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世界电影界认识到小津那内敛的天才,大师已过世多年了。
大师走后的第20年,1983年,世界电影界的另一位大师温得斯满怀敬意地来到日本,开始了自己的朝圣之旅,并拍出了《寻找小津》的纪录片。通过这部片子,西方更多人认识了小津,知道了小津的伟大。 介绍自己认识小津的就是同行的邵源导演。 在我们决定做电视剧《吴清源》的时候,邵导推荐了小津。自己听到是黑白片,很疑虑。邵导说跟我们做的剧会有关的,要学习。补充说,他就是日本电影界的吴清源、川端康成。 1939年的日本棋界,木谷实(31岁)与吴清源(25岁)是两名巨星。读卖新闻》推出了吸引大众的企画——擂争决斗十番棋。
《读卖》为这次大赛做了很多宣传,搞了大规模的赛前结果预测,还召开了职业棋士和文人的座谈会等等,把声势造得很大。大部分人都预测,这个十番棋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有一些人则觉得木谷稍强一些,理由是:尽管吴清源的成绩一直很好,可毕竟有一年多都在养病,远离了棋盘;而这期间木谷实把秀哉的引退棋赢下来,已经成为日本棋界最耀眼的一颗明星。《读卖》的正力社长则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希望这一个十番棋争夺得非常激烈可是最后分不出胜负来,那样的话,正好可以紧接着来第二次十番棋。 经过《读卖新闻》的种种努力、排除了所有困难之后,吸引爱好者目光的十番棋大战,终于于39年9月拉开了序幕。为了显示这个十番棋的重要性,《读卖》特意把对局场安排在镰仓一带,那里有着许多著名的古老寺院。 经过一年的对决,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吴清源五比一以绝对的优势,将对手打入到降级。
棋界确认了宗师级的人物。 在前六局中,有三局棋放在了圆觉寺。 第三局的观战记里,描述了当时的对局场景: “古老的杉树下面盛开的樱花,迎接着朝日,将小小的池塘照亮。两个和睦地并肩行走着的身影,落在了白鹭游曳的水面上。绝世的艺友,也是绝世的艺敌,这就是木谷和吴两位七段。……从这里走进山门,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寺院安静幽深。…… “自古棋和禅是相通的。今天,有着清贵的僧人的面容的吴七段,从邻邦度海来到这个国家,成为屹立着的我们棋界的一大精神支柱。 “镰仓古老的寺庙,变成了十番棋的道场,这肯定会流传到后世的,寺中的僧人们,为了这次对局,特把对局的房间改得稍微大了一些。并且挂上了苏东坡的诗:《观棋》 五老峰前,白鹤遗址。
镰仓(2)
长松荫庭,风日清美。 我时独游,不逢一士。 谁欤棋者,户外屦二。 不闻人声,时闻落子。 纹枰坐对,谁究此味。空钩意钓,岂在鲂鲤。 小儿近道,剥啄信指。 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优哉游哉,聊复尔耳。 “木谷七段在一个星期前登山后有点感冒,到昨天才好。坐在棋盘前他面容刚毅不屈。……吴七段白皙的脸上有点泛红,眼神如同温藏的火苗一般。……两个人继续着前面的对局。” 写这盘棋观战记的,是川端康成。 报社邀请川端康成这样著名的文学大家来写观战记,是非常高的策略。川端本人也很乐意,因为他喜欢围棋,更喜欢看两个天才之间的对局。川端的观察非常细致,在他描写对局场所和对局过程的文章中,有一种特别柔和的感情,甚至对局双方生病都能在他的笔下显示出一种美感,如他形容木谷的面容用了亲贵一词,后来,他的一些说法成了被形容的对象的专有名词,被其他记者不断引用。川端的文章令人产生美丽的联想,因此非常受人欢迎。
有吴清源和川端康成,想不精彩也难。 我们做电视剧《吴清源》,就是想传递这些大师的人文精神。我们有共同的精神认知,他们是俺们精神上的导师。 镰仓也因此成了大师们精神外化的地标之一。 顺着铁轨,走到车站南面的检票出口,一个小木棚前。递上票、还有写着小津安二郎的小本本。 我问:请问小津安二郎先生的墓在哪里? 票检员是位50多岁的男士:不知道(用的是简语)。
是不知道小津的墓在哪里呢?还是不知道小津这个人? 我再次说明:“小津导演是日本最有名的导演啊。” 票检员:“对不起,我不知道(语气缓和,改用了敬语)。” 从温德斯的《寻找小津》片中知道,小津的墓地就在他生前喜欢的镰仓。我们原想寻到那里,向大师致敬,现在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谢过那个票检员,决定先到离车站最近的圆觉寺去看看。 步行约100多米,沿南面山势而建的圆觉寺大门出现在眼前。太阳正好出来,偏西的冬日阳光透过高高的杉树间,照在大门上,庄重古朴。 邵导说:以后就应该这个时候来拍外景。 进入大门,左手是买票的小木屋。票价¥300日元。 还是递上写着小津安二郎名字的小本本,再试试机会。 “请问小津安二郎先生的墓在哪里? 售票的大姐:“请等等。”然后将小本本推给了旁边的一位老哥。 这老哥取过一个字条,先写上小津安二郎几个汉字,然后又开始写英文,并问道:“为什么要找小津的墓啊?” 答:小津导演是日本最有名的导演啊。 “他的墓地就在本寺。” 啊,运气这么好!赶快问,在哪里,怎么去。
