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一场大大的风波就这样消弭在二人之间。
唐劲看着变暗的屏幕,惬意地闭上眼,轻轻地把手机放在胸口。就算外面狂风暴雨,他已经找到宁静的港湾,感觉很好,很好……
chapter 32
如果不是家世和摄影技术,秦雪梅可能是419寝室里最不显眼的人。浑圆的脸盘,浑圆的肩膀,浑圆的腰腹,浑圆的大腿,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酷似国宝。再加上天然的小麦色和常年户外活动造就的粗糙皮肤,即使如花似玉的年纪,她的样子也比同龄人显大。好在秦雪梅心态很正,常常自我解嘲:“我长得着急,在前面等你们。等你们赶过来哭的时候,我都淡定了!”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似乎都忘了秦雪梅也不过十八岁,也有一颗敏感的心,有一双捕捉美的眼睛。甚至,她比别人更敏感。
因为,她擅长摄影。
萧逸找历楠了解情况,历楠却笑嘻嘻地告诉他,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吧。萧逸有种和外星人说话的感觉,倒是秦雪梅,在他走出寝室后,追了出来,一脸焦虑地问唐劲的近况。
“唐劲还好,不过学校那关可能很难过。”
“最差会怎样?”
“保研,找工作,都可能有问题。甚至档案都可能记—笔。说不定会记过吧?”
“还有记过?这也算犯错?”
“唉,说不好。反正上面挺生气的,轻了不好交代。
“要不我去找他聊聊?”
“可以啊!现在他谁的话也不听,每天和历楠一起背单词,但是历楠又不肯劝。你能说说最好了。”
秦雪梅忧心忡忡地点头,萧逸轻轻地舒了口气。他已经尽力了,再有什么,别人也说不到自己身上了。
秦雪梅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唐劲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了,唐劲才问:“雪梅,你也不是外人。我问你,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选举中失利?”
“这个——当然有各种原因。”
“或者这么问,为什么我总是败给萧逸?”
“呃,什么意思?”
“上次竞选学生会主席,我就败给他一次;这次虽然他不参与竞争,但是显然我败给了他的意志。你看,为什么我一碰到他,就这么倒霉呢?”
“这种事很复杂的,不能总怪一个人。‘’”我没有怪他。就是问问。““你们的能力都很强。可能,萧逸……更有人缘?”
“呵呵,你也信萧逸色诱全校女生的话?”
秦雪梅脸红,说实话,她心里未尝没这样想过。
唐劲正色道:“你听过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这话吗?假如反过来,以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较劲,会怎样?”
“必败无疑。”
“这就是了。我每次都在拿自己的短处和萧逸的长处较劲,能不失败吗!”“你的短处?萧逸的长处?是什么?”
唐劲顿了顿,似乎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他需要思考一下才能回答:“我也一直问自己,论长相,论智商情商,论能力,我和萧逸都在伯仲。如果考虑家庭背景、视野见识,我甚至要比萧逸强。当然,体育他没我好。而且,我会弹钢琴,他什么乐器都不会。为什么他赢了,我输了?”
秦雪梅静静地听着,是的,唐劲更符合王子的条件,但是在历楠那些花痴女眼中,萧逸却是不折不扣的白马王子。她也想问,为什么?
“有一点我和萧逸很不一样,脾气秉性。”唐劲侃侃而谈,“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萧逸比我现实。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他撞长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管多大的事儿,他表面上总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这点,就连我都很佩服。历楠说得对,跟萧逸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温暖。我就不同了,有火就发,如果憋着,也愁不太好,总能让人看出来感觉到。”
“萧逸是比你成熟。秦雪梅点头,她也有同感。即使不是花痴阵营的一员,她也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萧逸。
“没错。也许将来经历的亊情多了,我也会像他一样軎怒不形于色,可现在我做不到。”
“是因为这个,你输给了他?”
“不是。是耐心。他沉得住气,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出手。我还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虽然我有千变万化的招数,却因为时机不好,打了折扣。这份耐心源自他的成熟,让他可以等,可以狠,可以忍。他目标明确,不会受到任何千扰。为了实现目标,可以忍耐忍耐再忍耐。,‘”可是,这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缺点吧?不是有那1么句话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机缘这种亊,不是有耐心就能等到的。你只是点儿背了些。““一次点儿背是运气不好,两次三次就有问题了。”唐劲摆手,“你不用劝我,我既然能说出来,就不会在乎这些。我说过,有一天我会成熟的,只是现在和他不一样而已。”
“不一样?我以为你会说‘不如’什么的。”
“对,这就是我想吿诉你的。虽然我没他那种成熟,没他有耐心,并因此在竞选中落选,但这只是特点没有得到正确的发挥。”唐劲笑了,眼睛眯起来,神色间竟带了一丝向往,“可是,人不轻狂柱少年呵!好不容易有几年可以轻狂的时间,为了所谓的目标,就要压抑自己,值得吗?”
“这话听着耳熟!”
“对,楠楠常挂在嘴边。上次她帮萧逸作弊,大概也是这种想法。趁年轻,肆无忌惮地为爱做些什么,就算得不到也不后悔。她是这样想的吧?”
“应该是,但是没你说得这么明白。”
“所以我喜欢她。她虽然没我想得明白,但做得很清楚,不会为了那些有的没的玩意儿,浪费年轻这种宝贵资源丨你看,她喜欢看书就看书,看得天昏地暗不上课有时还能看得发烧。她喜欢萧逸,就軎欢得一往无前,虽然有点蠢但很让人羡慕。当然,她不审欢钩心斗角,也表现得非常明显,比如很愚蠢地在大礼堂上和顾华之为敌,虽然勇气可嘉。”
唐劲微笑着,秦雪梅神色却渐渐凝重,眼神有点飘忽,好像想起别的什么事情。
“可是,这不好吗?你能说楠楠这样的人生就比萧逸的失败吗?”唐劲自问自答,“有一天,你回想自己的大学时光,会觉得这种轻狂这种肆意是浪费生命吗?会羡慕那种压抑斗争的生活吗?我不会。”唐劲斩钉截铁地说,“年轻,就该做点年轻的亊.”
“是啊!年轻就该做点年轻该做的亊!”秦雪梅忽然大声地接口,眼睛亮晶帛的,“人不轻狂柱少年呢!”
唐劲吓了一跳。秦雪梅兴奋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件事,但总是觉得犹犹豫豫,怕这怕那。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明白了。趁年轻,就要去冒险。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
“你想做什么?”唐劲问,随即恍然,“摄影?”
“对!”秦雪梅两眼放光,“我要休学,去看去听去想。这校园,这书本,已经束缚我太多!”
唐劲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自己和历楠已经够出格了,想不到419还有秦雪梅这么个强人!
“你是说雪梅没有劝动唐劲,反而被唐劲说得要休学?”余歌不可置信地看着乔锦。
“没错!唐劲亲口告诉许波的,我从许波那里听来,不会有错r乔锦非常肯定,然后羡慕地赞叹,”休学哎,我也想啊!““想死啊!”余歌白了乔锦一眼,“雪梅是有目的的,又是经过深思熟虑。我打赌,她高中就开始琢磨这事儿了。你呢?你休学干啥?”
乔锦挠挠头,“是啊,我休学也没啥好干的。倒是在学校,有你有楠楠有雪梅有好多好玩儿的事儿可以打发时间!说实话,我现在挺怕毕业的。一毕业,又没亊可做了。”
余歌忽然迟疑地问:“乔锦,你高考那么努力地考上这所学校这个专业,不是为了玩儿吧!”
“嘿嘿!你猜对了!”乔锦一拍巴掌,“我听说咱们学校这个专业超级厉害,里面有很多强人,而且个个能言善辩才思敏捷。当时我就想,如果能进这个专业,一定很好玩儿!果然,你看,很好玩儿吧!”
“好玩儿个头啊!”余歌哭笑不得。有视高考为地狱的,也有乔锦这样当做游戏的,但能有乔锦这种心态的,恐怕十万个考生里面,有十个就不简单了。
这也是极品一枚啊!
余歌浑然不觉,自己那种苦行僧似的自律生活在别人眼里也是一种极品!
秤锦终于做好了自己的旅游计划,其中还参考了秦雪梅的中国采风主题。她想着和雪梅走一段,一来互相照顾‘二来可以长些见识。秦雪梅并不排斥乔锦,欣然答应。
但是乔锦还缺一个全程陪同,她抱着笔记本,跑到了男生寝室,准备问问许波的意见。当然在她心里,师父有事,弟子义不容辞,许波没有理由拒绝。她只是按照余歌的说法,征求—下意见而已。
许波正好和几个男生一起下楼,一看是她,下意识地有点害怕。经过一个寒假,上个学期累积的恐惧随着男生旺盛的新陈代谢减少了不少,自尊却此消彼长地在许波心中发酵发酵再发酵!
那些男生也看到乔锦,立刻不怀好意地推搡着许波,大声起哄:“许波,你师父来了!你师父找你来了!”
