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不认我这个娘了。”她向兆禄哭诉道。
兆禄蛮不在乎,他指着在地上嬉闹的三个孩子说:“只要你愿意生养,要多少我们有多少。”
兆禄的蛮力象他旺盛的性欲一样,丝毫没有因年龄的增加而有一丝衰退。他和花住进园屋子的第三年,瓜园已和其它地块一样碱得只长荆条疙瘩了。他于是学着社员们的样子,将数十亩的瓜园全部改造成了稻田,并挖出了一条引水沟渠。这项繁重的工作都是他自己干的,整整用坏了二十多张上好铁锨和十辆小推车。
数十亩稻子的收入使这个特殊的家庭丰衣足食。虽然他们的住所离蛤蟆湾子村仅隔几百米,但他们已与村人毫无联系。
不久前的一天,公社妇女主任刘兰青发现了这个单干户。她以公社干部的身份去过兆禄家,惊讶的不仅是这个家庭毫无集体观念,男女主人甚至还不知道政府已开始计划生育。花腼着圆圆的大肚子接待她,两个看上只差了一岁的孩子光着ρi股在稻田时里戏水。
刘兰青将这一情况及时向公社党委、革委作了汇报。两天后,她再次出现在数十亩稻田边的两间小屋前时,身后跟着三名穿着军装的公社干部。刘兰青耐心地向男主人讲解政府的政策和公社的决定,但是不等她说完,兆禄已按捺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要把我这几十亩稻田归公?”兆禄冷冷地质问对方。
“是啊。”刘兰香没注意到兆禄的强烈反应,“还有,我今天还要正式通知你,你们生下这个孩子就不能再生了,政府的生育政策是最好生一个,最多生两个,按政策你们肚子的第三个已经不允许生了。”
兆禄被对方的话逗笑了。起初他以为一口一个“政府”的女人只是在打几十亩稻田的主意,没想到连生孩子的事也要管,他回答妇女主任说,地,你们也要不走,那是俺用铁锨和小推车改造过来的,至于生孩子那是自己家的事,谁不管不着。
刘兰香没想到粗大汉如此顽固透顶。她向兆禄发出警告:和政府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政府算个球?!”浑身的血液一时在兆禄的身体里沸腾起来,他把刘兰青的警告当成了对自己的公开挑衅,指着前屋蓄满清水的水缸,“政府就象这个瓷缸。”没容大家明白他的意思,他已双手把水缸举了起来,在水花飞溅中,兆禄将水缸摔成了瓦砾。
事后,刘兰青才明白蛤蟆湾子大队支部书记鲍文化不肯与她一起执行公社“两委”决定的原因。她暗自庆幸没象鲍文化那样被扔出那个是非之地。花却为此担心了好一阵子,试图劝男人不再要孩子了。可就在她生下老三的两个月后,在与兆禄不分昼夜如饥似渴的男欢女乐中,明白无误地感觉到,又有一个生命被种在了身体里。“生不生孩子得听老天爷的安排。”兆禄已把刘兰青不允许他们再生孩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蛤蟆湾子村人和整个河父海母之地所有村的居民一样,全都陷入了计划生育带来的恐慌里。恐慌首先来自对“结扎”一词真实含意的理解。这个新鲜的名词村人最先是从宣传计划生育的公社干部那里听来的,很快,村里几名妇女便成了这一名词的实践者。
她们全是村里已生下两个孩子的党员,显然是听从组织安排,为全村妇女做个样子的。她们胸前挂朵大红花被拖拉机拉往公社医院,仿佛是去完成一项光荣而神圣的使命。她们回村后向每一个探视者讲“结扎”的好处,说只要结了扎,夫妻间即使一夜做三次也保证不会再有怀孕和生孩子的麻烦。
当其他女人问“受不受罪”时,她们异口同声,说那只不过是动一个再小没有的手术,和蚊子叮一口没啥两样。
但是,这几名妇女说话时有气无力,一连十多天下不了炕。“结扎”一时成了村人议论最热的话题,这一新名词很容易被理解为“截闸”,不让女人生孩子就象把沟渠中涌动不息的水流截住。可很快,在结过扎的鲍文化妻子牛俊英和周婶发生争吵的一场对骂中,所有人对这个词才彻底理解,“结扎”只不过是被割、被阉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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