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睡觉,自然,也就不会做噩梦了。】
罗修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么荒唐的时候,他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有合上过眼睛了。
在这期间,他的神经无时不无刻不被紧绷着,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很害怕自己就要这样一个不留神地又睡死过去——而睡梦之后的世界并不属于他自己,他讨厌这种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他也不想再梦见任何奇怪的东西。
老天爷就好像是偏偏要跟罗修作对似的,这两天的天气好得过分,每一个下午看上去都是阳光充足合适呆在公共休息室的飘窗上抱着靠枕好好地蜷缩在阳光之下睡上一觉的好天气……就连耳边欢快的音乐声也成为了世界上最诱人的摇篮曲。
但是罗修却不能睡。
好困。
——啊,真羡慕那个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柬埔寨女人。
好想睡。
——沐浴在阳光之下,半眯着眼擦窗户的克莱克看上去也很值得羡慕。
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闭上眼,什么都不管,睡它个昏天暗地。
哪怕是做噩梦,在梦中再一次掏出西瓜刀……
——咦,说起来,克莱克的那扇窗户真是擦得够干净的,哪怕是从罗修的这个方向,也能看见窗外的景象呢……公共休息室的外面种着一棵高大的苹果树,这个时间正是果树刚刚结果的时候……一颗颗的苹果挂在树上,以后它们将会变得又圆又大——圆的,是的,就像是每天用餐的时候用的那种餐盘,说起来,那餐盘也被擦得很干净呢,也不知道修女们是怎么清洗它们的——应该有专门的机器吧?就好像是上一次看见玛利亚修女在使用地毯清洁器一样——说到地毯,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在上面找到跳蚤的卵……
咦。
奇怪,我在想什么。
最开始的注意力不是克莱克以及窗外的苹果吗?
啊,是啊,刚才我可是在感慨窗户擦得真干净,不是吗,思想是怎么跳跃到跳蚤的卵的?
正当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毫无察觉地正准备将自己再一次陷入一个神展开的话题时,忽然之间,他听见了坐在他对面的老头大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爱丽斯?爱丽斯!”
爱丽斯……是叫谁?
哦,罗修恍惚地想,好像是在叫我呢。
“什么事?”于是黑发年轻人动了动眼皮,让自己听上去十分温和地问。
“爱丽斯,这是我第三次叫你的名字,你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丢失了自己的灵魂。”老头的话让黑发年轻人从恍惚的状态猛地回过神来……也就是这个时候罗修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跟面前的老头下着国际象棋来打发那些缠着他的瞌睡虫。
罗修发现自己好像整个儿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了“如何才能不要睡着”这方面上,他有预感自己有可能即将成为全世界首个真正活生生被自己“困死”的人……他的浑身毛孔包括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希望放松与睡眠……太糟了,这真是太糟糕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黑发年轻人那双黑色的瞳眸再一次变得疲惫又毫无光彩,他伸出手,近乎于游神地移动了下自己的黑骑士——他将骑士移动到了一个随便它在规则内可以到达的位置,缩回了手,然后等了一会儿,却半天没有看见对方的老头进行下一步。
罗修抬起头,发现对方正见鬼似的瞪着他。
“怎么了?“黑发年轻人显得有些莫名地问。
“已经将军了。”老头子说着,用一颗棋子碰到了罗修的黑国王,棋子“嗑嗒”一声被碰到,在棋盘上用顺时针的方向转了几个圈——
而此时此刻,在棋盘旁边,已经堆满了之前被吃掉的黑色棋子……罗修麻木地低头看着自己输得十分难看的棋盘,脑内一片空白,看着那颗棋子慢悠悠地转动着,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它们在打架,又像世界上最相爱的恋人一般难舍难分……
罗修用手掩住嘴,微微眯起眼毫无形象地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之后,他耷拉下脑袋蔫儿吧唧地说:“好困。”
老头不明所以地瞥了那个打了个呵欠搞得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黑发年轻人,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困倦的猫科动物,在对方仿佛停不下来似的又打了几个呵欠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说:“困就睡,爱丽斯,你只是进了疯子窝而不是什么智障儿童协会——你ρi股底下的就是一张能用来睡觉的柔软的沙发……不远处还有舒适的飘窗,如果你想晒晒太阳就可以到那边去——”
“可是我不能睡啊。”罗修停止了打呵欠,将自己的手从自己嘴巴边拿开。
“你为什么不能睡觉?”
对方的问题让黑发年轻人考虑了很久——良久,久到老头几乎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黑发年轻人不再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随口一问的问题,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黑发年轻人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又疲倦的微笑,他将自己的脑袋放在膝盖上,用那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我怕一醒来,你们全部都会死掉。”
老头不说话了。
他终于确定这个公共休息室里,到处都是有毛病的人——无论“某些人”从外表看上去究竟有多么的正常,都无一例外。
然而就在这时。
“没有人会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悄悄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黑发年轻人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那只带着白色手套的大手就像是抚摸宠物似的揉了揉罗修的头顶,将他那原本柔软整齐的黑发弄得凌乱了一些……
隔着手套,从男人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罗修微微一愣,他拧过头去,倒映在他那因为困倦而显得并不那么明亮的黑色瞳眸之中的是浮屠罗门的主教大人那张英俊的脸——乌兹罗克微笑着,那笑容看上去比窗外的阳光更加灿烂微暖。
趁着罗修愣神之时,男人伸出双手,卡住黑发年轻人的腋下,直接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喂!”
罗修上一次被举起来已经是三岁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他已经距离成年都过了不止三岁,所以当被人用这样小宝宝的方式举起来的时候,黑发年轻人那张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你可以叫我乌兹罗克,或者叫我‘主人’,”乌兹罗克笑着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不停挣扎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闪烁了下,又补充,“或者是‘陛下’。”
“谁要这样叫你!”罗修压低了声音,像只受了惊的小豹子似的咆哮,“快放我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
男人笑容不变,就好像他的手臂有无限的力量似的——他甚至在被他举在手中的黑发年轻人举得更够了一些。
罗修受不了了——如果前一秒他还是瞌睡连天的话,这一秒他的所有瞌睡虫真的都被吓跑了,为了防止自己掉下来摔到地上,他不得不伸出双手主动地抓住乌兹罗克的肩膀,然后在男人越来越清晰的笑容中,他连续地叫了几声男人的名字——
“还不够。”乌兹罗克笑眯眯地说。
罗修东张西望,他开始好奇那些修女去哪了,怎么就没人来阻止一下这个肆无忌惮的男人在这公开耍流氓装无赖。
不过修女们确确实实没有进来。
罗修翻了个白眼,强忍下了一拳揍向面前这张英俊的脸的冲动——事实上他现在也没有力气继续做过多的挣扎了,于是为了尽快地获得自由,他十分不情愿地叫了声“陛下”——黑发年轻人语落的一瞬间,他有些惊讶地看见了抱着他的男人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之中仿佛有一束光一闪而过,就好像窗外射入的阳光融化进了他的眼睛……
然而罗修并没有深究这个,因为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乌兹罗克以不那么优雅的姿势扛到了肩膀上。
“放我下来!”
“不放。”
在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声中,男人已经扛着黑发年轻人往公共休息室的门外走去。
“你带我去哪?”
“我正要带着小猫咪去进行一场让它能变得身心健康起来的营养午觉。”
“哈?”
“今天早晨短短的一个早餐时间,我就接到了三名修女的投诉,她们告诉我有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咪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觉——在今天的晨会上,当别人咏唱着第二章的赞歌时,他在毫无自觉地唱着第三章;吃着早餐的时候,人们用自己的嘴巴去吃面包,他却将自己的额头整个儿砸进了餐盘里;他走路的时候恍恍惚惚差点儿撞着人;他在跟人对话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他曾经大概明亮过的眼睛现在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爱丽斯,你觉得我是在说谁?”
罗修:“……”
事实上,不是罗修哑口无言,其实是他已经被乌兹罗克那一连串仿佛吟诗唱歌般的流畅语调给震得大脑空白。
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离开了浮屠罗门的主建筑。
他们来到了真正的阳光之下。
“逃避永远不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爱丽斯,”乌兹罗克的声音放缓下来,从罗修的耳边传来,“要么逃,要么战,这是一个永恒的选择题,但‘逃’通常仅意味着你要面对的问题将延迟到别的哪一天,你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黑发年轻人被挂在高大男人的肩膀上。
对方的大手轻轻地扶在他大腿的根部——
等他反应过来,乌兹罗克说的这句话似乎有点儿耳熟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翻天覆地——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被不那么温柔地扔在了一块拥有树荫遮盖的草地之上——
带着泥土腥味儿的草被压得沙沙作响的声音之中,罗修感觉到一阵夹杂着野蔷薇花香的暖风从他面上拂过;黑发年轻人睁大眼,看见了围绕在自己四处丛生的杂草,他竖起了耳朵,听见了树梢上鸽子“咕咕”地欢快叫着;当他睁大眼,可以看见大概是因为树梢上的鸽子正扑簌着翅膀整理自己的羽毛,有一两根洁白的羽毛逆着光,从天空飘落……
这是罗修第一次与乌兹罗克相遇的时候,后院的那棵大树之下。
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高大的男人一ρi股在他的脑袋旁边跟着坐了下来,紧接着,一直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柔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睡吧,爱丽斯。”男人的声音轻缓而低沉,如同是谁拉响了优雅的大提琴,“我在这里,那意味着你害怕的一切都将离你远去,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做任何的噩梦。”
“可是,我觉得你才是一切发生的源头。”
黑发年轻人嘟囔着回答,却没有将该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扯下来。
非常奇怪的是,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的脑袋和身体永远显得如此的不协调。
就比如现在。
身体沐浴着暖洋洋的威风,在罗修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整个人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盖在他眼睛上的那只大手让他不自觉地闭上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大概正像是在勾引什么似的扫在对方的掌心——还好他戴了手套不能发现这个,罗修心想。
“这真是个令人觉得委屈的控诉,爱丽斯。”
“才不是。”罗修嘟囔着说,“老子有理有据。”
证据就是你那只红色的眼睛。
虽然它漂亮得足够胜过世界上所有价值连城的红色宝石。
……罗修这么想着,忽然在风中嗅到了一点儿不同的味道——但是他很快地反应过来,那好像是盖在他眼上的手套上带着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那味儿不浓郁,甚至有些若隐若现的。
为了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想,罗修像个变态似的嗅了嗅鼻子。
紧接着,黑发年轻人有些尴尬地听见自己身边的男人在轻笑,那笑声就像是早晨在礼堂里所唱的圣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从漂亮年轻的修女手下跳动的钢琴键中流淌出来的半奏……此时此刻,就仿佛完完全全地被一股神秘而神圣的力量所包围,在整整坚持了两天之后,黑发年轻人第一次找到了能让他安定下来的感觉。
“睡吧,爱丽斯,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
“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就勉强……信你一次。”黑发年轻人意识模糊地随口回了一声,随后,那紧紧蹙着的眉,悄悄地舒展开来。
“自当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爱丽斯。”
男人低沉而优雅的轻声诱哄之中,周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只能听见风吹过树梢时沙沙的轻响,过了一会儿,在男人感觉到自己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呼吸变得逐渐平缓而均匀时,他将自己的手缓缓挪开——与此同时,从树上飞下一只洁白的鸽子,准确而轻盈地落在了黑发年轻人身体另一侧的草地上。
鸽子偏着脑袋,那双如血般闪烁的小豆子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草地上安然入睡的黑发年轻人。
良久,鸽子抬起头,看向坐在罗修身边的男人。
后者挪开的那只手并不急着收回去,相反的,他只是勾起一根手指,用手套那并不那么柔软的布料轻轻刮搔着那安静沉睡的黑发年轻人的下巴,男人微微眯起眼,看着他那白皙的脸上,眼下那明显的一层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淡淡青色……
“警惕心真强啊,爱丽斯。”男人低声嗤笑着,对面前毫无自觉的黑发年轻人道,“要不是我主动找过来,你是不是还准备为了逃避梦境而活生生地把自己逼入绝境?”
男人说着,手指挪开,他顺着黑发年轻人的下颚一路向下,路过他的锁骨,胸膛,最后一路下滑,贴着他身上唱经袍的柔软布料,来到了他上衣口袋处——男人的手停顿了下来,与此同时,那站在另一侧的鸽子也跟着兴奋地“咕咕”叫了两声——
男人的手无声地滑入唱经袍的口袋之中,再抽出来的时候,修长的双指之间,夹着一颗坚硬的、小巧的白色石头——
跳蚤的卵。
“哎呀,找到了。”乌兹罗克勾起唇角,细细地揣摩着手中那颗小小的虫卵。
在他的不远处,鸽子兴奋地拍了拍翅膀。
而下一秒,另鸽子震惊的是,男人在看够了也把玩够了手中的虫卵之后,他又重新将颗牙齿放回了黑发年轻人的口袋之中!
