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就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剩下的白棋几乎都在棋盘的另一边。
定眼一瞧,黑棋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布满了整个棋盘的每一个角落。
爱下棋的老头:“……”
“棋还没下完,不用急着就叫‘将军’。”乌兹罗克微笑着说,“想要翻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异想天开与天真永远会是最致命的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时候膝盖很痛,有一种中二期羞耻play被迫挖掘出来被众人围观的赶脚……
据观察我应该不是一个人,求共鸣求共振(什么鬼……
第五章
与此同时。
决定暂时让自己留在仙境世界的黑发年轻人并不知道在自己的肉身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也不知道浮屠罗门院的病友们正对他议论纷纷还给他取了些比如“冬眠的爱丽丝”之类的奇怪绰号,事实上这些天里,罗修正在为拉朵妮唱的那首关于爱丽丝的童谣困扰不已。
而如果有什么要让这个情况变得更加糟糕,那么无非是经过这些天的调查黑发年轻人却发现,随着拉朵妮的消失,在这个仙境世界里最后一个知道那首童谣应该怎么唱的人也消失了……所有的人,无论是从帽匠手下逃过一劫的艾米还是其他的孩子——甚至包括孤儿院的老嬷嬷在内,他们都不知道罗修究竟在寻找些什么。
尽管在询问的过程中,罗修努力地回忆拉朵妮唱的“爱丽丝”那首歌的歌词,零零碎碎地拼凑那些“狼和羊以及弓箭”之类奇怪歌词,并且勉强地打着拍子想要还原那奇怪的曲调,然而当他做出一切努力之后,却惊讶地发现,所有人在他停唱歌之后,非但没有露出知道答案那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是用那种听三流艺人唱完五音不全的歌曲之后同情又别扭的模样看着他。
“那究竟是在唱些什么的歌曲?”有一个孩子奇怪地问,“又是爱丽丝,又是狼和羊的,我有些搞不懂了。”
“哦,大概是在唱,有一些叫爱丽丝的人来到了这里,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罗修说。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叫爱丽丝的人来到这里?”那个孩子又问。
这个问题罗修可就一下子回答不出来了,他想了很久之后,这才勉强地回答:“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个什么规律——一个爱丽丝失败了消失了——另外一个爱丽丝就顶替而上?”
“哦,是吗?”这个孩子眨眨眼,很显然他并没有想过关于“失败了消失了”后面代表的意义,只是笑着说,“我不知道这首歌,但是我只知道如果我是爱丽丝,我肯定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多么不吉利啊,这里可是一个叫‘爱丽丝墓园’的村庄,到处开满了一种叫‘爱丽丝’的一年生白色野花。”
“……”
眼前孩子很显然并不知道,他那坦率又直白的话语让面前这个他以为叫“罗修”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爱丽丝”的漂亮黑发年轻人尴尬又失望。
并且在那之后,罗修就彻底放弃了试图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那首歌——哦,现在他多么希望当时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他并没有听见拉朵妮唱的关于“狼和羊”之后的更大一串的歌词,如果没有听过,至少他就不用像是现在这样如此纠结了。
名叫“爱丽丝”的黑发年轻人在名叫“爱丽丝墓园”的村庄里用了三天的时间去思考问题究竟出现在了哪个环节导致整件事情停滞不前——直到三天后,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天空乌压压地眼瞧着又是一场即将降临的大雪,黑发年轻人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坐到孤儿院的餐桌边和一些早起的孩子们一块儿分享豆浆和黑麦面包,当他麻木地将并不太美味的面包就着一把葡萄干塞进嘴巴里的时候,却听见了身边的孩子们在欢快地讨论市集上来了一个宫廷乐手。
“真想去看看宫廷乐手长什么样子,听说是宫殿里正要举行一场舞会。”艾米捧着脸笑眯眯地说着,今天她头上戴着的是一定黑色的礼帽,高高的帽顶戴在她小小的脑袋上看上去可爱又滑稽。
她的话仿佛是打开了某个话匣子,周围的孩子们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他们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关于宫殿里的舞会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人去参加,他们都在那里做什么——
“——我猜狮子先生和独角兽肯定都会去那儿,要知道他们可一向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群。”一个下巴是歪的小姑娘口齿不清地说。
“——哦,如果你说的那两个人都去了的话,那仿龟和半鹰半狮兽肯定也会受到邀请,”另外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小男孩摇头晃脑地说,“舞会上肯定有跳不完的舞,吃不完的蛋糕,我打赌宫殿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天花板上有华丽的水晶灯——你说他们会不会在每一个宾客入场之前先给他们一块巧克力暖暖身子?我吃过巧克力,那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只要一小块,浑身都能暖洋洋地舒服起来!”
“——别骗人啦,我可吃过巧克力,那东西比咖啡更加糟糕,苦得像药!”
“——哦,你在胡说。”
“——罗修,你是大人,你倒是来说说没有巧克力的宫廷舞会像什么话!”
“……我倒不是很在乎这个,”被拉入战争的黑发年轻人盯着面前的豆浆杯子,头也不抬地说,“我倒是想知道,宫廷乐手会在舞会里演奏什么歌曲,你们说他会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歌么?”
众人:“……”
“这下可好了,”艾米责备地看着两个吵架的男孩说,“罗修又开始纠结那首关于‘爱丽丝’的歌曲了,都怪你们提起这个。”
“——不对不对,你们都猜错啦!”艾米的声音刚落,却听见坐在桌子最边缘的只有一条腿的红发小男孩用严肃地语气说着一边摇摇头,“这次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舞会,是到了要选王后的时候了。”
红发男孩话语刚落,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与此同时,他们突然听见从桌边上传来一声“咚”地一声杯子轻轻落在桌面上,大家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这会儿发出声音的是桌边唯一的一个“大人”,当所有的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时,桌边的黑发年轻人眨了眨眼睛:“选王后?”
“谁都知道王后所住的宫殿已经空出来很长很长时间了。”艾米嗤嗤笑着说,“王后必须聪明、勇敢、美丽、骁勇善战并诚实善良,她必须要获得黑暗公爵和帽匠先生以及士兵们的认同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勇敢、美丽、骁勇善战并且诚实善良?”罗修愣愣地跟着重复了一边,“这形容词怎么听起来让人那么不舒服来着?”
