怜容送回沉鱼馆,但那**的滋味却让他沉溺,第二日,韦臻下旨,晋周美人为从三品怀瑾夫人。又召见德妃询问,原来怜容是庶出之女,因此姐妹两人容貌性情并不相似,韦臻知相府是豪门大户,当然并不奇怪。
此后一连数日,韦臻除上朝之外,几乎都要怜容伴驾,或是游园,或是读书,惹得宫中诸妃人人侧目,夜里自然也不召旁人侍寝。连到御书房阅折,亦将怜容带在身边。怜容性子沉静,从不多言多语,如一泓深不见底的碧潭,让韦臻烦躁的心情也随之安静。韦臻在案前处理政务时,怜容会恰到好处地奉上一杯香茶,或是轻轻为韦臻捶几下疲惫的双肩,温柔细心,胜过彤云青岚等侍女,与从不安分的莫愁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明知道她不是韫儿,但与她独处时,韦臻常常有种韫儿回来了的幻觉,或许真是上天的安排,让自己在失去至爱多年后能得到一点安慰。
这日下午,韦臻阅完了奏折,和怜容在窗下对坐,静静凝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人影,那些久远的往事便如拂去了尘埃的明珠,一粒一粒,重新串成一线……怜容则忙着绣一只香袋,绣了一半,递给韦臻瞧:“皇上看看,可喜欢臣妾选的这个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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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吃醋
韦臻一看,紫罗兰色的香袋上是一幅鱼戏莲叶的图案,莲叶荷花游鱼都绣得栩栩如生,韦臻微笑道:“爱妃的女红堪称一流,朕很喜欢。”怜容欢喜谢了,又继续针线。韦臻忽记起当初莫愁绣的那香袋也是同样的颜色,手工却十分拙劣,更可气的是最后竟绣了只骷髅头,也只有她才那样刁钻,好几日没见她了,其实还挺想的。韦臻便令传旨,今夜召莫愁侍寝。
怜容入宫升迁,独揽圣宠,又传说皇上甚至把她的画像挂在床头日夜相伴,风头之劲,倒把莫愁压了下去。一时德妃姐妹成了后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更有人料得德妃有了妹妹襄助,以其家世和如今地位,皇后之位非她莫属,那些善见风使舵的少不得提前去打点。
莫愁自不屑去理睬这两人,但心头亦是说不出的滋味,想到韦臻三番五次教训,又约法三章,不许自己再玩诡计捉弄他人,只好闷在心里。她没见过怜容,只想,这个周怜容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得很美么?和德妃、陈芳林相比呢?他突然又这样宠爱她,又是什么原因呢?或者他就是这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但回想过往种种,莫愁又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皇上会是这样的人。
莫愁的生日一天天近了,内务府派了礼官教导莫愁关于册封的种种礼仪,闭月苑的宫室内外亦修葺一新,正厅亦扩为正殿,换上了全新的牌匾和器物用具。莫愁虽不惯宫廷礼仪的束缚,但知册封典礼必定隆重,只好勉为其难地一一遵习,好在她聪明伶俐,没几日就已滚瓜烂熟。一有空却思量生日为韦臻献舞的事,自己几次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这宫里能歌善舞的人也不少,怎样才能出奇制胜呢?
韦臻这次召幸莫愁,已是八月二十三了,这次却按照召幸嫔妃的正式程序。临近傍晚时,先由内务府的派人来传旨,备下香汤沐浴,再更衣梳妆,入更后以宝辇香车送往韦臻的寝宫,给皇上请安。
今夜莫愁穿了件大红丝锻曳地长裙,裙上绣了牡丹春笑图,乌黑柔韧的秀发高高挽起凌云髻,戴上赤金珍珠簪,碧玉金步摇,玉面轻匀,柳眉细描。一进乾元宫,韦臻但觉眼前一亮,一殿的煌煌灯火都似暗淡了下去。莫愁跪下问安,韦臻令她平身,拉到身前细看,笑道:“你这身打扮,朕差点认不出来了。”
莫愁规矩答道:“谢皇上夸奖。”
韦臻听她应答小心翼翼,见她神色有几分憔悴,心下也颇为怜惜,问道:“新拨去闭月苑的下人可还听话?苑子里还差了什么吗?”
莫愁道:“回皇上,下人们都很好,皇上赏赐奴婢的太多了,用也用不了。”
韦臻微笑:“那是朕喜欢你才赏你。”又道,“既然封了婕妤,怎么忘了自称臣妾?”
莫愁自然知道该自称“臣妾”,但只觉这两字比“奴婢”更难开口,韦臻既然提醒,莫愁也只得道:“臣妾知道了。”
“臣妾”这两个字一出口,莫愁鼻子竟有些发酸,自己真的成了他的人了,他许 洪荒之人族因果小说5200许多多的嫔妃中的一员,他却不仅仅是我的……从此,他将只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他的“臣妾”,再不是曾经的臻哥哥……
韦臻满意点头,温言道:“莫愁,过几日就是你生日了,又是册封的正日子,双喜临门,朕好好安排一下,为你设宴庆祝。”
“谢皇上!”莫愁闻言却并不开心,反问道:“那还要宴请别人么?”
韦臻笑道:“没有外人,都是宫里的嫔妃,大家一起给你庆生不好么?”
莫愁摇了摇头:“臣妾不喜欢……那么多人,臣妾就在闭月苑里宴请皇上一人好不好?臣妾也说过,只为皇上一人跳舞看呢!”莫愁在家时,生日当然有热闹的宴会,但都是父母兄弟,闺中姊妹。现在宫中除了韦臻,她再无牵挂之人,有没有生日宴会,她也毫不在意。
韦臻暗道,还当她收了性子,原来仍是这般任性!但既然是她过生日,也不忍违逆她的意思,便道:“那就随你喜欢吧!另外册封典礼你得好生准备。”
韦臻揽了莫愁进入内殿,莫愁忽发现西墙上挂了一副女子肖像,应该便是传说中怜容的画像了,莫愁便盯着那画像多看了几眼,问韦臻道:“皇上,这是怀瑾夫人么?”
韦臻只作不解其意:“是。”
莫愁忍不住又问:“皇上,很……喜欢她么?”原来,他竟日日对着这画像……
韦臻听她这样的问话神气,她吃醋的样子倒挺可爱,差点想笑,咳了声道:“朕喜欢她,不过是因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见莫愁眼神中似有一丝凄楚,爱怜地吻吻她的鼻尖道:“你不用吃她的醋,你若乖乖的,朕便多喜欢你几分。”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是朕要冷落你,这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各守其份,才得长久,宫中人多,朕也有朕的难处,你该体谅几分。”说完暧昧一笑,一把将莫愁横抱,拥着她进入帷帐深处。
莫愁既已知情事,床第之间亦学着承欢回应,但欢好之中,韦臻仍如从前那般热情似火,莫愁却再找不到上次那般奇妙的感觉。这回韦臻未许她在龙床上睡到天明,完事后即照例让人送她回去。离开韦臻寝宫时,莫愁听李公公问了一句:“留不留?”
韦臻沉默了片刻,道:“不留。”
出门上车前,李公公取出一枚同上次一模一样黑色的药丸让莫愁服下,只说是皇上的旨意,莫愁心头浮起一丝疑惑,问不出究竟,亦只得吞下药丸。
剩下两日,韦臻另召了其他的嫔妃侍寝。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六这天,天碧云淡,秋阳澹澹,册封典礼定在未时,一早天色还没有亮,莫愁便被青岚叫起来梳妆,闭月苑中宫女和内监们捧着礼盒和大典上的专用仪仗,忙忙碌碌往来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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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庆生
莫愁虽有时也喜欢珠环翠绕的华贵打扮,但没想到这册封大典竟如此麻烦。先梳了高高的望仙九鬟髻,髻上Сhā满了精致富贵的钗环,赤金合和如意簪、卿云拥福簪、赤金累丝牡丹挂珠钗,鎏金点翠嵌珠凤凰步摇、红珊瑚串米珠头花一对,金累丝戏珠鬓花一对……
戴上这些头饰,莫愁已觉得脑袋沉重得快透不过气来,不停地晃来晃去。负责梳妆的嬷嬷忙按住她,道:“娘娘可不能晃,再晃就晃掉了。”
莫愁不耐地道:“脑袋重得跟一只铁头似的,怎么能走路啊?”
青岚在一旁掩口直笑:“娘娘别担心,走不了待会自然有人扶着你去。”
莫愁只好微微叹气,暗想,真要每日戴这许多首饰走路,再不沉稳端庄的人也沉稳端庄了,看来这些装束就象是专门准备了折磨我的。
嬷嬷和青岚又为莫愁换上一件金银丝线绣成的广袖双丝孔雀纹锦礼服,着大红织金刺绣霞帔。足足折腾了半日方梳妆完毕。已近午时,莫愁松了口气道:“先用午膳吧?”她被封婕妤后,闭月苑里的小厨房也打扫出来备她自用,还从御膳房专拨了一名厨师来服侍莫愁。
青岚闻言笑道:“末时就要行典礼,外面翟凤玉辇已等了许久,怎还来得及用膳?待娘娘册封后还愁没吃了么?”
莫愁无奈,由着两人扶着出门乘辇,只觉头重脚轻,举步维艰,稍不注意就会一头栽倒。进了太庙,由司仪引导祭告天地祖宗已毕,韦臻即驾到。今日他亦穿了正式的礼服,一身明黄色缂金九龙缎袍,头戴白玉珠十二旒通天冠,于前殿正中的龙椅上坐了。见莫愁礼服隆重,美则美矣,但那些珠宝玉石堆在她身上,仿佛倒掩去了她天生丽质的绝世光华,反让人有些不足之意。
莫愁依制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磕头时,却一个不小心,头上那支凤凰金步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莫愁忙拾起金步摇,求救似地望着韦臻。韦臻在此册封过嫔妃多人,也只有她才会出这种事故,好在他已见惯不惊,今天大喜日子,也不欲为难莫愁,使个眼色,旁边的司仪忙上前为莫愁Сhā好金步摇,莫愁再拜叩首。
拜毕,韦臻肃整仪容,正色说了几句册封时的训词,无非是要所封嫔妃“修德自持,勤谨和睦”,以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韦臻倒也不觉得什么,今日忽想,这宫里的规矩终究不能不守,但对莫愁而言怕真是一件难事了。
好不容易总算礼成,韦臻先行离去,莫愁望着大殿中空荡荡的龙椅,心头却有种深深的失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如那流水寂然东去,永不复返。回想方才皇帝一本正经的训示,只觉是疏远陌生。自己留在这宫里,就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么?为了分一点点他的喜欢?莫愁忽一转念,对了,上次他说生日前不许我私自出宫,过了今天,改天便偷偷溜出去玩玩。没有金牌我就翻墙好了,想到这里,莫愁心情才稍稍好过一点。
册封典礼后,莫愁乘辇回到闭月苑,一进门就三下五除二扯下满头的珠翠,又脱了繁琐的礼服。洗了脸,青岚吩咐厨 小烈走江湖全文阅读房端了膳食上来,莫愁刚吃了两口,外面便有来人了。原来是各宫的嫔妃来送贺礼的,又是好一阵忙乱。
莫愁忍着饥饿应付完毕,看看天色已渐晚,心想,皇上怎么还不来呢?忽听大门口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韦臻,莫愁忙迎出去,未及行礼,韦臻已拉起她,牵了她的手道:“今天你生日,不用拜了。”见莫愁已换了衣服,韦臻笑问:“累坏了吧?”
莫愁本有些烦躁不安,听韦臻这样说,便趁机抱怨道:“臣妾不知道册封个婕妤就这么麻烦,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要了是吧?”韦臻呵呵一笑,并不训斥莫愁,“你若不要,朕今日还有件礼物可就不送你了?”
“什么礼物?”莫愁问道,心想不过是些珠宝首饰之类,要不要也无关系。
韦臻眨眼:“自然是你喜欢的礼物。”说着令人捧上一只红木漆金匣子。
那匣子不过半尺见方,莫愁接过,正要打开,韦臻道:“还是进室里去看吧!”和莫愁一同进了内室,揭开匣子,匣里似笼了玫瑰色的一朵彩云,薄如烟雾,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莫愁小心地将它抖开,原来是一件舞裙,轻柔的质地云一般轻盈,折叠起来不堪盈握,亮丽的色泽比彩霞更绚烂,裙裾上以极细的金丝绣成孔雀花纹,莫愁不由啧啧赞叹:“皇上,这是所谓的霓裳么?”
韦臻颔首:“不错,这是交趾国进贡的霓裳,以东海鲛绡所制,传说历经数十年的功夫才织成了这一件,你既擅长舞蹈,朕便赐给你了。”莫愁亦知这绝非平常宝物,难得之极,胜过世间无数珍宝,而这霓裳美如梦幻,莫愁自是爱不释手,连连称谢。韦臻笑道:“你现在就换上吧,朕可等着你献舞呢!”
莫愁面上飞红,道:“皇上,今日臣妾的闭月苑的小厨房里准备了几样小菜,款待皇上,不成敬意,请皇上不要嫌弃。”
韦臻捉狭笑道:“朕今儿来,不是为了饱口福,是为了饱眼福的。”
莫愁一笑:“皇上勿急,请先入席。”晚膳设在花园中的紫罗藤架下,韦臻于上首坐了,莫愁道:“臣妾去更衣,请皇上稍等。”
天空渐渐由浅蓝变为深蓝,尔后深紫,夜色如墨汁一点一滴化开,闭月苑的花园里只有紫罗藤架四周点了几盏灯笼,韦臻觉有些暗了,恐看不清舞蹈,欲令传灯,忽然对面的水池旁的桂花树上,粉红色的灯笼一只接一只亮了,红彤彤一圈,映照那一池碧波。韦臻正莫名其妙,忽然一片玫瑰色的彩云轻轻飘落水面,韦臻定睛一看,竟是身着霓裳彩衣的莫愁!
