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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并蒂莲的召唤(下)

扬春三月,漯河新上任了一位年轻的知府,他的名字叫耆英。这个耆英虽然称不上是青天老爷,却也不收受贿赂,不拈花惹草,更不畏惧弓虽暴,也终日勤政爱民。时隔半年,耆英的大名传满了大小城乡,在百姓和官场中的口碑皆为不错。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耆英背着手走在后堂里,闷热的天气使他的心中更加烦闷。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几滴明亮的雨水砸在了地面。少时,雨越下越大,混杂着闪电与雷声,扯天扯地的落了下来。

“皇上啊皇上,您这是要逼死奴才啊……”耆英捧起那把纸扇,轻轻地叹了口气。是的,嘉庆在与耆英的对视中,他发现了耆英俱有与他同等的鉴赏目光,因此才会把毕生的心愿寄托在这位状元身上。可惜在这世上,耆英去哪里寻找一位如莲君般圣洁的女子?

“大人,许靖许举人想求见于您。”不知什么时候,耆英竟然在长椅上睡着了。听着仆人的声音,他忙坐起来道:“他有何事?”仆人道:“他说雨后风景秀美,想请大人到他家后园中饮酒赏花。”耆英吁了口气,道:“也罢,我也该休息一日了……”仆人问道:“大人与许举人是乘马而回,还是坐轿而回?”耆英小心地将纸扇放好,道:“不容你们­操­心了。本府与许兄步行而往!”

许靖乃是漯河知名的大户之人,家有良田无数,宅院十几座;其中最令人称奇的,便是他家后湖中的莲花。在河南这北方旱地,许靖竟然能播种出满湖的水莲,不禁让耆英感叹的想到了万春园。

坐着小舟在湖内游走了一圈,耆英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雨后的荷叶上聚着一粒粒晶莹的水珠,在蒸腾的日头上渐渐散起,使得满池的水莲如在仙境中一般。突然,耆英隐约看到了一对并蒂莲!他慌忙放目去找,却又不见了踪影。恍惚之中,许靖恭敬地将他请上了岸边的凉亭内,设了果品酒宴款待于他。

酒过几旬,许靖便散去了家下人等。少时,一位妙龄少女翩翩而来,满面含羞地道了一声:“爹……您在此陪伴贵客,叫女儿来此何事?……”

清脆,甜美,略带着几分稚­嫩­的话语传入了耆英的耳内。她,是许靖的女儿?好动心的声音,简直像天外传入人间的一般!耆英的心里顿时一阵光亮。“那些下人手粗,你替为父给大人酌酒吧!”许靖带着几分献媚的神­色­说道。

耆英的眼角看到一对水­嫩­的小手端起酒壶,将香沌的美酒慢慢地泄入高杯之内。她,是许靖的女儿?好漂亮的小手,好婀娜的身姿!耆英的眼睛慢慢地向上移去,仿佛受到了神明的召唤一般的不能自持。

修长纤弱的身段之上,穿着一身粉青­色­的纱裙,几乎透明的肌肤里有着微微的红润;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似乎含饱着秋水,秀鼻与小嘴边是一张白皙无暇的天鹅蛋的脸;一头乌密的长发垂过腰际,与身上的衣裙在微风中轻抚。

真美!耆英仿佛被摄走了魂魄一般,不能再作任何思考。他只知道,她的美不仅在于她的容貌,而在于她的涵养,她的气质,更在于她那与生俱来的仙风之感。不似牡丹那般的华贵,也不似秋菊那样的隐喻;如果一定要将站在面前的这个女子比喻成一种花,那她简直就是……

“大人,请吃酒啊!”许靖的一声话语,唤醒了耆英的迷茫;而许靖的女儿方才见耆英如此看自己,羞得马上出了凉亭。耆英依依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心中一阵惆怅。

“大人看什么呢?”许靖轻轻地问道。为了讨好这位前途无量的知府大人,许靖早就想把女儿许配于他了。耆英松了口气,伸出姆指赞道:“令媛真仙人也!”许靖趁势说道:“大人敢莫有喜爱小女之心么?”耆英一听,也不觉心神荡漾,少年时的恋情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曾经深受失爱痛苦的耆英已然出人头地,如果能再娶到如此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也算了却平生的心愿了。到时他身着朝服,怀拥美眷,在那个曾经鄙夷他的黄莺面前不正可以上演一出“马前泼水”的好戏?耆英一时思绪万千,竟不知该如何决择。

