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能来。我太感激啦!真是太感激啦!”他的开场白有点出人意料:“各位胸怀大义,不顾自己生死前来救援银色海岸!我们必须向各位致以最最崇高的敬意!”
强烈的心理暗示,就藏在这句话里面。整句话,汤森说的情真意切,其中“不顾生死”这词说得不重,甚至有点淡化的意思,但听起来却显得很惊悚——就算不是老怪物,随便找个普通人来判读,最后得出的结论里一定会包括“很诡异、有阴谋”这部分。
老怪物们是什么出身?顿时就留上心了!这下就不是汤森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而是彼此都有了勾搭的诚意……
“年轻人挺精神的——”出来搭讪的老头瞅着满地的黑沙,目光闪动:“你们干的不赖啊!”
“我们这次是过来围剿黑户的,因为这群傻货准备发表反教会宣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结果万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死敌!”汤森现在说的可是大实话:“先遇上一组不算高阶的死敌,我们打得吐血才挨过去,没想到最后出来个图腾死敌——我们都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图腾死敌也算得上敌酋了,”老头点着头,笑说:“吓坏了吧?哈哈哈哈!”
“当然吓着了!我们这几个人,用得着图腾死敌出来招待?”汤森脸上有点小不服:“我们刚刚还在猜呢,老前辈,你说说看,图腾死敌的目标会是我们这种小角色吗?我估计不是,而是我们请来的见证者——就是各大势力的代表们,他们现在全部负伤了!”
“见证者?”
“全部负伤?”
“是的,他们都负伤了。还好只是伤,要是见证者们死了……恐怕我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汤森眼中是浓浓的后怕:“太可恨了,多黑的心啊!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陷害我们,我绝饶不了他,一定要碎尸万段!”
“危险过了就过了,年轻人要稳重,要从教训里找经验,要懂得向苦难说谢谢……”老头笑意不减,用很正式的态度指点汤森晚辈。
但汤森已经听到他语音中有非常轻微的颤动,那是震惊,那是愤怒。所以汤森知道心理暗示起效了——任何驰援某地的援兵,在听闻如此情况的伏击之后,你不会怀疑吗?
杀鸡,焉用牛刀?!
异空间传送不便宜,就算是死敌,用一次都要肉痛好久,更别说开辟全新的通道了。死敌花大价钱搞出这个陷阱,只为了对付几个见证者?
屁啦!
几个势力的小使者,只能出访西海岸这种蛮荒地段的小人物,用得着图腾死敌出来招待?所以,死敌真正想要对付的人绝不会是他们!那死敌要对付谁?!
“该不会是我们吧?!”只要这个想法一冒头,那老怪物们就算掉进坑里了。他们越想就越觉得是,怎么想都是——谁!是谁?到底是谁想陷害老子?!
汤森心满意足的收工,种子已经顺利发芽,距离参天大树就不远了。转移视线的后期工作,全由老怪物们接手——这比他亲自去做的效果不知道要好多少。
接着到达的苍穹议会驰援队,第一时间察觉现场气氛很凝重,他们没顾得上找本地人了解,而是先找更了解的老怪物们询问。
然后,老怪物们用自己的方式传播了自己的怀疑,苍穹议会驰援队里起码有三个家伙倒霉。他们被前辈打了耳光还不敢发火。在听说了实情之后,苍穹老头们顾不得怨恨,他们的脸色也略有变化,属于不使劲去看就发觉不了那种。
苍穹议会的各位在想:几个只能出访西海岸这种蛮荒地段的小人物,还有几个老古董的驰援队,用得着图腾死敌出来招待?
屁啦!
所以,死敌真正想要对付的人……不会是我们吧?!
然后是异能师公会驰援队、光辉教会驰援队,凝重气氛传来传去。
最后人人带恨、个个含怨。
汤森在远处坐着,小口抿着果酒,一副惊魂未定、拼命脱力的状态,但他肚子里都快笑抽了。嗯!怎么说呢,反正他看见这些人倒霉中计就想乐。没等他露出马脚,雯丽小姐就走上去,用手里的绷带把他的脸缠了好几圈,顺便在他耳边说:“是个好办法……”
“嗯?”汤森问:“啥办法?”
