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山门,段人道就听到了木鱼经歌声。走进大殿,黄思初老人带着一家人上香参佛以后,便对神像旁的女僧说明了来意。女僧对这几位香客早已熟记于心,今天见多了一位男施主虽不敢断定他的来意,但大师交代过的事情不敢怠慢。段人道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交到女僧的手里,女僧说了句:请您稍等!就快步消失在了佛像背后。
这座大殿供奉的是地藏菩萨,她是拯救众生灵脱离地狱苦海的导师。她给香客的第一印象就是:有求必应,不会让你的嘱托落空。
段人道掩住自身的困倦,提起本已透支的精神等候着法师的回音。不一会儿那位女僧人引来一位六旬开外、着装别样的女僧。段人道想,这大概就是沈精文所说的**师了。“请问哪位是段施主?”段人道闻言惊跑困倦急忙回答说:我就是。“请随我来!”“大师,和我同来的都是她的亲人!”大师低吟一声“阿弥陀佛”过后对段人道说,这是沈居士本人的意思。段人道回头望了一眼岳母和叶子,无奈随大师步入了佛门深处。
大殿后院的正面是大山,左右两侧是僧人们的生活区。段人道被大师带到东侧一间屋门前,大师对他说:段施主,您请进!说完大师又顺着原来的路径返回到了大殿。段人道心中明白她就在里面,于是段人道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的“请进”正是她的声音,段人道推门走了进去。
她给段人道的第一印象就是比以前更加憔悴了,往日的慧眼陷在了绝望的深坑里。她抬头看他的时候,灰暗的眸子里似是有了一丝亮光。她着一身灰色僧衣,宽大而又洁净,一顶僧帽罩住了她那一头的丝,就是这身僧衣僧帽将她与尘缘隔开了。“你来了,坐吧!”这是她与段人道的第一句对话。
段人道没有立刻回应她,他扫了一眼这个屋子的环境,墙壁上悬挂了几幅段人道自己叫不上名字的佛像。她让他坐的地方是一个双人沙,沙前的茶几上有一套茶具和一把暖瓶。段人道现她没有给自己沏茶倒水的意思,很显然她是不想让自己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她坐在一方写字台旁,上面有几本书籍和纸笔一类的文具,后面还有一套间那里应该是她的寝室。
“我给你留下的信想必你也看到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见到妈以后告诉老人家我为什么不肯见她,我是怕母女连心的泪水软化了我的意志。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段人道还没有说话,她就下了逐客令。段人道明白在这儿和她讲大道理她是听不进去的,于是段人道和她说了老蔡的不幸。
段人道现,她听到后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像是在哀悼老蔡,其实段人道已经看到了她的泪水滚落。“我的老姐姐,我来度你吧!”段人道听到这句话,猛然觉得这确确实实像是僧人的用语。他不知这是幻觉,还是自己的想象?段人道感到他面前那个穿着军大衣的小姑娘——沈精文飘然而去了,随之飘来的是这个头戴僧帽身穿僧衣既熟悉又陌生的她。
段人道这才觉到了自己和她确实缘已尽,情已绝。随即他从身上拿出了临来前带在身上的钱放在茶几上对她说:这是我父亲留给咱们的那五万块钱,一部分安装了电话,还有一部分留给妈养老用。这是一万,你是捐还是留作自己用,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她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然后平静地说:我会让你的功德留在这里的。言外之意,她是想以他的名义把这笔钱当作善款留在这里。段人道心里清楚,在这个环境里自己无需多说什么,也不能多说,多说一句都是对她、对神灵的亵渎。段人道没有赘言走了出来。
段人道从原路返回大殿,看到老法师正和岳母、叶子两口子交谈。法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说:段施主,谢谢你的善举,佛祖会保佑你的。段人道听后心中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他说:谢谢大师您的接待,我们告辞了。然后搀着岳母同叶子小两口下了山。
回到驼营叶子的家里,段人道这才将自己与沈精文交谈的内容和经过告诉了岳母和叶子。没想到叶子的话给他的这次探访作了总结,“哥,从你和我姐交谈的时间我就知道没希望。”
黄思初老人说得更加贴切,“梁子,从你回来时沮丧的神情,我就知道她是铁了心的要走这条路。看来她是对红尘之路绝望了。”叶子听完后,眼圈儿又红了,她说: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到了一起,可现在又分开了。
“这也是一种活法。”狗子冷不防这么一句,让段人道本就沉甸甸的心更加沉重了。段人道说:她的这种活法是谁造成的?她难道不愿母女情长?不愿相夫教子孝敬老人?没有了女儿,就如同摘取了她的心呀!段人道说完后哀叹一声。
第二天,段人道就要急忙回城,狗子和叶子再三留他多住几日他都不肯。他给出的理由让他们小两口还真不好勉强了。段人道对小两口说:其实我也想在这里散散心,没想到这些不顺心的事儿总是往一块儿凑。老蔡那边你姐去不了,我得代表你姐送送人家,毕竟是相处这么多年的老工友。
段人道语气哀婉地说出了不能留下来的理由。于是小两口又将心思用在了老人身上:姑妈,您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呗!望着小两口真情实意的样子,黄思初老人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