韦臻一惊,她竟然能站在水里么?见莫愁亭亭立于水上,慢慢地仰下腰去,弯成一道曼妙的弧形,头部堪堪触及水面,突然右脚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左脚脚尖向上踢出,竟悬空翻了个筋斗!手腕一抖,两条彩带凌空飞出,宛若两道彩色的闪电,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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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凌波
接着一阵急促欢快的箜篌琴瑟声响起,莫愁已翩然起舞,腰身一拧,腾起数尺,霓裳羽衣迎风展开,闪烁璀璨光华,如孔雀开屏般眩人眼目。韦臻愈看愈奇,耳听那乐曲的调子,恍然如初次在御花园中听莫愁弹过的那支,欢乐活泼如春回大地,百花争妍。莫愁和乐而舞,时而在池面上轻轻滑过,荡起一圈圈涟漪,时而在半空俯仰飞旋,彩带挥动,池畔金色的桂花化作漫天花雨,簌簌而下,恰似蝶戏花丛,凤舞九天,又如足踏彩云,仙子凌波。
与宫廷中轻歌曼舞不同,那乐曲节奏越来越急,莫愁身形亦随之旋转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只看到一片玫瑰色彩霞,不见人影何方?韦臻正如痴如醉间,乐声却嘎然而止,莫愁纤足一点,双袖一展,恰如一只极大的美丽蝴蝶,掠过水面,翩翩落在韦臻前三尺处,轻盈拜下。
韦臻拉起她,却不言语,径自走到水池边,探身细看,见那池中竖了几根细杨木桩,木桩漆成淡绿色,略比水面矮一分,横面不过一寸,因此离水池稍远便看不出来,只以为是凌波起舞。韦臻笑道:“原来如此,只听说过赵飞燕善作掌上舞,杨玉环擅为霓裳曲,却从未有人能在水上歌舞一曲,今儿朕算是开了眼界,让人叹为观止。”
莫愁听他夸奖,咯咯直笑:“臣妾这也是头一回想出这法子呢!”
“你果然是鬼精灵,”韦臻道,却问,“这舞蹈有名字么?依朕看,就叫凌波舞吧!只恐轻飞,拟倩游丝惹琢,文鸳绣履,去似杨花尘不起。古人的句子,却也写不尽这舞中的神韵。难怪你得意,一舞万金,也是值了。”
“谢皇上赐名。”莫愁粲然笑道,她卖力舞了一曲,这会已有些气喘吁吁,但见韦臻喜欢,十分开心。
“只是,”韦臻亦嘿嘿一笑,忽捉住莫愁的手腕,冷下脸,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厉,“就你能以轻功入舞,后宫诸妃便无人能及,但莫愁,你这是打哪里学来的?”
啊?糟糕!莫愁暗叫一声不好,自己练这凌波舞时,为了以新奇制胜,确实狠练了一段时间江枫哥哥教的轻功,大有长进,不然也不能踏波而舞,没想到被他一眼看破,自己初次进宫时可是什么都不会。莫愁眼珠一转,嘻嘻笑道:“皇上真是火眼金睛,那些天在宫外时,臣妾曾到黄石山玩耍,在山中住了几天,黄石山山势险峻,但山顶修行的僧人上下往返却如履平地,听说他们是练了轻功,臣妾不免好奇,便央求那庙里的师父教了臣妾一点,不过时间仓促,只学了点皮毛,没想到还能用上。臣妾没告诉皇上,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她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韦臻疑虑暂去,笑一笑道:“什么不好好学,偏学会了这些,可遂了你爬树翻墙的愿了,朕得防着点,这宫里怕会出一梁上飞贼!”
莫愁吐了吐舌头:“臣妾可不敢,皇上武功高强,臣妾还盼着皇上能教两招呢!下次再遇到刺客,臣妾就 神界扛把子sodu可以和皇上并肩御敌,不会再落荒而逃了!”
她这句话说得韦臻心头一暖,差点就要答应她,顿了顿方道:“你今天过生日,哪里会再有刺客?不要胡说,还不快去换了衣服,朕等着你喝酒。”
莫愁知道这关算是过了,进屋脱了霓裳舞裙,换了一身烟霞银底的薄锦缎衣裙,外披一条樱桃红柔纱披肩,虽不艳光夺目,却俏丽风流。韦臻让她挨着自己坐了,见莫愁额头上沁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便掏出手巾来为她拭去,笑道:“你今儿怎么不馋了?”
他这样一说,莫愁倒真觉得饿坏了,使劲咽咽口水,但也不好再当着韦臻狼吞虎咽,只得先斟满二人面前的酒杯,举杯敬韦臻道:“臣妾敬皇上一杯,谢皇上为臣妾庆生。”
韦臻一口干了,旁边侍女上来斟满了酒,韦臻亦举杯,对莫愁道:“爱妃今儿生日,要许个什么愿么?”
他叫声“爱妃”,莫愁乍没回过神来,愣了愣才明白皇上是指自己,但这称呼怎么听着都不是味道。莫愁心想,许什么愿呢?我所想要的只是你喜欢我一人,但又不可得,其余的……她自长到十六岁,很少去想日后的事,也不求长命百岁,倒想不出许什么愿,沉默一下道:“许愿么,前些天臣妾已许了三个愿,皇上都答允了,又赠了莫愁霓裳,臣妾若再要什么,可就是贪心了。”
韦臻微笑:“朕以为你是贪心不足的,今日倒学乖了。”
莫愁面色尴尬,却叹了口气,道:“就是以后天天待在这宫里,太无聊了点。”
韦臻蹙眉道:“那你想做什么?不要告诉朕,你要偷溜出宫去。”
莫愁忙转开话题,问:“皇上宫里有歌舞班子么?”
韦臻疑惑地道:“当然是有的,你要招她们来助兴么?”
莫愁摇摇头:“不是,臣妾是想问,能不能去教习她们舞蹈,臣妾也好有点事做。”
韦臻思忖一下:“这主意倒也不错,省得你无事就生非,朕叫内务府的安排下去,你过几日便去吧!只是你的轻功就不要再外传了。”
莫愁谢恩,两人这才正式进膳,韦臻见莫愁饿得狠了,知她今日忙碌了一天,又令御膳房临时加了几道酒菜来。两人喝酒聊天,笑语晏晏。初更时,酒至半酣,韦臻拥着莫愁进了内室,即宿在闭月苑中,一夜风光旖旎,自不必说。
次日清晨,莫愁酣睡方醒,睁眼见明亮的阳光已洒满石榴色的纱帐,身旁已无他人,皇上早已上朝去了。只记得走时似乎又给自己喂了药丸,自己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胡乱就咽了下去,莫愁轻轻一笑,听礼官说照规矩如果皇帝留宿嫔妃宫中,是该早早起来服侍他更衣起床的,管他呢,自己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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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犯禁
莫愁懒懒地伸下腰,赖在床上还不想起来,昨天一天累得骨头都散了架,今天好好地再睡一觉吧!莫愁打个哈欠,翻身朝里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忽听窗外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尖利的嗓音:“皇上口谕,传静婕妤即刻到明心殿见驾!”
莫愁一惊,来不及起床,青岚代莫愁接了旨,忙进来侍候莫愁更衣。莫愁暗自纳闷,此时皇上应该刚下了早朝不久,没有重大的事情他上午通常不去御书房,急急忙忙找我又是做什么?莫愁脑子里迅速地转了几圈,猛地想前些日子矫诏一事,算下日期,难道是这事东窗事发了?惊异过后,莫愁迅速镇定下来,反正纸包不住火,这是迟早的事,做都做了,皇上又能把自己怎样呢?
莫愁随传旨的太监来到明心殿,韦臻却令她在外间候着,莫愁跪了约半个时辰,先后见到几名不认识的官员从里面出来,匆匆离开,才总算听到韦臻召见。莫愁低头走进里间,跪下磕头:“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耳听得韦臻冷哼一声:“朕找你来,有件东西给你看!”拿过案上的一份折子,递给彤云,彤云转交给莫愁。莫愁打开一看,是一份礼部呈上的殿试名单,李昊的大名赫然名列其中,莫愁心中暗喜,我眼光不错,他也倒还争气,没枉费我的苦心,却装作不知情地问:“皇上,这份名单有什么问题么?”
韦臻按捺住怒气,又拿起案上一份文档,掷了下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莫愁看了一眼,便知是那份自己篡改过的手谕,心头只是想笑,勉强忍住,不慌不忙地道:“不瞒皇上,确实是臣妾偷看了皇上的手谕,觉得不妥,便改了一个字。”
“哼,李改成季,你倒会改!”韦臻,问道:“矫诏何罪?”
莫愁闻言,悄悄抬头去看韦臻,目光如炬,气势迫人,紧锁的眉尖凝聚了浓浓怒意,莫愁有点心虚,努力镇定地道:“死罪,”小声补充一句,“不过皇上答应过不罚臣妾……”
她一提醒,韦臻猛地记起来,自己答应过她,中秋节后到她过生日时,不管她犯什么错,也不能责罚她,当时还和她约法三章,不得擅自出宫,不得再捉弄他人,不得翻墙爬树,她倒言而有信没有违背,却又干出这种事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是有本事!对了,微服私访时她就曾用土豆刻了玉玺,这矫诏岂不更是小菜一碟?自己怎的没早想到?
韦臻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缓不过来。今日早朝时,主考官呈上这名单,通常若无意外便当照准,殿试时再由皇帝亲自考校,以定三甲名次。韦臻匆匆瞄了一眼,照准发下后。下朝后回头再翻阅留下的副本,忽看到李昊的名字,不由诧异,急召主考官来问,主考官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声称已是照手谕行事的,韦臻令他找来手谕一看,回忆当时情景,便知又是莫愁干的!现在木已成舟无法更改。韦臻气得七窍冒烟,召来莫愁,没想到她却搬出自己的承诺来当鸡毛令箭,当真 万千宠爱之睡妃传燃文有恃无恐……
韦臻静默半晌,要罚她则是自己失信,要不罚她,这种天大的罪过怎么能轻饶?忍住气,咬着牙道:“朕说过不罚你,但你不是不愿朕封你婕妤么?传旨,将静婕妤降为正六品贵人。”就知道他还是不会轻饶自己,莫愁叹气,不过婕妤和贵人对自己而言也没多大的区别,即叩首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又道,“臣妾还有下情回禀。”
“你说!”韦臻怒道。
莫愁坦然道:“臣妾矫诏之举,虽是欺君,但绝非是为了一己私心。”
你不是为了私心,言下之意朕倒是有了私心了?韦臻因莫愁迁怒李昊等三人,这理由本也说不出口,哼了一声:“那你是为了什么?”
莫愁心想,既然贬也贬了,话还是得说清楚,不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愁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尽量恳切地道:“皇上今日开恩赦免臣妾大罪,臣妾感恩不尽,但臣妾此举实为国家着想。臣妾在宫外与这三名举子同行多日,知道他们有经世济国之才,上次臣妾随皇上出宫私访,深感朝廷需要清廉有为的官员,本来回宫后臣妾即打算将他们荐于陛下,但因臣妾荒唐行事,致使皇上恼怒,这都是臣妾一人之过,和他们无关。恳请皇上再给他们一个机会,量才为用,莫因一时之忿而错过了国家栋梁。”莫愁将李昊等切中时弊的慷慨言论大致说了一番,说完感觉已出了一身汗。
韦臻听了她郑重其事的这番话,沉吟一刻,倒有了些兴趣。道:“国家栋梁?你既如此推崇他们,那就暂且这样,朕许李昊照常参加殿试,到时朕倒要好好看看了!若真如你所言,朕自然会一视同仁,擢升重用。若是你夸大其词,文过饰非,朕也决不会轻饶。”
莫愁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暗中默念一声,李昊啊李昊,这是我第二次因你而倒霉了,殿试时你可千万别给我丢人……莫愁又磕了个头道:“谢皇上恩典!若臣妾有言过其实之处,甘受皇上惩处。”
韦臻挥一挥手,道:“那你先下去,好好想想素日的作为!”
莫愁默默退下回闭月苑,午后来了正式的旨意,贬莫愁为贵人,一时闭月苑中人心惶惶,愁云惨雾。莫愁倒还若无其事,跷着腿坐在园子里的一架葡萄藤下,摘了串紫玉葡萄一粒粒丢进嘴里。这次还好,不打不关不挨饿,自己也没想去当什么婕妤,但早知道昨天册封今天就贬斥,干嘛劳神费力地去搞那个册封典礼,累得半死,到头来白辛苦一场!莫愁愤愤地一口咬下去,突然嚼到一枚极酸的葡萄,啊地吸口气,半边牙齿都不似自己的了,捧着腮好一阵没回过神来,莫愁气呼呼地将那葡萄远远地一扔……
忽听外面报来:“德妃娘娘到!怀瑾夫人到!”莫愁听说是德妃姐妹来了,她最烦这两人,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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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乐祸
青岚忙拦住她道:“可不能再躲了,你得出去迎接才是,再怎么说,她们现在名分都比你高,暂时忍忍吧!”莫愁只得回来。
这时德妃姐妹都已进了苑子,德妃穿一身广袖密襟绣五彩金凤的正红宫装,金红月华长裙上绣满了怒放的牡丹花,镶以珍珠穿花织绣花边,头上高挽天仙髻,左戴鎏金流穗海棠簪,右Сhā鸾凤攒珠流苏金步摇,拇指大的明珠累累垂下,随步轻摇,气派非凡。
德妃任何时候都是富丽辉煌,今日打扮得分外夺目,莫愁懒得去看她,只是想笑。德妃身边俏立的另一位女子,着一件雪白绢质底服,外披粉荷色纱衣,玉色的丝帛轻挽在臂上,下著一条月白描金花的长裙,也无繁复的首饰,髻上只簪一支白玉簪,清雅素淡的打扮却衬得整个人益发亭亭玉立,气质高洁。
莫愁见过她画像,知道她就是周怜容,心头更是不喜,只胡乱地行了礼:“莫愁拜见德妃娘娘,怀瑾夫人!”
“妹妹免礼,”德妃朱唇微启,笑道:“本宫听说昨儿是妹妹的生日,又是册封的正日子,本当亲来祝贺,但昨儿早上吹了点凉风,有些头痛,只是派人送了贺礼,今日才和怀瑾妹妹一起来看望妹妹,妹妹不会见怪吧?”
莫愁听她一口一个妹妹,满口的牙都倒掉了,比刚才嚼了酸葡萄更甚,差点把中午吃的山珍海味全吐出来,勉强道:“娘娘和夫人驾到,莫愁感激不尽!”
莫愁将两人迎进正殿奉茶,自上回罚书事件后,这还是德妃第一次踏足闭月苑。德妃坐下后,四下一望,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哟!闭月苑还真是今非昔比了!看来皇上对婕妤妹妹,不,现在该是贵人妹妹了,对静贵人还真是格外不同呢!”