“听上去大概是天使才能满足的要求,对不对?”艾米笑得更加灿烂了。
“天使?这下可好了。”罗修面无表情地说,“现在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真是谢谢。”
尽管此时此刻的黑发年轻人那语气听上去近乎于在嘲讽着什么了,但是艾米才不管这个,现在她就是一个爱幻想的小姑娘,她捧着脸微微眯起眼发出一声向往的叹息:“我猜未来的王后肯定是金发碧眼,当她跟黑暗公爵一块儿出现在宫殿的最高处接受人们的爱戴欢呼时,五彩缤纷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上绽放,他们相互握着彼此的手跟我们挥手致意——哦哦哦,那绝对是令人向往的一幕。”
“……”
坐在桌边的黑发年轻人就着艾米所说的画面脑补了下,想象了一下那个拥有和乌兹罗克一样面容的男人和金发碧眼的“美人”站在高处相亲相爱俯视众生接受膜拜的画面,他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强烈不适地狠狠抽搐了下,也不知道是被那圣光四射的脑补画面恶心到了,还是完全是因为别的什么奇怪的原因。
“有时候我不知道你们那种对‘金发碧眼’的膜拜情节到底是从哪来的。”罗修干巴巴地说。
“可是拥有这样的搭配的确确实实都是美人。”艾米说。
“哦,是啊,美人——金发碧眼、勇敢、美丽、骁勇善战并且诚实善良——啧啧啧。”
罗修一边说着,一边从桌边站了起来,然后在一桌子的孩子们莫名其妙的瞪视之下,扬长而去。
当天空开始稀稀落落地往下飘着软绵绵的雪花时,踩着庭院里眼瞧着即将消融如今却又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新雪,听着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雪被踩紧实的声音,黑发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孤儿院。
早上餐桌边和孩子们那场听上去并没有多少营养的争论却让他想明白了一个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他一直他留在仙境所有的事情却仿佛停滞住了没有前进的迹象这究竟是为什么——而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并不是事件没有前进,而是前进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他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很快地便回到了当初挂在马背上被颠颠儿逃荒似的带离的集市上——憋了好多天的“吊车尾”肉团子坐在他的肩膀上——这家伙似乎很高兴能出来透透风,一路上吱吱呀呀叫个不停,在孤儿院的时候它几乎从来不喜欢跑出来,罗修猜测这大概是因为某一次当它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孩子们都大呼小叫、兴奋地围着它摸它掐它有关。
这傻乎乎的肉团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小孩。
更不喜欢捏它掐它想要跟它玩耍的小孩。
——总而言之,这是一坨非常有个性、有思想的肉团子。
今天的集市比罗修来的时候看上去更加热闹,不仅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就连集市上的人们看上去也对“宫廷舞会”以及“即将诞生的新的王后”这件事情向往不已,以及有更多的人在讨论着关于新来的宫廷乐手的事情,人们口口相传那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并且拥有一张英俊至极的脸……
罗修想要获得这些情报一点也不难。
因为……
“——他的笛声让我想把自己的内.裤送给他。”一个和罗修擦肩而过的长着猫脸的女人尖声娇笑。
“——他的音乐让我合不拢腿。”猫脸女同伴一号掩嘴。
“——光看着那张脸我都要高.潮了,和黑暗公爵那优雅的姿态完全不同,我就想着让他用那双手把我的衣服撕碎把我摁在墙上狠狠地Сhā.入。”猫脸女同伴二号一脸向往。
罗修默默地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堵住了大概是肉团子的耳朵部位。
“非礼勿听。”黑发年轻人淡定道。
以上。
几分钟后,罗修发现甚至他想要找到这个乐手也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就奔着雌性生物浪.叫声最响的地方去。”吧唧吧唧抽着水烟儿卖小黄书的毛毛虫先生将水烟从嘴边拿开,烟头在ρi股底下的小板凳上敲了敲,懒洋洋地说,“你找宫廷乐手做什么,听说他是帽匠请来的人——听说前段时间你把帽匠的生意搅了个人仰马翻,如果我是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守财奴的面前瞎晃。”
“我只是想找哪个宫廷乐手,关他什么事?”罗修问。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毛毛虫先生说,“疯帽商和黑暗公爵是站在食物链最顶层的人。”
“这并不意味着食物链永远不会改朝换代。”
“很有野心嘛,爱丽丝。”毛毛虫先生跟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就好像他并不在意这个世界的食物链究竟是怎么样似的,他慢吞吞地把手中的烟枪塞进了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吸了两口后说,“我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爱丽丝。”
罗修挑了挑眉。
对方那熟知一切的语气让他感觉有点儿不舒服。
“你想当‘王后’,是不是?”毛毛虫冷不丁地问。
“……”黑发年轻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道,“尚未决定,但是我相信站得高才能望得远。”
“我听说了你最近了一些事情,除了搅黄帽商的生意之外的另外一些事情。”毛毛虫说,“这也跟你为什么要找宫廷乐手有关,你想跟他打听那首歌,对不对?”
“…………你是不是除了些小黄文之外还兼职包打听八卦?”罗修默默地问,“相信我,你在这个行业恐怕会有更加卓越的表现。”
毛毛虫不理他,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接下来,他敲了敲烟杆,然后在烟雾缭绕之中低低地唱了起来——
“月影摇,天惶惶,拆了东墙补西墙。
羊圈的羊啊被狼叨,第一个爱丽丝来到我身旁。
他手持长弓要射狼,受了诱惑喝了汤,垂下弓,成了羊,
月影摇,心惶惶,狼入羊圈叨走羊……”
伴随着歌声如同那缭绕的白烟一般盘旋而上,黑发年轻人的双眼因为惊讶而逐渐睁大,他蹲在毛毛虫的小摊前,隔着一张摆满了小黄书的破烂桌子,像是见着了鬼似的瞪着这个不急不慢唱着歌的毛毛虫。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在他唱完这一段后,他就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了,而且知道了也不能说。”毛毛虫颇有深意地说,“这恐怕真的要你自己去探索。”
罗修沉思了片刻后,点点头,从小摊前面站起来转身就要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令人惊讶的是毛毛虫却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看来你一点也不好奇这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爱丽丝。”
听得出毛毛虫先生的语气明显在叫“那个名字”的时候加重。
罗修转过身,无声地看着他。
看着黑发年轻人似乎打消了立刻离开的念头,毛毛虫反而变得不急不慢起来,他自顾自地吧唧吧唧抽了一会烟,直到在那双黑色的瞳眸瞪视下自己都觉得不自在地败下阵来,他那习惯的那种慢吞吞的、不急不慢的语气缓缓响起——
“这首歌我觉得是在歌唱一个事件,事件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我还年轻,也没沾染上烟瘾,只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坚信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蝴蝶的毛毛虫——哦,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爱丽丝来了。”毛毛虫说这,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后,补充道,“不是你,是另外一个‘爱丽丝’。”
“……”
“我几乎已经记不住那个‘爱丽丝’的模样了,但是肯定不具有东方血统,他高大魁梧,面部轮廓很深,看上去像是个战士——他刚来的时候,就跟你刚来的时候一样,整个仙境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儿,那时候整个仙境就像是弥漫着一股瘟疫,从那一潭被污染的潭水开始,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有人说那是黑暗公爵在背后捣鬼,但是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然后,那个爱丽丝就说‘由我杀掉黑暗公爵好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把弓箭,看上去倒是不错的武器。”
“然后呢?”