自己曾经也拥有与许小姐一样仙美的气质,那种傲然屹立于天下的气质。然而时过境迁,此时的耆英为了功名,已然抛弃从前的自己,真正的踏入了红尘。这点耆英心如明镜:如今的我,是配不上她的……

身为男儿,能像傲莲一样独处高洁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皇上。耆英轻轻地喝了一口酒,回头看着湖中盛开的莲花。刹时,那株并蒂莲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耆英缓缓地站起身来,沉沉地吟道:

“稽首兰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

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

他刚吟完,那株并蒂莲垂首洒下几串水滴,宛如少女的眼泪一般流到了荷裙之上。耆英的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已经能够尝到略带咸味的鲜血。在这份痛楚之中,耆英回想起伊里布对他讲过的话,终于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也终于再次为从前的自己感到羞愧。

是啊,一个女子的美貌能有多少年呢?五年,十年?最多不过十五年吧。可人的前程是多少年?可以是一辈子!这一辈子能拥有多少美女,还不是以前程来决定?现下如果娶了这位小姐,是可贪图一时之欢,可十年以后,小姐年老­色­衰,自己也丢官罢职,又有何欢可言?

如今的耆英宁用十年之欢,换得一世之前程,乃道:“先生误解本官的意思了。本官身为朝庭的臣子,更是皇上的奴才,一切事情得先从皇上想起。把皇上伺候好了,是我们做奴才的职责……”

许靖听了,禁不住抖擞起来,道:“……那……那您的意思是……”耆英道:“自然把令媛许配给皇上是好。”许靖听了,连忙跪在耆英面前,道:“大人对学生,真是有如再生父母!若能做成此事,学生这辈子给大人牵马坠蹬,也难以报答!”耆英扶起他道:“先生此言差矣!要是令媛果真有此造化,你可就是当朝的国丈了。到时候谁给谁牵马坠蹬,还不一定呢!”许靖道:“学生不敢,学生不敢!”

耆英同他复又坐下,道:“请先生将令媛的身家背景告诉本官,本官也好上折子呈报皇上。”“是是是。”许靖唯唯连声,“小女名叫许荃,今年一十四岁了。”“一十四岁……”耆英摸了摸下巴,“好,好岁数!”许靖道:“怎个好法?”

耆英道:“旗人女子入宫为选秀女,皇上一临幸就可谨升为贵人。可汉女就不一样了,汉女得先入旗才能进宫,而且只能先当宫女,就算有皇上的宠幸也得先当答应,再当常在,最后才能封贵人封妃子,这可是祖宗的家法,一点马虎不得。要是年纪大了点儿,恐怕还熬不到那个时候就老了。所以嘛,好事要快办。”

“是,大人说得极是。”许靖道,“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呀。”耆英又道:“再者,她还有什么事,比如说,和别人的私情什么的?你得知道,皇上也是男人,心里忌讳这个……”许靖听了,脸­色­有点为难。

耆英见了,厉声道:“难道被本官说着了?”许靖道:“是……是有一点事儿。”耆英道:“大胆,你竟敢将别人染指过的女子献给皇上,真是岂有此理!”“不,大人!”许靖忙又跪下道,“学生的女儿绝对是清白的,学生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耆英道:“那你为何面目改­色­?”

许靖道:“实不相瞒,学生的一位故交与学生早年有过婚约,说要等两人的孩子长大后,结为秦晋之好。只是十多年前,故交家道中落,全部罹难,他临死前托人将他的儿子交给了学生。学生本来想让他二人成年之后便与小女完婚,可拙荆嫌他贫寒,执意不肯。小人想着小女也有些品貌,因此才斗胆想到要高攀。”

耆英道:“真的吗?”许靖道:“不敢欺瞒大人!”耆英忙搀起许靖道:“休怪本官一时鲁莽,实在是事关重大啊!”许靖道:“当得的,当得的!”