鸽子停止了拍打自己的翅膀,歪了歪脑袋,不解地“咕咕”了两声。
男人目光流转,最终固定在那看上去万分不解的鸽子身上,笑了笑:“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了爱丽斯,怎么能让他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呢?”
“……”
说着,男人伸出手,轻轻将黑发年轻人垂落下来遮挡在眼前的碎发拨开:“从警惕心这么严重的爱丽斯手中重新拾回信任,你一定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男人的嗓音平缓而优雅,话语之中,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仿佛这一刻,他真的就是心甘情愿地在这里,不求回报地充当着守护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骑士似的。
***
二天后。
公共休息室内。
正慢吞吞地将白色骑士吃掉黑色城堡的老头抬起头,不解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高大英俊男人,对方仿佛是看见了他眼中的困惑,依旧微笑着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爱丽斯去哪去了?”
“后院。”一边回答着,老头拿起了白色棋子的象,往斜角方向走了三个格子。
乌兹罗克看着老头,然后在老头有所动作之前,他伸出手,捏住对方的一枚黑色骑士,轻轻地放在了白色皇后的跟前,棋子落,男人微笑起来,嗓音低沉地缓缓道:“将军。”
老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真是一盘好棋。”
乌兹罗克微笑着收回手,而后,他垂下眼整理了下自己戴在手上的手套,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地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
乌兹罗克果然在后院的那棵大树下找到了熟睡的黑发年轻人——他看上去睡得正好,大概是前些天那场安然无恙的午觉让他暂时放下了警惕,此时此刻,他就好像是认了窝的小动物似的,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自己又偷偷地跑到了这个废弃的后花园偷懒打盹儿。
男人来到草地上,弯下腰让自己的阴影笼罩在那安然入睡,全然放松了警惕的黑发年轻人面前——
乌兹罗克勾起唇角,看着这毫无防备的身影,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是谁亲手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的逆鳞一枚枚顺,让他收敛起了最初的排斥,彻底地消除了对他的顾虑,接受了他的存在——就好像他会在这种时候,偷偷地跑来这个大概对于他来说,象征着他与他的私有地的地盘上。
树梢上,白色的鸽子落下,安静无声地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看,儿子,我说过一切不能操之过急——一场安心的、毫无损失的睡眠能换回来的东西,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是不是?”
仿佛是回答男人一般,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那双血红的眼睛,却依旧是盯着草地之上安然入睡的黑发年轻人。
良久,它看见,那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黑发年轻人睡颜的男人竖起食指,优雅地压在了自己的唇上——
微风吹过,在男人的身后,六只巨大丰满的黑色羽翼,缓缓地舒展开来,它们将男人与他身边熟睡的黑发年轻人完全地包裹了起来,遮挡去了所有可能会让黑发年轻人的睡眠受到惊扰的所有光线。
男人俯下身,温暖的薄唇在黑发年轻人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轻地一吻——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爱丽斯——来吧,让我带你进入真正的、只属于你的仙境。”
第一章
“爱丽斯——爱丽斯!”
罗修听见有什么人正压低着声音,嘶嘶地叫着他。
黑发年轻人顿了顿,随即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紧接着,他被眼前所看见的一切惊呆了——
黑发年轻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礼堂之中。
这礼堂浮屠罗门的可不太一样——事实上,相比起现在罗修所在的地方来说,浮屠罗门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礼堂看上去让罗修觉得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它更加奢华的建筑,高高的圆形拱顶金碧辉煌,到处都画着看上去极富有宗教色彩的油画,光从彩色的琉璃瓦片中照射进来,整个礼堂仿佛都沐浴在淡薄的圣光之中。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只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来到浮屠罗门主建筑后面的废弃花园里偷个懒晒晒太阳然后打个盹儿……
那现在他这是在睡梦中梦游跑到了什么地方?
罗修发现自己的周围站满了人,他们整整齐齐地仰望着某个方向像是在虔诚地等待着什么……他们衣着华丽,每一个人都盛装打扮,鲜花做的花环戴在他们的脑袋上,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这样的表情过于统一,罗修看了几张这样的脸之后就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了——更何况,这些人虽然都长得很漂亮,但是他们看上去简直是华丽得显得有些滑稽了,他们的头发上、耳朵上以及手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饰品,每个人都像是移动中的饰品盒子。
特别是队伍越前面的人,那大概象征着他们身份越发尊贵?总之,越往前面站着的那些人,面容越美貌,身上的装饰也越发地多得可怕。
微微踮起脚顺着队伍往前看去,罗修发现每个队伍的前面似乎都站着一个带头的人——那些个带头的人似乎倒是显得朴素很多……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了,黑发年轻人压根没办法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
这会儿,他只知道这些人看上去是正在参与一个什么隆重的仪式,而之前站在罗修身边、叫他“爱丽斯”的人——和那些人一样,这个少年也同样穿着华丽的服侍,只不过他身上的各种珠宝黄金显得稀少很多,和其他的人的对比之下,就显得寒酸很多了。
罗修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手上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但是很快的,在他身上穿戴着的别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几乎是立刻的,在没有看见有着暗纹滚边的袖子时,黑发年轻人就已经猜到此时此刻他身上穿的大概不是那一件他所熟悉的唱经袍了,当他顺着目光往下看的时候,他看见了那双极具哥特风味的高跟长靴靴,胸前的白色肚兜,以及刚好盖到他ρi股的深色短裙……
黑发年轻人脸黑了黑,不顾身边人正努力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伸出手,往身后摸了摸——
果然摸到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
这真是再熟悉不过的装束。
好的,他又换回了这身该死的衣服——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又回到了梦境中?
“这真是该死。”罗修皱起眉,嘟囔着,“我就知道我不应该放松警惕!”
“你确实不应该放松警惕,爱丽斯。”站在他身边的明显会错了意,却也跟着皱起眉来,用责备的语气说,“那位大人就快要来了,你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走神儿呢,爱丽斯,你知道你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毕竟像是你这样的种树人,并不是天天都有资格到这儿来,目睹那位大人的尊容的。”
种树人?
我才不是什么种树人。
奇怪的话语终于成功地让罗修拧过了自己的脑袋,这会儿他终于用正眼看着身边的那个人了——那人拥有一头及其灿烂的金色短发,蓝色的眼睛及其漂亮——他看上去甚至长得有点儿像是克莱克……他看上去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罗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一名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年责备,于是他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生硬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别叫我爱丽斯。”
“可是大家都这么叫你。”那个少年不服气地嘟囔。
“好,随便你。”罗修懒得跟他争执,点点头很好脾气地说,“反正这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境。”
黑发年轻人语落,没想到站在他身边的人却在听了他的话后嘻嘻地笑了起来,他就像是跟罗修很熟悉似的,用自己的肩膀推了推他,在罗修因为脚下的高跟鞋有些站不稳地摇晃了一下并且即将要因此而发火时,那个少年却笑眯眯地用哥俩好地语气说:“你看,你到底还是暴露了自己,我就知道你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很久了,即使你从刚开始就假装对此满不在乎站站好你自己,爱丽斯,我提醒过你不要穿你那奇怪的靴子来,你非要认为这是最好的装扮——那位大人即将要来了,而你也将亲眼见到他,并且沐浴在他的圣光之下——听着,爱丽斯,这并不是梦境。”
“…………”
罗修抽了抽唇角,发现他跟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金发少年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对方并不打算停下来和他的对话,他开始旁敲侧击地问罗修刚才他在想什么——
“你肯定是在想,那位大人能在我们之中看中你,然后你就可以在今晚睡上他的床啦!”
“……”罗修额角青筋跳了跳,“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从浮屠罗门的后花园里睡觉,却跑到了这个地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浮屠罗门?是‘太阳天’最近兴起的建筑吗?”金发少年奇怪地问。
“‘太阳天’是什么东西?”罗修皱起眉。
金发少年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嘻嘻哈哈地乐出了眼泪:“我们的小爱丽斯,为那位大人魂不守舍到忘记了自己的家在哪!”
“……”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该死的那位大人”身上——还真是紧扣主题,首尾呼应。
罗修觉得他和这个金发少年继续沟通下去的欲,望终于燃烧到了尽头。
在这个金发少年开始喋喋不休地用各式各样的词语述说“那位大人”有多么伟大,多么令人敬佩以及多么英俊潇洒动人的时候,罗修开始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起来——他发现这一次的梦境和上一次完全不同,周围一切都显得十分放松与祥和,并没有出现任何奇奇怪怪的事情——
哦,如果那些本来就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不算的话。
在身边金发少年开始用各种猎奇的词语赞扬“那位大人”的薄唇多么性感,多么令人想要扑上去亲吻的时候,罗修的目光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那是这个礼堂的出口处,黑发年轻人眼前一亮,因为他发现,在铺天盖地简直要弄得人起密集恐惧症的人头后面,居然出现了一只探头探脑的鸽子。
那只鸽子看上去像是最常见的家养白鸽,白色的羽毛红色的眼睛,如果要说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就是那只鸽子居然穿着一件像是燕尾服似的马甲,马甲的前面还挂着一条牵着银链的怀表,那只鸽子的脚下不是嫩黄的爪子而是踩着一双黑色的绅士皮鞋,用翅膀捧着怀表,紧张地盯着那怀表,这会儿正念念有词地在礼堂的出口处原地绕着圈子——
当它转圈的时候,罗修而已看见他露在燕尾服交叉处外面的毛茸茸、整整齐齐的尾巴,就像是整天都被人精心梳理过的大刷子似的——伴随着鸽子先生的每次转圈,那尾巴都会跟着一翘一翘的。
这一幕真是太有趣了,罗修忍不住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于是在身边的金发少年开始赞扬“那位大人”飘逸的长发时,罗修伸手拽了拽他,然后指了指门口那只鸽子,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那里有一只穿马甲的鸽子。”
“鸽子,什么鸽子——这种时候你还管什么鸽子!那位大人可是要来了!”那个金发少年瞪大了眼怪叫。
罗修一点儿也不不在乎所谓的“那位大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会儿他几乎要被那只有趣的鸽子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就在这个时候,罗修却看见,那只鸽子忽然停下了转圈,它就好像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看他似的,抬起了头,那小小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与此同时,罗修注意到,那只鸽子的身材作为一只鸽子来说正是相当不错,十分修长,并且令人正经的是,它的翅膀居然像是人类的手似的可以自由分开——
它看上去就像是带着一个鸽子脑袋的成年男人——备注——身材不错的成年男人。
如果不是它的身高哪怕算上脚下踩着的鞋子的底部高度也只到正常人膝盖那么高的话。
那只鸽子的脑袋转了转,之后就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将自己的脑袋转过来对准了罗修这边,在和黑发年轻人那双黑色的瞳眸对视上的时候,鸽子猛地顿了顿,然后它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它举起了自己的手中的怀表,敲了敲,就好像在无声地示意罗修注意时间似的……然后,它又一次开始原地转圈。
奇怪的是,眼下除了罗修之外,似乎并没有第二个人对“穿马甲的鸽子”“直立行走的鸽子”“拥有一直怀表的鸽子”这种生物的出现感觉到任何的惊讶。
他们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没看见那只鸽子似的。
“——爱丽斯,爱丽斯,你不要再往门口张望了,那位大人是不会从门口过来的。”
金发少年扯了扯自己东张西望的好友,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居然猫下了自己的腰,并且向着离开队伍通往外面的方向迈了一步,金发少年吓坏了,他想呵斥住正准备开溜的黑发年轻人,却在他开口之前,好巧不巧地,在他们头顶,忽然有浑厚隆重的钟声敲响,铛铛的巨大响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却仿佛在这一瞬间盖过了世间上所有的声音——
金发少年下意识地拧过自己的脑袋,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之前还被他捏在手中的衣角随着主人的移动渐渐被抽离——
而金发少年已经来不及注意那么多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礼堂的最高处,在那里,金色的粉末和柔和的光芒汇聚成了一团,光影之中,缓缓地走出一名身材高大修长,面容十分卓越的男人,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以及一双比世界上最纯净的黄金更加灿烂的金色瞳眸……
伴随着钟声敲响,男人华美的衣衫飞扬,六只巨大、洁白的羽翼缓缓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
金发少年看傻了眼,他的目光简直不能从男人的身上挪开。
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周围的人一同向那个男人屈膝。
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在所有人都虔诚地地下自己的头颅时,他却看见自己身边那个原本应该站在一名黑发年轻人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猛地回过头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一片应该属于那个黑发年轻人身上裙子的一角布料,在礼堂的入口处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等等!!!!!!!!!!!!!!!!!!!!
