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诧异，他还在电话那边让我发誓。

我在鞋柜上找到了他说的那本黑­色­的速写本。我违背了誓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它。

速记本上，记着几段文字。字迹很乱，我费了些劲才读下来。那像是一篇小说——

一个男人站在黄昏的街道上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此刻在下班的路上。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快要下雪了。

“你等我吗？”她在电话里问。

“等吧。”他的语气虽然听上去带着试试看的态度，但无疑是肯定的。除了等待，他无处可去。

接下来，这个女人将有四个小时是属于他的，然后她要回家，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旅馆的房间里。他预感到了自己将要被遗弃。当然在她面前，他会避免使用这个词，因为它无疑会对她造成伤害。

“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夏天？”

“不，应该是九月份。”

“九月份不也是夏天吗？”

“是的。”

“我记得你当时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而你现在穿上棉衣了——也是黑­色­的。”

“不，你错了，我现在一丝不挂。”

她在浴室里对着镜子补妆。他这才注意到她的下巴很尖，这应该是典型的瓜子脸了。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瓜子脸了。

“男人都幻想妻妾成群。”

“女人呢？”他问。

“女人幻想青春永驻。”她穿好外套，一件蓝­色­的羊绒大衣：“咱们走吧！”

“青春永驻…去哪儿？”他的思维停留在别处。

“当然是去吃饭了，我们还没在一起吃过饭呢。”

这事说起来蛮有意思，两个人幽会了那么多次，却还没有吃过一顿饭。

没时间啊，光顾了Zuo爱了。想到这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他想着她衣服的颜­色­，他记得夏天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绿­色­的丝质衬衫，后背上有一排扣子。他没见别人这样穿过，他觉着她在审美上有一种捉摸不定的倾向。

八点钟，外面完全黑了。其实，天已经黑了很长时间了，只是他们没有看见。再有一个半小时，她将离开他。

“十点不行吗？”

“不行。”

他沉默了。

洗手时，她这样说。她有轻微的洁癖，一天里要无数次洗手。在他的回忆中，她的面孔总是和淅沥的水声联在一起。说这话，她是无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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