莫愁明白,这两人特意选在今天来,明摆着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心想,今天早上才出了事,不能再惹皇帝生气,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忍忍她,便道:“娘娘取笑了。”
德妃弯起细长的丹凤眼,笑得益发开心:“多日不见,静贵人倒学会说话了,”她故意把“静贵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听说昨儿册封婕妤的典礼可是十分隆重,但妹妹怎地连一支金步摇都戴不稳?照理说,妹妹也曾是一国公主,怎么会象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她这话说得太过分,莫愁变了脸色,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莫愁不懂规矩,哪能和娘娘相比?听说娘娘进宫之前,曾为准备戴紫金凤冠,穿百鸟朝凤礼服忙活了三个月,不知这番辛苦可派上了用场?”紫金凤冠,百鸟朝凤礼服都是皇后专用的冠服,莫愁只是猜到她有窥测后位的野心,忙活三个月云云自然是信口胡诌,却一语言中德妃的心事。
德妃眼中闪过一道阴戾的怒意,霍地站起,莫愁仍端坐不动,德妃盯了她半晌,冷冷地道:“你不懂规矩,本宫位列四妃,就来教你规矩,这闭月苑须美人以上才能入居,你小小一个贵人,住在这里便是僭越了!”
莫愁站起来,轻笑道:“多谢娘娘指教,娘娘不妨去回禀皇上,让皇上再将我贬为七品典记,到御书房当差,才是 灭世神龙全文阅读得其所在。”
莫愁就算当典记时,全宫上下也无不是另眼相看,她在御书房日日伴驾,自己经年累月难得见到皇帝一回,这摆明了是暗讽自己,德妃气愤难平,向怜容使个眼色,要她以新宠的身份说几句话。怜容却未看见,从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德妃只得冷哼一声:“告辞!”拂袖而去。莫愁干脆也不送她,看着姐妹二人走远,偏在后面轻轻哼起歌儿。
青岚不住叹息:“你何苦又闹成这样?”
莫愁不以为然地笑笑:“管她呢?反正她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何必装模作样?我倒看看,她又跑到皇上那里去告我什么状?”
青岚摇头:“唉,你怎么就不明白,德妃不受宠,她去告状皇上也未必会听她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她的妹妹正当盛宠,如果德妃让怀瑾夫人去皇上耳边吹风,不知道会怎样呢?”
莫愁撇撇嘴:“要怎样早就怎样了,反正我就是这样子,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青岚戳一下她的脑门:“你呀!”
出了闭月苑,德妃道:“怜容,你陪我到湖边走走。”两人在瑶池边慢慢踱步,只让随侍宫人远远地跟着。德妃不悦地道:“那小蹄子那么猖狂,你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怜容慌忙道:“妹妹嘴笨,说不上什么来。”
“算了,”德妃站在一棵垂柳下,折下一段柳枝,涂着鲜红豆蔻的尖细指甲一片片扯去那上面的柳叶儿,点点碎末洒于碧波之上,轻轻打着旋。“你找机会和皇上提一提莫愁的事,看皇上怎么说?贬成了贵人,吃穿用度一样不少,算什么道理?”
这天韦臻也因莫愁矫诏一事搞得心绪不宁,一下午没看进去几个折子,就在御书房匆匆用过晚膳,继续阅折,李公公来问他侍寝之事,他才点了周怜容,就听外面通报,怀瑾夫人求见,韦臻令召入。见了周怜容,韦臻笑了笑道:“爱妃可巧来了,正要让人去传你。”
怜容端了盅参汤递给韦臻,道:“臣妾怕来了打扰陛下公务呢!”
韦臻只接过放在一边,随即埋首案前,道:“爱妃看看书,等朕一会。”
怜容见韦臻似乎不太高兴,试探问道:“皇上是在为静婕妤……不,静贵人的事烦恼么?”
韦臻皱眉:“那小妮子实在可恶!”
怜容顿了下道:“臣妾今日和德妃娘娘去看了她,静美人似乎并无悔意,皇上还让她住在闭月苑……”
韦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挥挥手道:“朕知道了,她一直都住那里的,难道还让她搬了不成?就先这样吧,宫里又不缺那块地方那几两银子。”
怜容没法继续,只好坐在御案旁陪着韦臻,见案上放着一本诗经,便随手翻来看,忽然一枚红叶晃晃悠悠从书页里飘落,怜容拾起,瞄到上面有字,便看了一眼,忽听韦臻沉声喝道:“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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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吹笛
怜容忙将红叶呈上,韦臻黑着脸,将那红叶放入一只匣子里,方道:“朕的东西,以后你不得乱动!”
怜容慌得跪下:“臣妾知罪!”
韦臻静默一响,方道:“罢了!”
次日,德妃正对镜梳妆,秋菊刚她额前贴上花钿,却听外面通传怀瑾夫人来了。怜容进来,德妃即令春兰秋菊等退下,与怜容到了镂空屏风后青玉小几前坐下说话。“如何?”德妃开口问道。
怜容摇摇头:“皇上只说她住惯了就一直住着好了,看来并没有真想罚她的意思。”又道,“不但如此,我还发现了一件事,”说着附耳对德妃说了几句。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皇上竟然这样认为?”德妃不禁动容。
“其实……”怜容犹豫了一下,神情有些凄然,道,“我为什么得宠,娘娘最明白,皇上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我,但他对莫愁却是真心,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越西国进贡来的公主,又那副不识好歹的性子,别说婕妤,就是……”
怜容看了德妃一眼,没继续下去,“这回皇上虽贬了她,但复位也是早晚之间的事。”
德妃脸色隐隐发青,冷笑一下:“她是越西国的,谁也改变不了。皇上毕竟还是忌惮她,不然也不会次次给她吃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宫就不信,还扳不倒一个越西国的贱人?”怜容听她语气狠辣,只默不作声,德妃又道:“你也帮本宫注意着,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那贱人得意,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莫愁夜里辗转难眠,昨天生日,韦臻不但赐了她霓裳,夜里待莫愁也极是温柔,又絮絮地说了半宿情话,而今夜只剩空床,翻来覆去扑腾到半夜,莫愁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拥被而坐,室内寂静无声,夜深清寒,莫愁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空荡荡的,想到白日里被德妃奚落,虽然被自己赶走了,但难道以后都得和这帮人在宫里生活一辈子?皇上待自己就算再好,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妃子……莫愁十六岁以前从来不曾为以后打算,现在知道自己不会死了,还要活许多年,只觉茫然无措,这些事情该和谁去商量?莫愁忽然想到了江枫,怎么忘了他?真是该死!
莫愁想到抽屉里的短笛,就想跳起来翻墙出去吹笛子,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裳,那些长裙平地走路都会绊住,别说是翻墙,而且半夜里这副打扮出去,说不定又会被巡夜的侍卫捉住。莫愁寻思下,有了,明天去找小福子!
第二天,莫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小福子拉到一边:“你有没有多的衣服,给我一套?”
小福子惊讶地合不上嘴:“娘娘要我的衣服?”
“嘘!”莫愁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小声,“我有用处,你给我就是了。”说着偷偷塞给小福子一锭银子。小福子对莫愁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当下不再多问,回房里找了一套青灰色的太监衣服帽子包好,偷空送进莫愁卧室。
五轮眼最新章节是夜,莫愁听外面打了三更,蹑手蹑脚起来,换上小福子的衣服,挽起头发塞进帽子里,翻出那支黑色短笛,轻轻推开窗子,施展轻功翻窗进了后院,摸黑爬上后院的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翻墙出了闭月苑。莫愁有段日子没做这些事情了,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一颗心也是砰砰乱跳。好在她前段时间练舞时天天练习轻功,已经大有长进,没出什么意外就溜到了外面。
此时夜已深沉,远远的殿宇数点模糊的灯光,正值月末,天上并无月轮,深秋夜里似有淡淡的薄雾,稀疏的星光朦朦胧胧,平添了几分寒意。莫愁不敢往灯光处去,夜色中不辨东南西北,只拣最荒凉黑暗的地方走,一路上未碰到什么人,四周愈来愈沉寂,再看不到一点灯火,莫愁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深灰色的围墙外。
莫愁觉得这高大的围墙有些眼熟,恍惚记起应是到了“冷梅园”。莫愁一惊,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突然灵机一动,这冷梅园既然旁人不能来,我进去自然也没人知道,短笛的声音那么难听吓人,进去吹不是正好?莫愁上前推了推大门,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莫愁四下里看看,并无一人,也听不到一点人声,仰望天上寒星,这都半夜三更了,皇上不知陪着谁呢?我吹几声笛子,量他也不会察觉。笑一笑,心头却有些发苦,轻手轻脚迈进园门,反身将门关上。
那园中小径满是枯草,没了脚踝,草间有点点清露映着模糊的光,道旁是一排排千奇百怪的梅树,枝繁叶茂,星光之下,黑影幢幢,如同鬼魅。莫愁虽是胆大,也有点害怕,暗想,不会是这里面有鬼,皇上才不许旁人进来吧?她本想在园子里转转,看看究竟有什么怪异,但听夜风在梅林中穿过,簌簌有声,莫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间,一颗心砰砰直跳,倒不敢到处去看了。莫愁摸黑一直走到园子深处,靠在一棵梅树下,掏出那只短笛,吸口气,用力吹了起来。
尖锐的笛音划破夜空,莫愁吓了一跳,忙停下来,等了一阵不见动静,复又吹了两声,她吹吹听听,过了良久,但不见人来,莫愁沮丧不安,连江枫哥哥也不理我了么?莫愁无奈地叹口气,心灰意懒,正要往回走,忽听到背后习习作响,刚一回头,正撞在一男子身上。
莫愁抬头一看,一双寒眸亮如星辰,正是一身黑色夜行服的江枫,不由惊喜出声:“江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江枫揭下蒙面的黑纱,语气却十分冷淡:“婕妤娘娘深夜召在下前来,有何贵干?”
莫愁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江哥哥,我……我不是……”见江枫冷着脸一言不发,莫愁忽然只觉心灰意懒,又有什么好多解释的呢?自己在宫里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自己原本只是越西国送来的祭品,死活又有谁来管?何况是小小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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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为难
一念至此,莫愁咬咬下唇,忍住心头微微刺痛,对江枫裣衽施了一礼,道:“上次江哥哥为救我受了伤,小妹心中一直不安,没有机会当面道谢,今日请受我一拜!”说着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江枫忙扶住她,软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莫愁轻推开他,道:“江哥哥,还有一件事相托,回国后帮我给二哥带句话,让他不用再挂念我,也不必再想法救我回去,我现在很……很好。”说到“很好”两个字,莫愁几欲落泪,强忍住心中难过,转过身,“江哥哥,你多保重,我走了。”
莫愁跌跌撞撞又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腰身一紧,已是被江枫拦腰抱住,将她往身前一带,莫愁跌进他怀中,耳听得江枫低低叹息:“你这个恼人的小丫头!”
“江哥哥不生气了么?”莫愁转忧为喜道,“我都十六岁了,不要再叫我小丫头了!”
“我要生气了,也就不会来了,真是傻丫头!”江枫抚抚她的头,这才注意到莫愁穿了一身太监的衣服,“你怎么这副打扮?怎么今夜想起来唤我?”
莫愁不满嗔道:“还不是因为你给我的这支该死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能吓死活人,皇宫里到处都有眼睛盯着,耳朵竖着,这么多天我都不敢吹!”
江枫终于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啊,这倒是我疏忽了,黑笛声音虽传得很远,但确实吓人,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又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愁答道:“是一个荒凉的园子,皇帝不许人进来,进来就是死罪,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
江枫点点头,却又疑惑地问:“怎么上次说得好好的诈死又变了,你没吃那药吗?”
莫愁知那诈死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定是为这个生了气,莫愁不觉有些愧然,低声道:“我是想诈死的,开始时本来也挺顺利,但那皇帝说,如果我死了,就要杀死那些医生,还要把我运回京城去,装在冰棺里,我怕计谋败露,害到旁人,当时又没法和你商量……”
“唉,你怎么那么傻?”江枫无奈,知她心软为难,也不忍深责,又道“诈死不成,后来你跑掉了也该回国去,那韦臻受了伤,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你?后面我会想办法善后,伪装成你出意外或者什么。现在你回了宫,要再逃出去就麻烦了。”江枫借着微弱的星光端详莫愁,别后不过数十日,她比上次清河山庄时更清减了,笑容中也隐隐带了一丝忧色,如那枯草上的白霜,恐怕她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啊!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马上回国呢?辜负了哥哥和江枫哥哥多少心力?莫愁惭愧低头道:“我当时一个人在外面,到处找你,但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江哥哥或许会到京城里来找我,乔装改扮回来,一不小心却被捉回了宫……”莫愁顿了顿,又问:“后来我才听说你也受了重伤,现在没事了么?”
江枫以为当时她一个人单身逃出,乱了方寸,不由叹气:“上次也是我有些托大, 南诏王妃燃文以为他孤立无援,便按江湖规矩和他单挑,哪知他预先派人搬了救兵来,我受伤不轻,也只得匆忙撤退。后来,那些韦臻派了许多人追捕,风声很急,我一面养伤,一面还得安顿那些一道的兄弟。等疏散了他们,伤势好些时,再来找你,却听说你已经被捉回宫了。我乔装改扮冒险进了京,但外面形势紧张,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守在皇宫附近打听消息,好在今夜听到了你的笛声,我才赶来。”忽握住莫愁的手,道:“听说你封了婕妤,回宫后,他……有没有难为你?”莫愁点头,复又摇头,但想到这些日子的委屈,仍忍不住红了眼圈。江枫见她迟疑,劝道:“你不要难过,你若想逃出去,我一定不计代价帮你!”忽然一咬牙,将心一横,“要不你现在就和我走!我们先逃出去,我带着你远走高飞,别的事都不去管它了。”
“啊?”莫愁闻言,慌乱地直摇头:“不!不行,我还不能走……”
“那你的意思?”江枫也知道现在就走实在太过冒险,迟疑道。
“江哥哥,让我再想想……”莫愁面色犹豫,虽然不喜欢这宫中的生活,但乍已听说要马上逃走,从此和江枫一起远走高飞,似乎也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自己曾经答应过韦臻,永远不离开他,言犹在耳,难道真的能言而无信,故意骗他么?莫愁忽似看到他的目光,冷酷中似带着锥心滴血的伤痛,莫愁不禁颤了一下,再说,他答应自己的事情,放越西国的姐妹回国,早已兑现了承诺,就凭这点,自己似乎也不该背信弃义。
江枫见一贯嘻嘻哈哈的莫愁突然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奇怪地道:“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莫愁掩饰地看了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种样子不能被人发现!”