在欢快地按下一章前!!!!!!!!!大大请挥舞起乃的爪子拍在萌萌的作者脸上告诉我你还在!!!!!!!!!!!!
ps:放下百度资料,关于七重天。
第一天:称为shiamaim,由加百列掌管。驻守此地的天使群也负责掌管星星.气象等等。
(月球天:最接近尘世的天界,信仰不贤者的居住地。)
第二天:称为akira,大天使拉斐尔的领地.部分受惩天使的禁闭所亦设于此。
(水星天:第二重天,力行善事者,死后灵魂居于此天。)
第三天:sagoon或shehkim,支配天使为权天使anael。在伊斯兰教中,死亡天使azrael领有此一天界。
(金星天:多情者的灵魂居所。)
第四天:zeble或者mahanon,还有数种不同的称呼,由大天使米迦勒 支配。启示录中所记载的天上耶路撒冷城,便坐于太阳天,以诺书亦声称生命之树长在太阳天的义人之园中。
(太阳天:智者与圣者被安置与此重天。)
第五天:mahon,此天之北部为荒凉废墟,设有天使的牢狱,南方则是舒适宜人。火星天的支配者一说为metatron的双生子sandalphon,一说为堕天使samael。
(火星天:殉教者的灵魂被赐居此天。)
第六天:zebel或者maccon,天使学习智识的所在,智天使的大本营。日与夜分别由掌管。
(木星天:明君的居所,介于炎热的火星和寒冷的土星之间因此气候宜人。)
第七天:arabot,神的御座设立与此,诸天使环绕飞行,为充满荣光的所在。
(土星天:隐士.清心寡欲者的灵魂住在这里)
恒星天:(圣彼得于此查核信徒的资质)
水晶天(原动天):神的所在地,宇宙动力的来源。天使军团的大本营就设在其中。
第二章
罗修猫着腰,拎着裙子踩着那双高跟长靴跟上了这只穿着马甲的鸽子先生,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已经完完全全将礼堂中的那些人抛在了脑后——罗修认为,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如果这是他的梦境的话,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只滑稽的鸽子先生大概是现场唯一一位不会跟他再提起什么“那位大人”的事情的生物,在看见黑发年轻人跟上来之后,它看上去像是等待多时似的立刻转身迈开步子在前面跑了起来,它完全不顾在他身后的黑发年轻人到底有没有跟上他,只是自顾自地一边跑着,一边看着手中的怀表,并且还不停地在口中念念有词:“啊,太迟了,太迟了!啊,太慢了,太慢了——要来不及了,还有十五分钟,从走廊到花园,从花园到巢|茓——太慢了太慢了,太迟了太迟了——就要赶不上了——”
“真奇怪,我遇见了一只会说话的鸽子。”
当时在遇见了会说话的鸽子之后,在梦境中再遇见一只会说话的鸽子这种事儿已经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了。所以在黑发年轻人随意地嘟囔了一声后,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就迈开步伐跟在了鸽子的ρi股后面,因为脚上的鞋子实在不太合适,所以他跑的并不那么快,并且有些跌跌撞撞的——在经过一个华美的走廊时,他甚至来不及分神好好看看周围的装饰,他只能够一心一意地迈着难看的步伐,一边小心不要让自己摔倒,一边努力地跟上它——
然而,那只鸽子却注定了不知道什么叫做贴心,当罗修好不容易拉近和它的距离时,它却跑得更快了,这让罗修觉得有些恼火——他不认为自己到了梦境里,就必须沦落到被一只鸽子欺负的程度,于是在匆匆跑了几步后,他猛地提起了自己的裙子,站在原地,中气十足地吼了声:“等等,鸽子!”
在前面狂奔的那只鸽子果然停了下来。
它回过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瞪着罗修:“什么鸽子,真没礼貌,你见过穿着燕尾服的绅士鸽子吗?你肯定没见过——我叫邦尼!你可以叫我哈尼!”
罗修:“……”
“你怎么停下来啦,爱丽斯,难道你还没有到达那个世界就已经沾染上了奇怪的毛病了吗?”名叫“邦尼”的鸽子先生看上去很生气地说,“我们就要来不及了,已经太慢了,是的,‘太慢了’,再不加快步伐,就要变成‘太迟了’——”
“我们这是要哪儿?”
鸽子瞪着罗修。
“我们这是要去哪,鸽子?”
鸽子依然瞪着罗修。
“好吧,我们这是要去哪,邦尼先生?”
鸽子终于不瞪着罗修了,尽管它嘴巴里在不干不净地碎碎念着什么“没礼貌”之类的话,但是好在它看上去终于肯好好地回答罗修的问题了:“我们要到你该到的世界去——好了,爱丽斯,我没那么多时间回答你的问题,所以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完之后,就闭上嘴,跟我走——现在问题开始:你告诉我,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回到那个了无生趣、每个人都像是疯子似的礼堂里,对那个人唱着赞歌不吃不喝像邪教组织似的跪上几天?”
“那个人是谁?”
“……”
罗修发现自己又被鸽子瞪着了,于是他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边自己的问题——并且没忘记加上敬语:“请问您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邦尼先生?”
“那个人是‘无可奉告先生’,爱丽斯,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奇,大可以现在就回到回到那个装满了疯子的礼堂里去,那个人大概才刚刚到,你这时候走进去,他大概会慷慨地对你说‘没关系宝儿’一边伸出自己的脚让你亲吻他的脚背。”鸽子说着发出了嘎嘎嘎的难听笑声,就好像它完全被自己的话给娱乐到了似的,然后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毛茸茸的脸上这才变脸似的又露出了个不耐烦的表情,“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在罗修点头的那一刻,这只自己很没礼貌却要求别人对他很礼貌的鸽子已经转头继续撒丫子狂奔了起来,它一旦狂奔起来,那优雅的模样就仿佛变成了一只发疯的母鸡……罗修没有办法,只能拎起那碍手碍脚的裙子跟在它后面一路狂奔,其实刚才他想让鸽子等他一会儿让他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的,但是对方完全没有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时间——
并且看着那鸽子那副被火烧ρi股的模样,说不定哪怕罗修提出了“脱鞋子”的请求,对方也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这只鸽子真是比那天那只巨大的鸽子更加讨厌……罗修心想。
黑发年轻人跟着鸽子穿越过走廊,走过华美的庭院,罗修一边抽空眼花缭乱地看着那些天使的雕像,一边匆匆地赶着路——
奇怪的是这么偌大的建筑之内却空无一人,除了那只鸽子和罗修,其他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罗修想起这件事,他认为自己应该对此感到奇怪的,但是这会儿的功夫,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自然,他只是努力地跟在那只鸽子后面,跟它穿过整个庭院,最后在踩着走过堪称“高跟鞋杀手”的鹅卵石道路上,罗修两腿发酸,颤抖着腿,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长长的阶梯——
那往下的阶梯像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朦朦胧胧的、不知道从哪儿泛起的烟雾与光芒之下,它蜿蜒向下,一点儿也看不见尽头。
鸽子邦尼一个跨步往下蹦跶了两三阶,然后它回过头来,不耐烦地看着罗修——就好像在它的眼里,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能像它这样蹦跶着跳下来似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邦尼先生?”
“你为什么不叫我‘哈尼’,”鸽子捏着怀表一脸天真地问,“我说过你可以这么叫我。”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英语不好就不要乱给自己起英文名。
最可耻的是这家伙还非要一脸天真地叫人家这么叫他。
“我觉得‘邦尼’这名字真不错,”罗修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过到达那个地方,必须从这个台阶走下去,那个地方在最底层,接近伊甸——噢噢噢噢呸呸呸该死——接近一个花园的地方,你不能展开自己的翅膀,否则用飞的其实会更快——噢噢噢噢,呸呸呸,该死!”鸽子碎碎念着,他仿佛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到了什么不可说的东西,它看上去十分恼火地猛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在眼前的黑发年轻人发觉什么不对之前,它重新换上了不耐烦的语气——
“你到底要不要来?”
“来。”
罗修刷刷两下利落地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高跟长靴。
“这可真粗鲁,爱丽斯。”鸽子先生嘲笑道,“被他们看见你这幅模样,那些人会被吓得晕倒过去的。”
“用不着你管。”
罗修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不在乎鸽子口中说的“那些人”是谁——如果答案是那些站在礼堂里盛装打扮的人,罗修会庆幸自己问都没问。
黑发年轻人犹豫了下还是将那双靴子拎在了手上,他赤着脚踩在这白色的阶梯之上,那冰凉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当双脚平平地接触地面,他就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人类世界似的那么愉快,他学着鸽子之前的模样往下灵活地蹦跶了几个台阶,然后在比鸽子更加下方的地方停下,回过头,有些得意地挑眉看着那只矮小的、身材却十分不错鸽子。
“还不赖。”
鸽子嗤笑了声,看上去拽的二五八万地将手中的怀表收了起来,然后就好像准备在这楼梯上跟罗修展开一场赛跑似的,它拍打着翅膀蹦蹦跳跳地往下飞去——是的,在罗修以为眼前的是一只退化成母鸡的鸽子的时候,它居然就这样以犯规的方式飞起来了,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薄薄的迷雾之中——
罗修只是片刻的犹豫之后,就跟着一阵快速地跑动跟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跑在跳动的钢琴键上,“啪啪啪啪”的赤脚踩在冰冷石头台阶上的声音就是他弹奏出来的音符,他的脚快速而机械地交替踩踏着,他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且伴随着因为他跑动而产生的风呼呼地吹过他的耳际时,黑发年轻人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不错,相比起最开始以为的噩梦来说,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简直不错极了——最奇怪的最多是他遇见了一只稀奇古怪又脾气不怎么滴的鸽子罢了。
黑发年轻人勾起唇角,追随着前面的那只鸽子一路狂跑——
跑啊跑啊,在过程中,他看见了无数个岔路口,很多处他想问鸽子为什么不停下来去看看其他的风景或者什么时候到——但是他跑得太快了,快到他害怕自己开口就会咬着自己的舌头,直到罗修觉得自己的双腿重复着机械的动作重复到让他觉得麻木,他终于看见了这个台阶的尽头——
台阶的尽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放眼看去,草地的正中央种着一棵苹果树。
那是一棵非常非常巨大的苹果树,它枝繁叶茂,碧翠的叶子在光源之下简直显得有些闪闪发亮;树上挂着红彤彤又圆又大的果实——作为一棵普通的苹果树,它被照顾得很好,简直有点儿像是浮屠罗门的那棵依靠着公共休息室的苹果树了——要知道,根据玛利亚修女的说法,浮屠罗门的那棵苹果树可是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罗修相信,眼前这棵树的年龄大概绝对不会输给浮屠罗门的那一棵。
要么它们压根从一颗苹果上面取下来的两枚种子——双胞胎兄弟什么的。
“你再用这么恶心的骄傲眼神看着这棵苹果树,我就要吐了。”
一个充满了嘲讽的声音凉凉地从罗修脚底下传来。
他低下头,果然看见那只讨人厌的鸽子正仰着它的鸽子脑袋看着它——罗修发现,当这么矮的生物非要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时,那是十分滑稽的一件事情……于是黑发年轻人温和地勾了勾自己的唇角,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那只鸽子伸长了它那灵活得简直像是人类的翅膀,抓住了他的裙角——
罗修挑了挑眉:“做什么?”
鸽子没有回答他,它只是伸出手进怀中,重新将一块怀表掏了出来,它“啪”地一声弹开了那块怀表,飞快地瞥了一眼后,嘟囔了一句“没有时间了”,就拽着罗修匆匆忙忙地往那棵苹果树下走去——罗修没有办法,跟在那只鸽子的ρi股后面——与此同时,他还必须很累人地弯着腰,让这只无礼的鸽子足够在伸长了胳膊的情况下拽住他的衣角——
罗修发誓,如果他不这么配合一下的话,这只鸽子肯定又要大吼大叫了。
大约在走地上走了几十米后,他们来到了那棵苹果树下。
罗修微微眯起眼,然后看见了在那树上,缠绕着一藤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的葡萄藤,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又是什么季节,但是罗修几乎可以用肉眼看见,那挂满了紫□□人果实的葡萄藤上,有一个很大的鸽子巢|茓,那巢|茓真的大极了,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建造在树上的小木屋。
“跳进去。”
鸽子先生松开了罗修的裙角,叉腰,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罗修伸头往鸽子洞里看了一眼,里面果然什么也看不见,黑发年轻人转过头,低头看着那只鸽子摇了摇头:“不跳?”
