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篷头垢面却又笑容可掬,用已退化的语言向大家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村里人这才记起那个以一枚像章把鲍文化和小毛头赶出大队部的年轻人。红旗齐肩的乱发是红霞亲手修剪的。“都变成一个疯子了。”她象多年前对待那个大孩子一样,但一颗心在不停地乱跳。红旗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感受一双微微打颤的手和剪刀一起在头上游动。
他已从那堆手稿里完全读解了女人全部秘密,看每一个女人时都能从外衣窥透到每一个角落。在红霞为他剪发时,眼前不停地出现那个多年前祼露的玉体。他甚至有伸手触摸近在咫尺的身体的强烈渴望,哪怕摸一下那飘香的发丝也好。
可他一直静静地坐着没动,任由红霞的摆布。按照红霞的吩咐,当他洗一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重又站在全家人面前时,小伙子清晰地看到了掠过红霞双颊的红晕。尽管两人心心相印,可他们的私情如同一张厚硬如墙的窗棂纸,没有任何人能把它戳穿。在她们两情相悦地互相追逐直到发展到红旗以身相许的岁月里,即使细心如刘氏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丝苗头,大家都将红霞看成红旗的母亲了。
他们知道,即使两人当着全家人的面做出些特别亲呢的动作,也没人理会,一方面因为红霞比红旗整整大了十二岁,另一方面还有过只差几天红霞就会和兆富挽手步入洞房的经历。
闭门研读手稿的五年时间里,红旗已变成了一个血性成熟男儿。他的性意识早在开始研读时就完全觉醒了。
因为整个手稿的内容虽是一部有关计划生育的著作,讲的却几乎全是女人生长发育和生儿育女的隐秘。这对一个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力催熟剂。无数个深夜,羞耻感和发泄欲常常让红旗难以入眠,他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着红霞的名字,却又在不停地咒骂自己的肮脏欲望,因为他觉得这是对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个冰清玉体的亵渎。他在这种矛盾的双重压力下苦苦挣扎,开始做一些形形色色的怪梦。梦里,红霞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可当他心怀邢恶的欲望走向她时,又望而怯步,不得不捶胸顿足。此时,他会发现形形色色的女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最多的是那个鼓励自己外出闹革命的和红霞有着同样名字的学生。此时,他会把所有胆怯全都扔在脑后,恶狼般地扑向她们,探寻她们身体的所有伸手可及的秘密。然而,此时连他也分不清成为自己发泄工具的究竟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圣女了。醒来后,才发现浑身是汗,内裤里全是冰凉的遗精。
他研读手稿的五年,事实上是矛盾的心理在作殊搏斗的五年。
一方面,他有着见一面红霞的强烈渴望,另一方面,又有着从手稿中破译女人全部秘密的强烈好奇。好奇之所以战胜渴望,是因为渴望在不自觉中帮了好奇的大忙。
他分明从红霞和所有人眼里看出,她和他们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而并非一个男子汉。他要让自己在鸽场这间屋里变成一个谁也不敢小瞧的男子汉,并确信那时完全可以有资格成为爱进骨髓的姑娘的男人了。
时间有时有着天然的巧合,当他对厚厚的手稿倒背如流时,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自己就是那个可以娶红霞的男人了。这种突然而生的自信心却没能帮自己的忙,当他兴高采烈地走出鸽场后,除了奶奶混淆了住事和现实所说的那些话外,几乎包括红霞在内的所有人仍然把他当成孩子。
他的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伤害。随社员在地里干活时,他的锄头常常苗草不分统统锄掉,即便这样仍然会被社员们落下一大截子。往往每天都累一身臭汗却只被记工员记三分工——尚不足一个正常劳力的三分之一。
他很快成为了一队社员嘲讽的对象,就连他看一眼就可以窥透身体全部秘密的女社员也毫不客气地奚落他。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冬青对他的尖利奚落。这位在邓家长大的姑娘已于两年前成了邓家的媳妇,她与兆财的婚事没有一个人感到意外,与一队生产队长跃进半年前从张家窝棚村娶回一名叫杏花的粗壮姑娘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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