乔锦理所当然地乐着,浑然不觉其中的戏谑。
许波却有点受不了,那口气好像他认了个妹妹当老娘似的!他气血上涌,很冒失地扯了乔锦,钻进路边的树林。
同行的男生在后面嗷嗷叫着起哄。乔锦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探险计划,竟然好脾气地向后挥手打招呼!奈何她“飞牌手”的名气太响了,那些男生还以为有暗器,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e“哎呀,跑什么跑?!”乔锦终于不耐烦地甩开许波的手。周围是疏疏落落的小树,初春,绿意尚未到达梢头,看起来还有些萧瑟。
许波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思却在飞快地转着:该说什么呢?说自己怕丢脸吗?乔锦一定会一巴举拍死他,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大不敬,死有余辜”之类的古话。他有些头疼地抱住脑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拒绝。虽然英雌救美的一刹那,他的确有种目眩神迷的恍忽‘以为游戏世界被搬到了现实中,可真按照乔锦的说法生活,他还是相当的不适应。甚至在游戏里,他也会想:“真让皁己穿越进去,会喜欢那里么?以自己的性格能成为大神吗?”
整整-个假期,许波想了很多问题,却没翻一个答案。但乔锦的身影却在这些问题中若隐若现。
乔锦……下意识地,他有些抗拒。
乔锦一根筋的性格,哪里知道许波心里这些弯弯绕,见他不说话,便献宝似的打开笔记本,调出旅游计划,让许波看,乐滋滋地炫耀一通。衣食住行娱乐済晰的分类,加上各种图片和价格表格的对比说明,乔锦做得很仔细也很用功:许波乍一看到,忍不住点了点头。
“你同意啦!”乔锦说。
许波一愣,“同意什么?”
“我们一起去啊!”
“啊?我们?不是你们寝室的吗?”
“当然不是啦!她们都有事。楠楠那个死宅,肯定不出去的。雪梅要参加训练营,连学都不上了。余歌要去南非实习,不在国内。只有我们俩了。”
“哦,这样啊??…许波迟疑,他还没给暑假安排活动,旅游什么的也不是坏事。事实上,他父母对任何能把他从电脑前拉出去的活动都双手双脚赞成。可是,跟乔锦一起去……”
许波脱口而出:“和你去啊……”
怨怼的语气立刻让乔锦极为不爽,“干吗?不乐意?”
许波倒吸一□凉气,悄悄地瞥了一眼乔锦的手,还好没有握成拳头。他斟酌着词句,小心地说:“乔锦,你看我都大三了,除了实习,还得工作,实在是没有时间。”
“工作?你工作什么?”
“我接了几个项目,需要时间完成。另外,你也知道,我打算自己开个公旬。现在我自己开发的软件正在关键的时候——这样,如果暑假前完成了,我就跟你去;如果完不成,恐怕我也去不了了。”许波暗暗为自己叫好,这拒绝,多婉转啊!他一百万分地相信,自己肯定完不成!不,就算完成了,他也会说没完成。反正还有不断的修改测试,甚至商务谈判。他有的是理由推开乔锦。
乔锦这次没有瞪眼。她再迷糊,也知道就业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创业是一件多艰难的事。垮下脸,她沮丧地合上本子,“原来是这样啊!”叹口气,来回踱了两步,在许波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说道,“那你记得锻炼身体,不要熬夜把身体熬坏了。不然,有钱也没命花了。这个——”她指指本子,“我再找别人吧乔锦绝对是性情中人,如此败兴的结果,让她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冒出”我很失望“的味道。一向挺拔的肩背,也难得垮了下来。
看着她懒散而拖沓的背影,许波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旅游而已,至于这么看重吗?
“这次旅游很重要吗?”许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追过去,但脚已经迈出,声音已经离开喉咙。
乔锦转身,又叹了一口气,“当然啦,我第一次出门嘛!”
“第、第一次?”许波不可置信,她这种少侠,不是很早就要游历江湖吗。“老头子们管得严,都不让我出门。”反正也没事,乔锦又把家里如何约束她添油加醋地说了—遍。面对许波,乔锦的倾诉欲得到充分的满足。
许波这才知道,原来乔侠客是个不折不扣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甚至连同龄的玩伴儿都没有!
许波同情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高大强壮起来,□气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老成,“没事,我加把劲,争取早点完成。”
“真的?!”乔锦绝处逢生,大大的喜悦如云开雾散重新降临的太阳般耀人眼目,“好!那我等你!”
乔锦背着手,笑眯眯地微微弯腰,抬头45度仰视许波,略带几分娇憨地说:“波波,还是你心疼我。”
许波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下,眼前一花,剪下一张永生无法忘记的笑脸,忽略了整个世界。
中午,历楠回到寝室,意外地发现没人回来。打了一圈电话,才知道余歌在上自习,乔锦带着一帮哥们儿打牌,好像要挣路费什么的。至于秦雪梅,历楠想都不想。
安静的寝室让人有点不适应。历楠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想起早上和唐劲—起背书,虽然互相不说话,可晨曦薄雾之中,偶尔对视一笑的感觉实在令人回味良久。
历楠想得正脸红,寝室的电话响了。她嗖地跳下来,冲到电话机前,一个紧急刹车,皱着眉头抚了抚胸口,轻轻咳椒一声,才拿起电话,“喂?
“余歌在吗?”
齐桓?
历楠稍微有些失望,随即吃惊起来。不是说他们训练的时候连家属都不让见,更没有联络工具,怎么能打电话?
电话里,齐桓沉默地等着。历楠赶紧说:“她不在。”
“她……”齐桓犹豫了一下,“你们刚开学?”
“对啊!”历楠愣乎乎地肯定,脑子里有什么东茜一闪,快得来不及抓住。
齐桓似乎有些激动,至少呼吸比刚才沉重,“寒假,余歌有没有……齐桓顿住,历楠一□气提起来,生生吊在半空。齐桓却不说了。
历楠等不及,试探着问:“齐教官,听说你们选拔时不让见家属?”
齐桓竟然少见地顿了顿,才说:“呃……原则上不让见的。”
“原则上?”历楠重复了一遍。
齐桓沉默着。
“要是家属擅自过去,会不会影响考核结果啊?”历楠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齐桓断然否定:“不会!”
历楠笑嘻嘻地帮他解释:“就是!选择或者淘汰,都要凭本事,跟家属有什么关系!”她完全放下心来,立刻展开攻势,“齐教官,你是不是以前见过什么人长得像余歌啊?”
齐桓没有说话,长长的沉默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神马情绪。
历楠有些不耐烦了,“算啦,不跟你绕圈子了。余歌不放心你,寒假的时候去找你了。可是,她听说会影响你,到了门口又回来一”
咔哒!
电话那头突然被掐断,历楠一愣,看看话筒,又甩了甩,里面传出长长的挂机音一“没坏啊!干吗挂我电话?”
历楠有点委屈地放好座机,还没离开就看见房门被推开,秦雪梅带着寒气冲进来了,“我的妈呀,倒春寒真厉害。你看,我刚泡的面条,都快凉了!”
历楠问:“雪梅,见家属影响考核成绩这事儿,余歌和乔锦是听谁说的?”秦雪梅搔搔头,“余歌听谁讲的我不知道,反正乔锦是在路边吃牛肉面的时候听老板娘说的!”
噗!
历楠吐血的心都有了!赶紧把齐桓刚才的电话说了一遍。秦雪梅也跟着吐血,这不是庸人自扰吗!余歌这次去南非,未尝没有不打扰齐桓的意思。现在好了,完全是误会!
俩入立刻集思广益,开始漫无边际的各种八卦。正讨论得热烈,电话又响了。历楠赶紧跑过去接,是余歌。
秦雪梅伸手在免提上一摁,余歌带着几分腼腆的声音传出来:“晚上你俩一起来吧,齐桓回来了。”
耶!
八卦二人组兴奋地摆了个很二的姿势。
历楠顺便问了一句:“教官选上了!”这是肯定句。
“不,他落选了。”
余歌平静地回答。
Chapter 33
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见齐桓呢?历楠和秦雪梅一路上几乎要吵起来。
历楠坚持如丧考妣的悲情情绪,秦雪梅认为应该有再战江湖的豪情。等到了约好的饭店包间门口,看到余歌淡淡的却抑制不住的由内而外的喜悦,再看旁边嘴角挂着微笑略微有些腼腆的齐桓,两人忽然平静了。
“嗨!”异口同声的招呼,微笑挂上二人的嘴角。
神马悲情豪情,见鬼去吧!
人间只有温情!
历楠心情大好,突然鬼马地双手捧在胸前,做漫画少女状,嗲嗲地说:“好羡慕你们哦!”
余歌还没说话,秦雪梅先受不住地搓开了胳膊,一推历楠,大声说:“你思春啊?! ”
不幸言中!
历楠立刻讪讪地恢复原状,余歌却只是温婉地笑笑,没有计较她的突兀。
历楠和秦雪梅有心问问落选的事,可齐桓和余歌都不提,谁也不好意思问。倒是对余歌,齐桓在大家面前做了个表态,“这一阵子,谢谢大家照顾余歌。我敬二位一杯。”
历楠不晓得这是场面话,心里还琢磨,我好像没照顾余歌啊?为啥你要敬我呢?秦雪梅胳膊肘碰了碰发呆的历楠,自己举起杯子‘笑嘻嘻地说:“齐教官,齐桓,我们可把余歌交给你了。你得对她好,不然都饶不了你!”
历楠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很实诚地说:“对!你不要小瞧我们哦!我们有乔锦,她也有功夫的丨”
余歌脸臊得通红。,低头不语。…齐桓嘿嘿直乐,一扬脖,杯中酒干得一滴不剩。
大家正乐呵,包间门被推开了,唐劲和许波走进来。
历楠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说了没请他们,唐劲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请。”齐桓知道唐劲和历楠的关系,笑呵呵地说:“是,都是自e人!”
