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为父急着送你入宫,也曾拜托过几位昔日的世交,却一直没有回音。
突然有一日,有一个人来找我,说他是郑亲王府上的管事,请为父到府上一叙。为父向来不喜这些交际,本是不肯的,他却说能帮你入宫,为父便随他去了。
郑亲王为人很客气,他说素问千离公子风华高绝,一只箫更是吹得出神入化,府上有一位贵客慕其名而来,若是你哥哥能前来为他吹奏一曲,你入宫之事定能替我达成。
如此好事,为父自然没有拒绝。当日回去之后便说与你哥哥,他不知为何,就是不答应,脸色也很不好看。为父想起你母亲的嘱托,又念及有这等好事,情急之下以死相胁,他最后才答应前去。
如此,郑亲王也履行了他的承诺,保你入宫。”
父亲?哥哥啊,这便是我们的父亲吗?这就是你信中所说的独自承受的沉重吗?这便是你所说的一时之错么?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滴在手上薄薄的信纸上,氲开一片水渍。明明是轻薄的纸张,为何握在手中,会是这般沉重。
天下真有如此轻易的事,一首箫曲,他便会帮你?溯衣的眼中烈焰升腾,父亲,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说你对哥哥太自信?枉活半生,最后竟将子女推入如此的境地。
信纸在手中被捏得面目全非,指甲穿透信纸嵌进掌心的肉中,竟丝毫不觉得疼。
哥哥,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何事,才让你不得不选择死也不愿继续。为什么不告诉溯衣呢,告诉溯衣你的痛你的苦,让溯衣帮你一起分担,是不是就不会沉重到选择一死了之。
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终于可以渐渐平静,却不曾想还有如此多的事是我不知道的。哥哥你究竟隐瞒我多少事情,那些日子你经过多少挣扎,是不是也曾如我现在这样,站在窗前,心像撕裂一般疼痛。是不是也宁愿可以睡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记得。
“溯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带嗔怪的呼唤,伴随着龙涎香的味道渐渐靠近。
雾气朦胧的眸子里烈焰迅速的褪去,溯衣转身撞进他怀中,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这样靠一会儿,汲取一点温暖就好,不要一个人就好。
子书隐本是浅浅笑着拥住了她的身子,许是在夜风中站的太久,身上冰凉冰凉的。想起方才有人去昆阳宫禀告她晕倒,蹙了蹙眉,不悦道,“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吹冷风?”
怀中的溯衣却没有吭声,只紧紧的环着他的腰,似乎怕他离去一般。这才察觉到她的反常,着急的便要把她从怀中拉出来,她却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一向淡而无波的声音近乎哀求,让他的心抽痛了下,“不要。一会儿就好,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眸中沉痛之色一闪而过,终究什么也没问,只紧紧地回抱着她,把她的头更深的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因为担心她而跳动的节奏。
这一晚,谁也没有再开口。两人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子书隐发现她已经在自己怀中睡去,才将她抱上床榻。她的手中仍紧紧地握着那碎裂的纸张,任凭他怎么掰都无法拿出。
最后终于放弃,小心的脱靴上榻,拥她入眠。或许是昨晚熬了整夜处理月未晞的事,或许是因为她在身边,头甫一挨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而在他闭眸之后,被他拥着的溯衣却缓缓睁开了眸子,眸光清明幽远,没有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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