老哥说明后,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找小津先生?” “中国人。喜欢他的电影,尊敬他。” 老哥高兴地对大姐说:“看,在中国都那么有名。” 然后又回头问我们:“那么。你们是专门为小津而来?” 我说:“是。还有,贵寺是当年的日本围棋十番棋的地方啊。” 围棋、十番棋、吴清源、木谷实,老哥是知道的。但圆觉寺是决斗场,老哥就不知道了。 “那是1939-1940年间的事情。” “ 难怪,那时还没有我们哪。”他释然了。 那位老哥告诉我们怎样去墓地之后,俺向他述说了刚刚在车站询问时,被告之“不知道小津安二郎先生”。 老哥立刻说:“那人,不学习! 道过谢,我们沿着寺中的右侧路向墓地走去。 2008-3-2 23:18:00 走上一段石阶,在路的右边有一个“开”字门,和一条上山的石板路。左下的路碑上写着:洪钟道。 这就是那条通向国宝钟的路。吴清源、木谷两位大师在此下十番棋时曾想走上去,别人提醒到:下雪后路会很滑。 再向上就看到了墓园的示意图,右上写着小津的字样。 墓园就在路右侧,坐南向北的山坡上。整个墓园约两百多块墓地。 雪后的墓园,看不到一个人。可小路上有走过的足迹。一路向上找寻时,突然一个黝黑的“无”字碑撞入眼中。这块近2米宽、3米长的墓地,就是小津在尘世的最后居所,也是喜欢他的人来朝拜的地方。 白雪覆着墓碑,素朴、美丽。碑前Сhā着一束鲜花,今天已经有人来过了;底座上列着一排小酒瓶,被雪埋了大半。 理理衣领,整装合掌向大师致敬。 大师不说教,却总是启发我思想人生。 俺不喝酒,因此没想到带酒,抱歉!下回带着酒再来! 沉思中,阳光忽然穿过树林照了过来。
镰仓(3)
邵导说:你和小津有缘。 对着碑细看,一侧有汉字文,拿相机拍下来。准备给俺老伴儿看,她诗文比俺好。还有,央金文章好,不懂可以请教她。 此时,想到对吴清源、川端康成、小津安二郎,央金同俺有一样的精神认同。于是,绕回正面替她向小津拜了一礼。 下去时,路过邻近的一个墓地。邵导说:“这是木下惠介啊!日本有名的导演。他也在这里啊?!” 回来一查资料,木下惠介(1912-1998)是日本最著名的导演之一,代表作为《二十四之瞳》等。 小津离世35年后,木下导演也来到了这里,与大师作伴。 下来后,看圆觉寺的庭园。对这里的许许多多建筑都有很熟悉的感觉,那是因为读了吴清源和木谷实十番棋的观战记。 十番棋第三局。1940年3月15日,对局第一天。 吴清源老师在生病,发着烧。周围人都感觉到了,因此木谷提议休息。这样第一天仅仅下了14手。4月8日续下。 续战时,工作人员来问中午定什么饭。木谷写了自己的。问到吴清源老师时,吴老师说:“我搞不清要什么,就麻烦木谷先生帮我定吧。”木谷就再多写一份。 我们看到了那条通往大钟的路,因时间关系没有上去。而当年,吴清源老师和木谷老师利用中午吃饭后休息的时间,一起上去了。当时两人一起合撞了钟,听钟声在山间回响。木谷老师叹到:“即使我们人类都死了,这钟还是会留下去的啊!”吴老师则是默默地注视着写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对联,说,五风十雨啊。然后两人互相提醒着下了台阶,去继续下午的对局。 川端把这个情景定格在他的观战记中。
每每读到这样看似白描的文字,都忍不住喝声彩。 两位在争夺着棋界王位的大家,都是单纯的人。 “绝世的艺友,绝世的艺敌。” 这样的对手,在今天已经很难见到了。 第四局是6月12、13、14日三天下的,仍然在圆觉寺。 寺里有一口深井,水清冽甘甜,两位对局者都喜欢喝。 第一天晚上,12日。两人还结伴去了共同的好朋友,川端康成的家。 因为第二天还要对局,他们10点刚过就回旅馆了。川端赶紧让记者给自己摆当日的对局棋谱,这一天下了61手,算是多的。封手为黑61,执黑的吴清源老师少见地用了23分钟,给大家的感觉是遇到了难题。 川端说:似乎是盘好局。 接着预测:因为近来木谷在其它棋战中连战连胜,本局吴又遇到难题,木谷有利。 当时在圆觉寺的决战,可以说是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我们登上了一个高处的园子,有人在门口堆砌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像是僧人在问答。院内在参禅,外人不得入内。 禅房都很朴实,又各有味道。 一处庭院在翻修,修旧如旧。 十番棋是每方十三小时的三日决战制。 这对于棋手的身、心、技都是很大的考验。 连下两天后,脑力和身体的疲劳以及对棋局的挂念,都使棋手睡不好。幸而吴清源有他自己的一套调节办法,这个办法一是坐禅,二就是念自己喜欢的诗。 吴清源老师认为对局时棋手情绪高涨,因此容易头脑上火,在这种情况之下,水火难以保持平衡,这样就不容易休息好。
在东方的观念里是以抵制火性为主,所以我们宣扬谦逊就是最好的例子,火只要不让它升级为炎,就容易跟夏季的水相调和,他经常在想这个水火如何调和。在对局觉得很累,觉得上火时,吴清源就会吟一些中国的古诗。他最喜欢的是白居易的诗,觉得特别符合在日本生活的他的心境: 蜗牛角上争何事, 石火光中寄此生。 随富随贫且欢乐, 不开口笑是痴人。 念上两三遍后,心就安定下来了。对于他,这是相当有效的一味清凉剂。而每当吴清源觉得自己斗志不够旺盛,没有很好的状态时,念的诗就完全是另外的意境了——文天祥的《正气歌》。 就这样,瘦弱的吴清源在三日制的棋赛中,尽管休息不好,也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状态,在棋盘上尽可能地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40年10月16、17、18三日,圆觉寺,决战的第六局。 这一局的胜利,使总成绩达到5比1,吴清源老师净胜四局,将木谷打到降了级,从此开始了他长达二十多年的绝对领先地位。
镰仓(4)