“那个‘爱丽丝’跟黑暗公爵恶斗了长达一个星期,有传闻是其实他连黑暗公爵长什么样都没能看见只是被羊头怪仆人拦在了门外——时间一长,在这儿呆久了的‘爱丽丝’开始不相信只是区区潭水就能让整个仙境的人变成那样,再加上这里确实没有更好的食物以及可供饮用的水源,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住诱惑去吃了潭里的鱼,喝了里面的潭水。”
毛毛虫说到这里的时候,罗修觉得自己几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
“他发现自己变得拉不开弓,眼皮子就像是挂上了沉重的秤砣,他不想思考,不想走动,甚至不想战斗——他来到水潭边渡渡鸟们的周围,用它们的身躯当做枕头,用它们的翅膀当做被子,他睡下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毛毛虫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呵欠,“这就是‘第一个爱丽丝’的故事,他倒在了最开头,却不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即将到来的炕戏,我有点惶恐不安……
第六章
【他倒在了最开始,却不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毛毛虫先生说的话听上去很有深意。
因为这让罗修想起了艾丽嘉跟他说的那些关于“爱丽丝”的事情——而现在,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告诉他,他不是第一个被取名为“爱丽丝”的人,今后也可能会有更多的各式各样的“爱丽丝”;他也不是第一个来到仙境的人,也很有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
【上一名‘爱丽丝’让我把这枚虫卵交给你。】
……
【一切关于事情的启示你应该从梦境中获得,我只是一个路人,负责将武器发放到你的手中然后在你止步不前的时候引导你前进的方向——游戏从你踏进浮屠罗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爱丽丝,我们都不是能够喊停的那个人。】
……
【她们或者他们,都因为中途想要离开这个游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毫无意义,并且于事无补——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说明,就好像这一次如果你失败了,还会有下一个爱丽丝出现……】
“哦,这就对了。”
黑发年轻人在毛毛虫先生吐出的烟雾缭绕中嘟囔着自言自语道,是的,他隐约记得,在艾丽嘉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似乎还提到了关于“另外的一个人”——而一切的事情都是他在幕后操控的,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违背他:“游戏”一旦开始就只能继续,除了“那个人”之外没有人有资格喊停。
而现在,罗修终于想到了一个他早该注意到却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那个人是谁?
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接二连三的“爱丽丝”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从毛毛虫先生说的话可以联想到,他们大概都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被黑暗公爵的胡椒汤污染的潭水,懒惰的动物们,这是罗修所经历过的,也是第一个爱丽丝经历过的,不同的是,罗修在关键的时候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而从毛毛虫先生的话语中可以猜得到,第一个爱丽丝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坐在破破烂烂的卖黄书小摊前,黑发年轻人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像是在问毛毛虫先生,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缓缓道:“嘿,毛毛虫,你觉得爱丽丝接二连三的出现,如果都是同一个人在背后操作,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毛毛虫吸了一口烟,眯起它那本来就显得没那么大的眼睛,“要么那个人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他在寻找一个特定的、他也并不是那么确定究竟是谁的“人”——你猜是哪一个?”
罗修沉默了几秒之后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在找人?!”
“是吗?”毛毛虫露出了个失望的表情,“我更倾向于你说的那个人是个疯子,啊哈。”
“无论如何,谢谢你,毛毛虫先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倒像是个引导者。”罗修礼貌又诚恳地回答。
听了黑发年轻人诚恳的道谢,毛毛虫收敛起了脸上的失望,发出一声“噗嗤”大概是笑的声音:“你要是别乱发脾气的话,还是挺可爱的,爱丽丝。”
“以及道谢并不代表我就会在你出言不逊的时候就不揍你了。”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
“哦,别生气嘛。”
毛毛虫先生吊儿郎当地回答,然后在ρi股底下的椅子上敲了敲烟杆,黑色的烟灰有一些从烟枪里飞了出来,钻进黑发年轻人鼻子里害得他打了两个喷嚏。在这样短暂而富有意义(非贬义)的对话之后,罗修站起身用若有所思的声音跟卖黄书的毛毛虫道别,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关于“那个人”的身份,以及他真正的目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要主动起来了,而不是从头到尾被npc们牵着鼻子按照剧情往前走——这是一个进步,罗修告诉自己,他至少从完全被动变成了现在的主动进攻模式,虽然谁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变化是不是也只是剧本里被安排好的一项。
而在黑发年轻人离开了那个破旧的摊位踏上寻找宫廷乐师的路上时,他刚刚一离开,毛毛虫的摊位上就接二连三地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当然还是长得奇形怪状,但是不难从他们的打扮看出他们大多数的都是“她们”,这些姑娘们的手中不约而同地都捏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如果罗修还在这儿,他就会毫不惊讶地发现那个册子是他熟悉的——因为他曾经翻过它——没错,就是封面上印着他的形象、里面内容黄暴不堪入目的那一本。
“毛毛虫,我觉得你必须要对这个本子作出解释!”一个领头的姑娘重重地将那本几乎要被她碾碎的的本子摔在那张破烂的小桌子上,期间,坐在桌子后面的毛毛虫还在吧唧吧唧地淡定抽着它的水烟,这让来人的音量不由得又高了几个分贝,“我们花钱买本子是为了娱乐的——你他妈在最后写的什么坑爹结局?黑暗公爵被爱丽丝的镰刀穿过心脏而死!爱丽丝抱着他的头颅吞咽下黑暗公爵权杖上的巨大宝石自杀?!——毛毛虫棒棒,你他妈脑子是给猪拱了么写出这么反人类反社会的大结局?!”
“别激动,姑娘。”毛毛虫先生笑着说,“首先感谢支持正版。”
“粉转黑!粉转黑了!”
那个姑娘大声嚷嚷——这让后面跟着的那群人也跟着一块儿嚷嚷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路人转黑”的台词……周围热热闹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周围的姑娘们每一个人的双眼之中都能喷溅出火花,她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恨不得要把坐在桌案后面淡定吸烟的毛毛虫大卸八块,而毛毛虫……显得十分淡定,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欠揍模样。
“你们要知道有时候哪怕是写小黄文也是很为难的。”毛毛虫慢吞吞地说,“笔下的人物总是会在写作进行一半的时候都活了过来——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模式,不再受到控制,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写书的人,我会成为单纯的描述事件的工作者,一个思想上的奴隶。”
“别扯谈了。”
“就好像这个本子。”毛毛虫假装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冷笑和嘲讽,它先是用自己的烟枪枪杆子敲了敲桌面上那个几乎被捏烂了的皱皱巴巴的本子——上面画着的漂亮年轻的黑发爱丽丝因为纸张的褶皱整个面部都扭曲起来,毛毛虫用它那不急不慢的声音继续道,“爱丽丝和黑暗公爵的结局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生还是死,是消亡还是永远留存——我只不过是将当中一个我认为最合理的记录下来。”
毛毛虫先生说着,这个时候,他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围绕着他的乱糟糟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所有的人就好像是被下了一个禁止说话的魔咒,她们无声地瞪着毛毛虫,看上去又惊讶又鄙夷,仿佛是在安静地等待着它还能说出什么更加疯狂的话。
而毛毛虫终于不负众望地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哦,是的,你们肯定不会明白这结局是多么具有合理性——爱丽丝的镰刀,黑暗公爵的权杖,他的易怒,他的骄傲,烈焰和寒冰撞击在一起就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要么烈焰被寒冰熄灭火焰,要么寒冰被烈焰蒸发……”
毛毛虫深深地吸了口烟,他吐出的烟雾缭绕将它那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的青绿色肥胖身体变得模糊了起来,那|乳白色的烟盘旋着围绕在它的身边,最后,它们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几乎成为了一个背景——远远地看上去,就好像是这只坐在肮脏破烂的小板凳上的毛毛虫背后忽然生长出了一对洁白的羽翼,伴随着烟雾的浮动,那双翅膀几乎还在微微震动、扑簌。
“我毫不怀疑这个,就好像你们不能怀疑我总有一天会变成蝴蝶一样。”
……
“你猜,在清除掉了罪恶之后,我会变成距离苍穹最近的那只蝴蝶吗?”