“什么?!你这个无理的家伙!”鸽子很吵耳朵地叫道,“你跟我来这里,难道不就是为了跳进鸽子巢|茓里吗?”
“……我跟着你来,只是因为我很好奇——现在游戏结束了,你要跳,就自己跳,恕不奉陪。”罗修无情地说着。
黑发年轻人语落,他再一次地看见那只鸽子焦躁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它每转一圈,尾巴都会跳动一下,嘴巴中念念有词:“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他居然告诉我他不跟我玩了,让我自己跳进这个该死的鸽子洞里——啊啊,时间不够了——啊啊,可是他不肯跳——啊啊,这可怎么办呢——”
正当罗修动动唇很有报复心地想趁机说上一句风凉话的时候,这个时候,鸽子猛地停了下来,然后它抬起头,用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罗修。
罗修低下头,挑眉,无声地抱臂看着那只鸽子。
鸽子:“爱丽斯不下去,那只好邦尼先生帮助他了。”
鸽子先生说着,忽然之间扑打起自己的翅膀,然后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它忽然腾空飞了起来一口用尖锐的鸟嘴叼住了罗修的衣领,正当黑发年轻人奇怪这家伙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双腿离地了——耳边传来鸽子扑簌翅膀发出的声音,罗修只觉得自己越飞越高,当那巢|茓无限放大在他眼前的时候,那鸽子松开嘴,毫不留情地将他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人吗?!!!!!!!!!!!!
第三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修只觉得自己的脚下一滑,紧接着,他就像是一只死青蛙似的张牙舞爪肚皮朝上地被那只该死的鸽子一脚揣进了那宽大的鸽子巢|茓当中——而此时此刻,更加让人惊讶的是,罗修发现自己并没有触碰到坚硬的稻草或者别的什么搭建鸟巢的东西,事实上,他发现那个鸽子巢|茓压根就是一个异次元世界的开口似的,是个无底洞!
他的手无力地在半空中抓了抓,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狗屁都没有抓到——他背部朝下,只能看见那鸽子巢|茓在无限地远离自己,这以鸽子巢|茓为入口的异次元入口不仅十分宽大,还很深,这会儿罗修觉得自己已经下落了一段时间,可是他却还是没有到达底部,他在不停地下坠——就仿佛他即将从这个鸽子洞直接落到地狱里去一样。
就在黑发年轻人几乎要感觉到绝望的时候,一个黑影挡住了从洞□□入的光线,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也跟着快速地落了下来,然后在它越来越快地逼近罗修的时候,罗修微微瞪大眼,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后落下的玩意毫不留情地一ρi股坐在了他的肚子上!
罗修:“噗——”
“啊啊,没礼貌的爱丽斯,你的口水喷到我的脸上的绒毛上了!我的皮毛干洗一次可是很贵的!”坐在黑发年轻人的肚皮上,那只身材修长的鸽子转过头来,扑打着翅膀胡乱地擦着自己毛茸茸的脸,然后它一边嚷嚷着,一边责备地看着罗修。
“从我身上滚下去,该死的鸽子!”
“什么鸽子,你见过穿燕尾服的鸽子吗?我说过了我是邦尼,你也可以叫我哈尼——咦,这个台词有点儿耳熟,我是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那你的记性可真不好,爱丽斯!”鸽子瞪大了眼,凑近了罗修——因为这会儿他们正在无限下坠,所以那鸽子的耳朵正服服帖帖地贴在它的脑袋上面,这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光秃秃的秃子,那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可是罗修笑不出来。
他们已经下坠了太久了。
眼前根据他们落下的距离,想要抓住旁边的什么东西往回爬,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的下坠持续久到什么程度呢?那是足够让黑发年轻人抽空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么长的时间——罗修试图翻过身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儿,但是当他艰难地将自己的脑袋转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下面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并且在这个时候,那个坐在他肚子上面的鸽子已经伸出手,捏住黑发年轻人尖细的下巴,将他的头拧了回来霸道地命令道:“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许东张西望!我们正在认真地讨论关于我皮毛干洗费的问题呢!”
“你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我亲手帮你洗。”
罗修凉凉地说着,顺手啪地一下拍开鸽子先生的小爪子——而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发现他们似乎来到了一段有光线的地方,虽然他们还是在不停的下坠着,但是周围的墙壁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土坑了,墙壁之上居然镶满了各式各样的橱柜,并且每一个的橱柜上,都挂着一盏用来照明的煤油灯——
就好像有什么人曾经住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似的。
在经过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橱柜时,罗修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罐子下来,罐子里装满了像是烹饪用的什么粉末的东西,罗修正想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被他抓在手中的小瓶子,被坐在他肚子上的那只该死的鸽子一把抢了回去:“你正在下落呢!那就安心下落!不要毛手毛脚的,真令人讨厌!”
鸽子说着,一把将那瓶子顺手塞到了另外一个刚刚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橱柜里面——它的动作十分用力,罗修清清楚楚地听见那柜子里传来了一片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不知道作为一只鸽子,眼前的这个玩意哪来那么大力气。
简直是个怪物。
黑发年轻人在心中腹诽。
“我听见了!”鸽子盘腿坐在黑发年轻人的肚子上,抱臂哼唧了声。
“听见什么了?”罗修莫名其妙地问。
“你在心里骂我怪物来着。”鸽子先生又哼唧了一声。
“我没骂你。”
“哎呀,现在你心里想着的可是——‘骂的就是你,怪物鸽子’——怎么啦,瞪我干什么,有本事在心里骂人还没胆子被别人知道吗?我可不是普通的、傻乎乎的鸽子,你见过穿燕尾服的鸽子吗?”那只“穿燕尾服的鸽子”喋喋不休之中,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一连串的形容词之后主语还是“鸽子”,它只是得意洋洋地教育着罗修。
“到一个新地方,我习惯先熟悉环境。”罗修抬起手,胡乱地抹了把那鸽子毛茸茸的脑袋,“你凭什么阻止我?”
“你熟悉环境做什么?”
“防止出现意外。”
“可是你已经有武器了不是吗?”
鸽子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这会儿安稳地坐在罗修的肚皮上它倒是活动自如,他转过身,背对着罗修撅起了自己的ρi股,罗修微微低下头,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刷子似的鸽子尾巴在自己面前一耸一耸的来回晃动。
黑发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感觉到那该死的鸽子将自己的爪子探进了他的裙底,它那洁白整齐的翅膀尖端在黑发年轻人大腿根部□□的皮肤上刷过,那瘙痒的、又有些粗糙的触感触碰到最稚嫩的大腿内侧皮肤时,黑发年轻人只觉得自己的额角青筋猛地跳动了下,然后在他粗鲁地“喂”了一声作为警告后,那鸽子那羽毛笔似的翅膀尖端终于从他的大腿内侧挪开了,然后更加令人崩溃的,罗修感觉到身上撅着ρi股对着他的那只鸽子在尾巴猛地耸动了一下之后,发出了哼唧的一声,紧接着,它隔着那条南瓜裤,用翅膀的前端尖锐部分狠狠地戳了戳他的叽叽。
狠狠地,戳了戳,他的,叽叽。
罗修:“………………………………………………”
背对着黑发年轻人,鸽子裂开嘴露出了个愉快的笑容,几秒之后,它迅速收敛起了这个笑容,然后他转过头,瞪着一双红色的眼,就像是它要求他叫它“哈尼”的时候一样十分天真无辜地问黑发年轻人:“爱丽斯,这什么东西?”
鸽子一边问,还一边用自己的翅膀戳了戳——
“唔,软绵绵的。”
“软绵绵个屁啊——放手!”
黑发年轻人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着,他只感觉到自己的额角青筋在突突地跳动,手在半空中挥舞了下,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鸽子贴在他胸膛上的鸽子尾巴——他拎着那只鸽子,将它拎了起来,看着那只鸽子在它的手中挣扎了两下之后,他正想要将它直接扔到旁边让它滚一边自己往下落——
却在他将鸽子翻转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眼前银光一闪。
“咕叽叽!!”
黑发年轻人心跳猛地一顿,他微微瞪大了眼,瞳孔缩聚,他瞪着眼看着面前这只用翅膀抱着一个肉团子的鸽子,那翅膀的力道似乎很大,肉团子被它抱住整个儿都被压扁成了奇怪的柿饼形!
“——这是什么,爱丽斯?”不知道为什么,罗修觉得,这只疯疯癫癫的鸽子这会儿在周围昏黄的煤油灯的照射之下看上去有些阴森。
鸽子怀中的肉团子几乎和它一样大,此时此刻,它正艰难地用两只翅膀颤颤悠悠地抱着肉团子——因为肉团子过于紧张,它身体里那尖锐的利刺已经探了出来。
而这会儿,罗修正拎着它的脑袋。
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果罗修松手——或者这只鸽子松手——这把锋利的、曾经将人的脑袋砍下来的尖刺,就会毫不留情地整个儿把罗修的脸戳出一个大概不会比宇宙黑洞小上多少的大洞!
而重点是,这只鸽子看上去随时准备要松手的模样。
“这是什么,爱丽斯?”鸽子瞪大眼。
“书快团子,不认识吗?”罗修没好气地说,然后在他吼出声的时候,他看见这只该死的鸽子居然给他露出一幅被吓到的模样——它被吓到没什么,重点是,它被吓到的时候手还要应景地抖一抖,这就意味着,那把刀——
距离罗修的脸更近了一点。
打从意识到自己一脚踏入的梦境,罗修就再也不准备使用这把肉团子去剁下任何一个人的脑袋——注意,是任何一个人——其中当然包括罗修他自己……一想到自己在梦境中出现的伤痕在现实中也会出现,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简直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呯呯地跳动着——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喷张,正因为这肉团子的重新出现而沸腾、叫嚣着……黑发年轻人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眼前的这只肉团子确确实实是属于他的东西——大概是有什么将他和肉团子链接到了一起……
黑发年轻人伸出另外一只手,在这只该死的鸽子没有来得及作出反抗之前,一把将那肉团子从它的手中抽了出来——肉团子发出一声难受的咕啾声,黑发年轻人一只手捏着那死劲儿挣扎的肉团子,却在他心神一动的转瞬间,黑发年轻人意识到类似“手中捏着一团肉”那样的重量正在消失,紧接着,罗修感觉那软绵绵、圆乎乎的肉团子在变形,直到最后,他的手心只剩下一颗坚硬的、拥有棱角的像是石子一样的东西。
肉团子变回了那颗跳蚤虫卵的模样。
罗修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拎着鸽子脑袋的那只手也放松了下来——
失去了束缚的那只鸽子立刻吧唧一下掉在了黑发年轻人那张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并且当罗修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触碰得整个人都发痒的时候,这只不知死活的鸽子却反而得寸进尺一般抱住了他的脸,它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对着满脸不耐烦的黑发年轻人一顿乱蹭,与此同时,它还在嘴里欢呼了起来——
“这真是太神奇啦,爱丽斯!”
“你居然会变魔术,爱丽斯!”
“看我捡到了一个什么宝贝,爱丽斯,爱丽斯!”
在鸽子活蹦乱跳地嚷嚷着这些吵耳朵的话时,罗修用力地犯了一个白眼——
简直是疯子!
我从一个装满了神经病的礼堂里逃了出来,却跟着一只大概比那些人加起来战斗力更强的疯子鸽子走了!
我简直是白痴!
白痴!
白痴!
……
于是,在罗修第七次在心中骂着自己“白痴”的时候,他忽然“扑通”一声掉在了一堆类似于干草堆的柔软物体上,黑发年轻人微微一楞,用了几秒才猛地意识到——他终于掉到底了。
罗修揉了揉被摔疼的ρi股,然后抬起手将扒在自己脸上的那只鸽子拎开随手扔在地上,在对方“哎哟”一声然后一大串的抱怨声中,黑发年轻人拍拍ρi股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随即发现在他的头顶只能看见一片煤油灯的昏黄光芒,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而他正身处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房间之中除了他落下的地方,到处都铺着黑白相间的小块马赛克瓷砖地板;周围有很多扇门,那些门紧紧的关闭着,一看就知道它们大概是被什么人锁上了。
罗修这么想着,虽然不抱有希望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拧动了下距离他最近的那扇门上门把手,咔嚓咔嚓的声音显示着罗修的猜测是正确的——黑发年轻人嘟囔了一句脏话,因为这本来就在意料之中,所以他也并不太失望地松开了门把,他在这个奇怪的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当他来到一个长长的、宽大的帷帐前,顺手将它一把捞开时,黑发年轻人在自己的脚下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门。
那个门大概只到他的膝盖那么高。
这个高度……
黑发年轻人正等着它发楞,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那个门前,然后仿佛轻车熟路一般,直接伸出手拧开了那个门把,伴随着一束光线以及隐隐约约的鸽子叫声从门后传来,鸽子先生迈着步子昂首挺胸地正准备往门里走——
却在这时,它被人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耳朵。
鸽子:“嘿!嘿!嘿!——留神点儿!”
