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也过来了。那么多难熬的夜,我也过来了。这十几年,我体会了人活着能够体会的一切情感,除去爱和被爱。我以为那些情感把我的心磨成了坚硬的磐石,我竟然在孤独的夜晚,身边没有女人的夜晚,有了一点惬意的感觉,还有痛,痛也好啊,比没有感觉好得多了。
我经历了数不清的女孩子,她们在我身边像走马灯一样来来走走,我早就适应了分离,分离怎么还能让我心痛呢?她们负我也好,我负她们也好,我只是找个热闹的地方把那一刻的难受时间打发走就没事了,心怎么还能痛得让我流泪呢。我懒得解释我为什么生活得如此堕落,但是我要说我早就不相信一见钟情或者爱情了,也可以说,爱情对我从来都是奢侈的,我不懂缠绵悱恻的爱情。我想这样的安静也只不过是我浪迹多年的一种栖息,像候鸟一样的一个短暂的驿站而已。
在黑暗中,越是安静越是睡不着,我也理不清我想些什么,所有经历过的和幻想的事情都是呈碎片状潜伏在大脑的各个角落。拾起这个看看,捡起那个想想,漫步似的,看上去悠然自得,其实随时被尖利的碎片扎得很痛,心惊胆战似的痛,痛得窒息。
艾生透过满屋的青烟,看见了17岁时的小伟。
他在村口桥头的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坐得有些僵硬,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石头叠在另一块石头上。
他摸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地吐出来。他吸烟的姿势很老练,应该有两三年的烟龄了吧。艾生在旁边看着他。那是一种廉价的大重九,烟味很呛人。
他吸着烟,那神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他的眼睛放射着鹰眼的光芒,纯净而刁野。蒲镇的女孩子都说小伟的眼睛是蒲镇最亮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仿佛身边的艾生不存在一样。
他吸完了那支烟,连烟ρi股上的一点也没有浪费。艾生从衣袋里掏出一支已经皱巴了的烟递给他。小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烟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这才对艾生笑笑,十分的真诚:“又是偷你老子的?”
艾生点点头:“真要出去吗?”
“出去闯闯!”
“怎么一个人出去?”
“一个人不好吗?”
艾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连点头或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小伟看看他又说:“一群人出去有什么意思?唧唧喳喳像一群麻雀。”
艾生问:“那你是去省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