毛毛虫的眼神飘忽。
最后,他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了人群的最后面——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团肉粉色的东西正拍着翅膀漂浮在半空中,它ρi股上的小桃心恶魔尾巴正随着它一上一下的漂浮而甩来甩去,而在它身后,那一对肉骨翅膀不像是平常那样拼命吃力地拍打着,现在它们动作变得缓慢而优雅——
似的,你很难想象一个肉团子决定让自己变得优雅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在浮动之中,那肉呼呼的一团东西嘴部上方的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两条细长的缝隙——几秒后,那缝隙缓缓的睁开,露出了覆盖在肉膜下面的一双鲜红色的瞳眸。
那双鲜红色的瞳眸与人群中央的毛毛虫先生的眼睛对视上。
毛毛虫先生轻笑了一声。
下一秒,距离毛毛虫最近的那个姑娘忽然发出了尖叫的声音。
最开始她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那轻微爆裂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人用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一个鼓胀的肚子——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她只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冰凉的东西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微微瞪圆了眼,仿佛是难以置信一般看着坐在破烂的小桌子后面的毛毛虫忽然从额头中央的部分裂开——绿色的、粘稠的血液不断从它身上那裂口越来越大的伤口处飞溅出来——她伸出手抹了把这会儿正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的“不明液体”,然后发现它们果然也是绿色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异常高分贝的尖叫声中,嘀嗒一声,被毛毛虫握在手中的烟杆掉在了地上。
一个大概是毛毛虫眼珠的东西从它那肥硕身体里飞了出来,圆滚滚的东西落在那张肮脏的小桌子上,正巧落在之前被扔在桌子上的那个小册子上——绿色的血液在小册子上的穿着女仆装的黑发年轻人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再接着飞出来的大概是它的肉。
然后是几块带着肉和血的绿色皮肤——非常鲜艳的绿色表皮,那上面还能隐约看见毛毛虫特有的斑斑点点。
“噗嗤”地一声轻响,就像是毛毛虫之前在黑发年轻人跟前发出的笑声,紧接着,那本来以一层层的肥肉堆放在小板凳上的姿态坐在那儿的毛毛虫就像是忽然被人捏爆的水袋,四溅的绿色粘稠血液以及内脏和腥臭的肠子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烟火,它们飞得到处都是,那空旷的绿色皮囊也迅速干瘪耷拉下来堆成了一团!
围在小摊周围的人群争先恐后地散开来,站得近的那些人无一不遭殃被飞溅上了不同的形状的器官或者毛毛虫皮肤!
在一片混乱的人群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堆瘫软在地上的绿色腥臭毛毛虫尸体里,忽然有一块动了动,在“哒哒哒”姑娘们高跟鞋的奔走声以及她们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尖叫声中,一只背负着巨大的、缩卷着在一起的翅膀的昆虫无声地缓缓爬出,在接触到了阳光与空气的第一秒,它的翅膀就仿佛被展开的画卷似的缓缓舒展开来,最后,逐渐变成了一对巨大的、拥有五彩斑斓色彩的巨大蝴蝶翅膀。
蝴蝶的翅膀轻轻拍了拍后,慢悠悠地往天空腾空飞起。
……
而此时,已经走到了另外一条街、对于隔着一条街之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黑发年轻人前进的脚步忽然一顿,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却正好看见身后慢慢悠悠、正拼命扑着翅膀像是无头苍蝇似的笨手笨脚从自己撞过来的肉团子。
他挑了挑眉,在肉呼呼的东西撞到自己的脸上之前,伸出手一把稳稳地接住了它。
“去哪了?”
“格叽格叽哼哼哼。”
“……”
黑发年轻人将肉团子放回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着人群潮涌的方向,继续往着宫廷乐手应该在的方向走去。
在他的肩膀上的肉团子用尾巴亲昵地缠绕上了黑发年轻人修长的颈脖,笨拙地转过身,趴在黑发年轻人的肩膀上,用它那平坦、丝毫不见任何裂缝的脸对准了天空的方向。
在它面朝的方向,天空之中忽然闪烁起了一道不起眼的火光。
就好像有什么正在飞往天空的天空忽然在半空中被燃烧了起来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昆虫类一生黑表示,有点恶心………………我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残忍………………
第七章
如同毛毛虫先生所说,要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宫廷乐手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前进之外,在拐过了几家商铺之后,罗修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产生了变化,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改变,就好像上一秒你还站在一个清冷的巷子里,下一秒就被迫被拉入了一个民族的狂欢节——在人到达广场之前,黑发年轻人就已经听见从广场那边传来人们欢歌载舞的欢笑声以及悠扬的乐曲——那音乐与天主教的格列高利圣咏略微相似,但是不同于普通的颂歌,那乐曲极富特色,风格多变,似乎每一个音节都拥有其独特的魅力与含义。
夹杂在不断向着广场方向移动的人流中缓缓移动,远远地罗修先是看见了一座巨大华丽的喷泉,清澈的水源源不断地洒下蒙起一层水雾,哪怕是在这样的阴天,也能轻而易举地看见水花跃溅的晶莹。
罗修顿了顿,随即目光很快被喷泉的下方坐着那个人吸引了去。
那是一个身材及其高大的男人——健壮的双腿伸展开成一个舒适自然的姿态,只是人们大概轻而易举都能猜到当那两条腿直立站在地面上时可以带来的高度……而此时此刻,男人垂着眼坐在喷泉下仿佛完全沉浸在了正在吹奏的乐曲当中……
他吹奏的显然是犹太乐曲,手中的是一种名叫“shofar”的、古代希伯来人作战或举行宗教仪式时才会使用到的古老羊角笛乐器。
当整个音乐节奏变得又快又急,仿佛是进入了整章乐谱的高.潮部分,周围的人群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舞动的幅度也跟着增大,衣衫裙角飞扬之间,人群中的黑发年轻人却一动不动——直到他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撞了下,回头一看才发现撞到他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妇女,如果不看她从裙底露出来的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的话,她倒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撞到了罗修,她也没有道歉,甚至在黑发年轻人反过来低声嘟囔着“抱歉”时,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的目光始终地盯着跟她执手共舞的男伴,目光深情,如痴如醉,并且伴随着舞步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整张脸都晕染上了奇怪的红潮。
罗修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将自己的视线从惨不忍睹的中年妇女身上挪开,隔着人群的遮掩,这会儿黑发年轻人几乎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地在这个宫廷乐师的身上缓缓移动——宫廷乐师身上披着一看便知饱经风霜的披风,披风已经泛黄,此时因为喷泉的水花飞溅而显露出一些斑斑点点的水迹,随着冰冷的寒风吹过,那披风便随风扬起,而奇妙的是,在飞扬的披风对比之下,男人却仿佛是静态的。
相比起一般的吟游诗人,那个皮肤黝黑,拥有一头墨绿色短发的男人显得强壮许多,他的五官极其深刻每一个棱角都像是由最好的艺术师手中的刻刀雕刻而出,如果不是此时此刻看见了他手上的羊角笛,相比起一名乐师,罗修更加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其实是一名战士……或者以魔法笛作为诅咒武器的法师。。