“你去哪?”罗修问。
“我去哪?这问题问得可真好!”鸽子先生轻蔑地转过头看着黑发年轻人说,“我当然是到浮屠罗门去了,乌兹罗克大人还在等着我给他泡下午茶呢——放开我,放开我——今天已经够迟啦!再晚了,哪怕是好脾气的乌兹罗克大人也会生气的!”
罗修一愣:“乌兹罗克大人?”
鸽子像是受到了冒犯似的,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嚷嚷:“当然,他是个好人!值得信任的好人!”
罗修看上去对鸽子的强调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没说他不是。”
“……”
鸽子看上去有点儿尴尬地闭上了嘴,与此同时,它看见那个黑发年轻人也跟着趴到了地面上,他伸出自己的手,将那扇并不大的门打开了些——
罗修将自己的脸凑到了那扇门边,透过那扇门,他能看见一片鸟语花香、百草丛生的景象;嗅嗅鼻子,他能闻到清新的泥土气息,野花的蔷薇,以及他能感觉到风吹过时,夹杂在其中的野蔷薇气息——
那确确实实,是他之前睡午觉的时候所呆的地方应该有的气息。
他居然就这样在梦境中梦见了浮屠罗门?
这是不是意味着,当他在梦境中重新回到浮屠罗门时,他就可以摆脱这个梦境了呢?奇怪的鸽子,奇怪的鸽子洞,奇怪的房间……
罗修心动了。
“邦尼先生,”罗修听见自己用温柔到有点儿恶心的声音问,“我该怎么样才能到这扇门里去呢?”
“……”
当黑发年轻人语落时,在背对着黑发年轻人的方向,鸽子邦尼再一次地裂开了自己的嘴——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戏谑与邪恶的微笑……然而,当它回过头,面对罗修的时候,它的脸上,再一次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奇怪模样,它甚至瞪大了眼,看上去像是很惊讶似的说:“你要去浮屠罗门?”
“咦?”罗修看上去很奇怪鸽子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要去。”
“那个地方可不是人人想去的。”
“可是我想到那儿去。”
“你太大了,没办法通过这扇门。”鸽子又换上了嫌弃的语气。
“帮我,或者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送去‘干洗’。”罗修跪坐在地上,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欠揍又啰嗦的鸽子。
后者看上去被威胁到了,它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一声,然后,它抬起自己戴着手套的手,点了点自己那毛茸茸的三瓣嘴,听上去十分不乐意地说:“鸽子的唾液是很好的缩小药水,安全,无痛苦,无副作用——看你这么渴望的模样,乐于助人的邦尼先生就勉强牺牲一次好了,来吧——闭上眼,然后过来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邪恶了,那增大用什么好呢(捂脸
嘤嘤嘤嘤还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出来打个招呼呀,让我知道你在呀!!!么么哒
第四章
罗修沉默了三秒。
然后这个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拎起了那只鸽子的耳朵,将它的脑袋拧到了一边,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搭在那只鸽子的背上,两只手同时并用将它往那一扇小门里死劲儿塞,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并没有忘记从嘴巴里碎碎念着没多少怀念意味的“再见”“一路顺风”。
“这又是怎么啦?——别推我,我自己能走——我已经屈尊降贵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鸽子先生开始挣扎起来,现在它的四肢都扒在了门框上,无论罗修怎么推动它,它看上去都像是在把话说清楚之前不愿意走了,“你这是在嘲笑我吗?刚才还乞求着让我告诉你离开的方法,现在却又做出这种行为——真是可恶,爱丽斯,你一定是在嘲笑我吧!”
“我是在嘲笑你。”罗修满脸嘲讽,“你怎么想的才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种荒谬的话?”
鸽子先生听了这话,耳朵一下子从脑袋上面竖起来了——它就像是变脸似的收起了怒容,回过头露出两颗大板牙冲着罗修笑了起来:“你不照着做,怎么知道我是骗你的?”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现在你听说过了,凡事总有第一次。”
“那还真是谢谢你让我长见识了,”黑发年轻人看上去毫不动心地拨撩了下垂到眼前的额发,“我还是就在这里呆着吧。”
“刚才是谁嚷嚷着无论如何都要到浮屠罗门去的?”
“啊,那只是我一时心急。”这会儿,仿佛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似的,罗修一ρi股在那扇看上去即将通往很不错的地方的小门前坐了下来,他盘起腿,微微低下头看着站在门边的这只穿燕尾服的鸽子,“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就想在这儿呆着。”
“这儿可什么都没有。”鸽子先生提醒到。
“就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才正合我意——现在我都开始好奇我为什么非要到那扇门后面去啦!”罗修说着,他知道自己听上去很真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确实挺想到门后面去的,就好像在睡梦中的人总有些肆无忌惮——如果刚开始他还有些警惕的话,那么现在他并不那么认为了,相比起更加让他敏感的鸽子,他并不认为一只傻鸽子能把他怎么着……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黑发年轻人还是违心地说:“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我只需要乖乖地坐在这里,从‘一’开始数到‘一千’,我就能醒过来,到时候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就好像每一个人总会从梦中醒来——”
罗修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候,站在门边的鸽子却说话了,它不急不慢地来回踱步像是在深思熟虑什么,紧接着它忽然停了下来,仰起头看着相比起自己简直高高在上的黑发年轻人,用冷静的声音说:“你不能离开这里。”
那声音不再是吵耳朵的那种,罗修愣了愣,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是乌兹罗克又在梦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梦境的结束是需要契机的,或者是梦见自己从高楼上掉下来,或许是梦见一座大桥的倒塌,又或者是梦见自己在被恶魔追赶而下一秒就要失去生命——梦境是个神奇的东西,噩梦之中,寻求帮助的电话永远打不通,阻挡怪物的门永远关不上,攀爬的楼梯永远没有尽头……爱丽斯,不经历这些‘契机’,你怎么可能离开你的梦境?”
罗修听着,只觉得荒谬地说:“人睡够了就会醒。”
鸽子先生一脸不屑:“就像是‘人被杀就会死’一样的笑话——不过在梦境里,死人可是也会复活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你决定就这么傻乎乎地坐在这个房间中,你会发现你将一直在这里停留到地老天荒——而在现实世界里,因为你一觉不醒,你的朋友们将会留着泪将你埋进土里。”鸽子先生说,“就这么简单。”
“现在的问题倒是听上去有些严重了,”罗修弯下腰,让自己和鸽子邦尼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对视上,“翻译过来,等价互换一下,你说的一大堆话总而言之就是‘不亲我就会死’,对吧?”
“精辟。”
“我不亲一只鸽子。”
“我说了一万遍了,我不是鸽子。”鸽子先生理直气壮地说,“你见过穿燕尾服的鸽子吗,你见过会看怀表的鸽子吗——好了不要废话时间宝贵我们来吧!”
这只该死的鸽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踮起脚捏住了罗修的耳朵(它的身高只能这样做已经是极限了),将他的脑袋往下来——
当被鸽子没有戴手套的那边爪子抓住的时候,想象中的毛茸茸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有些粗糙的、确确实实地来自另一名男性人类的大手的触感……罗修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但是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这个了——因为这个时候,那只鸽子已经将自己的嘴凑了上来!
牙齿与牙齿碰撞的声音让罗修大脑停止运转了那么几秒。
鸽子鸟嘴上那些柔软的、蓬松的羽毛让罗修有点儿想当喷嚏,而且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唇碰到那些皮毛的时候,瘙痒的触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脑袋——然而这只猥琐的鸽子力气真的很大,当它伸着翅膀狠狠地摁住罗修的脑袋时,罗修发现自己的脖子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这真是太可笑了,我在和一只公鸽子接吻,还听见了那听上去好像双方都沉浸于此的啧啧声响。
罗修荒谬地想着,随即他感觉到这只鸽子正试图翻山地将自己的舌头伸到他的嘴里来,罗修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抗拒,那在他耳朵上的扫来扫去的翅膀稍稍放慢了一些,却并没有拿开,反而以令人难受的方式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垂,对方就好像知道罗修身上的敏感点在那儿似的,它动作了一会儿,等到将手中的黑发年轻人弄得面红耳赤并且忍不住摇晃着从口中发出“哼呜”的一声呻.吟,他紧紧咬着的牙关张开了,对方的舌头就这样顺势滑了进来——
当那鸽子的舌头缠绕上罗修的时候,那小小的舌头扫过他的舌尖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只鸽子可没有一般鸽子身上的那种骚.臭味儿,它闻上去简直像是涂抹了香水……
罗修迷迷糊糊地想着,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半瞌着眼,开始觉得他身上在发热——最开始是皮肤仿佛被火缓缓地扫过时表面的灼烧感,紧接着,他能感觉到皮肤之下的血管里,本来就拥有温度的血液也开始变得更加高温,当它们渐渐地就像是试管里被烧开的溶液似的冒起了小泡泡的时候,它们开始在他的体内疯狂奔走流淌——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修忽然觉得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鸽子好像变大了点。
……哦,准确地说,其实它身后的那扇门似乎也变得可以塞进他的肩膀了。
罗修这么想着,他翻了翻眼皮子,然后意外地发现这屋子里的房顶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血液沸腾之后是骨骼的变化,罗修听见了“喀拉”“咔擦”这种声音,就好像他的骨骼正在被人折叠起来或者折断时发出的声音,但是这并不代表罗修就感觉到了疼痛,事实上此时此刻的黑发年轻人只感觉到了热,他动了动脚,裙子从他膝盖上面一点儿的地方滑到了他的大腿根部,现在罗修毫不怀疑那围绕著他ρi股的南瓜裤已经露出了边缘——
但是因为他是男的,所以他并不在乎这个。
而且眼下所发现的一切显而易见有让他更加在意的——
他发现这只鸽子在抓住他的脑袋的时候再也不用举着翅膀了,现在,它的翅膀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刷子似的羽毛柔软地从他的脖子上扫过,也轻而易举地来到了他的下巴上——那尺寸就像是对上好了的螺丝和螺丝拧,它用两根手指死死地卡在黑发年轻人的下巴上,固定住他的脸,多余的唾液开始从它们交替的唇舌之间流淌出来——
罗修惊讶地发现鸽子已经变得和它一样大了!
还有它身后的那扇门!
“不是我们变大了,”那只鸽子仿佛猜到了罗修心里的想法似的,稍稍有些不舍似的将自己离开了一些那柔软的薄唇,压低了嗓音说,“是你变小了——看吧,爱丽斯,尽管你觉得这样荒谬,但是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骗你。”
而此时此刻,在说完了一切之后,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因为震惊而微微瞪大眼,这只鸽子看上去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事实上,它还在继续地用自己那长长的门牙摩挲着罗修的舌尖——
“好了……够了——唔唔——”
罗修挣扎着,试图推开它——
因为尽管速度已经缓慢了下来,但是事实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还在不断地变小——
再这样下去,我恐怕就会小到连蚂蚁都不如,最后直接变成一粒尘埃然后直接消失在世界上!
罗修这么想着都时候,他的挣扎变得更加用力了些……直到这只该死的鸽子看上去已经和他一样高了,罗修这才成功地一下子将它推开——准确地说,是它终于玩儿够了似的,顺从地顺着黑发年轻人的力量放开了他——
鸽子后退两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磁性的低吟,随即就站在了不远处不动,仿佛是在微笑着,像一名真正的绅士似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变得和自己一样高的黑发年轻人。
就好像刚才它的一系列举动,真的只是为了将“缩小药水”交给他似的。
而刚刚脱离了这个湿热的吻,黑发年轻人有些气喘不匀,他用袖子恶狠狠地擦了擦唇角边的唾液,却不慎又有一些大概是掺杂了这只鸽子唾液的液体碰到了他的唇,罗修愣了愣,下意识地伸出时间舔了舔,这个时候,他只听见“咻”的一声,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切荒谬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经比他高上了半个脑袋!
该死!
“别用这种眼神瞪我,最后那一下可不是我让你喝下去的。”鸽子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里明显充满了幸灾乐祸,“这身高刚刚好,虽然我看你的时候恐怕要微微低头。”
“闭嘴!”