“如果忍不住非要高兴,最好用你的家乡话偷偷高兴,因为没人懂你的家乡话。”雯丽小姐在耳边说话,轻轻气流拂过汤森耳廓,微微酥麻感在皮肤上爬行:“他们会用洞察,你忘记了?”
洞察!
雯丽小姐这句提醒,汤森立即就明白了。
面对异能造诣很高的驰援者们,自己这种看热闹的心态简直是一种放纵。这是最直接的细节,汤森肯定最先想到。
雯丽的提醒是一个契机,她给予汤森的是态度和氛围,在这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环境下,汤森不但察觉了行事时的漏洞,还借此机会把思绪瞬间铺开,把几乎所有事情囊括进去考虑。
今天的战斗,何止一个“诡异”能够形容?
过程中出现的线索、各种关键元素何其之多?
包括命运双剑、灵魂剪影、甚至有这场战斗的起因和延续……这些事情现在还看不清,但里面都有怪异之处,甚至在散发一种很危险很讨厌的气味!
自己必须尽快整理归纳,否者的话,永远不要想知道事情真相!虽然汤森现在还弄不清楚一切,但他能把所有的人和事捏成一团,找好相互对应的位置。
这样的话,距离解决问题就不远了,他只缺一个闪念做钥匙。
汤森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大半要归功于雯丽的态度——她做了伪装,一张半旧的面巾蒙在脸上,说话不多,只能看到眼睛。她的双毪没有先前清亮,眼神也不再引人沉溺。
她只是非常认真的看着他,却迫使他提起精神,全力去揣摩她的话。
在这个瞬间里,在两人之间,似乎冒出几点小电光,就在不到一尺的距离中闪动穿梭。
这种精神层面的变化很唯心,所以在无关人的眼中,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但驰援者里包括三大势力的大当家,这些人精的眼光是何等犀利?其实别说大当家,就算三大势力的一般强者在认真观察他们,多半也能发现他们的情绪有变。
但是,他们现在有心事。
汤森面对驰援队,但距离比较远,如果不动用感知、不专心致志的锁定,很难察觉他有异常;雯丽背对驰援队,穿着打扮很普通,也几乎没人关注她——从侧面和背面看,她完全就是蛮荒之地的普通医师。举手投足时奔放粗糙,没有平常的轻盈摇曳,说话语音也变得沙哑了。
雯丽的站位非常好,她什么都不用作,宽大的风衣就阻隔了大部分视线。驰援者们虽然人多,本事也高,但怎会去注意一个银涛城的小角色?又怎会去注意一个西海岸的赤脚医师?
于是,这般,雯丽小姐想传递给汤森的东西,汤森就收到了。同时,她没想过要传递给汤森的东西,对方也隐约知道了一点。但雯丽并没察觉,她见汤森已经有警惕,心里安慰,面巾下的神色就转为柔和。
这时候,汤森回望她的目光好像混进了点笑容,但那又好像不是笑容。
“这是什么眼神?”雯丽瞪了汤森一眼:“发呆的表情不适合你。”
“小姐,别仗着自己会疗伤就欺负病人。”汤森总算恢复了正常,嘴里哼哼唧唧地说:“小心我给你记账啊!”
“原来我们的首领还有账本?”雯丽小姐说:“真是太好了,记得结清我的出诊费和治疗费。”
“欠着好了。”汤森干咳一声:“大家的伤不要紧吧?”
“当代大师的后续治疗有些麻烦,但上阵杀敌没什么问题。”雯丽淡淡一笑:“好了,伤员处理完毕,都送回城安置吧!”