他的眼睛过于沉静镇定,眼角却能让人隐约嗅到一丝锋利锐气。
那不应该是一个音乐者应该拥有的眼神。
黑发年轻人缓缓皱起眉,却在这个时候,他却意外地听见了乐曲里有一秒出现了片刻的变化,那大概是本来并不存在于乐谱中应该有的变化,事实上它听上去更像是因为吹奏音乐的人出现片刻的分神而产生的失误——
正当罗修为这个困惑时,下一秒,乐师的举动便证明了他的想法。
当隐约重新回归到正常的节奏中去,远远的,那原本应该沉浸于自己的吹奏中的乐师居然掀起眼皮,隔着人群,镇静的视线往罗修所在的方向投射而来,当视线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在空中相撞,在看见黑发年轻人一片清明淡然的目光时,后者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当那诧异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他的目光恢复平静,他看着罗修,像是在看着一名久违的故人。
——事实上,被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罗修也觉得胸腔瞬间被空气塞得满满当当,那沉甸甸的感觉就仿佛看见了多年未见的挚友。
那个乐师勾起唇角微笑起来。
他修长的指尖飞快地在羊角笛上轻敲跳跃,而下一秒,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乐师缓缓将自己的双手从乐器上抽离,音乐声并未断开,那笛子自动演奏出悠扬的音乐,而它此时漂浮在半空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着它自行演奏。
可是除了罗修之外,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谁对这一幕表示惊讶——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对谁在吹奏乐器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似的完全沉浸在欢快的舞蹈中,踏着欢快的舞步围绕着喷泉不断地旋转,相拥。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这种和谐的气氛反而让人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傻愣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此时脚底仿佛生了根,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中央瞪着眼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从喷泉旁站起缓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当他穿越人群向罗修缓步而来,不知道为什么罗修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就好像突然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周围兴奋地跳舞的人群。
以及他和宫廷乐手。
而他正被那个看似正常的、属于大多数的人世界隔离开来。
那气氛显得诡异极了——有那么一瞬间罗修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一个华丽的大舞台上,只有他以及宫廷乐手是两个大活人,而周围那些舞蹈相拥欢笑的所有人都是被傀儡师操纵着的牵线木偶,她们的笑容机械麻木,就好像是她们在笑只是因为她们需要微笑而已。
黑发年轻人蹙眉,心中的不安被无限的放大——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以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阴谋论了起来……直到那个奇怪的宫廷乐师来到他的面前,微微颔首垂眼看着他,那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黑发年轻人整个笼罩,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的注意力才成功地被转移开来。
而此时此刻,罗修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个世界要不好了。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哪怕是作为拥有东方血统的混血混迹在一群的白种人黑种人当中,罗修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一米七五往上的个头会和“小个子”扯上半毛钱关系——但是自从进入了浮屠罗门——他就像是误闯了巨人国——随便来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都能把他衬得像是小鸡仔似的。
罗修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下,让自己退出了对方阴影的笼罩,低着头他看不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黑发年轻人动动唇,正绞尽脑汁努力组织语言准备说些什么环节尴尬的气氛,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低沉磁性声响:“武器不错。”
罗修:“!”
黑发年轻人一惊,猛地抬起头径直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瞳眸。
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眼底带着笑意。
随即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蹲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坨肉团子。
与此同时,黑发年轻人能感觉到肉团子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尾巴缩紧了些——其中多少能表达一些此时这个肉形生物的紧张情绪,因为它似乎正试图用自己的尾巴把自己的主人勒死。
一时间罗修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忙于震惊这名乐师一眼能看出这外型上和武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生物是武器这件事好,还是应该先把缠在他脖子上紧张兮兮的尾巴拿开他——他停顿了片刻后,伸手将缠绕在脖子上的那条尾巴拿下来,显得有些粗暴地一把抓过蹲在他肩膀上的肉团子,在对方发出“噗叽”一声叫声后,毫不犹豫地将它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奇怪的乐师却将自己的手摊开,掌心向上放在罗修的眼皮子底下:“今天天气不错,独自站在这里发呆冥想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决定,你看周围的人成双成对,所以……要不要来跟我跳个舞?”
在“今天天气不错”之后“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是否一个人”等一系列废话寒暄统统都被省去了,简单粗暴直奔主题。
最难得的是语气理直气壮又足够礼貌绅士,让人不会觉得有丝毫的突兀。
这家伙大概很会泡妞。
可惜他不是妞。
自己给自己的定位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黑发年轻人抽了抽唇角,觉得有点尴尬,好在周围的气氛足够热闹这让他没至于尴尬到想要转身跑路,于是在一杆翩翩起舞的人群当中,黑发年轻人扬了扬下巴就好像没有看见这会儿平坦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只大手,他只是干瞪着眼,在这个风情万种身体精壮到让人不忍心拒绝的雄性生物的盛情邀请之下,吭哧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我不会跳广场舞。”
话一出口,罗修就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顺便用线把嘴缝上。
果不其然,他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毫不掩饰的困惑:“什么叫广场舞?”
什么叫广场舞。
这是一个好问题。
东北大秧歌?
最炫民族风?
第八套中学生广播体操?