许波显然不大乐意,明显是被唐劲拽进门的,边走边听唐劲说:“听说咱419 家属聚会,我俩虽然是编外,但也积极要求进步,欢迎不“欢迎欢迎!”齐桓率先站起来,历楠悄悄松了□气。秦雪梅捅捅她,挤挤眼,“挺甜蜜的啊!”
历楠装傻,“那当然,余歌好久没见齐桓了啊!可惜乔锦没来。”
落座后,唐劲开口了: “来,二姐夫,我敬你一杯!对了,楠楠,你不问问乔锦吗?她啥时候来?”
余歌说:“一会儿就到。”余歌一向惜字如金,历楠跟着发挥,“她最近很忙,要挣暑假旅游的路费。”
“哼,又赌牌。”许波撇了撇嘴。
秦雪梅嘴不饶人,“许波,你是嫉妒啊嫉妒啊还是嫉妒啊!”
许波低不吭声。历楠道:“乔锦很聪明的,她说出老千会被剁手,不到万不得巳不能用。你知道吗,上学期她的高数就是满分。”
“啊?”唐劲也惊了,“好像大一她就是满分。”
“没错,数学最低成绩就是九十八。许波,你们计算机系都自诩是数学强人,可这冠军真落我们法学院了。”
许波承认这个,点了点头,“她数学是不错。不过,数学的内容也很多,她有点偏。“唐劲一拉他,“你们甭理这家伙。见到乔锦他就不敢这么说了。”
许波张张嘴又无奈地闭上,的确是啊!
大家热闹地聊着天,秦雪梅端着酒杯大声问:“二姐夫‘说说啊,到底喜欢我们余歌哪点啊?”
余歌的脑门几乎都要碰到桌子了。齐桓喝了两杯酒,一双黢黑的眸子在黑红的脸膛上显得格外精神,嘿嘿笑了两声就说:“那次我训练回来,进大门的时候看见两个女孩。当时我们刚刚结束超负荷训练,累得已经脱形。如果不是车棚子有个缝,我也看不见。但也就是一闪而过,真没往心里去。后来大家开玩笑,说那个地方居然能看到女孩子,真是稀罕什么的。后来我回到军校,从老师那里知道余歌问过我训练的地址,就猜着那次看到的可能是她……”说到这里,齐桓顿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干,“其实和军人谈恋爱是非常枯燥的,总是不停地等待、失望,然后继续等待、继续失望!我想过不谈恋爱,想过在部队期间不搞对象。因为负担不起那些浪漫和期塑!说句心里话,我从没怨过赵幽萍,那是我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是军人?! ”
齐桓皱紧了眉头,这次唐劲主动站起来,给他添满了酒。齐桓一饮而尽,唐劲陪了一杯,许波一直坐在旁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齐桓继续说:“可是,我也是人,也……也有自己的感情。我拒绝余歌不是因为不軎欢,而是太喜欢了,所以不敢让她失望!”他看了看余歌,“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宁可主动放弃你,也不想你因为失望离开。”
余歌低头声音细细地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历楠眼睛酸酸的,秦雪梅抬手抹了抹眼角。大家安静地看着他们。
齐桓说:“这次余歌去找我,让我明白,只要两人心意相通,距离和时间都不会分开我们。她、她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有担当,最值得珍惜的女孩儿!”历楠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看见齐桓的胳膊动了一下,猜想桌子底下俩人的手可能握在一起,恨不得立刻撩开桌布钻进去看个明白!
唐劲凑到历楠耳边低声说:“想看不?要不我把筷子扔地下吧?”
“扔地下干吗?”
“你装作捡筷子,钻桌子下面看看……别担心,没人怀疑。很多男生都用这招。”
他没说用这招干什么,历楠却脸红了,轻啐一口,正襟危坐。
秦雪梅抽出一张餐巾纸,用力擤了把鼻涕,哼哼唧唧地说:“不带这么煽情的!要是老三在,一定会揍你的!”
想起擅长用拳头表达感情的乔锦,大家都笑了。气氛陡然轻松,唐劲很识相地举起酒杯,“来来来,我们敬二姐和二姐夫一杯。祝贺齐桓同志转正!”
闹闹哄哄地喝完酒,唐劲起了个话题,他本来就是聊天的好手,一时之间屋子里热闹非凡。
正聊着,房门猛地被推开。一股凉风嚯地冲进来,有个清脆响亮的声音跟着呛了进来,“好啊!你们吃饭不带我,太不像话了!”
哐当,许波手里的酒杯落地,粉身碎骨!
乔锦很自然地寻着许波旁边坐下,举起酒杯说:“看样子你把齐呆子搞定了,我刚才在门外听见有人喊二姐夫,这可不能乱喊!得等着齐呆子把我们老二八抬大轿娶回去才能叫!不然便宜了他!”
齐桓笑眯眯地说:“当然当然!等余歌毕业了,我就娶她!”
余歌轻轻啐了一声,又抬不起头了!
大家轰然大笑,历楠却听得心里—动,扭头去看唐劲。唐劲微微偏过头,正好看着她……什么入党,什么选拨,年轻飞扬的生命,不会因此羁绊!
Chapter 34
星期六,一大早。
校园还沉浸在例常的懒觉中,秦雪梅背着相机悄悄走出寝室。爷爷替她找了一个摄影大师,她每周六都要跟着老师出去采风或者学习。
刚出门,耳边有人低声说:“雪梅,这么早?”
拾头一看是赵幽萍,穿得整整齐齐,显然也是要出门的。
“是啊,你也很早。出门吗?”
“嗯,一起吧。去哪里?”赵幽萍自然而然地聊着。
秦雪梅却不敢大意,哼哈地敷衍着,赵幽萍也不在意,“你们寝室最近很勤快啊!历楠天天起来练听力,你也是看不见人影,连乔锦都忙得很呢!”
“呵呵,你对我们寝室很熟嘛!”
“没办法,谁让你们寝室都是名人呢!论坛里关注得很,想不注意也难。对了,唐劲入党的事有结果了吗?”
“你在学生会不知道吗?”
“可你比我更接近高层啊!而且一你不关心唐劲吗?”赵幽萍拉长了声调,别有所指。
秦雪梅脸一绷,“你什么意思啊?”
“别紧张嘛。你爷爷不是前校长,应该有内幕啊!”
“没内幕!”秦雪梅硬邦邦地甩了一句,大踏步走开。
赵幽萍浑似没察觉雪梅甩开她的意思,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快走两步,又说起了新的话题,自问自答,好不热闹,却紧贴着雪梅,半步不离开。
两人这样胶着着,一直走到小树林。穿过这里,道路分叉,通往校门口或者教学区,或者运动场。秦雪梅一心摆脱赵幽萍,闷头猛走。
冷不防赵幽萍拽了她一下,“唉,你看!”
秦雪梅抬头一看,唐劲一个人正站在树下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抬起头,背点什么。
此时展曦微露,|乳白色的薄雾在林间穿行。枝条还嶙峋地支棱着,但远看却有一层淡淡的绿色笼在树梢,那是枯枝上冒出的细芽。唐劲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运动装,一手Сhā兜,一手拿着书,耳朵里塞着耳机,细高的背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时间尚早,又是周末,晨诵的人并不多。连历楠都懒在寝室睡觉,他却出现在这里。
“很美吧?”
赵幽萍低低的声音充满诱惑。秦雪梅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一种不知名的冲动在她胸臆中冲撞,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相机。
赵幽萍不再说话,悄悄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秦雪梅。直觉告诉她,今日没有白起早。
几声鸟啼打破这里的寂静,扑啦啦一群麻雀从林间掠过,搅动梢头的绿色。秦雪梅像从梦中惊醒,又像是陷入另一个梦境,稳稳地端起相机,透过镜头,捕捉到那个让人困惑而迷离的身影。唐劲对周围的事毫无觉察,专注地背着单词。拉近焦距,秦雪梅甚至可以看到他低眉垂眼时长长的眼睫,感受到那一瞬间阴影扫下的清凉。
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匀速而稳定地响着。细微的声音淹没在晨光乍醒的天籁中。
良久,秦雪梅直起腰,长长地吁口气,沉沉的疲劳布满全身。
“照完了?让我看看。”赵幽萍的声音又响起来。
秦雪梅下意识地打开视窗,一张张唐劲晨读的照片映入两人的视野。
谁都没说话,只有照片一张张地过着。就算不懂摄影如赵幽萍,也被照片深深地吸引了。更吸引人的,也许是拍摄者倾注在其中的感情……“拍得真好!我都不知道,唐劲原来是这样的!雪梅,你怎么发现的?”赵幽萍问。
怎么发现的?
秦雪梅一愣,想起老师的话:图片都是有情感的,但是只有有感情的人,才能拍出有感情的图片。她低头看着照片,一股惶恐突然袭来——赵幽萍正好说话:“如果不是亲眼看你拍的,我会以为是楠桷的大作呢!好有爱啊!”
“你胡说什么啊!”秦雪梅关上相机,重新背好,迈开脚步往前走。眼角掠过树林,少年依然专注地听着耳机里的英语,丝毫不知道有人的世界因为几张照片而颠覆!