当时的对局室所在的禅房内挂着的是一幅字,上书一个大大的“无”字。 蜗牛角上争何事, 石火光中寄此生。 随富随贫且欢乐, 不开口笑是痴人。 老伴儿的签名原来是吴老师爱读的诗,喜欢! 离开圆觉寺前,在大门口又碰到了那位老哥。 我说:“谢谢,我们再来。” 他说:“啊,看好了?再来啊。” 接着就听到他同一旁年岁更大的一位老哥说:“知道吗?以前围棋的十番棋是在圆觉寺下的……” 下一个想去的是建长寺。 建长寺在镰仓的寺庙中处于首位,1939年9月吴清源同木谷实的十番棋的第一局就在那里。 从圆觉寺到那里有一公里远。我们一路走去,在川端、小津当年常走的路上。
十番棋在当时的日本影响很大,关注的人很多。第一局持续到第三天傍晚,仍然胜负未定。在这关键时刻,发生了一件引起大话题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崩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引起了贫血的缘故吧,木谷实突然冒出了鼻血。
第二天,观战记者三崛将写的观战记登在报上,造成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棋界以外。这里全文引用三堀将描写这个场景的文章: “此次对局纯属真刀实剑的血战,棋手双方无时不在殊死拼杀,这种赌命于擂台的决斗,即刻成为铭记昭和棋史的一场大战。激战到了最后一天的深夜,对局场上展现出一片阴气袭人、满地月色凄凉的景象。
“只见木谷七段的黑棋下了第157手之后,顿时鲜血从鼻孔中流出。敝人当然不解,这盘棋竟然如此令人呕心沥血!于是房内纸隔扇和玻璃门急忙被打开,建长寺对面的山上吹来一股股寒冷的夜风,在寺院禅房的四角嗖嗖地回荡,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冻结凝固似的。 “走廊里,限用时间已剩无几的木谷七段,闷闷不乐的躺倒着,头上不停地用毛巾冷敷,并不时地叫喊:‘对方考虑的时候,我也想去看看。’一时拦挡不住,他就强打硬撑地去坐到纹枰前,不过只听他说了句:‘不行!’便又踉踉跄跄地回到走廊躺下。当时,对局场上人们四处乱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抬头望去,昏暗的走廊对面的山上,早已经是风平月明,株株苍杉在漆黑的夜色中纹丝不动地静下来了。 “禅房里,明亮的灯光下,表情严厉的吴七段正在长考,仿佛刚才的骚乱他全都置若罔闻。不,根本就未曾入耳!在30分钟之内,他正襟危坐、纹丝不动,突然他抬起头面向天井,双目向极高处眺望,但心神却仍然贯注于盘面。刚才的骚乱发生以来吴氏始终一言不发,自黑棋第157手之后,惊惶失措的人们,水呀药呀喊个不停。然而噪音对他毫无干扰,吴氏就这样默默地思考了30分钟。真是寸心不乱。 “‘吴先生,怎么样,休息一会好吗?’日本棋院的八幡干事伺机搭话问道。 “当然,八幡先生的用意很明显,若是吴氏此时下了下一手,那么限用时间仅剩9分钟的木谷氏将陷入苦境。可以这样说,若是吴氏一石落下,然后再用30分钟或1个小时来休息的话,就等于赐给时间窘迫的木谷实以额外的缓兵之暇。此事便显得不公平了。正因为如此,八幡先生才考虑趁吴氏未下之际,先休息一下。 “吴氏慢吞吞地看了看左腕上的表,答道:‘快点下吧,可以早一点结束。’说完,吴氏终于决然脱离思索,扬起脸向走廊那边问道:‘木谷先生,怎么样?休息一下好吗?我这一手马上就要下了。’ “话音落下后,禅房内鸦雀无声,沉默中又过了几分钟。之后,脸色不佳的木谷七段,用湿毛巾将头缠住,步履跄跚从走廊处走出来。与此同时,吴七段第158手落子,将这个大劫彻底收拾了。 “‘休息吗?’木谷七段问, “‘休息吧。’吴七段颔首应道。
“于是休战20分钟。 “吴七段在侧室里继续饮茶休息。木谷七段仍要冷敷头部,便低着脑袋,摇晃着走出大彻堂,在黑暗中消失。随后,高桥四段悄悄地给我看了四个字:‘胜负不明……’” 这一段报导,《读卖》用巨大的黑体字加上了一个醒目的标题:《木谷实鼻血,吴氏不受打扰继续长考》,加上前面所引的报导,给读者的理解留下的印象是:吴清源全然不顾木谷身体的不适,连通常的人情都不顾,很冷血地利用这个时间来跟木谷实进行博斗。 当时,日本处于军人执政时期,东条英机执掌内阁时代,日本的“国粹思想”、“爱国主义”等正在甚嚣尘上,各种媒体在大肆宣扬日本民族在亚洲的优越性的同时,蔑称中国人为“###人”,甚至是“狗崽子”。连少年杂志都写什么###人愚蠢残忍之类的文章。在这样的环境里,这篇报导引起了很大的波澜。正值中日战争期间,一部分日本人本来就对吴清源心怀很大的不满。不满来自于当时舆论不断报道日本军队一往无前,节节胜利的消息,可是在棋盘上一个中国人屹立不倒。而且,在决定谁最厉害的十番棋里面,这盘棋的结果吴清源还赢了,令他们相当愤怒,借这个机会,终于找到了证据,指责吴清源是一个非常冷血的中国人。 当时日本有个著名的时事评论人大宅壮一氏,曾以这次对局为例写了一篇题为《中国人是残酷的民族》的文章载于杂志,看过那篇论文的华侨,个个都非常气愤。大家都说真正残酷的是当时正在中国大陆上烧杀掠夺的日本军,他们才是没有人性的民族的代表。可是华侨们只能在私下里指责,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在公开场合说很危险,更不可能发表出来。 很多日本人寄信到报社,指责吴清源说:“木谷实鼻血流出、异常痛苦之时,你却佯装不知,只顾自己下棋,简直太残忍了。你为什么不肯马上休息?为什么不能说几句照顾的话?你简直是个根本就不懂得‘武士侠义’的惨无人道的赌棍!” 除了寄往报社的大批信件外,甚至有不少人把恐吓信寄到吴清源的家中。其中有一封还是勒索金钱的:“在垃圾箱下面放上300元,否则就杀了你!”吴家把300元现金放到了门外自家的的垃圾箱里,结果好几天也没人来取。 吴清源将那些恐吓信拿到濑越宪作老师那里。濑越看了,很为社会上那些人对自家弟子的指责感到痛心和难过,他为弟子担心,就去找日本棋院机关杂志《棋道》的总编安永一商量。安永认为,如果吴清源赢了这个十番棋,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镰仓(5)