“送回城安置?不是说他们的伤没什么大问题吗?”汤森转头去看,发现远处摆开一排行军床。海柔尔就不说了,女士有选择羸弱和强悍的权力,但小萝莉和大小姐这两位俩全程待在绝对防御里的妞,现在安安心心的躺着算怎么回事?
“这两位女士惊吓过度。”雯丽小姐解释说:“我认为这是合理的。”
汤森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他接着看到英格玛和菲斯特也及其无耻地躺在行军床上。这回他连问都懒得问,这俩虽然受伤,但之前生龙又活虎、再来个死敌都能打一架,所以绝对是装的!
“好歹是个男人,却以受伤的借口逃避询问,这两个家伙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汤森恨恨地说:“偶尔不要脸也就算了,他们干这种事居然不叫上我?!”
“我似乎听他们说,总要留个人断后。”雯丽这时是有问必答:“我猜,你就是那个人。”
“我不信他们会把这种话说出来。”汤森摇头:“特别是那个金发大波浪长发的……男人!”
“也许,”雯丽小姐慢条斯理地看了那边一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我听到他们的心声。”
汤森知道雯丽这“玩笑话”里别有所指,于是微笑回应:“听他们的心声,难吗?”
“完全不了解,多半靠猜。”雯丽看着远处说:“菲斯特殿下是金色长发……没有大波浪。”
“你想看?会有的。”汤森平和、清淡却满是自信地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我想看就有?”雯丽眨着眼。
“没错,你想看就有。别说金色大波浪,想看黑长直都有。”汤森说:“信吗?”
“信你才怪。”也许因为大家太久没见面,也许因为汤森奉上了从未展露的表情,所以雯丽小姐心中,没来由的溢出一丝慌乱。
“不是要应付好眼前的事吗?”
“当然。”汤森点点头:“你先送他们回城吧!我还要给客人们加点辛辣料。”
雯丽小姐先行护送各位“伤员”回银涛城去了,远远回头,她还看见汤森“带着点拘谨”周旋在各势力的驰援者当中——眼看他扮成这种“青涩”摸样,雯丽有顿时涌起一种奇异感觉。她分明知道他只是假扮纯良、只是一时假扮,但依然觉得某人受了委屈。
这种心情,有点像“我家的砖头不能拿去给别人垫脚”。
事情太多,雯丽很快就忘记“大波浪”的事情,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开玩笑——他居然能分清自己的态度,认真与玩笑都瞒不过他,真是有点不公平。
事实证明,汤森正色说出的话一般都会实现。所以,在当天晚些时候的宫廷小宴会上,大家都用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菲斯特殿下。因为他那飘逸的金色长发,已经层层卷起,变成规规矩矩的——大、波、浪!
菲斯特不戴假面,大波浪还披散着不束拢,真是十足妖孽——但这不是殿下的意愿,你看他脸上那副表情,恨不得马上就去死。
对此,那些往日里全心呵护菲斯特殿下的宫廷执事们无能为力,因为汤森下午找殿下“算账”的实惠,也有执事在场,所以他们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殿下欠了汤森好大好大的人情……汤森给了菲斯特殿下两个选择,要么大波浪,要么就光头。
赖账不是问题,但关键是汤森手里还有大把好东西。
除了在心中替菲斯特摇头,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阻挡无关人员进宴会厅。这不能责怪执事们不忠于职守,而是……只要在心中想象过殿下光头的样子,那么大家就会觉得,殿下现在这种金色大波浪也不是很难接受嘛!