“啊,不要恼羞成怒,小爱丽斯——现在可好了,你的粗鲁莽撞都变成了可爱异常。”
罗修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再跟这只猥琐的鸽子再说上一句话。他整理了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凌乱的裙子——这些裙子也跟随者他一块儿变小了,这个发现让罗修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他穿着裙子这件事听上去简直荒唐至极,但是那也总比祼.奔要来得好。
罗修这么想着的时候,回头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那双跟着从鸽子巢|茓里掉下来,正跌落于他不远处的长靴——遗憾的是,那长靴大概是因为没有穿在他身上的缘故,这会儿看上去已经跟他一样一样大了……相比起穿它,它看上去更合适当做睡袋来用。
“打着赤脚也很可爱,爱丽斯,介于你现在这么小。”
“为什么你就不能闭嘴呢?”黑发年轻人刻薄地问。
“为什么你就不能礼貌一点呢?”鸽子先生学着他的声音反问。
罗修狠狠地用自己的肩膀撞开了那只鸽子,然后擦着它的肩膀,走进了那扇门里去——
在通过那扇门的时候,他几乎能感觉到微微的暖风拂面吹来,他几乎能在脑海之中幻想即将在自己眼中出现的浮屠罗门的废弃花园,他几乎能立刻地感觉到,那个现实生活之中正沉睡着他的即将清醒过来——
怀抱着这样无比激动的心情,罗修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的另一边。
第一秒,他感受到了阳光。
第二秒,他听见了那只该死的鸽子跟上来的声音。
第三秒,他听见了那扇门以令人不安的方式,“呯”地一声在他的身后关上。
第四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大概恰巧就是问题所在。
罗修发现他赤着脚站在长满了杂草的土地上,周围长满了野生的蘑菇菌类,每一颗小草看上去都像是小树,每一朵野花都跟他的脸盘一样大,他抬起头,几乎可以看见植物根茎上细细密密的绒毛……泥土在松动,然后罗修看见一条跟他的大腿一样粗的蚯蚓慢吞吞地从泥土里扭动着自己那肥硕、湿润——恶心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身体爬了出来,它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自己的周围——它微微抬起那大概是脑袋的前半部分,然后在罗修警惕地后退一步,并且感觉到自己似乎撞到了什么人的时候,那只蚯蚓似乎是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似的,又慢吞吞地钻进了泥土里。
而以上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罗修发现自己没有醒来。
他已经安然度过了一个大约是这只短命鸽子嘴里说的“契机”之类的玩意,然后,这会儿他还在酣然入睡。
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罗修随即发现了自己的第二个错误——周围虽然看上去像,但是只需要仔细看一看,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这儿压根不是浮屠罗门的废弃花园,他确确实实来到了一个花园,但是是他完全陌生,周围的一切,除了杂草与开放着的野蔷薇,都是他完全陌生的存在。
“——真是个不错的天气,爱丽斯!”
“……”
以几乎要将自己脖子拧断的力量转过头,罗修死死地瞪着站在他身后的那只鸽子——这会儿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根手杖正拄在手中,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回头瞪着自己,它反倒是露齿一笑:“怎么啦?”
“你骗我!这不是浮屠罗门!”
“我只是说我要去浮屠罗门,并没有说这里就是。”
它一边说着,紧接着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小的羽毛扇子——那扇子末端的羽毛整整齐齐的,随着风吹过羽毛边缘部位轻轻颤动,当黑发年轻人的目光越发凶狠时,它一步上前将这羽毛扇头朝下地塞进了罗修身后的蝴蝶结绑带中——
“给,看,现在你就跟我长得差不多了——哎呀,这羽毛扇子还真适合你,爱丽丝,鸽子尾巴在你ρi股上看上去真不错。”
这会儿罗修觉得自己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愤怒地尖叫,他抬起手,想将Сhā在自己身后的那羽毛扇子拽下来,但是在他来得及这么做之前,鸽子先生已经一步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本来这只倒霉鸽子的力气就很大,这会儿当罗修变成了跟他差不多的体型时,就几乎没有办法挣脱他了,他只能无声地瞪着面前的鸽子,听它说——
“这是为你好,爱丽丝,这里的人们都染上了奇怪的怪病,这把羽毛扇子注入了恶魔的力量,以毒攻毒我亲爱的,它将会保护你不受病痛的侵袭。”
罗修冷笑着骂了一句神经病,但是在对方坚持之下,他最终还是放弃将那羽毛扇子从自己的身后取下来——算了,反正自己也看不见,就当什么都没有好了。
而这会儿,鸽子邦尼看他终于打消了将扇子从身后取下来的主意,看上去像是无奈地松了口气似的,他拄着手中的手杖,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杂草走在了前面——它并没有回头催促或者做出别的什么举动,只不过他只是往外走了几步,就立刻听见了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
听上去像是黑发年轻人无声地跟了上来。
鸽子的三瓣嘴向上扬了扬——尽管看上去有些难度,但是它还是做出了一个微笑的动作。
“你说这里的人染上了怪病?”
“是的,大概是天使湖畔的水源出了问题——怎么,你有兴趣?”
“不,”跟在鸽子后面的黑发年轻人说,“我不想惹麻烦,只想离开这里,然后立刻醒过来。”
“真执着,爱丽丝。”
“当然。”
罗修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尽管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心跳有点儿过快——而一切的变化是他听见了“天使湖畔”和“怪病”之后,他又想起了艾丽嘉的话,之前的一系列诡异事情让他没办法不在乎这个——现在,罗修开始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前奏和平的诡异陷阱之中……
而他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这么想着,就仿佛是要安抚自己似的,他默默地从口袋之中将那颗牙齿拿了出来——它并没有变成西瓜刀的模样,只是被黑发年轻人用微微汗湿的手拽在掌心之中,罗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土之上——
他们路过了一池清水,当罗修进去探头去看的时候,好多巨大的鱼就在水边吐着泡泡,它们当然还活着,但是当罗修好奇地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发现那些鱼只是微微的挣扎之后,就被他握在了手中,看着发愣的黑发年轻人,鸽子笑着说“它们懒得逃”;
他们经过了一群渡渡鸟,那些鸟儿们看上去蔫儿吧唧的,垂着头,当罗修走过它们时,其中一只渡渡鸟甚至开口问他能不能从旁边的鱼塘里给它们带过来一只鱼,而奇怪的是明明它们就在池塘不远处的地方,只需要站起来走倆步就到,罗修露出困惑的表情,鸽子笑着说“它们懒得吃”;
他们经过了一个鸟巢,奇怪的是,那个鸟巢是就建造在地上,当罗修探头进去看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十几颗鸟蛋,看着趴在鸟巢旁边撅着ρi股露出裙底风光的黑发年轻人,鸽子笑着说“它们懒得飞”——
就在这个时候,罗修抬起头,果然看见一只鸽子迈着懒洋洋的步伐往他们这边过来,那只鸽子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自己那穿着奇怪燕尾服的同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慢吞吞地爬回了巢|茓里,蹲在它的蛋上面,看着趴在自己巢|茓旁边的黑发年轻人,无精打采的问:“蛇?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不要吃我的蛋好吗,蛇,快走开!”
罗修动了动唇,正想反驳他不是蛇,却在他刚刚说出第一个“我”字的时候,就听见这只鸽子说:“如果我的拒绝这意味着我必须站起来跟你战斗的话,那你还是拿去好了——不过你能拿走的蛋不多,至少要给我留一个,好了,行行好,蛇大爷。”
罗修:“……………………”
都说了老子不是蛇!
第五章
“我不要你的蛋。”罗修用古怪的语气说。
“我喜欢吃煎蛋。”鸽子先生说。
罗修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吃——那可是鸽子蛋!你是仓鼠么还吃自己的孩子!”
鸽子先生不说话了,它微笑着回望他。
“那最好不过了,”鸽子用听上去并不怎么感激的声音说,“天气这么好,如果您想去散散步,那就去散散步;如果您想去用点儿下午茶,就到三月兔那里去,我听说他正准备举办一个茶会——总之蛇大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我的蛋们一块儿睡个午觉,说了那么多话,我都快累死了。”
罗修趴在巢|茓边缘,看着蹲在老窝里的鸽子:“你并没有说很多的话。”
而这一次,鸽子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不再说话了,它就蹲在那里像是再也不会说人类说的话那样,歪了歪脑袋看着罗修,然后从嘴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意识到眼前的这只鸽子是黑色的眼睛——黑色,这代表它是安全的。
罗修决定离开这里,他礼貌地跟鸽子说了声“再见”之后就从巢|茓边上跳回了草地上,当他再一次跟鸽子一块儿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这里有我什么事儿?”鸽子先生拿着手杖愉快地反问。
“……”
这只小心眼的短命鸽子。
罗修走在它身后,盯着它走起路来的时候就很容易伴随着它的迈步一跳一跳的像是毛绒线球似的尾巴,他等了一会儿,然后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抓了下鸽子的耳朵,这一次走在前面的鸽子终于有了反应,它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鼻哼声,然后回过头看罗修,用警告的声音说:“别碰它们,它们很敏感。”
罗修抓住了对方的大耳朵不肯撒手:“我们这是要去哪?”
鸽子用无奈的语气说:“你真的很容易生气,爱丽斯。”
罗修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想跟这只鸽子争辩自己是不是小心眼的事情:“是你惹我生气的。”
“我没惹你生气,你这个坏脾气的臭小子,反而是你总是这么任性,给大家添乱子,然后把一切的罪名推到我的头上——”鸽子先生说着莫名其妙的抱怨,罗修其实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他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等它抱怨完,它的话题也终于回到了主题上,“无论如何,现在在去浮屠罗门之前,我得去一趟黑暗公爵那,我们有一个短暂的会面。”
“黑暗公爵是谁?”
“一个女疯子。”鸽子毫不犹豫地说,“他将他那些该死的汤都倒进了天使湖畔里,那可是连通冥河的地方,那些汤给周围的人带来了不少困扰——”
“你们一直在说天使湖畔,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的梦境,所以天使湖畔里当然都是你的眼泪,爱丽斯。”
“……”罗修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哭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所以眼下他直接判断是这只鸽子在胡说八道,于是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继续问,“你之前说是天使湖畔出了问题才让这里的人染上了怪病——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口中的黑暗公爵倒出来的汤让这里的人——懒若无骨。”
罗修说着,却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当他语落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相比之下冰凉很多的风从他周身吹过,风中仿佛还带着窸窸窣窣落叶卷起在半空中打圈儿的声音。
站在他面前的鸽子先生那双红色的眼睛闪烁了下,那红色的光芒很诡异,这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牙齿……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站在他面前的鸽子轻轻嗤笑了起来,鸽子先生微微低头看着面前满脸警惕的黑发年轻人,良久,它用带着纵容笑意的声音缓缓道:“我说过了,这里是你的梦境,爱丽斯,一切都由你决定。”
罗修听不懂这只鸽子在说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他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之前的那个杂草丛生的地方,由鸽子邦尼在前面带路,他们走上了一条特地修剪出来的,铺盖着鹅卵石的小道上——拐了几个弯弯,很快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座巨大的铁栏杆,栏杆后面是一座漂亮的建筑,看上去和浮屠罗门有些像,但是浮屠罗门看上去更加庄严……或者说是阴森一些。
浮屠罗门哪怕是笼罩在阳光之下都显得十分冰冷。
而眼前的建筑,却能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感觉。
罗修知道自己的形容词很奇怪,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的——他跟在那只鸽子身后,看着他敲响了铁门上方的门锁三声,然后那扇铁门就自动打开了,没有仆人或者管家之类的人物上来迎接——奇怪的是,眼前这栋建筑的门口却站着一个拥有像是羊脑袋一样的怪人,他长着角,还有一条锋利的尾巴,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他大概是一名管家或者仆人之类的人物,当罗修他们走进的时候,那个仆人正懒洋洋地侧躺在大门边的一个巨大的蓝色蘑菇上,吧唧吧唧地抽着水烟。
鸽子先生在看见了那个仆人的同时,它停了下来,手中的手杖轻轻地垂落碰了下地面。
“你们来啦。”那个仆人,用脚趾头挠了挠自己右腿的小腿,“门没开,黑暗公爵还没回来,我被关在了门外——哦,这可真让人难过,我千里迢迢送来了王后的邀请函,我可不想白跑一趟,于是我决定在这里等待。”
罗修觉得有些奇怪——这羊头怪仆人看上去就像是专程在这等待他们似的……而前一秒,罗修还认为要来这里的只有这只鸽子先生,他只是顺道过来看看而已。黑发年轻人动了动唇,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身边的鸽子先生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十分愉快。
甚至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让那个羊头怪有些警觉地翻身坐直了自己,他看着面前的这只鸽子先生,用有些紧绷甚至听上去比较尊敬的声音说:“我就是刚好路过这里,呃,然后觉得累了,就躺在这里抽支烟——是的,就是这样。”
“刚好路过?”鸽子先生反问。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羊头怪抬起头,用他那张似乎上了年纪,总之长有了一些胡须的羊头脸对准面前满然茫然外加沉默的黑发年轻人,“你好,我是黑暗公爵的仆人——如果黑暗公爵不高兴,随时会把我的脑袋剁下来去炖汤的仆人——黑暗公爵喜欢炖汤,虽然有些人并不那么喜欢黑暗公爵的汤,所以在每一次炖汤之后,因为没有人喝,黑暗公爵就把那些汤倒进了天使湖畔里。”
似乎是嫌弃这个仆人的话太多了,在罗修看不见的地方,鸽子先生皱起眉,不怎么愉快地发出一声低低的砸舌音。
罗修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跟这个怪里怪气的羊头怪道了声午安。
“这家伙长得挺眼熟。”罗修站在鸽子邦尼身后,压低了声音,似乎觉得有些荒谬地小声地说。
“你看走眼了,这么奇怪的家伙你哪来的‘眼熟’可说。”鸽子先生有些冷漠地说着,然后他用自己的拐杖点了点地,“你是外来客人,需要做个登记,现在你就在这里等着,等我到里面跟仆人和黑暗公爵通融一下,一会儿会有人领你进去——记住,不要乱跑,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否则你遇见了什么危险,我就……”
“你就什么?”