江枫心头不舍,牵着莫愁的手,送她走到园门,道:“那你自己先小心些。我三日后三更时到这里等你,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莫愁点点头,忽想起一事,道:“江哥哥,上次你教我的轻功还挺好用的,再教我两招吧?我半夜翻墙出来也方便些啊!”
江枫见她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泥土草根,知她练得还远不到家,笑问:“那你现在是怎么出来的?”
莫愁狡黠一笑,道:“那围墙上有许多藤蔓,可以借力,不然你以为我真那么大本事啊?”
江枫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还不错,虽然比我当年差了一点点。那我下次把整个口诀和注解写下来给你,你拿回去慢慢练。”
“谢谢江哥哥!”莫愁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莫愁溜回闭月苑,赶快脱下太监衣帽,连着短笛一起藏好,躺到床上,她本想仔细考虑下江枫的问题,但连续两夜无眠,困倦已极,合上眼沉沉睡去,直到青岚将她摇醒,说内务府派人来找,安排莫愁去做舞蹈教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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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爽约
原来韦臻在莫愁生日当天就吩咐了李公公去办这事,第二天莫愁虽被贬黜,但并未撤回这一成命。『小说齐全更新超快』莫愁听说可以去教人跳舞,立即开心得蹦了起来,这下好了,不用闷死在这园子里了!
莫愁兴致勃勃地准备教习舞蹈,随内侍到了歌舞班子所住的瑶池中的琼宇岛上,习舞的是一帮十几岁的女孩子,莫愁先试演了一曲凌波舞,虽未用轻功,众人亦惊叹拜服。此后,每天早上由青岚陪着坐船过去,下午再坐船回来。女孩子们大都性格活泼开朗,莫愁和她们年龄相若,没两天就打成了一片,忙碌之中,倒也不是十分地盼望韦臻了。
一晃过了三天,莫愁记得江枫夜里要等自己,下午早早地就回了闭月苑,打算先睡一觉补充体力,哪知刚爬上床,却听外面传报,要莫愁今夜去乾元宫侍寝。啊?莫愁自被贬斥后还不曾见过韦臻,听他召幸,本该高兴,但为什么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要和江枫哥哥约定的时间撞在一起?这可糟糕了!
一旁青岚絮絮地说着:“皇上还是放不下你,你今儿好好和他说说,说不定明天就能复了你的位。”莫愁全没听进去,对青岚道:“姐姐能不能去帮我回一下,就说我今儿身体不适,不能侍寝了。”
青岚奇道:“你哪里身体不适?若我去回了,皇上肯定又要令传太医,搅得不得安宁。”
“唉,算了……”莫愁听见太医两个字就头痛难耐,罢了,今天恐怕又得让江哥哥空等一场了,只有明天夜里再潜进冷梅园吹笛子,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莫愁侍寝,苑子里又忙乱起来,照例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入夜时用软舆抬着去了乾元宫。但莫愁今夜心神不宁,进了内殿见了韦臻差点忘了行礼,直到韦臻问:“莫愁,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莫愁忙收回思绪,跪下道,“臣妾只是在想今日教的舞蹈似乎有点错误,因此不安,请皇上恕罪!”
韦臻不悦,暗道,朕几天不见你,倒还想着你,你偏尽去想些不相干的事,但莫愁此时仍是获罪之身,韦臻也不欲太过亲昵调笑,只让她平身,道:“朕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过几天珍珍就要到京了!”
“哈!太好了!”莫愁高兴得差点拍起手来,忙道,“谢皇上!”
韦臻微微叹口气:“朕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可你每次当面信誓旦旦对朕保证,一转头就全忘了……”
莫愁心头咯噔一跳,他会不会知道了那天我见江枫的事?知道我又有打算逃走?不可能,要他真知道了怎么会这样安静?听韦臻语气伤感,莫愁有点心虚地道:“臣妾知错了。”
“罢了,”韦臻道,“今日朕也不是要兴师问罪的。侍候朕安置吧!”
为韦臻宽衣时,莫愁试探道:“皇上,珍珍来了皇上安排她住哪里呢?”
韦臻随口道 我的小妾是艳鬼sodu:“朕已令司礼监准备册封仪式,册封为长公主后,自然是赐公主府居住。”
“那册封之前呢?”莫愁道,“能不能让她就住在臣妾的闭月苑啊?”
韦臻犹疑:“这……”珍珍并非皇室血亲,又将封为长公主,住在宫中本就与礼不合,而且她生于乡间,比莫愁更不知皇家礼节,她们两个住在一起,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就住几天,好不好?”莫愁恳求,“等她册封了就搬走。”
韦臻望着灯下的莫愁,红妆粉黛遮不住她的清瘦的容颜,这些日子,未曾亏待她,怎地又瘦了呢?不开心么?转念一想,召珍珍入京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给莫愁找个伴,解解闷,听莫愁苦求,韦臻终于点头允许。
第二日韦臻没召幸莫愁,莫愁总算得照计划三更时分换了衣服,仍是揣了短笛,偷偷地溜去冷梅园。园子里悄无人声,哪里有江枫的人影?莫愁只得又硬起头皮吹那短笛,这回却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仍不见江枫出现。夜风在林间一阵阵呜咽,莫愁又冷又怕,无奈地叹道:“江哥哥,你真的生气了不理我了么?我再等一会,你再不来,明天晚上我再来等你,总会等到你的。”她说完这话,过了片刻,一位黑衣人从梅林深处步缓步出,莫愁看到是江枫,知他生气,抢先道:“江哥哥,真是对不起,昨天皇上临时找我去,我实在脱不开身,让哥哥久等了,你骂我好了!”
江枫昨日从入夜一直苦等到天明方才失望离去,莫愁又一次爽约,让他窝了一肚子火,本想再不理她,但听到她的笛声仍忍不住前来,他其实已到了一阵子,只是一直藏在暗处。夜深露重,江枫见莫愁衣着单薄,已冷得瑟瑟发抖,缩手跺脚,却仍不愿离去,又说明天还要来,江枫终于忍不住现身相见,听她说昨夜皇上召幸,原来自己在这里吹冷风时她正和那人……但看到莫愁楚楚可怜的样子,怎还骂得出口?只是长叹一声,握着她的手,感觉她手心极凉,江枫脱下外衣为她披上,搂着她道:“夜里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跑出来了?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莫愁问道:“江哥哥,你要给我的东西呢?你要再不来,那笛子我可真不敢再吹了。”
江枫从怀里摸出一个两寸见方的小盒子递给莫愁,莫愁拿在手中,借着星光一看,这盒子非金非玉,非木非竹,但却冷如寒冰,听江枫道:“这里面装的是天竺产的般若香,你以后若要找我时,便拿出来藏在身上,我便知道了。”
莫愁打开盒子,见里面放了一粒半透明的淡黄色丸药,晶莹圆润,大小形状如若佛珠,有一股清淡香甜的气息,莫愁奇怪地道:“这香气这么淡?我拿出来放在身上,就是小狗远一点也闻不见,难道江哥哥还能在宫外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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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O 觅物
江枫好气又好笑,道:“你敢骂我是小狗?我虽然闻不到,但有一种小蛇可以闻到,西域产的雪灵蛇,只要十里内有般若香的气味儿,它就会烦躁不安,我就知道你有事找我了,据小蛇的脑袋朝向就可大致判断出你的距离方位。但般若香若装在这寒石匣子中,香气就会被寒石吸收而不会外泄,所以你需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哦?有这么好玩的事?”莫愁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天竺的香料,西域的灵蛇,江哥哥你还真是了不起,什么东西都能搞到。”
江枫自矜地一笑:“这也不算什么。”又问,“你想好了么?那枚诈死药丸还在你那里吧?”
莫愁道:“还在,我随身带着呢!”摸出骷髅头香袋,将黑色药丸倒出来给江枫看。
江枫忙道:“这药丸你要藏好。”沉吟片刻:“既然你不愿装病,或许还得再制造一次事故,我再想想办法,要是你能出宫就好了,我们可以仔细商量,半夜里在这荒园实在也不安全……”
莫愁听他又要安排诈死,心乱如麻,江哥哥三番五次为我担风险,费苦心,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但要说走,又是委实难以决断……莫愁实在不知该如何对江枫启齿,想了一阵,道:“对了,江哥哥,你知道珍珍么?就是出巡时我们救下的那个女孩子,她要进京来了。”江枫记起在清河山庄确实曾见到一个女孩子,和莫愁差不多年纪,点点头。
莫愁又道:“她册封以后,就要住在宫外了,我和她交好,让皇帝把她接来陪我玩儿的,以后要出宫也就方便了。”
江枫若有所思地道:“也行,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你把这般若香藏好,可不要弄丢了。我会在这附近等着,关注你的举动。”又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这便是轻功要诀,你回去看了便知道了。”
莫愁勉强笑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江哥哥你快走吧!再晚了就不便出宫了。我也得回去了。”说着脱下外衣还给江枫。江枫听她连声催促,也只好纵身一跃,掠过重重花树,匆匆离去。
莫愁摸黑出了冷梅园,这时已近五更,回去的路上偶尔已碰到有早起的宫女太监,莫愁只得将帽子压得低低的,埋着头低头快走。提心吊胆地抄近路回到闭月苑,爬树攀藤进了院子,从后窗跳入卧室,先将般若香和轻功要诀摸出来压在枕头下,再摸了一阵,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支黑色短笛了!莫愁大惊失色,又脱了太监衣帽仔细翻找,黑色短笛果然不知去向。啊?会不会落在了冷梅园中?莫愁急得想要立即返回去找,却见碧色纱窗里已透进来稀薄的曙光,这会再翻出去肯定会被人发现。
忽听到门外有动静,莫愁猜想可能是青岚要进来,忙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死死将门拴上。夜里有侍女在外间值夜,但莫愁不唤她们,她们也不用进来,只是青岚每天清晨都会来看莫愁一下。果然听到青岚在外面敲门:“莫愁?”
莫愁不理她,慌慌张张地关好窗子,拍了拍那灰色的太监衣帽上的灰尘,叠 极品邪神燃文好放在旧衣箱最底下,又披了件月白色外衣,这才去给青岚开门。
青岚进来见莫愁毫无倦色,奇道:“大清早的,你关着门在屋里做什么?”
莫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练功。”
“练功?练什么功啊?”青岚更是一头雾水。
“啊,昨天晚上睡不着,想起聊斋里说有种功可以穿墙而过,我照着书上说的练来试试。”莫愁信口开河,对付青岚自是绰绰有余。
青岚知道莫愁向来异想天开,见惯不怪,道:“那你要起床了么?”
莫愁正烦着:“我还要睡会,姐姐别吵我,等过了辰时再叫我吧!”将青岚推了出去。
莫愁躺在床上,拼命回想那短笛到底掉在了哪里?江枫哥哥出现前,自己将笛子拿在手上吹,自然还在,后面……就有些记不清楚了。如果是掉在冷梅园里,今晚自己还得去找一找,不过那园子长久没人进去,倒还没关系。如果是掉在回来的路上被哪个好事的拾去了,拿来吹着玩儿,引出江枫哥哥,可就麻烦大了。
莫愁坐卧不宁,穿了衣服爬起床,开门出去,对青岚道:“姐姐,我今日有点累了,不想去琼宇岛了,你帮我和内务府的说一声,我出去走走。”青岚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要出去,欲跟上她,莫愁却道:“我想一个人走一会,等下回来用早膳,姐姐不用跟着我。”莫愁摆脱青岚,先绕到闭月苑后墙下,拔开草丛仔细找了会,沾了一手的寒露,除了几只蚂蚱跳来跳去,什么也没找到。
莫愁又沿着原路一路寻去,都未发现短笛的踪影,一直走回到冷梅园附近再折回来,这时宫里的人已渐渐多了,莫愁怕旁人起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悻悻回了闭月苑,一整日都如坐针毡,直到晚上,仍是风平浪静,没听到哪里有尖锐的笛音。莫愁略略放心,估计短笛应是遗落在冷梅园里了。偷空拿出江枫给的那本小册子,翻了一遍,背熟了上面的口诀和解释,溜进厨房里去,将那小册子塞进灶膛,点火烧掉了。
莫愁睡到半夜,又偷偷爬起来翻墙去了冷梅园,凭记忆在自己前日走过的地方搜索了半夜,仍是一无所获,她又不敢打灯笼点火把,想把江枫找来,又觉得这样一件小事再劳动江哥哥冒险进宫来一趟未免小题大做,如果是落在这荒园里,一年到头没个人来,下次碰到江哥哥,让他不要因笛音现身,也就是了。
莫愁潜回苑中,相安无事到天明,第二天却听说珍珍大概晚上就要到了,这次她是单身一人进京,刘全遵韦臻之命看守庄园,执意不肯进京。莫愁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和青岚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青岚也只好照她的吩咐先去准备。
珍珍来时天色已全黑,高头大马车载着她直接进了皇宫,停在闭月苑前。珍珍在马车上往外望,只见建筑宏大,灯火辉煌,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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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迎客
等停下了车,珍珍刚出了车门,莫愁却一阵风地跑出来,拉住珍珍的手,笑道:“珍珍,你可算来了!”珍珍今日的打扮已不同以往,粉紫色秋菊暗纹的上裳,浅绿盘金彩绣儒裙,簪一支碧玉银簪,虽淡雅却秀丽。莫愁今天特意找青岚要了件素净的青色宫装穿上,鬓边只Сhā了朵桃红色宫花,比珍珍更简朴了三分,不知道的便当是普通宫女。
珍珍也十分欣喜,笑道:“没想到你住的地方这么漂亮!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莫愁撇撇嘴:“哪里是我住的地方?是主子住的地方,我不过是个服侍主子的奴婢下人罢了。”
珍珍听她这样说,见这园子的气派,暗想这主子必定是个极有势力的,便有些紧张,不敢大声笑闹,随莫愁进了闭月苑。莫愁偏不带她进正殿,只进了旁边宫女住的一间小屋,屋子收拾得清爽整洁,浅碧色的纱帐和同色的窗纱映着一室清幽,案上燃一支红烛,白瓷瓶中Сhā了一束新鲜的嫩黄雏菊。
莫愁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住的地方。”虽然这小屋在宫中已算简陋,但比起珍珍以前乡下所住的地方,仍是天壤之别。
珍珍这些天一路上的吃穿度用自非当日可比,但来接她的人却不说明韦臻的身份,珍珍只是惴惴不安,这时见旁无他人,便小心翼翼地问莫愁:“那这里的主人是谁呢?”