乔锦最近有点郁闷。
那天聚会,虽然她的晚到并不影响气氛,可是乔锦依然察觉自己和整个寝室有点脱节了。以前寝室有活动,都是她等大家,现在却是大家等她。更郁闷的是,她发现,大家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在而有失落什么的。
从ATM机的屏幕上读出账户里的数字,乔锦意兴阑珊地结束搡作。旅游的钱是不成问埋了,上万名男生,她扫个百十千,每人出点血就凑够路费。问题是,她还没有从许波那里得到确切的答复。
周围很安静,尽管已经九点了,但周末的属性将这个时间定格为凌晨。校园里人烟稀少,连食堂里的油条都富富有余。
“乔锦?怎么就你自己?”赵幽萍端着油条豆浆坐过来,“你们寝室真是勤快啊,一个比一个早。刚刚秦雪梅就出去了呢!”
乔锦本来不想搭理她,听她这么讲,随口说:“人家有正经事。我每天都这样。”
“对哦,听说你每天都要练功呢。咦?怎么许波没在?”
“他有事。”
“嗯?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怎么,许波让你生气了?不会吧,他敢?”
“有什么不敢!”乔锦忽然很生气,“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许波怕我吗?我告诉你哦,许波才不是怕我呢!他——”乔锦找不到合适的词,毕竞许波就是怕她,“他那是尊重我!”
“是是是。尊师重道嘛!”
乔锦皱眉。虽然许波是她的徒弟,而且她也不介意许波怕她,但从赵幽萍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讽刺?!而且,乔锦直觉地在许波形象上扣上三字:吃软饭!
“你懂什么!”乔锦翻了个白眼。她看不惯赵幽萍尽人皆知。上次去她们寝室查赃,还差点揍了赵幽萍一顿。现在赵幽萍找着贴上来,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乔锦戒备地打置她,“你来千什么?”
“没什么!碰上了吗!最近论坛里挺忙的,我也闲不住。唉,大好的早晨啊!就这么荒废了。”赵幽萍很正常地感叹,好像和乔锦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会浪费的,“哦,对了,唐劲还和历楠在一起么?”她像随口问起一般。
“那当然!”乔锦戒备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想造什么谣?”
“别这么说嘛丨百分之八十所谓的谣言,其实都是事实。我也是听说的,好像唐劲最近和秦雷梅走得挺近的。”
“他是我们寝室的妹夫,和雷梅说说话,有啥不可?”
“那也是!不过,听说这次唐劲拒绝入党的亊情,秦雪梅可关心了,主动找萧逸要求劝说唐劲呢!”
乔锦一愣。她知道秦雪梅劝说唐劲的亊情,但是并不知道是秦雪梅“主动”,“你胡说什么,是萧逸请雪梅去劝的。楠楠根本没觉得那是个事儿,萧逸请不动她。”
“不会吧?”赵幽萍捂着嘴,一脸惊诧,“我可是听萧逸亲口说的,秦雪梅主动找他要去劝说唐劲呢!他还说,有秦雪梅出马,就算没说动唐劲,将来她找她爷爷求求情,也不会有唐劲多大的事儿。”
“就算主动怎么啦?”乔锦色厉内荏,想起余歌叮嘱她,少为历楠和唐劲的亊儿麻烦雪梅。她虽然直,却并不傻。这是余歌不想让雪梅借历楠的亊情接近唐劲。
“没什么。不过,听说秦雪梅有几张唐劲的照片,从不公布。不知道是什么。呵呵,我也是听说的,瞎聊,瞎聊丨”赵幽萍戛然而止,嘿嘿笑着,低头吃饭去了。
乔锦被赵幽萍说得心慌意乱,都是一个寝室的,可千万别闹那种么蛾子!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想起许波。要是许波在就好了,自己至少能给他念叨念叨。
拿出手机,正要发个短信。乔锦又犹豫了:或者自己该像余歌说的,对许波婉转些,给他留些面子?可是,怎么才算婉转呢?
乔锦琢磨半天,终于把短信写好了,“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没多久,许波的短信回来,字里行间都是苦逼,“老大,我是理科生,能用白话文吗?”
乔锦怒了,真没文化,害得老娘婉转不成。她比比画画,写成回信,发了过去。
寝室里,许波正在电脑前忙活,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机。乔锦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发了段莫名其妙的话。虽然可以问百度,但他实在没兴趣。
正想着:回信来了,低头—看,许波乐了。乔锦这只大尾巴狼,果然装不来斯文。只见回复写着:“你妹的,老娘不去找你,你他娘的就不知道来找老娘?”
深深地吸口气,许波点了根烟。看看外面天色大亮,又是一个通宵。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偷个懒,见见那个小辣椒换换心情也好。出门的时候,许波扫了眼日历,居然一个月了,自己一个月没有出门啊!上次见面,还是酒桌上。乔锦进来,他失手打碎了酒杯。可是,后来乔锦醉了,好像也没怎么着自己。
走在路上,许波觉得自己有点贱,一天不挨打就难受似的!其实乔锦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个没长大的任性孩子,或者说,她只是缺少与人相处的经验罢了六一儿童节过后,女生们好像得了信号,不约而同地穿上了花枝招展的裙子。尽管一场中雨让天气乍暖还寒,但追逐美丽的脚步宁可在冷雨中得瑟,也不停下一秒。
高数课堂上,老师看着空空荡荡的教室,皱着眉头问:“怎么女生都感冒了?”
“穿得太薄了!”不知哪个角落里谁嘟哝了一声,近似梦呓的声音仿佛是此男发自肺腑的感叹。
满堂哄然大笑,老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生活要注意,现在医药费很贵,有治感冒的钱还不如多买两件衣服穿!”
高数老师是个胖胖的老头,智慧的脑门不长草光长油,拿着这个年代甚少见到的大方手帕,说不了两句便要擦一擦。
乔锦托着腮帮子向外看,她的U盘里藏着几张照片。托许波的福,乔锦也成了黑客。第一个练手的对象竟是同寝室的秦雪梅。
赵幽萍的话像是一股阴风,冷飕飕地在她心里来回地飘荡。明知不该做,却偏偏手痒择得很。鬼使神差,竟真的在秦雪梅电脑里找到了那几张照片。而文件夹的名字竟然是“自思量”。
那几张照片倒没什么,都是唐劲的单人照。而且,好多都是背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照片里的人好像会活动似的。乔锦拿着照片让许波看的时候,许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问她谁拍的。乔锦说是秦雪梅。许波叹了口气,说别掺合了,你的情商不够,就啥也不说了。
“你才情商不够呢!”乔钸把V盘Сhā进电脑里,偷偷地打开来看。
雪梅不在。历楠照例翘课,余歌坐在前排打盹儿。
“照得不错啊!”
乔锦倒吸一口冷气,扭头一看,是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她赶策扣上屏幕,低声抱怨:“干吗偷看啊?”
“乔锦,想不到你也喜欢唐劲啊!”
“胡说!你才喜欢唐劲呢!”
“没错,我是喜欢唐劲。好多人都喜欢他呢!喂,那照片share一下呗。拍得真好!”
“不给!”
“抠门!唉?不会是你偷偷Pāi的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敢让我看?”
“你才见不得人呢!”
“没见不得的地方,干吗不敢让人看!”
“我乐意,你管得着。”
“管不着。但你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对方依然笑嘻嘻地紧咬不放。
乔锦怒,打开电脑,“看看看!破照片吗,有什么好看的!看吧看吧!”
“哇!真漂亮!太帅了!”女生一边看一边低呼,坐在她左右的和后面的人也伸过脑袋看。后排隐隐有些骚动,离数老师不满地咳啾了一声,惊醒余歌。余歌扭头看了看乔锦,不知道那些人在搞什么?
齐桓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因为手机通讯不太方便,虽然两人的学校只隔着一个街区,却是三天一封情书,五天一通问候。每周五的晚上九点半以后,余歌一定会出现在寝室里,抱着座机喁喁细语。
历楠问她,为什么不用手机?
余歌一脸幸福地说:“那多费钱!”
听得历楠一脑袋雾水,她既不懂手机有多费钱,也不懂究竟费了谁的钱。
历楠悄悄问唐劲:“是不是落选的亊情打击太大了,以至于齐桓‘沉溺酒色’?”
唐劲笑得喘不上气来,只问她:“你觉得齐桓是那种人吗?”
历楠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就算他是,余歌也不会让他走那条路的。”
“就是啊!所以,你瞎操心什么!有时间还是帮我复习一下英语吧,马上要考试了呢!对了,最近乔锦怎么样?”
“老样子啊!”
“她可真行,把秦雪梅偷Pāi的照片放到网了。
“拍的谁?”
“我呀!”
“你介意不?”
“不介意。”
“这不就得了,你都不介意,她怕什么——”历楠打住,想了想,似笑非笑地问,“你说雪梅,偷Pāi你?什么时候?哪个照片,我怎么不知道?”:唐劲看了她一眼,点点鼻子,“吃醋了?放心,我也是听许波说的。他重点说乔锦很粗线条,恐怕秦雪梅回来不会放过她。余歌忙着跟齐桓谈恋爱,估计也没注意。有时间你跟乔锦聊聊,别脑子一热就什么都干。”
历楠并不在乎乔锦脑子热不热,她介意的是秦雪梅的偷Pāi。勉强笑了笑,她打算回去上网看看。
Chapter 35
历楠看着电脑上的照片,久久没有说话。她无法描述这张照片的细节,因为在第一眼,就被一种熟悉的感情冲击。而且,这里面蕴涵着她所无法企及的巨大悲伤!是的,悲伤!一种注定的近乎宿命的悲伤。历楠想,也许就是这种悲伤,使这些照片里,最好最犄彩的都是背影,好像拍摄者也一直在追着背影、背影、背影……“始终是背影呵……”
历楠喃喃自语,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雪梅,你一直在唐劲的背后吗?