“我肯定不会来救你。”
“……”
罗修无语地瞪着那只鸽子嚣张的背影,并且他注意到,当那只鸽子离开要往建筑里走的时候,那个靠在蘑菇旁边的羊头怪也站直了身体,他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借着这个机会到建筑里去似的,他紧紧地跟在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鸽子先生的身后,并且在鸽子先生推开建筑之前,这只羊头怪回过头,看了罗修一眼。
紧接着,那扇建筑的大门就在罗修的面前无情地重重合上了。
而此时此刻。
大厅之中却空无一人。
城堡里面沾满了面无表情的卫兵,他们戴着盔甲,各个面无表情,仔细看过去,会发现他们似乎几乎没有呼吸——
托着餐盘来回走动的仆人也动作机械,他们只是在看见大厅的门被打开时停下来,整齐划一地低头跟门口进来的生物鞠躬,然后他们就继续回到了之前那样匆匆忙忙来回走动的动作之中。
此时此刻,大厅里明明站满了人,却让人感觉却像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空城,而站在门口的鸽子先生和那只奇奇怪怪的羊头怪仆人对视一眼,却丝毫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在他们脚下铺开的是一张华丽柔软的厚重地毯,地毯上印满了朵朵盛开的白色玫瑰,而鸽子先生却没有低头看它们一眼,反而将目光放在了地毯的最末端,那把华丽的、显然是黑暗公爵座位的椅子上。
它将手中的手杖交给身边的羊头怪,然后迈开了步子,走向那把理论上来说属于黑暗公爵的华丽椅子——而当走到它的面前的时候,鸽子先生却毫不犹豫地扑腾着翅膀一ρi股蹲了上去,它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将自己的一边翅膀伸展开来,翅膀在座椅扶手上扑腾了两下,看上去像是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翅膀用一个优雅的姿势放上去——
很显然他是失败了。
鸽子先生:“………………”
这时候,站在鸽子先生身边的羊头怪绷住了自己憋笑的脸,深深弯下腰遮盖住了那几乎掩饰不住的狂笑*,十分恭敬地叫了声——
“陛下。”
“你不应该以这副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鸽子先生开口说话时,那嗓音和在外面和罗修说话是完全不同,那听起来缓慢又低沉,充满了不怒而威的压迫,“变幻术没学好,是不是?”
“一切从简,陛下。”羊头怪鞠了个躬,尊敬地说,“变幻术太长,把他从头念到尾可是需要整整俩分钟的时间。”
鸽子先生垂下眼——随着它的动作,那两根滑稽的长耳朵在他的脑袋顶上晃了晃,良久,它才仿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看来你是真的想用你的脑袋让我炖汤了。”
“那只是……开玩笑罢了。”羊头怪尴尬地说,“一个小小的玩笑,太久没见到爱丽斯了,放任谁再看见他那张令人怀念的脸,都会忍不住想惹他生生气——啊,那可真是值得怀念的日子,多少年了?”
鸽子先生看上去并不怎么想回答羊头怪这个该死的问题。
他只是扑打了下翅膀,然后两只翅膀的尖端交叉,做出了一个沉思的动作——
鸽子先生的脖子动了动,下一秒,一根还带着血的羽毛就这样活生生地从他的一边翅膀上被拔了下来,第二根,第三根……随着沾血的羽毛一根根落下,暴露出来的并不是血粼粼的嫩肉或者是鸟类的翅膀前端——那些羽毛全部被一根根扯落之后,终于露出了曾经被它们掩饰住的真相,事实上,它们覆满在一层坚硬的青绿色鳞片上,伴随着羽毛的落下,本应该是鸽子翅膀的部位居然露出了像是人类又像是什么恶魔的五指利爪,并且每一个爪子的指尖都像是淬满了剧毒,被沾染成了深黑色,在头顶天窗射入的光线之中,那些利爪仿佛是能撕碎世间所有生物的武器,闪烁着锋利冰冷的光芒。
而这个时候,那个拥有羊头脑袋的仆人打了个响指,一套华美的礼服就缓缓飘落在坐在椅子上的鸽子先生面前。
鸽子先生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而后,令人惊讶的是,他抬起了那锋利的爪子,将爪子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面颊——就像是被手术刀切开的皮肤,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红色的血液从鸽子先生的脸上喷涌而出,那触目惊心的红顺着流出,将它脸上白色的皮毛变成了一片红……
红色的鸽子眼睛之中闪烁的光芒更加明亮,那尖锐的指甲也越来越深入,伴随着从鸽子先生的喉咙深处发出的痛苦呻.吟,它勾起那被挑开的皮肤,Сhā.入了第二根锐利的利爪,这一次它两根爪子并用,直接掀起了整块皮毛——
肌肉被撕扯开的声音成为了整个大厅之内唯一的声音,伴随着鸽子先生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那鲜红色的皮毛渐渐地被抽离,露出了底下白森森的骸骨——
越来越多的血液几乎流成了河,那些血液滴落在厚重的地毯上,碰到了地毯上白色的玫瑰印花时,那些玫瑰花却忽然动了起来,它们就仿佛是被赐予了生命一般收缩着吸食那些低落的血液,被彻底沾染成了鲜红色的红玫瑰!
一块带着白色羽毛的鸟类皮肤掉落在鸽子先生的脚边。
一只被强行撕扯下来的羽毛从通往这张华丽座椅的台阶上飘落。
尖锐的鸟嘴轱辘轱辘地掉在了座椅的旁边。
最后,鸽子先生的五根锋利的爪子完全地刺入了自己的脸中,就仿佛是揭开一个连着自己身上的血肉面具似的,他缓缓地将剩下的厚重皮毛整个儿掀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动作,新的肌肤也在同时生长,他们迅速覆盖了那些挂着碎肉残渣的骨头,最开始那些皮肤很脆弱,它们看上去薄得几乎可以看见跳动的青色血管或者一碰就会重新撕裂,但是很快的,它们在变色,变成了浅浅的麦色皮肤——
当鸽子毛茸茸的羽毛完全被鸽子先生撕扯下来——
鸟类头部变成了抿成一条冰冷弧度的薄唇,那只有两个孔的小鼻子变成了高挺的鼻梁,红色的圆眼睛一边却被染成了金色的异色——当那血粼粼的兔皮被随意扔到脚边,此时此刻,坐在那华丽的座椅之上的,已经变成了一名高大英俊的成年男人。
他乌黑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红色的血液,滴在他燕尾服里的白色衬衫之上,当那滴红色在洁白的衣领上晕染开来时,男人垂下眼,发出一声类似于洁癖患者犯病时的不耐烦声音。
身边的羊头怪伸出指尖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紧接着,一副全新的,洁白的手套从半空中出现,掉落在他的手心——羊头怪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将那副手套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接过手套,首先先遮盖住了他那只青色的利爪,而后,他仿佛是被身边的羊头怪奇怪的目光提醒似的,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抬起那边还没带上手套的正常人类的人,修长的五指覆盖住自己的眼睛,几秒后,当男人拿开自己的手,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已经变成了统一的灿烂金色。
“变幻术需要两分钟,我想你应该回学校去好好上上课了,贝尔芬格。”男人转过头,勾起唇角看着身边的羊头怪。
被叫到了名字的羊头怪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我在其他的方面总有别的特长,陛下。”
男人不置可否地哼笑了声,他挥挥手招来几个满脸麻木的仆人将脚底下那一堆血肉模糊的残渣皮毛清理干净——
“一点残渣都不要让我看见。”
男人一边挑剔地说着,一边看上去满脸嫌恶地踢了脚那被他撕扯下来的鸽子耳朵——那种屁话很多又有点儿神经兮兮的角色扮演起来真是比他想象得要累人得多。
男人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来,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燕尾服以及沾染上了血迹的衬衫——于是,伴随着被血染红的衬衫从他身上掉落,大片结实的、均匀分布的肌肉暴露出来,与此同时,当男人脱下衬衫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羊头怪掀了掀眼皮,一眼就看见了在男人背后的皮肤之上一道长长的、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撕裂开留下的疤痕——
任何一名正常的高等恶魔,都可以随意变化自己的外貌,更别提清理掉身上留下的一道疤痕……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站在所有恶魔之上,位于最顶端位置的骄傲男人,却允许自己的身上出现一到这样破坏他的完美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谁留下来的?却被眼前的这名志高尊贵的人像是恶趣味似的保留了下来?这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名叫贝尔芬格的羊头怪眼皮子跳了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此时此刻,丝毫不在意下属奇怪的目光,男人只是自顾自地拎起之前那套华丽的礼服随意套在身上——那衣服很合身,华美之间却完全不失尊贵,整体的暗□□调更是和男人那双金色的瞳眸形成了强烈对比……
当一切穿戴完毕之后,最后再来一顶高高的绅士帽子,当男人重新坐回去,懒洋洋地斜靠在那张华丽的靠背椅上时——
鸽子先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头上歪歪地戴着一顶礼帽,神色慵懒的英俊成熟男人。
“贝尔格芬。”
“陛下?”
“把爱丽斯带进来,别让他在外面久等了,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因为不耐烦又独自跑到什么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去。”
“遵命,陛下。”
“还有,收起你的恶趣味,不要再招惹他生气。”
羊头怪得到了这么不合理的提醒,没忍住抬起头扫了一眼刚刚变装完毕浑身上下到处都充满了所谓“恶趣味”的男人,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沉默,只能无奈地鞠躬:“遵命,陛下。”
“啊,对了……”男人懒洋洋地应了声,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支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抬起来压了压自己礼帽的冒烟,那巨大的礼帽立刻将他那英俊的面容大部分遮盖在了阴影之下,男人勾起唇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现在,改改口,我可是黑暗公爵。”
作者有话要说:隐藏着潜水力量的霸王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现在以萌萌的作者,丫鬟之名跪求你——浮出水面!
第六章
罗修被那个羊头怪仆人带进大厅的时候,发现里面阴森森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眼就看见了慵懒地斜靠在地毯尽头那张华丽的大扶手椅上的身影——那几乎立刻将他的目光从周围那些看上去毫无生命力的士兵脸上收了回来——修长,雍容华贵,神秘……长而柔顺的黑发被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柔软地垂顺下来,巨大的礼帽投下的阴影遮挡去了他半张脸,这让罗修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只能看见一个弧线完美的下巴,和一张微微抿起成一个性感又刻薄弧度的薄唇。
黑暗公爵看上去挺漂亮的。
但是这显然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黑发年轻人意外地发现,黑暗公爵他……有点儿娘娘腔。
“真的……好娘啊。”黑发年轻人挠了挠头嘟囔道。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坐在上位的那个修长的声音说话了,座椅上的人变换了一个姿势,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支撑着自己的下颚,唇角微微勾起懒洋洋地说:“真无礼呀真无礼——见到本公爵还不下跪,却盯着我的胸看个不停——来人啊,给我拉下去砍了他的脑袋!”
那声音又低又沉还十分富有磁性,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罗修微微瞪大眼,那副惊讶得毫不掩饰的模样落在坐在高位的男人眼里,这副可爱又直白的模样真是让男人差点儿没忍住笑场——好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他话语一落,站在地毯两旁的士兵立刻动了起来,他们机械地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黑发年轻人的肩膀,厚重的盔甲之后,甚至看不清楚它们的脸长什么样子!
妈的!
该死的人妖!