当下耆英与他又喝了几杯酒,因问道:“那么,先生同乡的公子如今又在哪儿呢?”许靖道:“就在府中,给小女当书僮。”耆英笑道:“不错,两小无猜呀!”吓得许靖又离坐道:“大人!”耆英道:“说笑而已,何必当真呢?来来来,吃酒!”“是是是,大人请!大人请!”许靖连忙给他斟酒。

天­色­将晚,二人直吃得桌上杯盘狼藉。

耆英渐渐露出醉意。他笑着问许靖道:“我是局外之人,自然为自己的前程而虑。而许荃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难道就没和你夫人争执过,执意要信守承诺?”许靖红着脸道:“不怕大人笑话。在下有些惧内……惧内……”耆英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许靖也陪着一起笑。当下,两又喝了几杯,聊了些闲天,到天黑方才散去。

“并蒂莲?”耆英坐在轿子里轻声地笑了起来,但笑得满脸都是泪水。“皇上,您终于找到能与您并蒂的莲君了,奴才高兴啊!”

*****

耆英回到府衙,竟是一夜未眠。呆呆地坐在桌前,看着那摇动的灯烛,耆英慢慢地辅纸研墨,给伊里布写了一封信函。信上说在任上得见到了一位绝世佳人,容颜盖世,情堪得配。耆英慢慢地把信封好,突然厌恶地笑了:因为这等女子,定然不会因权贵所动,而若是为权贵所动,皇上也未必喜欢。

说什么独处高处不胜寒,说什么寻觅知心并蒂莲?这一切,不过是伪君子口中欺瞒庸人的话罢了。男子贪­色­,女子贪才,最后皇上与许荃也必定只会因此而在一起,耆英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冰凉。

天已经矇矇亮了。耆英拿着手中的信站在门口许久,待日头升起之时终于下了决心。他叫来两个衙吏,对他们道:“把这封信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都察院伊御史那里去,要快。办好了,本大人重重有赏。”“嗻!”衙吏揣好了信,准备上路。“回来!”耆英叫住他们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衙吏问道。

“这封信,你们一定要亲自交到伊大人的手上。要是办砸了,我要你们的脑袋!”“嗻!”衙吏领了命,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去了。耆英回到府内,突然有一种愿望,一种似乎在企盼着失败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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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明月当空。漯河知府后堂内摆了酒宴,迎接着两位都察院的官员。

这两位官员都是伊布里亲信,奉命带给耆英一封密函。信函中说耆英办事不错,皇上知道以后是龙颜大悦;只等恩宠一到,就准备让许荃入宫。伊里布还在信中还言辞闪烁地催耆英收拾行装,准备升迁。但这莫大的喜迅并未让耆英喜出望外。两位官员只知这位状元城府极深,更不知信函中的机密,因此不敢多问。讨拢了几日之后,便告辞而返。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凉过一天。耆英这日在后院吟诗散心,口中已然可以看见白气。突然,他听见身后有人笑道:“耆知府果然好雅兴,忙中偷闲,诗文不断啊!”耆英回过头,竟是伊里布到此!他一时不知是喜是忧,随口应道:“让伊兄笑话了。小弟只是闲暇无事胡 非天之光帖吧吟几句,竟然在伊兄面前出了丑。”

伊里布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展黄绢道:“圣旨下,漯河知府耆英接旨!”耆英微微一惊,忙俯身跪下。伊里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耆英自任漯河知府以来,尽忠职守,不负圣望。替君协理属县,宣布修教,多有功绩;为民兴利除害,决讼检­奸­,官民称颂。今升耆英为山西晋城道台,授正四品衔。望耆英心系朝庭,尽忠报国,莫负朕恩。旨降瑞兆,望北谢恩!”

耆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叩头三呼万岁。伊里布忙扶起他,道:“兄弟,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挥了挥手,却见随从竟取过一套大雁补服!耆英未想到他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到,心里暗暗发笑。供好圣旨之后便在屋里换好衣服,伊里布上下打量着他,又道:“依兄弟看,只怕这大雁的服­色­也是容不下贵人,穿不了一年哪!”耆英挤出一脸的笑容,道:“如此多谢伊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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