啪嗒,身后有什么东西掉了。
历楠扭头一看,秦雪梅站在门口。一个装着馅饼的塑料袋躺在地上。秦雪每弯腰捡起来,说着:“啊呀,不能吃了。”边说边往屋里走。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那个没有破的塑料袋和里面实际还能吃的馅饼。
“呃,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秦雪梅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床位前,低头整理东西。
历楠看她放下相机,然后取卡,打开电脑——秦雪梅犹豫了一下,终于回头问历楠:“你见谁动过我的电脑吗”
历楠摇摇头。她没有亲眼见到,但却知道照片是从乔锦那里流出去的。有许波在,电脑对乔锦是无防线的。可是,她不想多说。秦雪梅这一问,意味着她很在意这件事。可是,历楠记得,以前,秦雪梅是不介意大家动她电脑的。
秦雪梅垂下眼帘,静立了一会儿,扭过身去,不再说话。屋里重新陷入寂静。一种从没有过的尴尬充斥在其中。
历楠扭头看自己的电脑,那个充满忧伤的背影变得陌生而遥远……就在历楠和秦雪梅在寝室里相对无言的时候,余歌和齐桓从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吃完饭出来,一抬头,就见赵幽萍站在他们面前,似笑非笑。
这么巧?余歌心里暗想:好不容易约到齐桓可以出门吃一顿团圆饭,她怎么就找上门了?心里这样想,余歌却没说话。看了看齐桓,他也有点愣神。
赵幽萍很从容,大大方方地一摆手,“好不容易等到你们两个都在的时候了。”
原来是刻意的!余歌心里一沉,黄鼠狼来拜年了吗?
赵幽萍顿了一下,看看余歌,微微一笑,“我想凡亊都得有始有终。”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口,“那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眼里透出怨毒的目光,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好像一把细长的剪刀咬起了双刃,“我爱过的人,和不相干的人,狠狠地侮辱我!——我终身难忘!”
齐桓默默地垂下头,余歌把头扭向别处。如果秦雪梅或者历楠在,或者余歌从未与齐桓有任何瓜葛,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挽着齐桓,一定会反驳赵幽萍,告诉她那是她自取其辱。可现在她挽着齐桓,心里被满满的幸福充溢着,即使寒风扑面,有彻骨寒风,她的心却是柔软而熨帖。只因齐桓的手紧握着她。
什么都不用说。
赵幽萍等着余歌反驳,却等来一阵沉默。眼风一扫,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她冷笑了一声,“我忘了,你们就是始作俑者,理由多得很,说什么都没用的。”她看着二人,脸上挂着得意,“所以,我什么都不说!我只做亊.你们寝室419 是吧?四个人呢,那天全有份。齐桓,你呢?你们家在大山里,兄弟姐妹五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了。对了,好像还有一个姐姐被卖给什么人当媳妇了。你能留在城里,留在部队,就是你们家的出头之日,如果留不下呢?如果你因为犯错误——”
手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余歌咬牙忍着,默默抬头看了一眼齐桓。靑筋在他的额头跳动,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亊.原来,齐桓家里是这样的……“你想干什么?”余歌不再沉默。
这样站在路边,听着赵幽萍充满怨毒的话,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偶尔路过的军车,她觉得那里面坐的都是齐桓的同学或者老师。
会不会对齐桓有不好的影响?
赵幽萍四外看了看,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说起来,齐桓你读的军校,和我们学校很近呢!是不是当初你为了我,特意选择的?“她诡异地笑了,随即看着余歌,”可惜,便宜了你。不过,现在我还挺感谢的呢。要不是这么近,我还不方便。““赵幽萍,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你们419不是关系好吗?那我就让你们分崩离析,大家都不得安生。你齐桓,不是想做个好军人,为你父母争口气吗?我就让你做个坏军人,让你父母失望!”
“你不能!”余歌断然否认。
“那就走着瞧!”赵幽萍得意,“齐桓你不是落选了吗?余歌,你这会儿回寝室。好戏要到Gao潮了呢!”
“我落选跟你有关?”齐桓忽然开口。
赵幽萍没说话,挑衅地看着齐桓。齐桓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松开余歌的手说:“余歌,你先回寝室看看吧。我也要回去了。”
“我——”余歌心乱如麻,不知该留下还是离开。
赵幽萍倒是很潇洒,颠着脚抖着腿,洋洋得意地离开。
“真巧啊!”
沉默了许久,历楠指了指论坛上一个分析帖,尴尬地说。那是一个认定秦雪梅暗恋唐劲的帖子,里面数据翔实事实丰富,相信发帖人一定做了很长时问的严谨研究,不由人不服。
“我们好像撞车了。呵呵!”历楠心慌意乱,忘了这样的帖子在没得到证实之前都有个别名叫“谣言”,她大可不必如此承认。
秦雪梅摆弄着自己的相机,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嗯,是有点尴尬哈!”历楠挠头,“其实你什么都没做啊,这样拿出来,挺不好的。”说完她就后悔了,好像自己在炫耀似的,“我是说,发这个帖子的人太无聊了。不是,太坏了!”
“没什么。”秦雪梅忽然开口,“其实说出来也好。我已经拿定主意,准备办休学了。”
“可是你训练营的考核还没开始,万—没过呢?”
“不重要!更何况我只是休学,并不是退学。”秦雪梅摸着相机,“有些话不应该说,有些心事应该藏—辈子。可是,如果能说出来,能挖出来,到阳光下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我来说,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雪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这事儿,没什么的。”
“换了我,也知道没什么,但心里总是介意,对不对?然后看到她,就总想起她其实喜欢他,看到他们在一起,会不由自主地想她会不会在讨好他?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会想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默契或者秘密啊?想啊想,想着想着就生气了,郁闷了,沮丧了,介意了。朋友们在一起,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对吧?”
历楠点点头,艰难地承认。她现在就有点儿这样,唐劲刚才还说周末要一起吃饭,叫不叫雪梅呢?
“所以,这种亊儿,很有什么。”
“但我们始终是朋友。”
“没错。所以我要离开一阵子。一方面我需要走一走看一看,丰富自己的视野和阅历。另一方面,你也需要时间巩固对唐劲的信任。楠楠,你軎欢唐劲甚至超过了萧逸。我看得很清楚,他比萧逸更适合你。但是,你太敏感,有时又太冲动,你和唐劲在一起,最大的问题可能是信任。你需要学会信任唐劲。”
“雪梅,你这么说好像交代后事似的。”
“也差不多了。本来想这个学期期末走,但是——”秦雪梅耸耸肩,“正好借这个由头,相信我家老头就不会反对了。”
“乔锦知道了会自责的。”
“她需要锻炼。这件事,她的确错了。那就承担后果吧!不过,我相信,有你和余歌在,乔锦会明白深浅的。”
屋子里重新陷入沉默,良久,历楠轻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秦雪梅笑了笑,没有回答,扭头看向窗外。远处海天相接,一道若隐若现的天际线横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
但,它就在那里。
Chapter 36
秦雪梅用三天的时间,把休学手续办妥了。这三天,乔锦一直都没有回来。余歌和历楠轮着给她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或者忙音。问许波,许波也是一脸的茫然。
“她应该没事的。”秦雪梅拎着行李,离开的时候说,“我给绝留了封信。”她笑了笑,指着桌子,“骂她的。你们可以看,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要给她。”
“不会的。”余歌说,“怎么骂都合适。她做错了,骂骂她已经很轻了。但她得回来挨骂,不能老躲着。”
“可能吓着了。”秦雪梅真的有几分大姐的风范,“别看她咋咋呼呼的,其实最钽小。恐怕,还不如楠楠坚强。”
历楠苦笑,被“情敌”兼闺蜜夸坚强,真是百感交集。
余歌看了眼历楠。虽然这两人从没跟她聊过什么,但以她的聪明却看迅两人之间的芥蒂。想起赵幽萍的话,余歌不得不承认即使还是朋友,分崩离析却做到了。恐怕要很多年以后,积累很多福缘机遇,相逢才能一笑吧!
她没有转述赵幽萍的话。大势所趋,纠结于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并不能改善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余歌冷静的时候还有点佩服赵幽萍,但每当这时,她就开始担心齐桓。齐桓有什么错处落在赵幽萍手上,可以让她利用呢?每思及此,余歌就有宰了赵幽萍的冲动,再也冷静不下来。可借,无论她怎么问。齐桓那里始终维持着风平浪静的表象,或者,只是不告诉她?
余歌和历楠送走秦雪梅,慢慢往寝室走。路上,历楠把始末告诉了余歌。余歌也把赵幽萍的话转述了一遍,只是略过齐桓的部分。历楠倒是聪明,觉得齐桓也该是赵幽萍的目标,没道理只找419的茬儿。余歌勉强提了几句,便闭口不言。
“很严重吗?”历楠问,“选拨的时候赵幽萍做什么了,让齐桓被退?对了,齐桓好像一直没说为什么没被选上。你知道吗?”
余歌摇摇头,“我问过他,他说都过去了,不想提。当时我觉得不想提就不提了,反正来日方长。现在后悔了,有力没处使啊!”