莫愁一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的表情:“主人是谁?主人不就是你大哥吗?”
“啊?”虽然隐隐猜到,珍珍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是说,这外面,这全部,都是他的?”
“对!”莫愁点头,盘算着韦臻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听说今天是秋闱殿试的日子,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却对珍珍道,“你是他妹妹,自然也是主子,我这个做奴婢的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你来了,以后还得你多多照拂了!”说着便要给珍珍拜倒。
珍珍慌忙去扶莫愁:“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和大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报答你们都还来不及呢!”珍珍和莫愁同岁,今年也是十六,却比莫愁小了两个月。
莫愁闻言道:“你是主子的妹妹,我怎么敢高攀?”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有无限悲苦。
珍珍见她不信,慌了神:“姐姐,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看姐姐,便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姐姐要是不嫌弃,就认下我这个妹妹吧!”
莫愁眼珠一转,道:“好啊,有你这个妹妹,我也算有个靠山了。”
珍珍跪下道:“姐姐在上,受我一拜!”端端正正地磕下头去。
莫愁拉她:“不用啦!”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什么,皇上……”珍珍怀疑自己听错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急急忙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莫愁一把拉住她:“你怕什么?你不是要见你大哥么?他来了!还不快出去见他?”不由分说,拽了珍珍,出了房门,已可见几排引路的红色宫灯,宫灯后明黄色的龙袍分外醒目。韦臻大步走来。莫愁拜倒:“臣妾参见皇上!”珍珍吓得手忙脚 网游一个不会的七界游最新章节乱,赶快跪在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
韦臻笑道:“免礼,都起来吧!”
珍珍听他声音,分明就是清河山庄的曾伟大哥,他……他竟然是皇上……莫愁站起身,见珍珍目瞪口呆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道:“怎么?知道你哥是皇上,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韦臻不满地看了莫愁一眼,见她的宫女装束:“莫愁,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
莫愁嘻嘻一笑,道:“皇上,臣妾想和长公主结拜为姐妹,皇上可允许么?”
韦臻见她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却又说得一本正经,他今儿心情不错,只摇了摇头,道:“唉,朕就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就知道胡闹,尤其是莫愁。”言下之意便已是默许了,说着抬脚往正殿走去。
珍珍还愣在当地,刚才莫愁说的什么她也没听懂,莫愁拉着她跟了韦臻进去。见身着龙袍的韦臻端坐在殿中主位上,珍珍终于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再度拜倒:“民女刘珍珍拜见皇上!”
韦臻温言道:“快起来,朕不是已经收你为义妹了么?叫朕大哥就是了。”说着亲手扶珍珍起来。
珍珍环顾四周,见这殿堂内陈设精美华丽,金玉满堂,恍然如在梦中,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里漂亮得简直象皇宫。”
莫愁拼命忍住笑:“这里可不象皇宫,你大哥住的地方,能不好么?”珍珍醒悟过来,大哥是皇帝,这里自然就是皇宫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忍不住又好奇地打量了一阵,听莫愁又道,“过几日你正式册封了,赐了你住在宫外的府邸,比这闭月苑还要漂亮呢!”
“比这里还要漂亮?”珍珍惊讶地道,过了半晌,欣喜之色慢慢褪去,眼圈儿却红了。
莫愁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不高兴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没有……”珍珍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想到家乡父老都还住在草屋里,我一个人住这种地方,心里有些不好受……”
“哦,”韦臻闻言,微微动容,道,“珍珍还真是宅心仁厚,不忘根本的好女子,不愧为朕的义妹,朕便封你为仁安长公主吧!你先在这里住两日,等正式的册封。有什么需要,给莫愁说就是。”珍珍听到要封为公主,难以置信,恍恍惚惚只似在梦中,也不知道该如何谢恩,韦臻并不怪她,又转向莫愁,“莫愁,你这两日陪她在宫里走走,好生招待,她既然比你小,你不可再欺负捉弄她。”莫愁笑着应了。韦臻又问了珍珍几句路上的情况,便道:“你连日赶路也累了,早些歇息吧!”莫愁早为珍珍准备好了居室,便安排人侍候珍珍去沐浴安置。
待珍珍下去,韦臻瞅着莫愁不伦不类的宫女衣服,道:“还不去换了?”
莫愁见他态度温和,想是殿试情况不错,开心地去内室更衣出来,问韦臻:“皇上这次点了谁为状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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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择婿
韦臻蹙下眉头,故作不解:“你又不认识,你关心这做什么?”
莫愁笑着指指珍珍的卧室方向,眨眨眼睛:“臣妾是想,状元如果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俊杰,可以招来给长公主做个驸马啊!皇上不是答应了人家,要选个好夫婿么?”
韦臻哈哈一笑:“这次的状元可不行,已经二十有八了,早已成家,儿子都能识字了。『小说齐全更新超快』”
“那榜眼呢?”莫愁又问。
“榜眼?”韦臻尚不明其意,“榜眼是个老头子,五旬上下了更不行。”
“啊?”莫愁不死心,转转眼睛继续,“探花呢?”
“探花?”韦臻突然明白了,点了下莫愁的脑袋,“你又和朕摆起八卦阵了,朕这次钦点了四十九名进士,你都要一个个问么?要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
“嘻嘻,”莫愁掩口而笑,这皇帝怎么这么呆的啊?好半天都没反应,“那看来,臣妾举荐的那人应该是探花了?”
“你……”韦臻又一次上了她的当,也只好认栽,“好吧,算你还有点眼光。”
“果真?”莫愁笑着给韦臻行礼,“那是陛下圣明,唯才是举。”
这句话韦臻倒听得舒服,点点头道:“除了李昊,还有另外两人,朕特地调了他们的考卷过目,确实有些可取之处,便破格让他们参加了殿试,今日都中了进士。”
“哈!”莫愁兴奋地搂着韦臻的脖子,欢喜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因私废公,为难他们的。”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韦臻说起又来气了,把莫愁的手拿下来,“那你改什么手谕?”
莫愁扮个鬼脸,悻悻地站在一边:“皇上还为那事生气呢?”
“哼,”韦臻道:“罢了,看你举荐的这几个人才的份上,就将功折罪罢了,明日恢复你的婕妤名位。”
莫愁被贬也不过几日工夫,就要恢复她的名位,莫愁照例谢恩,完了却加了一句:“其实就做贵人也没什么不好。”
“是么?”韦臻颇具玩味地笑了笑,“你若只是六品贵人,就不能住在这闭月苑了。德妃的蕴秀宫地方甚大,不如你搬到她那里去住吧!”
“啊?”莫愁暗想,你若真要我搬到蕴秀宫去住,两人火并起来不知会不会烧了那漂亮的宫殿,“那……还是住这里好……皇上不要捉弄臣妾了。”
韦臻瞪了她一眼道:“下次再犯了什么事,朕就把你送到她宫里去住着,让她来管你。”
莫愁嘿嘿一笑,却道:“臣妾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说到这里,想到这几天晚上天天半夜溜去冷梅园,哪里是改邪归正,分明是变本加厉,便有些心虚,转开话题道,“其实臣妾是认为,皇上可多注意这些新科进士的背景,选那些在朝中没有党羽靠山,为皇上所用。”
韦臻见她年纪虽小,对朝政的看法却颇有些见地,心下吃惊,冷了脸道:“嫔妃不许干政的祖训,你又忘了么?”
莫愁忙住了口,赔笑道:“皇上不要生气,臣 超级平台sodu妾这是最后一次了,那还是说说长公主的婚事吧?这次的新科进士中有没有德才兼备,俊逸超凡,能为安仁长公主驸马的呢?”
韦臻沉吟,回想今日殿试上的诸位学子,道:“倒似乎有几个人才出众的青年,朕不知他们婚配没有,回头再查一下,这京城中适龄的名门子弟亦不在少数,还怕找不到满意的么?”
莫愁忙道:“那皇上不如将这些人都画了像,标上姓名年纪,让珍珍自己选不好么?”
“呵呵,”韦臻奇道,“珍珍自己都还不急,你倒是替她操心?”
莫愁扭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她脸皮薄……再说了,臣妾不就等着她大婚好去凑凑热闹么?臣妾自己没得喜酒喝,去讨她的喜酒喝一杯也是好的。”
莫愁说话口无遮拦,韦臻倒怔了一下,心里竟涌起淡淡的伤感,却说不上是为什么,想到她,又想到自己,或许这一生,也不会有洞房花烛了,却逗莫愁道:“喝喜酒?朕大婚时你要不要喝喜酒?”话才出口,已觉后悔,这在宫中,已不是与珍珍初见当时。
“啊?”莫愁张口结舌,仿佛被晴天霹雳震了一下,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旋即低了头,“皇上……皇上也要大婚了么?”
韦臻见她这模样,没来由一阵心疼,抱过她,强颜笑道:“朕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当真。”又伸了下腰道:“今日朕就宿在你这里了,累了一整天,该早些歇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韦臻照例早起上朝去了,莫愁亦打算照例赖床,听到院子里脚步人声,原是珍珍起了,莫愁想着还有许多事情要和珍珍交代,虽然连续几夜没安稳睡过,仍只得起来。珍珍昨夜已问了服侍的宫女,知道了莫愁是宫中的“娘娘”,再见到莫愁时,眼神中就有点惶然。
莫愁陪珍珍用过了早膳,韦臻的旨意就到了,复莫愁的婕妤名位。看着一地的人都在“恭喜娘娘”,珍珍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莫愁把人都赶出去,只留下珍珍,笑道:“你是喜欢你叫我娘娘,我叫你公主,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
珍珍愣愣地不说话,半晌问:“大哥他……他真的是皇上么?”
莫愁笑得捧着肚子:“你都见过了,还不信啊?难道这也是能冒充的么?”
珍珍神思恍惚地道:“以前只是逢年过节看戏时见过戏台子上扮的皇上,从来没想到竟然能遇见真正的皇上……”珍珍回想那次危难之中韦臻仗义出手惩治恶霸的情景,一脸的幸福表情,“不但见到了,他还救了我,还认我做妹妹,他……真好……”莫愁看了不由泛酸,轻轻咳了两声,珍珍猛地醒悟过来,绯红了双颊,对莫愁道:“大哥他……他对姐姐也很好吧?”
莫愁无奈地耸下肩:“还算好,但再好又怎样呢?再好也不过是奴婢罢了。”珍珍听得不明所以,莫愁笑笑,“不过上次陪皇上出去微服私访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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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搭桥
珍珍忽想起什么:“姐姐,上次我见你还顶撞大哥,他是皇上,姐姐你胆子好大啊!”
莫愁想起当时自己将韦臻比作强抢民女的强盗恶霸,抵得他恼羞成怒,见珍珍欲言又止,知她不解,直截了当地道:“其实我只是说了句实话,我本是从越西国进贡来的,和你一样是被抢来的。”
啊?这下轮到珍珍吃惊了,越西国每年进贡七名美女作为祭品之事,她虽在偏僻乡下,也曾听说过,难怪莫愁会说她也是被抢来的,还有什么“先奸后杀”……珍珍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莫愁,自己敬若天神的大哥竟会是这样的么?
莫愁却若无其事地道:“所以我说我是奴婢还抬举我了,本来我都活不到今天的,能认得你,都算是运气。”
“那……那是皇上对你格外开恩了……”珍珍迟疑地道,“不知谁能劝劝皇上……”
“开恩?”这期间的复杂经过,又岂止是“开恩”两个字能说得清?莫愁迟疑片刻,笑了笑道,“也算是吧……好在今年其余几个都放回去了,明年再说吧……”
“哦”珍珍松口气,转念一想,大哥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岂能将他与乡下的恶霸相比?不由惭愧,但她一直以为莫愁是锦衣玉食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孩子,高高在上,但竟没想到她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会被当成祭品送来进贡,不知有多么辛酸委屈,自己离开父亲几天就想得不得了,她离家这么远,想家的时候又怎么办呢?问莫愁道,“那姐姐以后呢?会一直留在宫里了吧?”
她这样一问,莫愁倒不知如何回答,这些日子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心烦意乱,不怀好意的一笑:“你别光是问我打算,还是好好给自己打算下吧?”贴近珍珍耳边道:“你可别忘了,皇上曾答应过给你配门好亲事,招个好驸马,昨天晚上皇上为了给你择婿之事,可是和我说了许久,我就眼巴巴地等着喝你大婚的喜酒了!”珍珍闻言,俏脸涨得通红,莫愁只看着她咯咯直笑。
珍珍自进了宫,一直局促不安,此时和莫愁玩笑了一会,倒少了许多顾忌,仿佛仍是当时在宫外一般,又听说莫愁的遭遇,更对她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同情。莫愁却拉着她的手道:“皇上要我好好陪你在宫里转转。”两人手牵手出了闭月苑,莫愁让随从只远远地跟着。
正是金秋时节,宫中花园里枫叶如霞似火,金黄、雪白、墨绿的各色掬花锦绣盛开,团团簇簇,渲染一派绚烂秋色,明丽阳光下,宫殿楼阁辉金烁银,昨夜珍珍来得晚了,未看仔细,此时只惊羡于皇宫的宏大富丽。莫愁笑问:“那把你关在这里,关一辈子不许出去怎样?”
珍珍想了想道:“那也不错啊,这地方又大又漂亮,反正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干活,有什么不好?”
“哈哈!”莫愁大笑起来,“吃得好,睡得好,不用干活,那是什么啊?哈哈!”
珍珍回过神,涨红双颊:“啊?你 拳打九天sodu……你骂我!”
“冤枉!我可什么都没说,”莫愁笑得乐不可支,忽然靠近珍珍,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喜欢这里,我可都要被闷死了,你想不想我们一起溜出去玩?天京城里比这皇宫可要大十倍不止,好玩的东西也多得不得了呢!”
“是吗?”珍珍第一次出远门,样样都觉新奇,看着皇宫已是天堂,听说天京城里更多好玩的,也不由心痒,“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要先和大哥说说么?”
莫愁捉狭笑道:“你要是和你大哥说了,他就要派十六个人抬着轿子让你坐,前面一百个人开道,后面一百个人护送,早上开始准备,要到下午才能出门,走不了三里路就回来,你喜欢那样么?”
“不要不要,”珍珍没听她说完就直摇头,“那么麻烦,宁可不出去了。”
莫愁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你还记得在清河山庄时我和你大哥每天乔装改扮了出门去么?”