濑越老师本来就是容易操心的性格,这下就更担心了。对于是否应该中止这个十番棋,他考虑再三,非常苦恼。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濑越老师很坚定地鼓励吴清源说:“即使丧失宝贵的生命,身为棋手,死在棋盘上,也应该是心甘情愿在所不辞的,振作起来继续下去吧!” 这是对吴清源一生的鼓励。事实上,濑越老师也受到了很多威胁,因为所有的报导早就说了,濑越宪作是吴清源的师父,是招他来日本的人,现在又劝他继续对局,他既要保护吴清源,又必须承担让他去冒险的一切责任。在这时的濑越老师身上,体现了最真挚地追求棋道的本质。对于这件不愉快的事,他很愤怒,但是作为一名棋手,但凡受到这些事情的一点困扰,都会影响到棋上的正常发挥。濑越老师是个棋道的追求者,尽管自己非常担心,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鼓励弟子上阵拼杀。 关于木谷实出鼻血之事,吴清源自己是这样说的: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木谷实出了鼻血。…… “由于我的失着,本来优势的局面,立刻变为胜负不明,一下子血都涌上了头。那时我埋头绞尽脑汁地思考,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但没有印象,其实是根本未曾印入眼帘。可以说,在这样重大的对局中,遇到黑白棋挤成一堆,临近终盘尚且优劣不明的局面,作为棋士,谁都会甘冒粉身碎骨之险,去心无旁鹜地投入战斗的。 后人非常钦佩吴清源的,就是在这么重大的干扰下,他是怎么才能置这一切于不顾,并且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得那么好的?吴清源自己说道: “可能由于我生来遇事就满不在乎,因此,对此事并非就那么耿耿于怀。
我若过多伤感,那么,在艰苦的对局中就绝不可能获得胜利。我认为,我之所以能够超脱民族和国境的界限,保持冷静,临危不乱地奋战到底,都归功于我的信仰。” 在吴清源的棋士生涯中,无论多么艰苦的环境,只要坐在棋盘前,他就一心只想着棋,再多的委屈和不愉快都隐在心里,只是力求下出更好的棋局。他的对局态度,感动了很多人,如三堀将和川端康成,都很佩服吴清源的这种毅力,觉得在这个中国人身上有很多可贵的品质是值得他们学习和钦敬的,尽管他来自敌对国家,可是他身上体现了一种人类共有的人文精神。 在建长寺的大门口买了门票,日币300元。 门票的正面印着“天下禅林”四个大字。 背面有三行说明文字: 一,“天下禅林”意为“广求天下人才以培育的禅寺” 二,西面的外门(北镰仓侧门)是我国(日本)最初的禅宗寺院 三,“天下禅林”乃位居镰仓五山第一位的建长寺的象征之语 售票的小姐问我们需要哪种说明书? 我说要中文的。小姐说:对不起,现在只有日文与英文的。 我选了日文。谢过之后,进门。 邵导说:这个好,光是看汉字也可蒙个大概。 邵导询问我买票时的对话,俺用中文说了一遍。邵导说:“门票便宜,圆觉寺也是这个价。而且人都挺有礼貌的,和以前吴老师他们下十番棋的时代是一样的吧。” 趁着光线好,先拍外观。 俺对着横梁结合部来一张。想起看过的一份资料,中国很多家传的木工绝活都失传了,现在要维修以前的木质建筑,只好派人到京都向日本家传的木工学习。 供着佛像的大殿前一般有一个大木箱给人放香火钱,日本的习惯通常是扔几十日币。 邵导说:实地看就是不一样。 以俺的眼光看,如果电视剧《吴清源》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拍该多好。搭景还怕太新呢,哪有这样古朴的历史韵味。 邵导说:那要看总体投资。要是中日合拍也许就可以。建长寺的戏是一定要有的,这是十番棋的首局地。这里保护得真好!还是当年的样子,条件太好了。 进名为“方丈”的禅房前,要先进外围的“玄关”(放鞋处),脱了鞋才能进去。玄关是近代建的,木头的颜色较新,连着旧的禅房。在房子外围廊下一圈走下来,袜底不脏。在整个参观建长寺里面的过程中,未遇到一个工作人员。 邵导说:“没想到日本有大庙。”其实俺原来也不知道镰仓有。
去过京都,知道那里有很多古寺。 光线渐渐地变暗。我们往回走。 走出建长寺不久,路边再次遇到了那位圆觉寺的日本老哥。他热情地招呼我们:“又见面了。建长寺怎么样?” 俺答道:“好。学到了很多东西。” 老哥:“那么,辛苦了。我们再见面吧。” 答道:“谢谢了。我们会再见的。还请多关照。” 老哥:“萨药那拉!” 我同邵导不约而同地说:“萨药那拉!” 镰仓,再见。我们会再来的。 无奈的昌镐——韩国国手战金刚山纪行 2月18日 早晨8点50分,三辆大巴从韩国棋院门前出发。我们坐的是1号车,大多数棋手都在我们车上。李昌镐、崔哲翰自然不用说,还有曹薰铉老师一家(他们的两个女儿也去了),金承俊、梁健等等。车坐得满满的,连李昌镐和崔哲翰都只能和别人一起共坐一个双人座。 金刚山位于朝鲜半岛中部,现为朝鲜领土,但是有一部分贯穿朝鲜半岛分裂的象征——非军事区。朝鲜政府最近正式公布的金刚山为南北长约60公里, 东西宽约40公里,面积达530平方公里的区域。 1998年11月,韩国现代集团峨山公司与朝鲜亚太和平委员会达成协议,启动金刚山旅游合作项目。2002年10月23日,朝鲜政府发布了决定将江原道高城郡金刚山地区和通川郡的部分地区设为以名胜地生态旅游为主的旅游区的政令。韩国的现代集团获得了在未来至少50年期限内租赁与开发金刚山地区的权限。 2002年11月起,现代集团为了吸引学生等团体游客,在金刚山地区温泉池附近开始建设宾馆和其他服务设施。 据说由于近年来韩国人的旅游重心转移到了金刚山,致使造访韩国自己的名山雪岳山的游客大为减少。 汉城在三八线往南偏西的地方,而金刚山则是在靠东的海边。所以我们的车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途中休息、午餐两次,中午过后,经过统一展望台,到达韩国出关处前的一家饭店,在这里作最后的休整,并会合别的一些旅行团(据后来观察,一天里韩国与朝鲜关口均只开放一回,所以各团只能会齐了一起通关)。书包 网 想看书来