“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介意。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知道了,能出力了,齐教官会领情吗?”
“什么意思?”
“齐教官是个很骄傲的人,我能感觉出来他的自尊——”历楠看看余歌,有点为难。
“说吧,没什么不好说的。”
“我觉得他的自尊是建立在自卑的基础上的。”历楠看着余歌,只要她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她都打算永远闭上嘴。经过秦雪梅的事情后,历楠自觉不自觉地开始观察别人,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想说就说了。
余歌点头,“我也发现了。”
历楠松了口气,继续说:“上次我们为他出气,但终究他是在大庭广众下丢人了。后来又和你在一起,恐怕他都不愿意想那场景了。”
“是,我们在一起时——”余歌顿了顿,摇摇头,“他都不让我说。”
“这样的小事,他都介意成这样。如果有些事情,涉及他的前途未来,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从天而降,化危解难,帅是帅,他会不会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很没用?”
余歌愣了一下,沉默着。
历楠说:“赵幽萍还是不了解你和齐教官,若我是她,一定告诉你齐教官遇到什么麻烦,让你去帮他。等你帮他解决了,你们俩也就玩儿完了。”
余歌苦笑,“可能她根本就不想让我俩玩儿完吧。”
“为什么?”
余歌把齐桓的家庭背景简单说了一下,“赵幽萍——不是不喜欢齐桓,而是不能接受他的家庭。她是认真的,比我认真。我从来不知道齐桓的家会这么困难。”
“你想反悔?”
“谈不上吧。只是——”余歌斟酌了一下用词,“好比我们习惯了天上的月亮,一直以为它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然后突然有一天你看到月亮的背面——你没有办法把它们联系到一起,没办法把它们当成一个整体。”
“你是说孔雀和它的ρi股吗?”历楠直言不讳。余歌点点头,她不想用这个比方形容齐桓,但这其实很合适。
“我明白赵幽萍为什么不拆散你们了。让你这么来回想,来回折腾,痛苦地纠结着,比拆散了更合她胃□。”
余歌苦笑,“我说过,无论有什么困难,要两个人一起扛。你以为没有齐桓的家庭问题,就不会有别的问题吗?”余歌摇摇头,虽然苦笑着,话语中却有着无比的坚定,“赵幽萍有一点没想到。”
“哪一点?”
“那就是喜欢上齐桓的人,是我余歌,而不是她赵幽萍。她会纠结,会为难,会退缩,会痛苦;我却不会。即使有,也能找到解决之道!”
余歌斩钉截铁地说,历楠忍不住拍了拍巴掌。
两人聊得正好,不知不觉到了寝室楼前。
“救命啊!杀人啊!”一个人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出来,一头撞到历楠身上。余歌伸手一扯,看清那人是赵幽萍!
还没问怎么回事,里面追出来一个人,边追边喊:“我撕了你这张破嘴!”
乔锦?
余歌下意识地缩回手,历楠眼角瞥到一点红,细看惊呼:“余歌‘你的手流血了!”
余歌赶紧看自己的手,再看躲在自己身后的赵幽萍,额角破了,汩汩流血。历楠也看到,赶紧挡住扑上来的乔锦,“乔锦,她受伤了。”
“死了最好!”乔锦目眦欲裂,神色挣狞,却留着一分理智,没有对历楠动手。所以,以历楠的广弱,竟然不可思议地拦住了盛怒的乔锦。
“到底怎么回事?”余歌问。
乔锦气喘吁吁地说:“怎么回亊?这家伙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要不是她,雪梅也不会走!”
“是你把照片散出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丨”赵幽萍捂着头,瑟缩着为自己辩护。
“你还讲!”乔锦猛地向前冲去,历楠一个趔趄被甩到一边,正糟糕,斜剌里窜出一个人,一把揪住乔锦,“乔锦,再打就出人命了!”
历楠定睛细看,竟然是许波!平时斯斯文文的许波此时竟然像—头瘦得有些过分的狮子,带着几分须发皆张的彪悍,拦腰抱住乔锦!
“放开我!”
“不放!你做错了,不能怨别人!”
乔锦一愣,历楠和余歌也愣了。
“你再说一遍!”乔锦咬牙。
许波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无论赵幽萍怎么挑拨,偷照片的是我和你,这总没错吧?不管谁把照片发到网上去,又是谁添油加醋,第一个把照片拿给不相干的人看的,总是你,这也没错吧?你能否认吗?”
乔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在爆发的前期。
许波一伸手把赵幽萍拽出来,“你看她这副衰样,又猥琐又可怜,值得你出手教训吗?!”伸手一推,赵幽萍像块破布一样被甩出去,许波说,“乔锦,你该学着长大了!自己做错了,就要承担责任。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找这种小人浪费自己的拳头,而是找秦雪梅道歉!”
许波说完,周围出奇的安静,连赵幽萍都停止哭泣,茫然地看着大家。
乔锦的拳头几次攥起来,几次松开。历楠的心跟着提起来,放下,提起来,放下,提起来,放下——就在历楠以为不必提起时,乔锦猛地脚跟一转,在所有人不提防的时候,猛地转向赵幽萍,伸手就是一巴掌“啪!”
响亮的一声脆响,掴在脸上。乔锦长吁一口气,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说:“这巴掌是告诉你,就算姑奶奶错了,但吃哑巴亏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乔家人身上!赵幽萍,你有胆继续玩儿你的心眼儿,你看我总有一天把你的心挖出来!呸!”
乔锦耍完狠,扬长而去。留下一堆看热闹的,或者受伤的,或者发呆的人,面面相觑。
“嗯……”
一声呻吟,赵幽萍终于面色苍白地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回到寝室,乔锦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默默地看完余歌转交的秦雪梅的信,良久才对历楠和余歌说:“偷人东西,要断手的。”
历楠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
余歌声音有些颤抖,“乔锦,这可不能开玩笑!”
乔锦苦笑一下,把信收好,没有回应。历桷和余歌互相看看,余歌拿起手机走出寝室。不-会儿,历楠看到自己的手机上来了一条余歌发来的短信:“看好乔锦,我正联系她的家人。”
乔锦躺在自己的床上,背对着历楠,一动不动。历桷心乱如麻,忍不住埋怨许波多事。门轻轻地被敲响,开门的竞是许波。
“乔锦——”许波站在床边,又恢复了以前踟蹰的样子。
听到许波的声音,乔锦的肩膀动了一下,依然没有转过来。
历楠忍不住说:“都怪你,乱说什么!乔锦说,偷人东西,要断手!”
许波低下头,“我、我也是怕出事,脑子一热就说了。”
“不怪你,”乔锦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我累了,想睡会儿。放心,我没事。对了,许波,你拜我为师的事儿还是算了吧。虽然我是有心收你,但是你毕竞没拜过列祖列宗,算不上我乔家的正式弟子。从今往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说完,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不理他们。
历楠看看许波,许波眨眨眼,叹口气,垂着肩膀,转身出去了。
“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等许波出去,历楠急切地问。
“不喜欢了!”乔锦硬邦邦地对着墙呛出一句话。
也许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吧?历楠生生憋下剩下的话,坐在桌前,时不时地看两眼乔锦,焦急地等着余歌的回信。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余歌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腰杆笔直的老帅哥,戴着一副黑超,穿一身白西装,好像电视里走出来的上海滩大亨,气场十足地出现在419狭窄的空间里。
“这是乔锦的叔公。”余歌也有点紧张,低声向历楠介绍。
“叔叔好。”
“小丫头挺漂亮!”叔公的赞美充满街头小流氓的痞气,却不显得下流,历楠脸红红地站到一边。
乔锦一扑棱坐起来,看着老头儿很吃惊,“你怎么来啦?”
“听说你要断手,我给你送刀了!”,老头-伸手,从怀里掏出-把长刀。雪亮的刀身晃得历楠一阵阵眼晕,好听的男中音还带着天然的杀气直往她耳朵里钻,“得开刃儿的,不然切不掉!”
“叔公!”乔锦的话里带了几分娇嗔,历楠松了口气,看来她不是真要断手。
果然,老头儿也把刀收起来,慢慢地说:“你在外面还记得家规,这很好。刚才,我问过你曾爷爷,他说情有可原,法无可恕。这惩罚是逃不了。”
“啊?”乔锦低低的惊呼带了几分惶恐,历楠和余歌立刻跟着紧张起来。
叔公说:“你收拾一下,我去帮你办手续,先休学半年吧。你曾爷爷说至少要禁足半年。”
“只是禁足啊!”乔锦松了口气,历楠和余歌不约而同地擦了擦汗,就听乔锦又问,“那我回来时,还能住这个寝室吗?”
“那就看人家愿不愿意了。”叔公笑着冲余歌点点头。
余歌和历楠除了点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余歌喘了一口粗气,对历楠说:“我没有做梦吧?”历楠摇摇头,看看乔锦整齐的床,有些感叹:“明天,乔锦也走了。”
雪梅走了,乔锦回家领罚了。赵幽萍呢?
听说她病了,病得很重,似乎需要休学,反正在校园里,她们没再见到这个人。
去机场送乔锦时,意外地看见一个人——^许波。
“你来干什么?看我受罚你很开心吗”
“师父受罚,徒弟有什么好开心的。”许波的咕哝被不远处的余歌历楠听见,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都说了不收你了。”
“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不是说江湖人吐□吐沬就是钉吗?”
“我吐水里扎不住,你管得着吗!”