“你是说我们……”珍珍有点明白了。
“嗯,”莫愁点点头,“乔装改扮可是我的拿手绝技哦!等过几天你搬出宫去住了,我找机会到你那里来,我们就可以溜出去玩了!对了,你得先准备好两套合适的男子衣服。”
莫愁将乔装改扮需要的工具一一说给珍珍听,最后又道:“还有,你记得和你大哥说,说你一个人初到京城,人地生疏,要我多去公主府陪陪你,和你说说话,记得说得可怜点,他肯定会同意的!要是我去和他说,他反而会怀疑了。”
珍珍虽然是民间女子,倒也聪明伶俐,将莫愁嘱咐的事情一一记下。莫愁又带着她到瑶池上划船,到琼宇岛上观看歌舞,直玩到尽兴方归。回了闭月苑,韦臻的赏赐和各宫嫔妃的贺礼也送到了。莫愁又搬出自己的首饰珠宝,让珍珍随便挑选,珍珍哪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看得眼花缭乱,只拣最不起眼的拿了两样。
本来莫愁盼着珍珍来多住几日,但珍珍住在闭月苑中,宫中嫔妃听说皇帝新收了义妹,自然免不了来打点拜望,而珍珍和莫愁两人都怕这种应酬,珍珍是不惯,莫愁是不喜,便又盼着韦臻快快册封,好早日出宫去。韦臻选定了黄道吉日,又派了宗正府礼官来教导珍珍礼仪,折腾了好些天,才在太庙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封珍珍为仁安长公主,在皇城之外赐公主府一座,侍卫二十名,太监、宫女各十人,并有诸多赏赐,册封完又设家宴款待,让在京的皇室兄弟姐妹出席作陪。
宴会上珍珍偷空向韦臻提起想要莫愁常到府上一坐之事。后宫嫔妃本不能擅自出宫,即使省亲,也是有极为繁琐的程序,但韦臻想到珍珍和莫愁情同姐妹,而自己确实也没时间多陪她们两人,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派人将莫愁送到公主府再接回来,料也不会出什么事,便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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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释权
韦臻认妹的消息自然也传到文武百官耳中,群臣有见过长公主的,只想,以她的年龄容貌,封为嫔妃合情合理,认为义妹倒是有些奇怪了。
册封后的次日,韦臻却下旨,召镇国公薛龙铎入宫觐见。这回韦臻却不在御书房接见,只在御花园的回春亭摆酒,说是要邀镇国公赏菊。镇国公知道皇帝定然是宴无好宴,也只得遵旨入宫。韦臻赐镇国公坐下,斟了酒,却唤了珍珍过来作陪,对镇国公道:“这便是朕的义妹,仁安长公主。”
镇国公行礼道:“微臣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韦臻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朕认下这义妹,倒还与贤卿有些关系。”镇国公闻言愕然,不知其意地看着韦臻,韦臻笑问,“贤卿是不是在赵县有个远房表侄名叫薛贵的?”
镇国公应道:“是。”
韦臻停下酒杯,道:“朕微服私访南巡时,恰巧见到薛贵派人绑了一名年轻女子要强抢去成亲,还殴伤了女子的老父,朕出手救下,认为义妹,听说薛贵在赵县多年来横行乡里,为非作歹,种种劣迹,不一而足,不知贤卿听说过没有?”
镇国公吓得忙跪下磕头道:“微臣实在不知。”
韦臻笑道:“你若不知,且坐一刻,就听长公主和你说说。”
珍珍知道这便是薛贵的后台,遂将薛贵的恶行一一道来,她父女二人这些年深受其苦,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直听得镇国公冷汗涔涔,只得再度伏地请罪。韦臻却又摸出几本奏折,递于薛龙铎。薛龙铎一看,尽是弹劾自己的,居功自傲,子弟嚣张跋扈,行为不检,等等。薛龙铎已明了韦臻乃是敲山震虎之意,索性沉默不语,听韦臻道:“镇国公乃国之功臣,朕之肱股,朕也不欲以子弟的行为责怪贤卿。”
薛龙铎听皇上这样说,略略放下心,道:“微臣以后当严加管教子弟,再不许他们胡作非为!”
韦臻笑一笑,道:“贤卿平身吧!”待薛龙铎坐下后,韦臻又道,“镇国公为国分忧,想来也无心无力管教子弟,只是若任随他们这样胡闹下去,怕有损贤卿的名声,朕也难办。不如这样,”韦臻亲手为薛龙铎斟了杯酒,道:“爱卿先回家休养一段日子,好好整理下家务,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家为先,天下为后,待整肃了家务,再来为国尽力不迟。”
镇国公知道韦臻此言便是要削自己的兵权了,却又无话反对,只得饮了这杯酒,道:“谢皇上圣恩!”
韦臻当即传人来草拟了诏书,保留镇国公的爵位俸禄,却免了他的兵权,要他静心休养,颁旨下去,这才送镇国公出宫回府。
待薛龙铎走了,韦臻这才对坐在旁边的珍珍道:“朕可是为你出了气了。”
珍珍乖巧点头:“珍珍知道,大哥待我,自是极好的。”
韦臻和自己的诸位皇家兄弟姐妹,感情向来淡薄,听珍珍仍一如往日唤自己大哥,语气真挚,倒真象是自己的亲妹妹,心里也是欢喜,道:“朕认了你做妹妹,便如亲妹妹一般,你有什么事都可和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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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眼圈又有些湿润,只道:“这次进京,大哥封我为公主,赐了我许多宝贝,但我觉得,大哥是皇上,惩处天下的恶人,才是最要紧的。”
她说得率真,韦臻不禁微笑,忽问:“那你觉得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呢?”
珍珍不假思索地道:“大哥当然是好人,最好的人,”见韦臻冲着自己笑,珍珍红了脸,“小妹不会说话,但在小妹心中,大哥是最好最好的……”
她语气里有深深的崇拜与眷恋,韦臻不由有点心慌,打断她道:“你的公主府已经备下了,过两日日你就可以搬出去住,若差了什么你尽管和管事的说。”又道,“朕还请了个老师教你识字,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多少认得几个字也是好的。”珍珍谢过,韦臻便让人送她回莫愁那里。
这些日子,因莫愁要陪珍珍,韦臻也很少召她伴驾,多是将怜容带在身边。但韦臻夺了薛龙铎的兵权后仅仅数日,东南边疆却传来战报,邻国东番侵境。这倒破让韦臻为难,他南巡回朝后,有心好好整顿一番吏治,自无意亲征。薛龙铎骁勇善战,是一员猛将,但刚被释权,韦臻也不欲让他再起。韦臻再三斟酌,难做决断,左相周浩天却力荐一名青年将领许世远,韦臻亲到营地,考校一番武功韬略后,决定命他率兵东征。
韦臻忙于朝事战事,大多时间都在御书房中,怜容仍是常常相伴。这日韦臻从下午忙到晚间,又接到紧急军报,便翻了边防要塞略图来看,看了一会却自语道:“朕怎么糊涂了?还拿着先帝那时的东西看。”随手将那本小册子扔到一边。恰巧怜容从外面进来,问:“皇上可累了么?让臣妾为你按摩片刻可好?”韦臻点头默许,怜容便走到韦臻身后,为他按摩肩背脖颈,韦臻惬意地闭目养神,片刻后睁眼道:“爱妃的按摩之术真是胜过许多御医,让朕疲劳全消啊!”
怜容轻柔一笑:“皇上过奖了,这本是臣妾的份内之职。”
韦臻忽想起什么:“爱妃,上次给你画像的人是谁?”
“是霍青鸿,皇上找他?”怜容随口答道,说完心头却有点不安。
霍青鸿是京中有名的画师,韦臻也听说过一二,笑道:“朕要为仁安公主择婿,让他为几位新科进士画像。”
“哦,”怜容莞尔,“皇上真是国事家事事事操心,不知臣妾可能为皇上分忧一二?”
韦臻喜欢的就是怜容的这份温柔,而莫愁呢?不但不能分忧,从来都让他不能省心,韦臻微笑道:“有爱妃相伴就好,”又道,“边关有事,朕还得连夜召见大臣,你先回沉鱼馆等着。”
怜容知自己得回避外臣,即行了礼告退。
珍珍住在闭月苑中,两人成日里腻在一起,有时晚上就睡在一处,珍珍也听说了莫愁原是越西国的公主,初时又不免惊讶,莫愁便和她讲些以前在家时的趣事,不时逗得珍珍大笑,没多久便忘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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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离笼
莫愁不得空再去冷梅园找那短笛,见过了好些天也没什么动静,渐渐将这事忘到了脑后。『超快』册封两日后,珍珍搬出了莫愁的闭月苑,迁居宫外的长公主府。五日后,就派人来请莫愁到她府上去,莫愁禀明了韦臻,韦臻近来也少有空召见莫愁,见莫愁有些沉闷,放她出去玩玩也好,即派了侍卫护送,将莫愁送到仁安公主府。
这是莫愁回宫后第一次出门,除侍卫外,只带了两名太监随行,青岚等都留在宫中。此时已是深秋,宫墙内外姹紫嫣红的掬花虽仍开得繁盛,到底挡不住一日胜过一日的霜冷肃杀的气氛了。天气寒冷,莫愁换了件浅红色的立领夹袍,能出宫自然是欢喜的,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心里又颇为惴惴。她依照江枫的嘱咐,临走时将般若香也放入骷髅头香袋里随身带着,但他真的能找到自己么?找到了,又和他怎样说呢?
珍珍的公主府正门颇为气派,朱色大门,白玉台阶,两只威猛的石狮子坐镇左右。珍珍听说莫愁来了,已迎到门口,虽已正式册封,她的打扮仍十分简朴,一身石青碧的对襟宫褂,下着宝蓝绣藤萝暗纹的锻裙,头上只戴一支鎏金点翠簪,见莫愁下了车,即上前拉着她的手进府去。莫愁绕过恢宏的正殿,调皮笑道:“我就说呢,长公主这府里果然比闭月苑漂亮多了,你喜欢吧?”
珍珍却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不想住在这里,我想回家。”
“为什么?”莫愁奇怪地道。
“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我凭什么享受这些?府里这么多人服侍,吃的穿的花这么多钱,给大哥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倒还觉得没有家里自在……”珍珍道,“但……但我又不能和他说,他对我那样好……”
“唉……”莫愁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珍珍诧异地看着莫愁,在她印象中,莫愁永远是无忧无虑,喜笑颜开,从来不会叹气的。
“我也想家啊,只许你想么?”莫愁勉强笑了笑,是啊,皇帝对自己也还不错,但也不过如此了,做他一个普通的妃子,关在重重的高大宫墙后面,今日出来这一会,都当是放风……见珍珍的陪着自己黯然神伤,莫愁打起精神道,“我出来一次不容易,不能你对着我叹气,我对着你叹气,还是先说正事吧。”
说话间进了后堂,莫愁吩咐随从内侍抬上几卷画轴,道:“这些是今年新科进士中适龄未婚的青年才子的画像,妹妹你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我……”珍珍窘得红了脸。
莫愁仍是满脸的不在乎:“这么多人随着你挑,我羡慕你都还来不及呢,你就别扭扭捏捏的了!”见几名宫女太监站在屋里,个个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莫愁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出去!到前面去候着。我和长公主商量正事呢!可不是给你们看的!”下人们遵命退了出去,有几个胆大的一面后退一面笑 妖兽分身小说5200出了声。
莫愁关了门,对珍珍笑道:“你皇帝大哥专门找丹青高手画的像,快来饱饱眼福!”一幅幅将画卷打开,那画上的青年男子果然各具风采,或温和儒雅,或俊逸风流,或英气勃勃,莫愁每看一幅就问珍珍:“这个喜欢么?”心里却想,这些男子虽然相貌不错,但却少了种气势,脑海里闪过韦臻当时立马绝壁的英姿,画下来定胜过世上男子,哎,这是帮珍珍择婿呢,自己想东想西地做什么?
莫愁问她,珍珍都不说话,只红着脸微微摇头。直到带来的画卷全翻过一遍,珍珍仍没有点一下头。莫愁有些泄气地将画像往旁边一推:“好吧,你瞧不上他们就算了,反正皇上说了,京城里这么多人,总选得到你喜欢的。”
珍珍却无力地道:“不会的,我喜欢的人不会喜欢我的……”
“啊?你有心上人了?他是谁?”莫愁笑问。
珍珍却缄默不语,莫愁催问了两次,珍珍只得道:“他是谁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他不会喜欢我的,我也不必告诉他。”
“傻瓜!”莫愁急道,“你怕什么?你不愿告诉我就接去和你大哥说,喜欢谁让他就指给你就是了。”
珍珍轻轻地“嗯”了一声,却道:“谢谢姐姐,但那有什么意思呢?他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也不甜。”
她这句话倒言中了莫愁的心事,自己也喜欢一个人,生平头一次喜欢的人,但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少分量?这些天他大都和怀瑾夫人在一起,想着就教人难过,虽然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做出什么事来让他为难生气,但那个周怜容,真不知道还能忍她多久?但……如果他最喜欢的人不是我,就算把他从别人手里强夺了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后宫里那么多人,年年还可以选秀,自己能抢得完么?……
莫愁不说话,珍珍也默不作声,过了半晌,莫愁忽醒悟过来,推了珍珍一下:“忘了上次和你说的事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珍珍懵懂地问:“准备了……但……我们这就溜出去?”
莫愁点头:“难道你不想出去玩了?”
珍珍迟疑一下道:“想……这些天我都躲在屋里,一步都没出门,哪象在家的时候,想上哪里就上哪里,但……”
莫愁打断她道:“那不就行了,你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我下午还要回宫,晚了就来不及了。”
珍珍依言入内室拿出备好的男装,一件月白色和一件浅蓝色的的绸袍,两双小号的深色男鞋,又搬出一只匣子,里面盛了易容必备的原料用具。珍珍看了看天色道:“要不我们吃了午饭再出去?”
莫愁笑道:“别吃饭了,天京城里好吃的可多了,你还怕饿着么?比如……”莫愁咽了咽口水,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烤鸡腿,虽然现在每天山珍海味吃了无数,但没有那种能与当时半夜里偷吃的烤鸡腿相提并论。
一五六 逢友
莫愁一面给珍珍介绍京城里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一面快刀斩乱麻地去了两人繁琐的长裙首饰,洗了胭脂口红,先为珍珍换上浅蓝色的男装,珍珍的模样便是一俊俏的小生,不用专门化装。莫愁自己则穿了月白色那套,仍装扮成前些日子在宫外游荡时的模样。弄好后,莫愁问:“你这府里的后门在哪里?”