镰仓(6)
穿橘红色防寒夹克的导游上车,先是给大家发证。每个人都领到一个比巴掌略大的透明的硬塑料袋,穿着一根绳子可以挂在胸前。里面装着带本人照片的身份证件(出入朝鲜用这个证件,而不是护照)。还夹有韩国海关需要的出入境登记卡,以及写着各人所在的组和本人的号码的一张卡片(后来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 然后说了半天注意事项,并要求大家把手机交上去,由他们统一保管(因为绝对不能带进朝鲜);再逐一检查大家的相机,确定其镜头都是按规定能够带进去的尺寸;我们带了个很小的录音机,也缴掉了,说,只要是录音机就不准带进去(mp3倒是可以);另外想带摄像机或笔记本电脑一定要事先申请(我们没有申请,也就没带)。还强调在车辆移动中绝对不能拍照,也不能将相机对准朝鲜人。 乱了一阵,终于又重新出发了。下午3点到达韩国海关,大家把所有的行李拿上,一起涌入大厅,600人将整个大厅挤得满满的。通关后,上了等在铁丝网另一边的一组车。 车继续前行,拐过一个小山口,从此公路两旁全都拉着铁丝网,只是公路上的拒马移开了。往前是一条笔直的路。这里是韩国的最后一个哨所,一名背枪的韩国军人向车队微微鞠躬示意。出了韩国的大门后,车行大约500米就到了朝鲜的大门口,有三名军人守卫,以三角队形站在铁路上,都是端着枪的姿势,最前面的士兵的枪上还上着刺刀。 这中间的真空地带就是军事分界线了。 似乎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景象——隔开了同胞手足的竟然就是那么短短的500米! 几分钟后,在一座小山坡后,一队带枪的军人正等在路边,准备检查我们的车队。 这时,导游拿起麦克风说,朝鲜军人上来检查时,请大家千万不要说话,不要做什么动作,也不能笑,不能鼓掌…… 军人登车后,表情严肃地从车头走向车尾,然后再转身,走向车门,下车。一车的人都静静地望着他上来下去,车肚子下面的行李箱也全部打开检查。之后,士兵们排队离开,步伐整齐地向着远处一排由集装箱改成的宿舍走去。年轻的士兵们,除了帽徽和臂章不同外,其他都像极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装束。 一进朝鲜地界,非常奇妙的是窗外的景象立刻变了:大地一片纯白,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眼前则是广阔的覆着白雪的田野,似乎一切都在雪下沉睡。在这里,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拉着铁网的公路旁,不时看到有站岗的军人在默默地注视着车队,而车里的人也都安静地看着窗外,谁也不说话。 远远的有一些村落,没有炊烟;公路的右边是一条河,沿着河的路上有骑着自行车的村民;冰天雪地里,河旁有人在打水,一个小孩提着木桶走向远处的房子…… 看到此情此景,心里觉得堵堵的,铸久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家70年代初下放的农村:“大冬天我们去抬水回家,下过雪的路上结了冰,很滑……” 下午4点到达朝鲜的出入关口。仍然要下车,带上全部的行李通关。不同的是,我们必须按照发给我们的旅行证上的号码顺序排队过关。我是21组的29号,排在曹师母后面,我后面是铸久,30号。 前面的韩国人只要交上他们的旅行证(绿色的),朝鲜官员在上面盖个章就放行了。轮到我时,朝鲜官员还要护照看,边看边问:“你是住在南边?”铸久说看上去对方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人要住在南边。轮到他时,拿着他的美国护照翻来覆去地看,终于找到了一个中国签证,放心了,盖章放行。铸久个子高,看到海关人员的桌上有每个人的带照片的资料,按顺序排好的(难怪要我们顺序排队)。 通关后,大家在海金刚饭店前等待上车。导游已经关照过,在这里,照相只能对着饭店的正面取景,绝对不能拍朝鲜的关口。很多人都去拍照,我们俩只是看着。海金刚饭店整个是建在一条大船上,有点意思,不过并不好看。《东亚日报》的那个徐记者过来,问他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以海金刚饭店为背景拍照,答是坐车走了好半天路,终于看到一个像样的建筑物,所以大家都去了…… 再上车,没多久就到了我们的住地——金刚山饭店。 办手续很简单,拿着发给我们的一套资料里的自己的卡片(上面有姓名等全套资料,以及所属何团队、何组与房间号码),到总台一出示,就领到了钥匙。