“你吐我身上了,拔不出来好不好!”。
许波不经意地冒出一句,乔锦眨眨眼,半天没说出话来。随着对这句话理解的深入,两人的脸都可疑地红了……“太肉麻了!”历楠搓搓胳膊,对余歌低声说。余歌笑笑,神情很释然。
不识相的打断来自叔公,不过他老人家却让这场面更加尴尬,“你就是许波吧?这次曾爷爷对你能拦住乔锦很满意,要给你奖励。但是你拦住她就是以下犯上,惩罚也是必须的。”
“叔公”乔锦变脸,很紧张的样子,“他不是我徒弟!”
“一曰为师,终身为母。怎能儿戏?!”叔公严肃地讲,“等你放假,来一趟沧州。到时候乔锦的禁足令也满期了,把你们的事办一办。”
“办、办什么?”许波小心地问。
叔公说:“先领罚,后领赏。”
“可以不去吗我假期有工作呢!”
“就是你那个项目吗?不着急。那是你曾爷爷为考察你,找人搞的。当然了,没想到你搞得那么好。等你领完赏罚再做也不迟。”
“叔公,乔锦显得忧心忡忡,”以下犯上可是大罪呢,许波也不至于吧?你们打算怎么罚他?““呃,先在祖宗面前逐出门墙,你呢收徒不严,也要陪绑。”
“要是不打,也行。”乔锦在一边评估。
许波变脸,“还要打?”
叔公没理他们,继续说:“你的陪绑和许波的赏放在一起,罚你暑假期间伺候许波。如果他出去旅游,你就是保镖;如果他要工作,你就帮他打工。但只有一个假期。”
乔锦许波一愣,历楠却听得笑出声,这不是天上掉下一个乔妹妹吗!
“许波,你有福气啊!”余歌也笑着调侃,“保镖兼佣人,话说乔锦,你愿意吗? ”
乔锦还没说话,叔公瞪眼,“她敢!这是曾爷爷的命令。”
“好可爱的曾爷爷!”历楠低声对余歌说。
乔锦早就红着脸低下了头,许波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才问:“可是,假期她住哪里?”
叔公目露凶光,瞪着许波说:“小子,你不要想歪了。我们乔家在哪里都有家业。乔锦就算受罚,也仅限于你的人身安全,别的想都别想!”
帅老头突然变身老怪物,许波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
历楠和余歌在一边挤眉弄眼,偷偷地臊着乔锦。
“本来乔锦这事儿挺堵心的,想不到结局还不错。”坐在床上,历楠吃着香蕉,和余歌聊着天。
余歌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这两天像做梦一样。雪梅提前走了,乔锦回家领罚去了,许波突然有了个临时女佣。赵幽萍听说病得很重。其实骨子里,她和我们一样,都是个学生,也吓坏了吧。”
“哼,活该!”
“对了,雪梅走的事儿,唐劲没说什么吧?”
“没有。他好像挺吃惊走得这么早的。”
“你没说原因吗?”
历楠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我不想说。可能——他其实知道,只是不想对我讲吧?余歌,我是不是有点自私?也许我多说点,雪梅就不会走?”
“谁知道。”余歌说,“但我知道,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自私的。雪梅自己也明白,在她对唐劲动心的那一刹那,结局就注定了。好比你暗恋萧逸,萧逸却喜欢顾华之,结果怎样呢?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如果没有唐劲,我可能会变成破坏者吧?”历楠喃喃自语。
余歌翻了个身,看着历楠,笑得很灿烂,“怎么可能!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唐劲在等着她!只是出现的时间有早晚罢了!”
历楠看着余歌,笑了。
是啊,每个女孩子都会遇到一个让她伤心伤神的萧逸,也会有一个唐劲抚平她的伤口。
Chapter 37
419寝室只剩下两个人了,但日子还是流水一般地淌走。赵幽萍请了病假, 休多久不知道。说起赵幽萍对齐桓的报复,历楠认为很可能指的是选拔的那次失利。余歌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也默默地认可了历楠的说法。偶尔问起齐桓选拔失利的原因,齐桓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什么。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今年的雨水格外的多,一场场小雨中雨大雨,接踵而至。躺在寝室里遥望远处的海平面,一直都压着黑黑的一道墨线。
唐劲的六级成绩下来,60分,及格不浪费,幸运得让人咬牙的成绩。相比之下,历楠的84.5更像是一个无奈的省略号。于是,历楠打算再考一次,宁可80,也要远离0.5的痛苦差距!
就在每天必行的新闻听力练习里,从VOA的标准英语新闻中,历楠忽然听到本市的名字!
虽然这里也算是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但能被“国际”关注,还是有点牵强。仔细听听,原来是连日暴雨,本市两条主要河流的入海口的堤坝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险情。因为这两条河横穿城市的繁华带,两岸要么是豪宅,要么是高级商务区,一旦溃坝,后果不堪设想。实际上,新闻里说,由于以前的干旱,河道变窄,许多高楼其实就建在老河道中。今年雨水多,如果上游开闸泄洪,老河道必成泽国,那些楼就不是防洪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立住的问题了!
“以前说什么水景豪宅,价格高得离谱。现在都哭了吧!”历楠幸灾乐祸地对余歌说。
余歌洗着脚慢慢地说:“听说部队早就开过去了,护堤抢险呢。”
“呃,齐桓他们是军校生,也去吗?”历楠明白余歌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
“我给他发短信,他说还在学校。可是,我总觉得不安。”
“那简单,约出来看看呗。”
“约了,他说现在忙,出不来。”
沉默了一会儿,余歌又说:“可能真的有事吧。唉!”不自觉的,余歌叹了口气o历楠愕然地看着她,想提醒又觉得很艰难。提醒什么呢?
—股不祥的感觉笼罩心头,谁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暑假很快到来。
许波很欢乐地颠去沧州。秦雪梅也顺利进入训练营。余歌办好了手续,准备去南非。历楠和唐劲蜜里调油难舍难分,想着留在学校打工,顺便躲开父母的监视。唐劲很理所当然地想出去租房,被历楠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你还需要评估!可信度评估,然后再管健康状况!”
唐劲捂脸,“能不能反过来啊?”
“不行!”
打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虽然是旅游城市,但渴望工作的人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学生因为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刚刚学会就要回学校,用人单位非常不喜欢使用。唐劲是男生,还好找一些,历楠就困难了。好在历楠志不在此,每天钻进书店看书,偶尔帮老板收拾一下书架,也能自得其乐。
“楠楠,你的手机怎么不通?”
后来,历楠回忆大学时的情景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天空布满阴霾,空气又湿又重,好像一团啫喱塞在天地之间。书店没有空调,电扇呼啦啦地开着,发出刺耳的噪音。她手里拿着一本《哪一年让一生改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店里只有老板娘和她两个人,老板娘打着蒲扇,脑袋一顿一顿地打盹儿。
就是这样一个沉闷而昏暗的午后,历楠听到了一个至今还以为是做梦的消息。有时候,她会一厢情愿地认定,因为自己没带手机,所以这个唐劲亲自带来的消息——是假的!
“齐桓,牺牲了!”
齐桓是被洪水卷走的。抗洪抢险,随时都可能有人牺牲,只是他赶上了。
历楠甚至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唐劲,然后笑着说:“这也能开玩笑吗?
你可太过分了。““真的!赵幽萍打电话告诉我的。”
“她就更没谱了。”
“我去齐桓他们学校问了。一个月前就牺牲了,家里人也来过了,手续都办完走了。赵幽萍去了一趟齐桓家里,从那里知道的。”
“她去齐桓家里干什么?”历楠有些恍惚,总问些有的没的。
唐劲不以为意,一一回答:“她说,她是想做些补偿。”
“即使没有被选拔上,齐桓毕业以后也是军官,照样能发展起来。”
“如果不是赶上抗洪抢险,他可能被退学。”
“什么?”
“赵幽萍怀孕了,说孩子是齐桓的。”
“她、她不是因为被乔锦打怕了,不敢来上学吗?”
“那只是借口。当初齐桓没被选拔上也是因为有人匿名吿状,说齐桓借军训引诱女学生,正好余歌去看他,所以更说不清了。只是没想到,齐桓反而将错就错,承认了自己对余歌的感情。后来,赵幽萍又找到学校,说怀了齐桓的孩子。”
“狗血!傻瓜都能看得出是栽赃!做亲子鉴定啊!”历楠吼出来。
唐劲摊开手,“有些人根本就听不得这种事,说什么无风不起浪,就算赵幽萍怀的不是齐桓的孩子,也跟齐桓有关系。”
“什么逻辑!强盗!”历楠拍桌子。
唐劲看着她,等了一会儿才说:“楠楠,那都不重要。现在,齐桓,不在了。”
历楠突然失声,看着唐劲,愣愣的,良久才说:“余歌,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历楠找不到国际长途,只好通知了许波。许波转给禁闭中的乔锦。乔锦立刻找到了秦雪梅,并在余歌落地的第一时间打通了余歌的电话。
开玩笑呢吧?