珍珍指了指窗外的后花园:“花园里有道小门。”
莫愁趴在窗口看了一下,此时花园里并没有人,又道:“你把你信得过的侍女叫一个来,让她帮我们遮掩一下。”
珍珍自是对莫愁言听计从,在屋里唤声月儿,很快一名身着水绿衣裙的侍女便推门进来,见了两人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莫愁笑着说两人打算溜出去玩一会,让她帮放个风,说着褪下手上的一只赤金玛瑙镯子塞进月儿手中。月儿本是宫里出来的,见过些世面,大喜谢了,又帮着出谋划策:“那奴婢去厨房将午膳端到房里来,然后便说娘娘和公主用了膳在室内午睡,不能打扰。”
莫愁拍手笑道:“这主意不错!”
月儿觉得这婕妤娘娘男装的模样神态甚是有趣,也不禁一笑:“但娘娘和公主最多两个时辰内就得回来,再长了奴婢怕也瞒不过了。”
莫愁忙道:“这个我们当然知道。”莫愁说完,也不走正门,将长袍一撩,直接就从窗子上跳到了外面的花园,看得珍珍和月儿目瞪口呆。
莫愁冲珍珍招招手,要她也跳窗出来。珍珍原是乡下女子,也无大家闺秀那般拘束,爬上窗台,莫愁在下面伸开手:“跳下来!我接着你!”珍珍鼓起勇气往外一跳,恰好扑到莫愁身上,两人滚倒在草地上。莫愁嘻嘻哈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拉着珍珍偷偷溜到花园后,打开小角门出去。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小巷,两人怕被人发现,一溜小跑,直跑到大街上,才放慢了脚步。
天京城内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珍珍果然一会儿就看得眼花缭乱,莫愁带着她东逛西逛,仿佛又似招朋结伴初进天京之时那般逍遥,却又盘算着江枫哥哥会在哪里等候?此时肚子也有点饿了,不如先去找吃的?正要拉着珍珍进酒家,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莫愁吓了一大跳,忙回头去看,却是高贤和孟然,依旧儒衫绾巾,一副书生打扮,“是你们啊!”莫愁惊喜出声。
“童贤弟,果然是你!”高贤也十分欢喜,“刚才远远地看见背景十分眼熟,没想到真能遇到你?”
莫愁左右一望,不见李昊的身影,又问:“李兄呢?怎地不在一路?”
高贤笑道:“贤弟你还不知么?李昊他已被钦点为探花,去御史台做御史去了,每日要去衙门当班,难得出来了。”
“啊!那敢情好!”莫愁装作不知他二人情况,喜道,“二位大哥也是高中了吧?”
高贤满面春风:“贤弟猜得不错,我和孟贤弟都中了头榜进士,只候圣上的正式旨意,就将到外地去补缺,因此还得在京城盘桓几日。”
莫愁恭喜了他们几句,挂念着 历代雄主汇大唐全文阅读要找江枫,便要离开,却被高贤拉住:“贤弟,好久不见你,今日见了,定当好好去喝一杯!”又道,“记得入京之前,贤弟曾说过,我等中榜了就得请客,借贤弟吉言,我们三人都得高中,今日正好一聚,贤弟切莫推辞。”
莫愁转念一想,对啊,这次他们三人得中,自己可是出了大力,担了多大的风险啊,不吃白不吃,怎么着也该敲上一记,便不再推辞,和珍珍一起虽高贤孟然来到附近的一家如意酒楼。
四人分宾主坐下,莫愁只说珍珍是自己的表弟,珍珍但笑不言。点菜上酒,莫愁问起彩云阁那夜之后的情况。原来,李昊带走蕊雪后,直接逃出城外躲避风头,将蕊雪暂安顿在一户农家住下,和高贤等失去了联络,直到考试时才得重见,那时早已风平浪静,李昊并未提起莫愁女扮男装之事,高贤只知道“童公子”冒险将罗天霸引开,因此今日见了,提起当时之事,对莫愁赞不绝口,珍珍也在一旁听得瞪大了眼睛。
莫愁暗想,要早知道后来生出那许多麻烦,当时肯定不会去逞能了,又将话题转到二人的仕途上面,说起这个,高贤自是眉飞色舞,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气。莫愁和他们聊了一会,却压低声音道:“二位兄台,我有一句忠告二位一定要听,也要记得转告李兄。”
两人见莫愁一脸严肃,忙问:“贤弟有何指教?”
莫愁咳了一声,郑重其事地道:“我有个亲戚近来是今上面前的红人,据他讲,今上有心励精图治,整顿吏治,肃清朝政,如今最缺的就是忠心耿耿的可用之才,你们好好把握机会,前途未可限量。”又讲了些地方上的陋习积弊,要他们爱民恤政,千万不可重蹈覆辙,也不要在朝中拉帮结派。
二人听莫愁说得慎重,想他的行事气派,心下已信了七分,高贤谢道:“多谢贤弟告知,贤弟既有亲戚是皇上的亲信,以后还望能多多提携。”
莫愁笑道:“这个好说,只要你们尽心尽力辅佐效忠皇上,皇上那里我自会帮你们说话,”出口发觉失言,忙改道,“不,是让我的亲戚助你们一臂之力。”却想,皇上我这是在帮你呢,可回头若被你知道了,又要挨骂。
四人言谈甚欢,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珍珍附耳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莫愁一问,已过了未时,忙站起来道:“时辰不早了,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先就告辞!”高贤欲问她住在哪里,莫愁怎能告诉他皇宫或仁安公主府,只含糊其辞地道:“我暂住在我表弟那里。”又问了李昊现在京中的府邸,道:“改日我到他府上拜望,再请二位一叙。”说完拉上珍珍匆匆下楼。
下了楼正要出酒楼大门,忽然迎面来了一小厮打扮的人,那人走得飞快,看也不看就撞了莫愁一下,将她撞到一边,莫愁正待骂他,忽觉手里多了件什么东西,手指触处似是万字结,知是江枫派来传信的,忙笼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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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会面
莫愁瞪了那人一眼,那人以目示意,口中只道:“客官,对不起!对不起!”莫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两人沿原路回到公主府,莫愁仍帮珍珍翻过窗头进了卧室,月儿听到动静,忙从外间进来,莫愁问过情况,知道一切如常,仍让她到外面望风。和珍珍匆匆换了装,莫愁道:“你这些东西都收拾好,等我下次来,我们再出去玩。”珍珍今日也十分开心,高兴地答应。
莫愁见时候已不早,便随人回宫去了。回到闭月苑,莫愁让青岚打了盆清水来,遣退众人,藏好般若香,摸出万字结,那万字结的浅青色的花笺纸质和上次的一模一样,莫愁小心翼翼地拆开,浸入水中,过了一会儿,纸上显出了字迹,“佳和茶楼相候”,下面则画了一副草图,标明从公主府出来后的道路方位。嗯,看来带上那香出门,江枫哥哥就能知道了,还真是灵呢!莫愁默看一遍便已记住草图,用手搅了几下,将那盆水搅成一盆浆糊。
这日韦臻却召莫愁侍寝,其间问起莫愁到公主府的情况,莫愁只说拿去的画像珍珍挑选了半天,并没有一个满意的。韦臻却有些奇怪了,这义妹生长乡下,倒还看不上这些学子贵人?莫愁见韦臻不高兴,忙又劝解道:“珍珍妹妹刚进京不久,什么都不习惯,她和臣妾说她想家想爹爹了呢!”
韦臻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多劝劝她。择婿的事,不急在一时。”
莫愁脱口而出:“我去劝她,谁来劝我呢?”说完发现不妙,莫愁忙掩了口,韦臻瞪了她一眼,莫愁讪讪一笑,只侍立一旁,望着那案前的红烛,点点滴滴流下阑珊烛泪,一时便有些恍惚。
半晌沉默,韦臻不悦地叹口气,道:“东番侵境,你也听说了吧?朕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你要是闷得慌,便去找珍珍玩吧!”
莫愁本想说,你既然忙得很,为什么整日里又要周怜容陪着你?我陪着你不好么?其实我也可以帮你的啊!但一想自己这几天重要的事情是去找江枫哥哥,也没得功夫陪他,便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韦臻拥着莫愁共赴巫山,但莫愁想着心事,韦臻想着战事,却不能尽享一夕之欢。三日后天气晴好,莫愁又提出去珍珍那里,这次却是用过午膳后方去,进了公主府,这次莫愁直奔主题,先入了内室,两人换衣易容,找来月儿放风,然后又跳窗出了门,一切顺利。
莫愁不好先对珍珍说她要去见江枫之事,心想,仍是装成上次和高贤那般偶遇便好,带着珍珍一路逛街观景,尝小吃,买饰品,一边观察身后,确信无人盯梢。走了近半个时辰,果然找到了佳和茶楼。那茶楼是临街的一座两层小楼,简朴大气,并不惹眼。莫愁对珍珍道:“走了这么久,你渴不渴?我们进去喝杯茶歇歇气吧?”
珍珍笑道:“好啊!”
两人进了门,莫愁目光一扫,便见楼下靠窗处坐着一白衣男子,剑眉朗目,气质超然,正是江枫,莫愁跑上前,欢喜叫道:“啊!表哥!是你 仙侠之指剑问天帖吧啊!你什么时候来京的?”江枫站起来,只有点诧异地看着珍珍,莫愁忙拉过她,对江枫介绍道:“她是珍珍妹妹,”又对珍珍道,“他是我表哥寒山。”
江枫与珍珍见了一礼,顺着莫愁的话头道:“我来已有些日子了,正想着怎么才能见到你,没想到倒在这儿碰到你了!”左右看了一下,道,“我们上楼去说吧!”
珍珍忽想起莫愁是越西国的公主,那她的表哥也不是常人了,他们是要做什么?心头莫名紧张,慢吞吞地往楼上走,江枫却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他笑容温和,犹如长兄,珍珍定了定心,他们又不是坏人,自己怕什么?随二人进了雅间坐了,少时,伙计奉上茶水鲜果,珍珍正觉得口渴,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忽然一阵头晕,伏在桌上,很快竟睡着了。莫愁忙去摇她:“珍珍,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江枫低声道:“这茶水里我放了点蒙汗药,让她睡一会,不然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去。”
“哦。莫愁放下心,将珍珍扶到旁边的红木躺椅上,唤伙计拿来一条薄被,为她盖在身上。
江枫解释道:“这茶馆是我出钱,让我一个极好的朋友买下来经营,暂时作为我在天京城的落脚之处,在这里是极妥当的。”
莫愁点头:“江哥哥想得真周到。”
江枫又问:“这个珍珍就是仁安长公主?她既是韦臻的义妹,你今天和她一道出来,她要是向韦臻走漏了消息,岂不是糟糕?”
莫愁得意地笑道:“她虽是韦臻的义妹,可也是我的义妹,而且我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她和我还算是同病相怜呢!”说着大致讲了下救珍珍的经过,“我去和她说,她应该还能帮上我们的忙的。”
“那就好……”江枫仍是疑惑不定。
莫愁忽想起一件事:“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支短笛被我弄丢了,不知丢在哪里,你要是再听到有谁吹那难听的笛子,可千万不要出现啊!”
“笛子弄丢了?”江枫眉头一紧,早知道那日给她般若香时就该把短笛暂时拿回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枫笑笑道:“我知道了,这不打紧。”却突然握住了莫愁的小手,“你今日可总算出来了,时间紧急,我们赶快商量一下吧!听说皇宫中有一个湖泊?”
“不!”莫愁轻轻抽出手来,道:“江枫哥哥,我……”莫愁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江枫有些发慌,温言问道。
“不是……”莫愁微微摇头,“我,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江枫惊讶的神情凝滞脸上,疑惑中带了些许怒气,自己费尽心力,一而再再而三地筹划,难道她又要出什么变故?“他把越西国那六名女子都放走了,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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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守信
“我……我怕……”莫愁吞吞吐吐地道,“我是想暂时留下来,劝他……劝他明年……”江枫不说话,沉默地盯着莫愁,深邃的眸中似有寒气聚集,莫愁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也即住了口。
江枫忍耐地道:“那些事情,不该你操心,我先救你回国,明年我们再想办法。”
“我……”莫愁心虚地低下了头,两排长长的卷曲细密的睫毛不住颤动,“我……”
江枫咬了咬牙:“你告诉我实话,我要听你真实的理由,虽然我对你了解不多,但我知道莫愁原本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人!”
莫愁不敢正视他的目光,脑子里一片混乱,一忽儿是韦臻,一忽儿是江枫,一忽儿这两人又打在了一起,虽然已是深秋,莫愁只觉这雅间里闷热得透不过气来。“你说话啊!”江枫语气咄咄逼人。
“江哥哥,我……”莫愁终于横下一条心,低声道,“是因为,……我答应过,我答应过再不离开他……”
“谁?”江枫惊异,随即明白过来,眼中有一根细如发丝的弦逐渐绷紧,“你答应了那暴君不再离开他?”莫愁轻轻地点了点头,江枫心头一怔,几乎不敢置信,犹豫片刻,见莫愁并无玩笑之意,终于开口求证,“这么说,难道你喜欢上他了?”莫愁垂下眼眸,算是默认了。“你!”江枫啪的一下,重重一拳砸在案上,霍地站起身,“我只后悔那日还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不曾一拥而上,乱刀杀了他!”
“江哥哥!”莫愁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拉住江枫的衣襟,“江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吧!但是我……我不能再做背信弃义的人……”
“你……”江枫见莫愁泪珠盈睫,如秋日清晨凝满露珠的小草,柔弱无依,江枫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真的喜欢他?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这样傻?”江枫理了理思绪,尽量平静地道,“好吧,先不说我这头的事,只单说那个韦臻,如果你只是一时冲动答应了他,难道你真要为他赔进去一辈子?你要想清楚,他是什么人?他现在对你如何?”
莫愁迟疑一下道:“还好……”
“还好?”江枫挑了挑眉毛,加重语气,“什么叫还好?他专宠你一人?立你为皇后,为你废了后宫?还是为你废除越西国的进贡之例?”莫愁摇头。江枫语气更急,“他是皇帝,三宫六院嫔妃成群,你要去和那些蛇蝎心肠的女子争宠么?就算他一时对你好,可能一生对你好?何况,他是苍龙皇朝的皇帝,你是越西国的公主,两国之间仇恨已深,说不定哪天他就会翻脸无情……”
“江哥哥……”莫愁打断他,“你别说了,其实……其实你说的都对,我都知道……我,我……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想不清楚,我怕我就这样走了,日后会后悔……”
江枫听她说得凄楚,忍不住将她纤巧的双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柔若无骨的小手微微颤动。这回莫愁没有抽走,只道,“江哥哥,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现在他还在追查上次龙登山 魔法老师之银发灼眼的帝王sodu的刺客,你留在这里也很危险,你走吧,不用管我,反正我当时到这里来,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你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江枫苦涩地道,自己对她的心,她恐怕是不能明白了。“你没想清楚,我还会在这里等你,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作决定。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并没有欠我什么,知道么?”