我们住在二楼,往另一头走就是餐厅。放下行李,洗洗脸,马上去吃饭。 餐厅不大,门外摆着长长的桌子——是自助餐。先交了餐券(在车上发的),然后排队打饭。前后队伍里都是熟悉的面孔,李昌镐当然也在排队。这一顿算是开幕式,所以还算丰盛。有鸡(类似白斩鸡的做法)、烤鱼和一些韩式蔬菜,泡菜总是有的,另外,汤不错。 就餐中途有人讲话,不过整个餐厅里乱哄哄的,几乎听不清。晚来的人还没有座位(我们就已经只能坐在门口了),大概只有到隔壁的第二餐厅去吃了。 吃完,下到一楼大厅,大家都在这里转悠。大堂一侧有个酒吧,有歌手拿着麦克风在唱歌,不过唱的曲子有点闹。另一边是个卖纪念品的柜台。去细细地研究了一下商品(都是美元标价),看见酒柜里还摆着茅台呢! 大堂的正面墙上有一幅巨大的金刚山游览图。图前面竖着几块牌子,其中一块写着欢迎H棋院国手战一行。嗯,H棋院?旁边KBS电视台的郑先生解释说就是韩国棋院,但是这里不能提韩国两字,只能代以韩国的第一个字母H。还有,也不能称朝鲜为北韩(这我们能够理解,就像韩国人也讨厌被称作南朝鲜一样)。所以,在这里就只能说“北边”、“南边”。
实在无处可去,于是想出门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正好看见一辆班车等着,一问是去温井阁的(离饭店开车5分钟,有免税店、餐厅、温泉和24小时店),就跳上去了。 司机是中国人,朝鲜族的。事实上这里的工作人员(班车司机、免税店的营业员、温井阁餐厅的领班、服务生等)都是现代公司直接从中国东北招来的。后来我们和温井阁免税店的售货小姐聊天,知道了她们的一些情况: 来之前要先交15 000元人民币的手续费,起码要干上一年才能离开。每天从早上9点工作到晚上9点,一个月270美元,包吃住。这是第一年的收入,如果干到第二年,工资会给加到每月500美元左右。但是这里工作时间长,生活单调,工资又低,很难有坚持到第二年的。我们就只看见过一个做到第二年的女孩,在金刚山饭店,已经升为领班了。 问司机有没有同当地人接触,答:有,山那边很多呢。再问他们过得怎样?答:反正就是吃不饱呗! 实际上,这一路完全处于一种真空状态。道路两旁是铁丝网,每个路口都有穿着绿色军大衣的朝鲜军人站着,默默地望着我们的车辆经过。冰天雪地中,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骑车的身影…… 那么想到朝鲜看一看的韩国人,在这里看到的,除了金刚山外,也就是大批的韩国游客了。
九龙源 三日浦(1)
2月19日 日程表上写着: 早晨6点30分-7点40分,早餐。 7点40分出发,去九龙渊观光 …… 密密麻麻的一张日程表,题目为《国手战金刚山对局日程》,却找不到任何一条写着“对局”的字样。将近160号人,庞大的阵容,绝大多数都是奔着朝鲜和金刚山去的,只是辛苦了两位对局者。 7点多钟去吃早饭,餐厅里赫然看见李昌镐的身影。再一想:如果他现在不吃早餐,那么7点40分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我们没有看见崔哲翰。后来在网上看到记者写的采访记,说是崔爸爸替他从餐厅带回了早点。 7点40分奔下楼,大厅里全是等待出发的人群。 车先到温井阁。大家下车,去租绑在鞋上的防滑用的铁链,7美元租一副,但还的时候只退你6美元。在免税店见到曹老师一家正在买咖啡喝,看见我们就招呼过去,替我们一人叫了一杯Cappuccino,3美元一杯,比自动贩卖机的要贵多了。捧回车慢慢喝,真香! 在车上绑好了铁链,没多久车就到了我们要去的九龙渊。 网上的介绍说: 九龙渊地区 九龙渊的峡谷非常秀丽。这里的名胜古迹数不胜数,曾为金刚山代表性寺院之一的 “神溪寺” 就坐落于此,这间由新罗法兴王(519年)修建的寺院,现因韩战除了三层石塔和浮图保留下来以外,其它已全无踪影。此外,有位于玉流洞溪谷的大石-仰止台,在台上可以观看到金刚山各种美丽的山形;又有金刚山之旅的关门-金刚门,象征着金刚之旅的正式开始;有作为金刚山第一溪谷的玉流洞,四季景色各异,特别是秋季,枫叶、瀑布与深潭和谐统一形成壮观景色;有因两个池塘相拥而立,如两颗珍珠一般而得名的莲珠潭;有韩半岛最长的瀑布飞凤瀑布,长达139米,她从腰部开始断成几截,顺层层石丛蹦跳下来的景象,如凤凰展翅,故得名飞凤瀑布。另外,这一景区的九龙瀑布、九龙渊和上八潭等,同样极富特色。 大雪封山,本来车可以开到较里面的一个停车场去的,现在路不通了。全体下车,沿着山道往里走。 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沿着山间的溪谷蜿蜒前行,估计在春夏秋三季会有十分绚丽的景象。而现在,白雪覆盖着远近的山头,覆盖着山间的小溪。天地间只有两种颜色,黑和白(以及黑白两色调成的灰),是那种纯净之极的感觉。 只有我们这一行人,走在山腰间凿出的小路上。空气好得令人无法置信;没有风,比想象的要暖和多了。路上有几处瀑布,大家都停下来看、拍照。虽然不觉得冷,但是瀑布的水流都结了冰,绿莹莹地挂在峭壁上。 整个行程据说共需4小时30分,但是曹老师说他上次来只用了1个半小时。不过现在是在雪地里(有很多地方都结了冰)行走,速度自然要大打折扣了。似乎前几天刚刚下过雪,有一个山头本来是能够上的,但是通向那儿的一座桥却完全被雪封上了,只好放弃。 那一段路前后,我们迎面遇上很多扛着铲雪工具的当地人,看上去像是在干完活回去的路上。