总而言之……
罗修深呼吸一口气:“就是在广场上跳的舞。”
于是,在黑发年轻人满脸黑线眼瞧着就要绷不住的表情之中,宫廷乐师终于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是我避世太久了,我只知道舞蹈可以按照专业、标准交谊这种分类方式,想不到还可以根据跳舞的地点这种方式分类。”
宫廷乐师真诚的叹息语落,黑发年轻人抬起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用“我已经死了”的表情说:“呵呵。”
两人之间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正当黑发年轻人琢磨着今天还能不能过得更加尴尬以及应该怎么婉言拒绝对方的邀请时,宫廷乐手已经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更加尴尬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伴随着乐曲中的一个重节拍,还没等黑发年轻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已经像一根拉面似的被狠狠甩了出去!
黑发年轻人呼吸一窒,张嘴正想要骂人,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个重节拍已经到来,抓着他的另外一只手一个用劲他又像滚动的春卷皮似的翻滚着被拽回来,这一开一合的一套动作发生在五秒之内,罗修听见自己的疏于运动的脖子被被甩得发出“咔擦”“咔擦”的可怕胫骨舒活声响,然后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觉得之前自己对于其他人那种“牵线木偶”的形容是不正确的。
这会儿被强行抓着、莫名其妙就变得小鸟依人地跟着一名高大壮汉跳起豪迈的交谊舞步的他才叫真正的牵线木偶——从头到脚,在他大脑一片混乱被甩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在操控下完成了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一千零八十度高速旋转动作甩头动作下腰动作以及被举着腰完成一个惊人的跳跃接劈叉动作——
当一首乐曲结束,周围的人群赞叹着紧紧相互拥抱亲吻欢呼。
黑发年轻人累得满脸通红浑身骨头都快被甩得散架。
他感觉到那前一秒还死死固定在他腰间的大手终于大发慈悲地拿开。
然后一句真诚到几乎有点儿搞笑的淡定嗓音从他头顶上飘来:“跳得不错。”
“呵呵,”黑发年轻人抹了把汗,用丝毫不掩饰讽刺的语气说,“我也没想过我的腿居然还能有跟我的脑袋平行的那一天。”
“……”
罗修看了看周围,这个时候他发现之前撞到他的那个中年妇女经过无数次的旋转变换位置居然又回到了他的视线范围内,而这个时候,她正疯狂地跟那只有她整个人一半粗的男舞伴疯狂的接吻,她鲜红的口红糊了自己以及对方一脸,那一根根像是小萝卜、其中一根萝卜上带着一颗硕大钻石的手正急迫地在对方的身上乱摸。
在黑发年轻人震惊的注视下,那五根萝卜成功地摸进了那个瘦弱的男舞伴的裤裆,对此作出回应,男舞伴发出了“啊”地一声*的□□。
“……………………”
罗修默默地拧开了自己的头。
“——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宫廷乐师用什么都不知道的体贴语气问——就好像他没有发现此时他周围的人群已经在乐曲停下来的第一秒就从纯洁健康的广场舞瞬间奔着群.交盛宴而去。
“没什么,”黑发年轻人顿了顿,然后缓缓道,“我觉得我要窒息了。”
“要不要去喝一杯?”宫廷乐师微笑着说,“我请客。”
罗修抬起头扫了这个男人一眼——因为长得帅,所以他笑起来当然不难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修总觉得这个男人是不经常笑的,或者准确地来说,他应该并不是经常会发自内心而微笑的人。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
眼角的曲线十分柔和。
他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他是在笑。
黑发年轻人有点儿纠结于这种矛盾的错觉,于是他下意识摇头就想要拒绝对方的邀请,然而当他来得及出口正式表达谢意然后礼貌地拒绝之前,他的脑袋又发生了错误的角度偏移——这导致他不经意地一眼瞥到一片被高高掀起的华丽裙角——以及白花花的大腿——以及像是蛇一样拧动着的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再以及一根深色的、丑陋的、湿漉漉的不断地在那白花花的大腿边缘出现消失再出现进行着活塞运动的男.性.器官。
黑发年轻人伸手捂住了胸口。
然后在宫廷乐师微笑着的注视下,他说:“好,去喝酒……压、压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好烦啊,又驮马开始和谐了==
这回连分频都被关闭了,死得透透的。
蛇精病啊,人家明明写的是纯爱好吗!!!!
分类上都写了啊!!!纯爱!!!!!!!!
少年和少年之间健康向上的励志感人温馨故事!!!!
ps:
有姑娘问新文,新文也不能开了好吗!!!!!!!!!
封建迷信必须打死好吗!!!!!!!!!!!!!!!
换题材好吗!!!!!!!!!!
我在捣鼓新大纲好吗!!!!!!!!!!!!!!!!!!
喔,当然新文也还是纯爱故事,我要是哪天开哔叽了,那肯定是在开了纯爱的情况下偷偷双开,不可能完全转哔叽,所以祖国人民放了个心啊!!!!!!!!!!!!!!!
第八章
罗修有点儿惊讶的是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宫廷乐手居然比他对这儿的环境更加熟悉。
当然,罗修更加惊讶的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居然就这样跟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宫廷乐手去喝酒。
离开了一片混乱的广场,宫廷乐手走在前面,他的脚步沉稳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战士,之前吹奏用的羊角笛被他挂在腰间随着他走路的步伐摇摇晃晃的。罗修跟在他的身后,视线从未从他身上挪开——这个奇怪的人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背后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身后的人会突然袭击他或者作出别的什么举动……
又或者说,他胸有成足,哪怕是罗修忽然从后面动手袭击他,他也不觉得会因此而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想到这儿,黑发年轻人的脑袋忽然断线了片刻,几秒后他很囧地回过神来,似乎自己正一反常态地将面前的宫廷乐手脑补成一个什么高大上的神秘身份……而宫廷乐手大概也是一个天生话少的人,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问罗修叫什么或者给自己做个自我介绍,他只是带着黑发年轻人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家看上去气氛不错的酒馆门前,推开门的时候,挂在门上的铜铃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门牌上挂着的“今日特供:白葡萄酒”一阵摇晃。
酒馆里的光线很暗,但是隐约可以看见这地方的生意其实不错,各式各样的人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窃窃私语或者干脆就不说话埋头喝自己面前的饮料酒水,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蜡烛,有一些桌子点燃了蜡烛,桌子边的人围着那只够照亮桌面那一小圈范围的光源团座,而另外一些人就好像天生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如果不走近了看,你几乎不知道那张桌子边上坐了人。
罗修就是因为这个差点儿一ρi股坐在一只雄性羊头怪的大腿上。
还好宫廷乐手及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在黑发年轻人尴尬不已地跟满脸错愕的羊头怪道歉后,两人找了一张角落里的空桌子坐下来,当侍者将酒杯和酒壶摆上桌时,宫廷乐手还心情不错地调侃道:“那个羊头怪的大腿毛茸茸的,隔着三百米都能闻到一身羊骚味,你的鼻子不是比猎犬还灵敏吗,这是怎么了?”