每一个419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冒出这句话,之后就是艰难的认证。唐劲的手机连着充电器,耐心地回答着或高亢或嘶哑或怒吼或嘲讽的问题,直到最后,所有提问的人都归于沉默。
无话可说。
年轻,以为生命就是魂斗罗里的金刚不坏,随便用,随便打,永远不会枯竭;冒险,就是电影电视小说里的主人公,永远可以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谁也没想到,其实我们本质上都是路人甲。当我们认为生存没意思的时候,许多人却在生死之间挣扎;当我们烦恼岁月悠长的时候,却不知活着是件多么可喜的事。
Chapter 38
站在崎岖的山路尽头,听说翻过眼前这座山,在那个山坳里,就是齐桓的家,余歌历楠乔锦秦雪梅都沉默了。
赵幽萍看都没看她们,只望着苍山翠岭间漂浮的烟岚,淡淡地说:。以前我觉得这里穷山恶水,现在才发现,其实能葬在这里也是一种福气。你们看,那些树,都是自然生长的呢!“余歌眼晴红红的,不时地咳嗽两声,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那是发烧的征兆。收到消息当天,她就办理了回程的手续。据说她的父母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小心身体。饶是如此,推开寝室门见到大家的那一瞬间,余歌只说了句:“你们都在呢。"就晕倒了。
对赵幽萍的感慨,没有人回应。许波和唐劲互相看看,如果不是太了解赵幽萍,这样的感慨会让人以为她对逝者有高天瀚海的感情。
“是不是很好笑,我居然会这样说!”赵幽萍不以为意,扭头看着余歌笑了笑。
乔锦抬步就要冲过去,被许波死死地拉住。
余歌正眯着眼睛看这片大山,听余歌这样说,微徼一笑,声音略带嘶哑地开口:“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你喜欢齐桓,却不想承担他的责任。可是放开手,你又不愿意他喜欢别人。”余歌摇摇头,“一点也不好笑,你很可悲。"赵幽萍脸变了变,”是他招惹我的。更何况,你余歌才是罪魁祸首。没有你们在校门口对我的侮辱,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她长长地吸了~口气,”齐桓呢!那样一个男人,谁会不动心呢?!““走吧!”乔锦终于忍不住了,“看在你主动带路的份上,我不揍你。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爬着过去!”
赵幽萍轻蔑地看了一眼乔锦,转身走到前面。乔锦被这一眼激怒,再次张牙舞爪,许波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摁在队伍后面。唐劲从他们身边走过,低声笑侃:“力气见长啊!”
历楠和秦雪梅并肩走在余歌身后。
姜雪梅比余歌到得还晚,她为了拍摄最野生的状态,一头扎进大山里。直到历楠她们出发,秦雪梅才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对赵幽萍带路这件事,她很费解。几次想问,都没有机会。正好山路崎岖,左右无事,秦雪梅低声和历楠聊着。
历楠说:“是她自己主动找来的。原因没讲,余歌就答应了。”
“她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问过余歌,余歌说不管什么鬼主意,有一点可以肯定,赵幽萍心里还爱着齐桓。这次齐桓去世,对她也是一种打击。”
“你说——”秦雪梅迟疑了一下,“这个变态不会让咱们跟着陪葬吧?”
历楠瞪大眼,她只想着赵幽萍和余歌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秦雪梅看历楠的神色,压低声音又重复了~遍,未了问:“不会你们只顾着同情,都没想到吧?”
历楠遗憾地点点头,把秦雪梅无奈的神色尽收眼底。
“放心,我没那么大本事。”走在前面的赵幽萍忽然说话,依然没有回头,声音高高低低地飘过来,听起来有种飘忽的感觉,“去了,就知道了。”
赵幽萍说齐桓家里很穷,黄土泥巴垒的房子,露出草秆的筋骨。窗户棱子一根根的,挂着破烂的报纸。
历楠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一入村口,就被响亮的鞭炮声和呛人的硝烟镇住。赵幽萍也是一脸愕然,快步走向某~处。
到了近前,赵幽萍忽然放慢了脚步,迟疑起来。历楠仔细打量,鞭炮声正是从这里传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说明里面正在办什么喜事,即使隔着一个院子,仍然能听到划拳吆喝和吵吵嚷嚷的笑闹声。
赵幽萍拽住~个路过的村民,问道:“请问,齐桓家在哪?”
村民一指新屋,“喏,就是那。办喜事那家!”
“他们—一办喜事?”
“对呀!房子上梁,正请客呢。‘’”可是,齐桓不是……“赵幽萍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在这些喜气洋洋的人们面前,齐桓就像从不曾存在过”甚至在一边的历楠,都有穿越时空的幻觉。
“你说的是他们家的小三吧?是阿,可惜喽!”村民很健谈,唐劲适时递过一根烟。树民谢了按过,开始说起这家的事,“齐家小三有出息啊!可惜,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初都觉得当兵端上了铁饭碗,可我们村那些没当兵出去打工的,才真是发了财呢!为了这,齐小三他爹专门去了趟部队,想让他提前退伍。可惜没成,后来听说考上军校,能当军官,这才算了。不过那也没多少钱,家里穷得叮当响。、你看见那个女的没,那是他大妹妹,没上过学。她旁边那个男的。是他大弟弟,上了个小学,算是家里认字儿的。后来,他二哥出去打工,才挣了点钱。但是命不好,在工地上摔断了脊梁骨,瘫了,只好回来躺着。齐小三没之前,刚走。”
村民唠唠叨叨地说着,伴着声声鞭炮和鼎沸的人声,望着那用齐桓的抚恤金盖起的新房,历楠只觉得一股透骨寒意,从脚后跟如蛇一般蜿蜒而上。生命在这里是如此的卑贱,她几乎可以想象,齐桓牺牲的意义,对他的家人而言,更多地意味着抚恤金的数目!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村民抽完烟,背着手离开。
赵幽萍犹豫了一下,继续往齐桓家的方向走。余歌忽然拦住她,“我们——先看看齐桓的墓吧。”
大家俱是一愣,唯独赵幽萍嘴角斜斜地一翘,点了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好似早已知晓似的,向村西的山地走去。
乔锦轻轻拽了一下余歌,“怎么不去看看?”
余歌苦笑,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倒是秦雪梅,捅了一下乔锦,低声说:“别问了。”
许波与乔锦并排走着,小声说:“回去讲,现在先看。”
乔锦听话地点点头,好像许波讲了什么大道理似的。
我来的时候,他家还是破房子。“站在齐桓的墓前,赵幽萍幽幽地说,”他爹希望我能给一笔钱,给齐桓的二哥买媳妇用。他说,虽然他二哥瘫了,但总要留个后,还让我不要告诉齐桓。我说这样是违法的,他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做弟媳的这点忙都帮不上,那就是对不起他老齐家。“赵幽萍苦笑,”我退出了。没有告诉齐桓原因,因为这个原因是他心里最深的痛。他的自卑、自傲,甚至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源于这里。偏偏就是因为这个,我不能接受他。“余歌静静地听着。历楠她们站得稍远些。风吹过树叶的枝桠,带着轻叹,夹着呻吟,如泣如诉。
“你很幸运,连他家老房子的破门都没进。”赵幽萍继续说,“本来我想看你怎么被这一家打击,怎么狼狈和惊讶呢,结果一无所获。对了,当初我来的时候,他二哥刚瘫不久,齐桓寄回来治病的钱都被他爹拿走买了种子,没有治病。黑洞洞的屋子里,我在他二哥躺着的炕边看到一些白色的东西。拿手机一照才发现,是蛆。”
哇!
乔锦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许波赶紧拍拍她的后背,又拖着她走远一些。
赵幽萍看看同样面色苍白的历楠和秦雪梅,轻蔑地笑了,转向余歌,却发现她神色如常,不由得有些佩服,“看来你能接受这些?”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带我们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如果只是想看我的好戏,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赵幽萍低头停了~会儿,才幽幽地说:“可能……可能也只有你,能听我说这些了吧?别人,谁知道齐桓是谁?谁知道他有多优秀?谁又知道他有谁——能在乎他离开昵?”
说着,眼泪从赵幽萍的眼里静静地滑下来,一样的晶莹剔透。
余歌没有说话,谁也没说话。山风呜咽,不是为哪个人伤心,亿万年来,沧海桑天多少事如烟云散去,一条小小的人命,算得了什么?
除了卑贱,还是卑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历楠抬头,万里蓝天,一碧如洗,沉静得有些冷酷。
尾声
新学期开始了,又是夏末秋初时节。
419寝室里,许波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来,蹿上跳下地帮乔锦安置好。历楠斜倚在自己床边,不时地夸夸许波明显粗壮的胳膊。乔锦大声而自豪地告诉历楠,许波要开公司了。他开发的软件被风投看上,要准备投钱呢!
秦雪梅轻装简从,因为她是来办正式的休学手续的。她说会想办法把学分拿够,因为将来准备去美国留学。但是在留学前,她希望能有丰富的摄影经历。
余歌从齐桓的老家回来后就去了南非。她回寝室的时候,秦雪梅已经走了。沉静一如既往,严谨一如既往,却绝口不提“齐桓”二字,课业之余,余歌去了一家大型合资律所,寝室里几乎见不到她了。
只有历楠没有任何变化。唐劲一直梦想能在学校外面租间房子,并孜孜不倦为此努力着,却始终被历楠用凉水锲而不舍地浇着。乔锦觉得这没什么,历楠却想再考虑考虑。也许有一天,唐劲会如愿以偿,但肯定不是现在。
天光大亮,历楠睁开眼,窗外天高云淡。海平面化成一条深蓝的直线,从无穷走向无穷。一只白色的海鸥从窗前滑过,很快消失无踪。
“顾华之在吗?”萧逸的声音从走廊里隐黪传来。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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