我们一路打招呼“你们好!”但是他们大都不抬头,也不笑,只是其中有几个应着:“好!”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观景亭,面对着一堵峭壁,岩壁上垂下一挂凝固的瀑布。大家都挤在亭子里,仰首观望,拍照,吃东西,休息。韩国人参公社社长安定镐先生在车上塞给我们一根很大的黄瓜——咦?不是红参?——说是“北边” 产的。我们拿出来,掰了一半分给女性围棋联盟的老会长,也从别人的手里接了一些零星小吃。曹老师一家也同我们差不多时间上来。 必须原路返回。于是大家又陆陆续续地往来路走。沿途还不断地有人上来。不久太阳出来了,天色开始变蓝,阳光照着雪峰;风起处,卷起一片雪尘,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地飞舞着,有着明朗的美丽。 在这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可能是气温不低的原因吧,树枝上堆着的只是雪,不像美国的泰浩湖那样,全是晶莹的冰挂。 下了山,停车场有车等待。不像来时那样要集合了才能走,而是下来的人大致装坐一车后就拉走。 回到温井阁是1点左右。去餐厅吃饭,正在疑惑该进哪个餐厅(我手里有一张午餐的餐券,在房间里发现的)时,有个领班模样的男子过来,听我们说中文,就也用中文同我们说话,告诉我们两个观光餐厅都可以进,并带我们去门口买餐券(我们还缺一张),一张10美元。 进了餐厅,看见两个大台子上摆满食物——也是自助餐。看上去琳琅满目,实际上没什么好吃的,只是汤还不错(奇怪,“北边”的汤都很不错,但是菜肴就不怎么样了)。 餐厅里的领班和服务生都是中国来的,有几个过来聊了几句。还有女服务生送来了香蕉和蛋糕(原来要自己去拿的)。 慢慢地吃着,聊着这一天来的见闻。吃饱了,去免税店买了4美元一对的木制的健身球(呈椭圆形),然后坐班车回金刚山饭店。 回到饭店时近2点。太阳正晒进我们的房间,暖暖的,很舒服。我坐在阳光里,看我们的索尼相机拍的九龙渊风景。这时,电话进来了,是事业部的老朴,想请我去下多面打,马上。 2点下到楼下大堂,我要在这里下指导棋。大堂酒吧现在就是研究室,也是公开讲解及指导棋的会场。曹老师正在作大盘讲解。原以为会有一些“北边”的棋迷来看棋,没想到无论是看大盘讲解的还是下指导棋的,都是跟过来的韩国人。也是,这是一个真空地带,普通的朝鲜人是过不来的啊! 我下了一个六面打。结束后,加入到大厅一侧的研究阵容里,曹老师、林总长、金承俊等都在。已是昌镐回天无力的局势了。大家都在说昌镐最近状态太差,而且,到这里来,对昌镐的状态显然是雪上加霜的。 是啊!花10个小时在路上,跟一大帮棋界方方面面的头脑人物、棋手、爱好者、记者同行,还要过两次海关(虽说海关常过,但这是完全不同的过法)……能不累吗?更何况昌镐最不喜欢作长途旅行,最不适应同一大帮认识但又不熟悉的人在一起。 所以我们说,这次昌镐一定是不愿意来而又不得不来,因为这160号人都指着这个活动来呢。这下我们旅行记的题目都有了,那就是:《无奈的昌镐》。
铸久在“北边”的入关处就对乌鹭围棋网站的记者说,这次恐怕要3比0了。 结果不幸而言中。没多久昌镐就认输了,0比3,被崔哲翰完封啊,简直是难以置信!我们一致认为李昌镐马上要去下的“农心杯”一定是悬了。 大家涌进饭店二楼的对局室。第一个感觉就是“冷”!似乎没有暖气,只在两位对局者的脚下各有一个电炉。复盘大约进行了45分钟,探讨布局及中盘的一些变化。 正是日落时分,窗外的雪山披上了一层金黄,然后逐渐转成淡淡的粉色,是那样的温柔,又是那样的令人感到惆怅…… 晚上,在饭店旁边的一个“北边”开的小餐馆吃饭。我们同师叔曹熏铉老师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崔哲翰和他父亲坐在旁边的桌上,昌镐则靠在远远的墙边,和金承俊等在一桌。 这个餐馆的服务员都是“北边”的姑娘,一个个都长得非常漂亮,但是几乎没有笑容。 有一道菜是烤猪肉。不大的房间里,满满地坐着几十人,却没有排风扇,一时间烟雾腾腾,只好开窗通风——真冷啊! 吃完走回饭店。这一天晚上降温了,几分钟的路,却冷得不行。眼看着还有50米就要到饭店大门了,本来灯火通明的酒店大楼突然一片黑暗。是停电了吧? 曹师母带着女儿去泡温泉(离温泉关门也就剩50分钟了),师叔说回房去。我们也摸回自己房间。仍是一片黑暗。静静地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灯突然亮了。 还是无事可干。下楼去,酒吧里有乐队和歌声,铸久建议坐坐,我不太喜欢他们唱的歌,觉得太吵。于是再出门,坐上班车去温井阁。晃了一圈,去最尽头的那个Family Mart看了看,然后再坐班车回来。9点多就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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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金刚(1)
2月20日 6点起床,6点40分去吃早餐。大厅没位置了,我们就进了右手的小餐厅。才吃几口,就见他举手向门口示意。问怎么了,答是告诉昌镐这里有位置。果然不一会儿昌镐就端着盘子过来了。大家埋头吃饭。后来我们和同桌的记者讨论起今天的观光项目,昌镐突然问我:“今天几点出发?”告诉他是7点40分集合,要退房的。他又问是否带行李,我们说是。其实这些在我们出发前拿到的日程表上都写得很清楚,昌镐要么是根本没有去拿,要么是拿了也不看,根本不关心。 吃完早饭,回房收拾了一下,带上行李(我们是一个双肩包,一个拉杆箱),下到大堂。和前一天一样,这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 人们一堆一堆地站着,欢声笑语一片,像一个个快乐喧闹的漩涡。忽然看见大厅中央,在漩涡与漩涡的夹缝里,昌镐一个人孤独地站着,面前竖着个黑色的拉杆箱,周围的热闹仿佛与他完全无关。 我上去问他,一起去游览吗?其实,除了“是”以外本来没准备听到什么别的回答,没想到昌镐微微一笑,指着他面前的箱子反问:“还有别的选择吗?”