罗修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这个宫廷乐手说话很奇怪——那语气听上去就好像他们之间其实是老熟人似的。
在罗修发呆的时候,宫廷乐手拎着酒壶将他面前的酒杯满上,黑发年轻人看着从酒壶口流出的深红色液体几乎出了神,直到随着酒壶被重新放回桌面上耳边响起“嗒”地一声轻响,他猛地一怔,这才像是从梦中被惊醒了一般眨了眨眼。
“喝酒吧。”宫廷乐手说。
罗修拿起杯子,还没等他将酒杯放到唇边,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将它放下,想了想后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很重要吗?”
“我想是的。”
“毫无意义的一个问题,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我并不习惯进行角色扮演。”宫廷乐手双手轻轻放在桌上,却用一种高深莫测的方式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叫爱丽丝,也知道你路过广场并非巧合而是因为你确确实实在寻找我,现在回答我的问题,爱丽丝,你寻找我仅仅只是因为你想要我回答你我叫什么名字吗?”
“……”
罗修被绕得有点晕,但是在他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绕进去了之前,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喝酒。”宫廷乐手露出满意的笑容,又说,“然后你可以问我问题——我不想装模作样,爱丽丝,我出现在这里的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有人授意我来帮助你前进,那个人喜欢装腔作势装神弄鬼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然而最无奈的显然是——无论这种小鸡肠肚的行为有多么令人讨厌,他还是我的老板。”
罗修捏着手中的杯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似乎都是在按部就班地发生着——简单的来说,罗修一直认为那些npc们仿佛真的溶入了这个世界认认真真、或真或假地完成了它们各自的戏份,但是迄今为止,却从来没有哪一个这么认真地凑过来跟他说“哈喽我是npc我在演戏当然你也在演戏虽然我不想演戏可是我等着剧组收工分发的饭盒所以我不得不演”。
宫廷乐手的话算是终于确认了艾丽嘉以及毛毛虫先生说的那些话——真的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而作为整个事件主角中心的罗修猜中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完全高兴不起来,也感觉不到愤怒——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避开对方一开始就写好的剧本里定好的另外一种。
而这个时候,宫廷乐手已经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昂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他开始摇头晃脑地唱歌,还是在广场上他吹奏的那首歌曲,但是当那曲调不再是乐器演奏,而是从人的嗓子发音时,坐在桌边陷入沉默的黑发年轻人却惊讶地抬起了头,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正在轻轻哼歌的宫廷乐手。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最开始在广场听到这曲子的时候会觉得耳熟了。
——就像是一个吟游诗人的小戏法,一首歌在关键的地方将音节错位条换位置或者将音调小幅度调高或者降低,一首歌就变成了另外一首歌曲,它听上去是另外一只歌,但是它从骨子里还是原来的那一首。
宫廷乐手在广场演奏的、此时正在唱的,其实就是罗修想要知道的那首关于爱丽丝的歌。
就像是抓住了对方的什么把柄,耐着性子等对方哼唱完一小段后,黑发年轻人这才冷不丁地开口:“我知道你唱的这首歌。”
这个时候他却惊讶地看见坐在桌子对面的宫廷乐手笑了:“我知道你知道,所以我在唱它,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理解了那首歌的意思,没想到你还在追逐它,这没有什么意义,爱丽丝——你真的不要喝酒吗?”
罗修自动忽略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他稍稍坐直了身体,凑近了坐在桌子对面的宫廷乐手:“你知道多少?”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歌曲中唱的东西不都是你熟悉的吗?”宫廷乐手微微眯起眼。
“第一个爱丽丝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恐怕还有不知道的。”宫廷乐手摇了摇头。
罗修皱起眉,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对方一点儿也不卖关子的说:“你身上穿着的这套裙子,就是第一个爱丽丝留下的东西?”
“…………………………你说我身上穿着的是死人的衣服?”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那恐怕是的。”
宫廷乐手真诚又完全无缓冲的回答让罗修顿时觉得坐如针垫,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腐尸臭味儿,手上显得有些无措地在桌子上摆动了一会儿后,最后,他妥协,只是暴躁地将原本严谨地扣到下巴底下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有些烦躁地说:“那么第二个爱丽丝?”
“留下了蛆虫的卵。”
罗修觉得自己的头发在一根一根地竖起来:“有人跟我说那是——跳蚤的卵。”
“……有区别吗?”宫廷乐手反问。
罗修默默地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取了下来,上面并排挂着一枚紫色的透明珠子以及一枚小小的、像是虫卵似的泛黄米粒大小的东西,顿了顿后,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说:“没区别——故事?”
宫廷乐手没有说话,他沉默了良久,将挂在腰间的羊角笛拿起来放到唇边吹奏——悠扬的音乐声起,在安静的酒吧内线的特别突兀——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一个其他的客人感到好奇转过来看他们,他们表现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吹了一段后,宫廷乐手放下羊角笛,用他那听上去不错的嗓音按照音调将第二段歌词唱了一遍:
“月光光,心慌慌,时针分针排成行。
塔罗牌士兵巡逻小路上,第二个爱丽丝来到我身旁。
他胆小,他悲伤,
停驻的时间停止的空间停不下来的吞咽,
塔罗牌士兵来到篱笆旁,
他成了球,卡在餐桌上,刺剑穿过他胸膛,
月光光,心慌慌,爱丽丝睡在餐桌上——”
……
再一次听到这首歌,罗修有点儿心惊肉跳——虽然他一点也不记得当时拉朵妮究竟是怎么唱的这些歌,但是当有人将它再一次唱出来的时候,他却能十分肯定歌词大概真的就是这样,基本完全没有改动。
“这是第二个来到仙境的爱丽丝的故事,”宫廷乐手说,“第一句和第二句你应该反着理解,正确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和你的遭遇完全一样,当第二个爱丽丝打败了黑暗公爵的羊头怪,却再一次回到仙境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被塔罗兵追捕,他来到了暴力熊先生的后院企图寻求帮助,却没有想到那是一个时间停止的、永远进行着下午茶的地方——我记得第二个爱丽丝并不那么符合要求,事实上我觉得甚至不应该把他拉来仙境我们也应该知道他不是我的老板要寻找的人。”
“恩?”罗修挑了挑眉。