罗修被这样冷不丁地一下子摁住,他奋力挣扎着奈何那压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却像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牢笼,他扑腾了一会儿后终于扑腾累了,于是他抬起头,戴在脑袋上的礼帽上的一双兔耳朵晃动了下,他气势汹汹地对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说:“原谅我,黑暗公爵,只是之前有人告诉我你是个疯子,疯子倒是不好说,现在我只是有些惊讶您看上去倒是像个女人。”
这……先是骂完陛下是“疯子”不算还要顺便攻击他的身材……真过分啊,陛下的身材哪怕是在到处充满了好身材的地狱也是一等一的啊!恭恭敬敬站在男人身边的羊头怪仆人猛地抽了抽唇角。
仿佛是感觉到了身边的仆人那微妙的叹息,坐在华丽座椅上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在感觉到后者立刻绷紧了背站直自己之后,他这才收回了自己的余光,“唰”地一声展开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手中的羽毛扇:“真无礼呀真无礼——称呼我的称号之前居然不在前面加‘尊敬的’敬语,还嘲笑我是个女疯子——来人啊,给我拉下去砍了他的脑袋!”
那俩名士兵将罗修往外拖了拖——就好像这会儿真的准备把他拉出午门斩首似的!
这真是个疯子!无论男女!
“这真是太荒谬了!”罗修赤着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因为被拖拽着行走,那白皙的脚在地毯上压出了一长条的划痕,他皱起眉说,“我只是恰巧从这里路过,您的坏话我可都是听别人说的——那又关我什么事儿了?”
“哦?”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发出一个单音节,那遮盖住他下巴的扇子也停止了煽动——与此同时,罗修奇怪地发现,那扣住他肩膀上一秒还拼命将他往外拉的士兵也跟着忽然停了下来,就像是两名扯线木偶似的生硬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罗修好奇地转过头去打量他们,可惜盔甲太厚重他压根看不清楚他们掩藏在盔甲之后的脸,只能隐约地看见,在他左边的那名士兵的盔甲上,用鲜红色的颜料涂着一个小小的圣杯,圣杯下方画了个阿拉伯数字“7”;在他右边的那名士兵的盔甲上,则是用黑色的颜料涂着一个同样大小的权杖,的下方画着的,是阿拉伯数字“7”。
圣杯“7”以及权杖“7”,这些士兵,塔罗排钟的小阿卡那牌?
正当怔愣之间,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却将罗修的注意力吸引了去,只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翘着他那双令人嫉妒的大长腿,慢吞吞地说:“真无礼呀真无礼——说说看,这么没教养的话倒是谁告诉你的?——我要砍了他的脑袋。”
“鸽子先生这么说的,”罗修挺了挺腰杆,毫不愧疚地将责任推卸出去,“它说它跟您倒是有一个约会来着,这会儿让我在外面等着,啊,说起来,那家伙到哪里去了?”
男人掩藏在扇子后面的唇角无声勾起,笑容变得逐渐清晰:“鸽子先生?”
“是的,”罗修点了点头,“它说它叫邦尼,是它把我带到这儿来。”
“邦尼?哦,那只该死的鸽子。”黑暗公爵冷淡地说,“你可以不用它了,因为它试图阻止我将我那些美味的汤倒进天使湖畔里和大家分享,它的脑袋已经被我砍了下来——真是难以理解,大家都懒洋洋,慢悠悠地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真是太好了,”罗修忍不住嘲讽地说,“鱼就随便任人捕捉,因为它们懒得逃;渡渡鸟就在鱼塘边却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意伸脑袋去捕捉那些鱼,因为它们懒得吃;鸽子的巢|茓就建造在草丛里,哪怕是蛇来了也将自己的蛋拱手相让,因为它们懒得反抗——懒洋洋的,到处都是这样,世界全部都乱了套!”
黑暗公爵“啪”地一下合拢手中的扇子,与此同时,那上一秒还挂在他唇角边的立刻消失了,他看上去无情又冷漠,微微低下头看着站在下方,正扬着骄傲的下颚、瞪着一双像是夜晚公路车灯下的小鹿似的黑色眼睛瞅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啊,这副样子,真是不怪人想捉弄他让他生气啊……这么想着,就像是要将自己的话自行加重强调似的,坐在高位的男人又重复了一边:“我才不在乎这些,我就做我觉得对的——而作为我领地的子民,你们所需要做的所需要说的只是一句‘遵命,尊敬的黑暗公爵’——听懂了吗,那只无礼的鸽子已经死了,因为无礼,因为反抗,它被我砍下了脑袋。”
“什么?!”
男人说话的语气让罗修不得不收起嘲讽的表情再次震惊了——
那只短命鸽子真的被砍下了脑袋?
死了?
真的成短命鸽子了?——重点是,那只鸽子把老子带进这个奇怪的地方却不负责把我带出去就这样死了?!
还有没有天理!
“怎么了,”黑暗公爵说,“你这表情是在告诉我你不信吗?”
“……”
我还以为“拉下去看了他的脑袋”只是您的口头禅,现在听见你还真砍了人家的脑袋震惊一下还不行么?罗修腹诽着,却看见坐在上位的男人手一动——他手上的扇子消失了,他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啪啪”两声优雅地拍击了下自己的掌心:“仆人,去给我把那只鸽子脑袋上的耳朵取过来给他看看。”
罗修微微睁大眼,看着站在黑暗公爵身边的羊头怪恭敬地弯腰鞠躬,低低地说了声“遵命,尊敬的黑暗公爵”后,他转过身,从自己的身后取过来了一只镶嵌满了宝石的金色宝箱,他捧着那个宝箱来到黑发年轻人的面前,然后打开了它——
那理应是放着珠宝的天鹅绒垫上面,赫然放着两根带着血、断口处血肉模糊的鸽子羽毛。
罗修心头一跳,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让他下意识地紧紧皱起眉,看着那兔儿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强行撕扯下来才留下的碎肉,强忍下了想找个什么地方拼命呕吐一顿的冲动,黑发年轻人薄唇紧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
“尊敬的黑暗公爵从不撒谎。”羊头怪仆人骄傲地说。
像是要迎合他似的,坐在他身后的宝座上的男人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罗修正处于震惊之间,却听见坐在上位的人说:“真无礼呀真无礼,刚才还嚷嚷着要找鸽子先生,现在我好心让你们见了面,你却一言不发了?看来你也想要被砍下脑袋——来人呀,给我拉下去砍了他的脑袋!”
变态黑暗公爵的话语一落,罗修立刻感觉到扣住他肩膀的“圣杯7”和“权杖7”的手劲儿变得更大了一些,在罗修来不及做出反抗之前,他又被这样生生地往门口方向拖了几米,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搞不好真的会被这个变态砍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这是梦境,但是经过了之前几次的经历,罗修十分不能肯定如果他在梦境之中被砍了脑袋,那么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脑袋也同时从脖子上搬了家……想到这里,黑发年轻人顿时有了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量,他轻而易举地就挣开了之前让他觉得力气巨大的扑克牌士兵们,与此同时,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黑发年轻人已经将手探入了裙底,从裙底的南瓜裤中,几乎是碰到了他的手的一瞬间,那肉呼呼的肉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
“哎呀,哎呀哎呀——”
黑暗公爵看似惊讶地微微眯起眼,然而除此之外,他却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他甚至保持着前一秒的坐姿,一动不动地,如同在看马戏团的游客似的,唇角轻勾看着赤着脚站在地毯上的黑发年轻人一把抓住肉球,从他的指缝中间猛地窜出了一根尖锐的刺,黑发年轻人没有再犹豫举高那把闪烁着冰冷光泽的肉刺,向着士兵砍去——
弯腰,躲过士兵迎面击来的厚重盾牌;抬腿,重重一脚将那面前攻击落空的士兵踹开几米;后仰,头顶上的兔耳礼帽掉落之前,轻轻摁住帽檐;举刺,在受到另外一拨的攻击之前,干净利落地砍下“权杖7”的脑袋——
没有预料中鲜红的血液从那士兵的脑袋里喷射出来,事实上,它的金属脑袋就像是毫无生命的黏土那样落地有声地落在地上!
这肉球生长出来的尖刺的锋利程度超乎了罗修的想象,当他微微怔愣地低下头看着那颗带着盔甲的毫无生气的脑袋时,这个时候,罗修只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从他身后袭来——黑发年轻人猛地一顿,下一秒黑色的瞳眸之中精光一闪,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从“圣杯7”攻击来的方向,他一个利落的弯腰使得对手那挥舞着巨大斧头的攻击落空,与此同时,裙角翻飞之间,黑发年轻人手中的西瓜刀重重横向砍入士兵的盔甲里,握着刀柄,罗修肩膀猛地一个冲撞,那“圣杯7”被他狠狠地撞飞出去,落在敞开的大门口处,再也不会动了。
啪啪啪——
熟悉的掌声再次响起。
“身手不错。”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然而黑发年轻人却如同充耳未闻,走到“圣杯7”的身边,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捏着那肉刺(肉刺发出了“哔”地一声像是被捏疼了的声音)从他的腹部盔甲里拔.出来,他掌心轻握,在感觉到了手心的一阵温度后,肉球的重量消失了,重新变成了牙齿的武器被他握在掌心——毫不在意地掀起裙子将那枚跳蚤虫卵随手塞进南瓜裤的口袋之中,罗修这才拎着裙子的下巴,转过身看着坐在上位的黑暗公爵——
他无声地望着他,那双漂亮深邃的黑色瞳眸,就好像在骄傲地说——
看吧,现在你还拿我有什么办法。
当其他的士兵将“圣杯7”和“黑桃7”的“尸体”拖下去之后,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损失了两名卫兵似的,黑暗公爵轻笑一声:“身手不错,现在我几乎要对你感兴趣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罗修放下了裙子,啪啪拍了拍ρi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坐在高位的男人:“爱丽斯。”
“爱丽斯。”
男人卷了卷唇角,就仿佛是确认似的跟着重复了一边——紧接着,他再一次抬起手掌“啪啪”地轻轻拍击掌心,当罗修露出警惕的目光时,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大门被重重关闭的声音——听见了声音猛地转过头的黑发年轻人只来得及感觉到建筑外的最后一束光消失在自己眼前,他骂了声脏话,转过头来,果不其然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变态男人唇角边笑容变得更加清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爱丽斯。”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罗修垂手站在原地,“如果你喜欢,我就把你这儿的士兵全部杀光,然后再找其他的方式走出去。”
“太过自信带来的终究是毁灭,爱丽斯。”
黑发年轻人学着他的模样勾起唇角:“这句话为什么不留着对你自己说?尊敬的黑暗公爵。”
“我是那最初的,也是那最末的;在我的身边没有上帝的存在。”
“……”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眼前的人更加标准的偏执自大狂了,罗修沉默地想。
黑暗公爵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轻轻从唇边拂过,金色的瞳眸在高高的帽子之下闪烁着慑人的狂妄光芒。看着站在脚下的黑发年轻人因为他的这句话陷入了沉默之中,男人轻笑一声,换了另外的温和语气,亲切地提醒:“转身,看看你的身后,爱丽斯。”
罗修转过头去,这个时候,却惊讶地看见几个扑克牌士兵扛着一个巨大的牢笼放置到了他的面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警惕着后退了两步,却在士兵猛地扯下该在牢笼上的那块亚麻色巨大的布时,他的眼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被关在笼中挤挤攘攘的渡渡鸟。
“又见面啦,先生。”一只渡渡鸟将脑袋从笼子里探出来,丝毫不像是个被关押的生物似的欢快地说,“见到你可真高兴。”
“……”
你确定这样隔着一个笼子跟我说话挺高兴?
渡渡鸟仿佛没有看见黑发年轻人脸上无语的模样,它抬起自己的左边爪子,蹭了蹭自己的右边爪子,然后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趁着我现在还有力气说话,愉快地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爸爸,这位是我的妈妈,那边老得尾巴都没有毛了的是我爷爷,它旁边的是我的奶奶,祖父祖母不在家——我觉得它们有生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浑身的毛掉光之前看见我给它们生一窝孙子,可是我还没找到老婆呢——”
“这是什么意思?”罗修转过身,完全无视了身后絮絮叨叨开始说着自己择偶标准的渡渡鸟,看着坐在不远处高位的黑暗公爵问。
“因为你身手不错,我又向来爱惜有能力的人,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爱丽斯——你跟这些渡渡鸟在沼泽上来一个赛跑,跑赢了,你就可以安全地离开我的领地;跑输了,你就必须永远停留在这里,做我一辈子的奴隶。”
“我可以拒绝你,现在就直接转身离开。”罗修冰冷地说,“你的士兵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