确实,必须退房的他别无选择。我们想如果能有一个地方让昌镐独自待着,那么他选择的一定不是参与我们这一大群闹哄哄的观光客吧? 这一天的游览项目有两个可供我们选择。一组是去万物相——上山,另一组是海金刚和三日浦——下海。 崔哲翰和金承俊跃跃欲试地准备上万物相,而曹老师一家、昌镐则和我们一样选择了海金刚。 我们的车也同前一天一样先到温井阁,稍作停留(回来才想明白是要同其他旅行团会齐后一起出发)。 在车上等待时,导游忽然上车宣布,去万物相的公路被大雪封了,车开不过去,所以从这里起就要步行,请大家在鞋上套好防滑链。 别人都有,前一天对局的崔哲翰和看棋的金承俊自然没有。于是我们把我们的那两副拿给他们,并告诉他们等回来时去还,可以退钱的。 这时饭店的服务生上来,问崔哲翰是否在这里。原来,他吃了房间里放着的巧克力,现在人家追来了。好玩的是哲翰说他没有钱,钱都在他父亲那里。于是铸久赶忙掏钱包,替他付了那3美元的账。
然后他们去万物相的组就出发了,围棋月刊的摄影记者要拍崔哲翰的照片,也跟着他们去了。 我们的第一站是海金刚。 金刚山的支脉从陆地沉入大海,而后,又猛然冲出海面,展现出一幅奇妙的海岸风景。蔚蓝的大海衬托着壮美的黑色礁石林,海浪拍打在奇岩怪石上,飞溅起雪白的浪花;更令人惊叹不已的是这样绝美的景色,竟然是以绵延的雪山为背景的,真是太奢侈了。 海金刚横跨非军事区。据说,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韩国的统一展望台。 在面向大海左侧的礁石边,守着一位导游,不停地呼喊着:“不能再往前走了,不能往这个方向照像!”铸久眼力好,他说他看见了远处“北边”的哨所。 我们这伙人实在太多了,一时间黑色的礁石上(只要允许上去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我们故意落在人群后面,拍了几张风景照。人一少,立刻就感受到了黑色礁石的那份沉重和冷峻,海风吹得人浑身冰凉;海浪震天。 从海金刚去三日浦大约需二十多分钟。 我们的车在广袤的原野里开着。天地间仍是一片洁白。现在,我们的1号车,从车队的头变成车尾了。在道路的一个拐弯处,我们惊异地发现,一模一样的车居然有17辆!以一辆车30人计算,那么我们这一彪人马就是500人!难怪刚才在海金刚时感觉人那么多呢。还是像别的时候一样,在很多路口(尤其是通向村庄、军营和学校的路上),都有朝鲜军人笔直地站着。等车队开过了,我们回头再望,他们也都撤岗了。
第二处,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处游览地,是三日浦。
三日浦,为一自然湖泊,据说是因新罗的花郎被这里的景色所陶醉,在此停留三日而得名。湖水西侧有36座山峰,湖畔松林环绕。如镜子般平静的水面上,分布着卧牛岛等四座岛屿。现在一半湖面结了冰,冰面上又覆盖着洁白的新雪,秀丽的湖光山色更有了冷艳之美。 阳光灿烂。风在空旷的湖面上盘旋。天地间仿佛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唱着无字的歌。 我们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绕着湖,或上坡或沿湖岸地走了半圈。从一处高高的观景台上下来,就看到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回到温井阁是12点10分。按计划要在这里解决中饭问题,然后1点踏上归途。 温井阁共有两个餐厅,均为自助餐形式,在餐厅所在的建筑物的大门口设了一个柜台卖餐券,10美元一张。想一想,500人一起奔向那个卖餐券的柜台该是怎样壮观的一个情景啊!本来韩国人是习惯排队的,但现在也不顾了,大家乱哄哄地挤作一团。想也是,50分钟后就要出发的,能不急吗?
我们俩实在不想去挤,于是想了个急招,反身奔向另一头的24小时店(这里也已经有十来个人了),去买了两碗泡面(各1美元),续上开水,端出来,在店外的长椅上吃。KBS的郑先生也和我们采取了同样的行动。风大极了,我们穿着大衣,围上围巾,戴好帽子,然后埋头吃面喝汤——味道好极了!几口热汤下去,浑身都热了,真爽! 快速吃完。在温井阁的广场上散步、照像。 等大家再坐到车上,等待出发时,铸久忽然发现昌镐手里居然拿着一张温井阁餐厅的餐券!我们马上想到是工作人员放在他房间里的(因为在我们自己房间里就找到过一张)。咦?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可以用的,竟又花10美元去买了一张吗?我认为昌镐一定没有吃饭,因为我觉得他不会挤在那几百人中去买餐券,然后再排长龙进餐厅;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待着等出发时间的到来。这时想,如果刚才就预见到这一情况,拉他同来吃面该多好。 回韩国的路就是按来时的顺序,“倒卷帘”再来一遍。 在海金刚饭店旁“北边”的关卡前等待过关时,我们再一次被告知不能照像。过关后,大家在露天待了不少时间,等着朝鲜军人把每一辆车上上下下检查个遍,连车底下的行李箱也都一一打开(难怪不能拍照)。而那时,午后的阳光正照在对面的雪山上,那样的纯净与灿烂…… 回到韩国棋院是晚上9点,再走10分钟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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