莫愁见江枫的目光似春江中倒映的月色,温暖明亮,莫愁慌乱地道:“江哥哥,那怎么行?”
江枫坚定地道:“其实,如果他真的能好好待你,你一定要留在这里,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但我现在还不能放心,我要确保你的安全。”又加重语气郑重地道,“莫愁,你一个人离家万里,我怎么能抛下你不管?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在你的一边。”
“江哥哥……”莫愁想说声谢谢,又觉得一声谢谢未免太过苍白无力,只将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沉默。
两人默坐一刻,莫愁突然惊醒,跳起来慌张地道:“不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又问,“那我以后若有事情找你,还是到这里么?”
江枫点点头,道:“你仍是带上那般若香,到这里来之前我就知道了。”
“哦,好的,”莫愁又问:“家里一切还好吗?”
江枫道:“我也许久未得到你二哥的消息了,应该还好吧?”
这时,躺椅上的珍珍忽然微动了动,莫愁拭去泪痕,道:“江哥哥,快把她叫醒吧!”江枫从怀里摸出一截熏香,点燃了放在珍珍鼻前。过了片刻,珍珍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茫然地环顾四周:“咦?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莫愁俏皮一笑:“妹妹大概是午后头晕,小睡一会正好。”
珍珍颇不好意思,红着脸站起来,给江枫行了一礼:“珍珍失礼,让这位大哥见笑了。”江枫见她虽已封公主,言谈举止仍是淳朴,略略放心。
莫愁笑道:“没关系的,又不是外人。”却央求珍珍道,“今天的事,你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特别不能告诉你大哥,不然我就惨了。”
珍珍点头:“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姐姐正想家,就见着了表哥,我也替你高兴呢!”
莫愁心头有了个主意,却叹了口气道,十分难过地道:“能见着又怎样呢?我平时被关在深宫里,出来一次比登天还难,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呢……”莫愁说着泫然欲泣,“要是家里有书信来,都没人能帮忙传递一下……”
她这样说,珍珍感同身受,想了想问:“姐姐,那我能不能帮你什么忙?”
莫愁要的就是她这句话,破涕为笑道:“珍珍你若肯帮忙就太好了!我表哥在天京城里做生意,他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若有什么事情,我出不了宫,你帮我传个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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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存疑
珍珍爽快答应:“这个没问题,只是,”转向江枫问道:“寒大哥?以后我该怎么找你呢?”
江枫对珍珍本尚有疑虑,但见莫愁已这样安排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你若要找我,便到这茶馆来,就说是宫里来人找寒山的就行了。”
珍珍记住,便和莫愁告辞离开。
这日两人在外逗留的时间较长,出了茶馆,抬头见日影都已偏西了,加快脚步忙忙往公主府去。刚拐进公主府后门外那条狭长的小巷,莫愁远远地就看到花园角门外守了两名藏青服色的太监,暗叫不好,难道今天溜出来被发现了?一时想不出办法,和珍珍慢慢地蹭过去,那两名太监初时也没认出莫愁和珍珍,只是神色焦急地东张西望。待走近了,莫愁忽认出这两人是常在韦臻身边服侍的,难道是皇上来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忙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两人听见莫愁的声音,看着莫愁的打扮,犹疑不定,又看了看珍珍,珍珍只是换了男装,并未易容,那两名太监盯着细看了半天,总算认出来了,忙跪下行礼:“公主、娘娘,你们可总算回来了!皇上来了,正派人四处找你们呢!”
“啊?”珍珍惊呼出声。莫愁心里也直叫不好,糟糕,怎么皇上此时会杀到公主府来?难道他知道我出去面见江枫?惨!今天出门时别的都记得,就是忘了看一看黄历,不知是不是又犯了哪门子的忌讳?
“两位主子快进去吧!皇上怕已等急了!”太监见两人呆若木鸡,又催促道,打开角门,在前面带路。
珍珍正要进去,莫愁忙拉住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对她道:“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待会皇上要是问起,都由我来回答。”珍珍心慌意乱正没主张,忙点点头。
从后门进了公主府,穿过花园,这次却来不及换衣易容,莫愁和珍珍直接被太监带到了书房:“皇上正在里面等候。”听那太监进去通报道:“启禀皇上,公主殿下和婕妤娘娘回来了!”
二人硬着头皮蹭进去,见韦臻正端坐在书案后,铁青着一张脸,莫愁以目光给珍珍打气,跪下磕头行礼:“臣妾(妹)参见皇上!”
韦臻见这两人的打扮,心头已明白大半,眉头紧皱,按捺怒火道:“莫愁,这又是你的花样?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韦臻这几日朝事忙碌,今日下午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略有空闲,问起莫愁,说她去了仁安公主府尚未回来。韦臻又想自从珍珍搬出宫去,自己也还去过她府上探望,不如顺便。即令摆驾仁安公主府。哪知到了府上,先听说两人在午休,韦臻令人去唤,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问起侍女月儿,月儿吓得浑身发抖,只得实说两人从后门溜出去玩了,去向哪里却一问三不知。韦臻见她两人已走了近两个时辰,怕出什么意外,赶快令人分头去寻,自己心急火燎地在书房里等着。又等了好一阵,才见两人姗姗回来,却换了男装。
仙焰滔天sodu 莫愁刚进来时已在盘算说辞,这会忙叩首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让皇上久等了……臣妾是看长公主闲在府中十分无聊,要出门仪仗车马又太铺张繁琐,长公主自进京以来还未曾领略过天京城内的繁华,臣妾便提议偷偷溜出府去上街玩一会儿,请皇上恕罪!”听韦臻话里的意思,并不知自己干什么去了?莫愁稍稍放下了心。
韦臻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莫愁只得抬头,韦臻见她修眉凤目,虽是易容换了男装,一身月白长衫,仍显得人才风流,韦臻想着街上的众多男人盯着她看的情景,不由醋海翻波,老大不是滋味,道:“哼!朕就知道是你!你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朕有没有告诉你,不许擅自出门?”
莫愁只求这事能快快过去,听他发怒,也不争辩:“都是臣妾的错,一时兴起私自出去,不关珍珍的事。”
韦臻望着跪下的莫愁,但觉头痛:“次次明知故犯,你实话说,这是第几次出去?”
“这……”莫愁稍一迟疑,这事也瞒不了他,珍珍不说那个侍女月儿也会说,“回皇上,这是第二次。”
韦臻不悦地哼了一声道:“都去了哪些地方?”
莫愁只怕她问珍珍问出破绽,抢先答道:“也没有一定的去处,就是在街上闲逛,去罗锅巷吃了小吃,去四牌楼喝茶听评书,在前门看了会戏。”
“你这日子倒过得逍遥,”韦臻想起自己那堆积如山的公务,隐隐有些向往,又有些气恼,她倒是逍遥!却绷着脸道,“朕千叮万嘱,你全当成了耳旁风?连珍珍也被你带成这样!”
莫愁小声嘀咕了一句:“在南闵时不都这样么?”
韦臻气道:“那时你们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这样出去在京城里招摇过市,成何体统?何况,在南闵时就曾几次遇刺,京城里也是鱼龙混杂,你们没人跟着,就敢到处乱跑?外面吃的东西也未必能放心!”
莫愁听他提起刺客,心中有鬼,不敢说话,只任他斥责。韦臻厉声训了一阵,越说越气,又想到上次她男扮女装在外游荡没几天,就结交了一帮子朋友,玩得忘乎所以,差点滞留宫外不归。若下次再让她溜出去,说不定就会被谁给拐走了,可怎得了?……韦臻训罢,对莫愁道:“莫愁,朕以前对你太放纵了!不该特许你出宫,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朕待在宫里,若想见珍珍,让她进宫陪你。”莫愁无奈,只得应声是,珍珍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韦臻想起自己今日来也不是要责罚她们,放缓语气道:“罢了,你们起来吧!还不快去换过衣服。”
莫愁和珍珍谢恩站起,正要退下,却听韦臻又道:“这府里的奴才总管呢?还有朕派来护送婕妤娘娘的人呢?这么多人,连两个主子都看不住,来人!给朕拖下去,一人重责一百杖,罚俸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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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O 垂怜
莫愁正暗中高兴就这样蒙混过关了,闻言一惊,一百杖,那还不得要了人命?本能地转身回来求情,韦臻却冷冷地制止了她:“朕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你,如果下面这些奴才都如此玩忽职守,朕这皇帝怎么当?”又严厉地瞪了莫愁一眼:“你不用求朕,他们受责全是因为你!你好生约束自己的行为,大家都少些麻烦!”
莫愁无奈,只得默默退下,很快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责打声和哎哟妈呀的惨叫声,莫愁不忍再听,回房内和珍珍换衣。珍珍也是一脸沮丧。莫愁万分抱歉:“今日是我连累了你,真是对不起。”
珍珍忙道:“姐姐不用这样说,皇上突然驾到,谁也料不到的。”
莫愁悻悻地道:“恐怕我今天回去,一时半会真是不好出来了……”见侍女在旁,只冲珍珍眨眨眼。
珍珍会意,道:“姐姐放心,有什么事我会进宫去见姐姐的。”
莫愁和珍珍换过女装,简单梳妆了一下,重来见驾。韦臻此时已消了气,令赐坐。待两人坐下,韦臻忽问:“你们去了哪些茶馆酒肆?朕要派人去查一查可有问题?”
莫愁又吓一跳,忙道:“皇上是草木皆兵了吧?喝碗茶吃顿饭也要去查?这不都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么?”
韦臻坚持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自从有了上次遇刺的教训,在外饮水食物的都得万分小心。”
莫愁还真怕他盘问出珍珍被下了蒙汗药的事,撒娇笑道:“我们就在四牌楼附近茶馆喝了会茶,那里那么多茶馆,谁记得是哪家?皇上放心,那些人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哪里会有什么事呢?”
韦臻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放心?你什么时候真能让朕放心就好了!”见莫愁和珍珍两人精神尚好,不似中毒,勉强道:“就算这次没事,也不得掉以轻心。”
两人连声称是,莫愁听他无奈的语气中似隐藏着对自己深深的关切,不禁心头发热:“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臣妾记下了。”
折腾这一阵,已过了晚膳时分,珍珍留韦臻在府上用膳。席间莫愁知趣地沉默是金,韦臻便问起珍珍在府上的情况,珍珍说一切都好,又谈到为她招驸马之事,珍珍只是双颊通红,低头不语,韦臻只当她是害羞,道:“朕这些日子忙于朝中之事,等空闲下来再好好为你操办。”
珍珍低声称谢,不再多言。一餐晚膳吃得颇为沉闷,膳罢已是华灯初上之时,韦臻即起驾回宫,莫愁自是同行。珍珍将二人送恭送到门口。韦臻步出大门,深秋的晚风扑面而来,已有入骨的寒意,回头见莫愁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寒风吹动她的裙裾,笼着双手缩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如同璀璨的明珠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不复往日的光彩。韦臻微觉歉然,拉了她的手道:“朕忙过这些事情,就带你出宫去走走,你再耐心等等吧!”
莫愁顿时精神一振,欢喜地道:“皇上说了话可要算数,臣妾可是日日都盼着的!” 五行雷尊sodu
韦臻微笑着搂了她的纤腰:“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
两人回宫却是各乘一辇,韦臻在前,莫愁在后。行了不久,忽然车辇震动了一下,坐在车里的莫愁往前一倾,便听见车下一声“呜呀”的惨叫,象是一只小狗?“停车!停车!”莫愁高声叫道,车夫不明所以,忙停下了车。莫愁撩起裙摆,轻盈地跳下车,循着那间断的惨叫声,绕到车厢后张望。
借着朦胧的星光灯火,莫愁果见不远处的大路中间蜷缩着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尚在微微颤动,莫愁快步奔过去,却“呀!”地一声惊叫起来,原来果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狗,不过一尺来长,估计只两三个月大小。大概是刚才车辇经过时被轮子撞倒,这会腿上正流着血,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糊满了白色的绒毛。莫愁四下望望,也不见有主人过来,兴许是条无家可归流落在外的小狗,便要把它抱起来。
这时韦臻也已听到动静,下令停辇,带人急急赶了过来,见莫愁正要抱一团脏乎乎的东西,韦臻忙喝道:“什么脏东西?还不赶快扔了?”两名内侍听了,就要上前拎走小狗。
“不要!”莫愁忙大叫一声,一下子将小狗抱进怀里,用身体护着它:“你们没见它受伤了么?还在流血,它这么小,好可怜!”
内侍不敢动手,望向韦臻。韦臻见那小狗浑身沾满了泥土,灰扑扑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毛皮的颜色,厌恶地皱皱眉头:“莫愁,你这是做什么?”
小狗缩在莫愁怀里一动不动,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莫愁,那湿漉漉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分明流露出无限的信任和祈求。莫愁摸着它身上瘦骨嶙峋,心头难过,差点也要流泪,“皇上,刚才车辇撞了它,它受了伤,没人管肯定会死的,恳请皇上许臣妾带它回闭月苑。”
韦臻想也不想便拒绝:“这种东西怎么能带进宫?你要养狗,宫里有的是进贡来的狮子狗,比它漂亮可爱得多。”
“不!皇上!”莫愁恳求道,“可它也是一条命,受了伤很痛的,皇上……”见韦臻不为所动,莫愁咬着嘴唇思忖片刻,忽抱着小狗屈膝对韦臻跪下,道:“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臣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见死不救。皇上,您还记得么?在清河山庄臣妾重病之时,曾有阎王托梦,要臣妾多行善事,以积功能,才能消灾免难,恳请皇上成全!”
韦臻忽听她提到当日之事,不由愣了愣,那时她差点死去,当时自己是曾亲口答应过她,要从此替她积德行善,见莫愁眸中似闪烁着星星泪光,韦臻向来以为自己心硬如铁,见惯了生死和鲜血,别说是一只狗,就是一条人命都不算什么,但此时心底却似有什么最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深宫之中,从没见谁有她这样清澈纯真的眼神,也从没见谁对一个弱小的生命如此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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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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