“他看上去懦弱又悲伤,像是世界上最卑微的蛆虫——而老板在找的人是个十足的笨蛋,他不懦弱甚至有点儿冲动蛮干,他也不悲伤,因为白痴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宫廷乐手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情绪,却又让人能轻易感觉到他的轻蔑——不是针对那个被从头到尾嫌弃了一遍的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而是针对第二个爱丽丝,“第二个爱丽丝大概是看见了暴力熊和松鼠先生的真相,但是他却没有揭穿,只是像暴力熊一样欺骗自己坐在餐桌边——就好像他在现实世界里经常做的那样,欺骗自己一切都好。他和暴力熊一块儿进行永远停不下来的下午茶,直到肚皮圆滚滚,整个人都固定在了餐桌和椅子的中间,这个时候,塔罗兵找到了他,然后从篱笆外扔出了剑,第二个爱丽丝就死了,死在了餐桌边。”
宫廷乐手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着其实并不存在的残忍童话故事。
罗修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宫廷乐手微笑起来:“顺便一提,我说的蛆虫的卵就是从他嘴巴里取出来的,后来的爱丽丝可以将这枚卵变成形态各异的武器——第三名爱丽丝用的武器就是一把长剑——我没想到到了你这里,它居然变成了活物,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黑暗的光线之中,罗修看着对方的唇一张一合,却发现自己压根听不懂对方想说什么——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一个事实,比如: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从这套品味怪异的衣服,到那个只会哼哼唧唧的肉团子。
罗修面无表情地说:“……这种遗产继承方式我觉得我不能认同。”
“你自己也知道现在反抗已经晚了,不是吗?”宫廷乐手同情地看着面瘫状的黑发年轻人,“放心吧,你闻起来还可以。”
“…………………………”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黑发年轻人不说话,只是伸手,暗示性地指了指他放在桌面的红绳上挂着的那一颗紫色水晶圆球,艾丽嘉叫它“月光葡萄”,但是现在罗修觉得按照故事发展的尿性来看,这东西的来历恐怕对不起这么少女漫画风格的名字。
这个时候,宫廷乐手开始演奏起了第三段乐曲。
“月吐光,影摇晃,并蒂莲开是一双。
异色花开莲池边,第三个爱丽丝来到我身旁。
金发碧眼睫毛长,
手持武器少年狂,
脚踏血路过关斩将,就要成为仙境的国王,
月吐光,影摇晃,国王消失在莲池旁。”
……
放下手中的羊角笛,宫廷乐手瞥了一眼黑发年轻人手边那紫色的水晶球,而后不急不慢继续道:“第三个爱丽丝长得漂亮极了,金色的头发比阳光还灿烂,碧绿得如同湖水一般几乎发蓝的眼睛,手持长剑意气风发,一路过关斩将勇敢无畏。”
又他妈的是金发碧眼。
罗修听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就在这时,宫廷乐手语气一沉,忽然低低道:“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被黑暗公爵饲养的人鱼拖进了水池的深处,这颗珠子大概是人鱼为杀死自己的爱人留下的眼泪形成的珠宝。”
罗修发现自己很高兴听到这个结局——当然,跟“金发碧眼的人”死翘翘了没多少关系,这只是因为在他以为对方会告诉他这是第三个爱丽丝的眼珠子的情况下却得知那只是人鱼的眼泪,他感受到了经由“对比”产生出的“美”。
“利维娅和利维妮?”黑发年轻人变得稍稍积极了一些,“我还以为她们……呃,爱的人是黑暗公爵,以及彼此对方。”
宫廷乐手脸上的表情放空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罗修觉得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那么愉快的往事,那张刚毅英俊的脸飞快地抽搐了下后,他猛地灌下一杯红酒,长喘一口出去:“事实就是这样,你对女人的自恋程度很有了解。”
“……”
“那第三个爱丽丝是怎么回事?”
“女人是薄情的生物,更何况是人鱼——你没听说过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吗?你手上只有那么一颗紫色水晶,说明人鱼只留下了那么一滴象征性的眼泪——因为她亲手杀死了她的爱人。”
“然后呢?”
“然后?然后爱人就变成了前任爱人,她愉快地在水底下享用了她的新鲜人肉午餐。”
“……”
“怎么了?”
“头疼。”
“应该的,虽然和我没多少关系——但是同为男人我必须承认喜欢上那样的女人绝对是悲剧。”宫廷乐手叹息地啧啧摇了摇头,与此同时,他将手边的酒杯往罗修那边推了推,“喝酒啊。”
这一次,罗修接过酒杯,不疑有他地抿了一口——随即他意外地发现这酒其实并不浓烈,事实上它的口感甜甜的简直算得上是非常平易近人,那更像是蔓越莓草莓以及其他的类似水果一块儿混合而成的果汁进了喉咙后,香甜的气味就充满了从脖子根往上整个脑袋。
这口感不错。
不错到黑发年轻人不禁再一次伸出舌尖,由酒杯杯壁掩饰着贪婪地又一次舔了舔。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舌尖撩起酒杯中的液体表面发出轻微的液体飞溅声响。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只是一瞬间——在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点像一只在喝水的猫科动物或者犬科动物时,他已经满脸淡定地放下了酒杯,假装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着黑发年轻人默不作声,宫廷乐手再一次举起了羊角笛,开始第四段歌曲——
“月云遮,雪茫茫,孤儿院的城墙遮住光。
黑云压城云降霜,第四个爱丽丝来到我身旁。
她手提竹笼眼,雀在笼中间,
笼中鸟飞在黎明前,却只闻,风呜咽,
月云遮,雪茫茫,空荡荡的竹笼眼,黄土掩埋在后院。”
……
在缓慢又低沉的歌唱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酒吧挂在门上的铜铃发出一阵轻响,酒吧的门被一个人从外面推开——来人身材高大,身上的盔甲让他看上去更加魁梧,背着光人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当他沉默地将头上的头盔取下时,一双异色瞳眸显得异常明亮。
酒吧的侍者愣了愣,看着站在门口遮住了大部分门外射入的自然光线的塔罗兵发起了愣,几乎忘记了上前招待。
而此时,宫廷乐手将第四段歌词歌唱完毕,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却发现坐在桌子对面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急着发问。
他当然不知道,不急着问第四个爱丽丝的故事,事实上只是因为罗修几乎已经在拉朵妮跟他说有关于“孕妇爱丽丝”和《笼中鸟》的故事时,就已经把第四段歌词以及相关发生的故事猜到差不多了,而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一只手捏着酒杯,意外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拨弄着他放在桌面上的红绳子上挂着的两枚“前任爱丽丝的遗物”……
品味怪异的衣服来自第一个爱丽丝。
造型奇葩的虫卵来自第二个爱丽丝。
用法奇怪的水晶珠子来自第三个爱丽丝。
每一个爱丽丝死去,都会留下一件物品给下一个爱丽丝——于是在很多很多个爱丽丝之后,最后一个爱丽丝就会被死人留下来的东西从头到尾武装到牙齿——想到这里的时候,自娱自乐的黑发年轻人几乎就要被自己的幽默感折服,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又猛地一愣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想了想,他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宫廷乐手,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歌词一共有几段?”
“四个爱丽丝,你是第五个,你还活着。”宫廷乐手说,“所以暂时只有四段歌词。”
罗修脸上放空了两三秒。
几秒后,他突然犯病了似的将自己从头到尾自摸了一遍——他当然什么都没有摸出来,只是将空着的双手放回桌子上,顿了顿后问,黑发年轻人满脸茫然地问坐在他对面埋头喝酒的宫廷乐手:“不对啊,第四个爱丽丝留下的东西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so,你们猜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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