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图书馆就直接进了期刊阅览部。我在大厅的阅报栏前浏览各种报纸，并留意着期刊阅览室的情况。我看见他抱着一摞杂志，一闪，走到了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

我心猿意马地在阅报栏前站着，假装看报纸。过了半个多小时，我走到期刊阅览部门口张望，看见他在靠墙角的一张桌子上专注地翻阅一本厚厚的哲学书籍。我当时似乎还有些失望，然后转身走掉了。

还有一次，我跟在他的后面。他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在上午人不多的一条步行街上慢慢游走。有时，他会兴之所致地走到街边的书店、音像店，在里面悠闲但有几?##辉谘傻劁览。后来，他在一个冷饮机上买了一杯可乐，端着它走进一家邮局。他坐在靠窗的供顾客写信用的简易长条桌上，一边慢慢地啜饮可乐，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边的街景。后来他打开背包，取出一张信纸写起来。这时，窗外忽然下起雨来，一串雷声远远近近地滚过。他就在那时紧时慢的雨声中写写停停，眉头渐渐蹙紧。那时，我的心一阵­阴­沉——他在给谁写信？他在家里只是跟我说出去转转，没有说要到邮局寄信啊。他给谁写信？又写了些什么？这些是我不了解的，是他对我关闭的。外面的雨停了，他的信也写好了。我看着他走到柜台前去买信封和邮票，然后写好地址到邮筒前粘好，再把信投进邮筒。他走了。我从另一边过来，望着邮筒张开的大嘴。那里黑黑的，显然里面的信不多，而那封信已经落到下面去了?/p>回去后，他一句话也没跟我说。

第二天，我毫无准备地接到了一封信。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白­色­信封，信封的落款是“本市内详”。我拆开信封，打开信纸，然后愣住了。

“你想得没错”，聂芸对云舒说，“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猜对了。信纸上只有几个大字——‘你不信任我，我很难受。’是的，是艾东生写的，他当着我的面写了这封信，寄给了我。从此残酷地关上了沟通的大门。”

“我知道我错了。我们之间的淡漠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从此没有再跟踪过他。但我还是爱他，关心他。”

停止了交谈，只听见里屋一下一下砸墙挪家具的声音。

天­色­暗下来了，云舒低声对聂芸说：“对不起，我应该走了。”声音有些颤抖。

聂芸也没说话，带着她往外走。

云舒跨出大门，回头问：“你会恨我吗？”

聂芸在门里看了她一眼，“嘭”地一声关上门。

从艾生家出来，路灯已经亮了。半黑的风里，远远近近闪耀着万家灯火。云舒回过头看艾生家的那扇窗。灯亮着，不停有人影在穿梭，聂芸、她母亲、她女儿、那个陌生的男人在接着忙装修的事吧？艾生回来，看到一个完全陌生新鲜的家，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恍然间，云舒仿佛看到艾生坐在带木扶手的沙发上，那一排排的书籍，还有他留在桌上没有写完的文稿，是怎样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沉默着，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光亮，默默地，闪着黯淡的光泽……云舒这样想着，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孤独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印在行车道旁的蝴蝶兰上。

快出小区大门时，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叫住她：“唉，唉，停一停！”

她回过头，看到那个在艾生家帮忙的男人。

这个男人姓胡，是聂芸娘家的邻居，退伍后在一家银行做保卫科长。自从艾生失踪以后，聂芸的妈妈常带他到这里来帮帮小忙。

“你真的是云舒？《心灵花园》的云舒？”他的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乡音，“没想到能看见真人！”他的脸红红的，也许是刚刚跑过来的原因。

“我以前经常听你的节目的。”没等聂芸说话，他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给你寄过信，还给你打过电话的，你记得吗？就是那个，那个，那个退伍回来后发现老婆孩子都不要自己的人，记得吗？本来我很想把那对男女杀死的，是你把我给劝回来了，记得吗？你真的记不起我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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