执事们并不知道汤森的真实用意,英格玛等人笑过一轮,也没当回事。
汤森的行为当然是刻意的,却说不上虚伪,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感受其中滋味——雯丽小姐当然不会揭穿真相,换了任何女士在她的位置,都不会轻易揭穿这点。
所以在宴会上,雯丽心情很好,在她的轻声细语里,有淡淡的欢欣在散播。
雯丽跟大家相处得都很愉快,特别是跟玛西亚,简直不是一般的融洽。汤森就奇怪了,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现在却像两块磁铁似的彼此吸引,缝隙里最多能Сhā进去一个小萝莉。不过女生的关系,汤森一向是迷糊的。
另一位在小村抛弃汤森的人,是当代大师英格玛。
汤森没有在宴会上针对他,这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比较搞笑,顺着鼻梁贴着好大一块纱布。遮住了鼻子不说,连嘴也被盖住一部分。所以,他手里拿了根中空的麦秆,想要喝点什么,先要往杯子里一Сhā,然后“哧溜哧溜”的吸。
用了麦秆,不管喝什么嘴里都有股黑麦味。对大师来说,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抱怨过头了吧?”海柔尔对当代大师的态度看似严厉,实则亲密:“什么老命?你才多大年纪?你有那么老吗?”
“夸张而已。”英格玛义正词严的辩解说:“这其实是种语言艺术。”
“跟谁学的油腔滑调?”
“还能有谁?”汤森不等别人检举,自己站起来大包大揽,免得先被查出来:“这种别树一帜的说法,肯定是从我这里流传出去的,不收学费!”
“是啊!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悠闲的首领。”
“谁说我闲了?”汤森摇头:“效率高不是错,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一起吃饭吗?”
汤森没乱说,海柔尔和雯丽小姐是最后到达银涛城的首领级人物,她们会在新的银色海岸中担任要职。汤森的友方力量至此才算齐聚一堂。
汤森承认的朋友,数量很有限。
当晚参加宴会的人,除了已经达到标准的朋友外,其他人也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朋友——只有小萝莉是个例外,在她彻底放弃餐刀刮盘子的招数前,汤森对她定义是“菲斯特的小跟屁虫”。
当然,汤森的性格比较奇特,常有异于常人的表现。
还记得他夜闯哈维镇那次,就曾对雯丽说过关于“朋友”的话,雯丽小姐当时的感觉不算太好——这是因为汤森说话的心态不对,即使他能掩饰得很好,但雯丽小姐的敏锐也是天生的。
汤森对此的习惯不是直说,而是会用“自己愿意亲近,同时又不是下属的人”来形容他们。他这种说明很别扭,但大家却觉得很新奇,纷纷惊讶的喊:“原来汤森也有腼腆的时候啊!”
对这种复仇似的调笑,汤森最多抱怨几句,从不打击报复。因为在汤森的记忆里,“朋友”这种生物简直比大熊猫还稀少,也是他所有愿望里最不实际、最奢侈的,没有之一。
汤森很难有朋友。他以前跟人打交道时,判断标准很奇特,不是“三观正常、为人不错”,也不是“有相同喜好,可以结伴消磨时光”,或者“年少多金、能给我多少便利、多少帮助”。
坦白说,这些考虑不适合他。
他的第一判断标准,说出来真是有点骇人听闻。却必须遵守,因为这是他多次吃亏上当后得出的经验——首先他要判断这人的战斗力和伤害力,因为他得知道,此人如果在背后全力害自己,自己能不能扛住、能不能反击?
然后,汤森会根据此人的数据,设计一个安全距离,交往中严格遵守、绝不越雷池一步。
即使此人通过这道关,也还有更具破坏性的东西在后面,汤森知道他前顿饭在那吃的、知道他刚刚买的那条狗的名字、知道他年幼时被斧头帮头目摸过小手……朋友间这样弄有意思吗?
如此戒备,如此紧张,如此变态……普通人的话,半月不到就变成小弟了吧?
汤森想结交个朋友真是千难万难。只要彼此的关系接近到这种程度的朋友,汤森会异常珍惜。
物以稀为贵啊!
别的什么人,那真是没法比,他们在汤森这里的地位跟陌生人差不多。
比如远道而来的那几支驰援队,汤森在官面上应付过去之后,没再出面招待。出于礼节,他指派银涛城官方多次挽留,但想也知道,这样的挽留肯定不会成功。
若是改换时间,银涛城绝不会“诚心诚意”的挽留他们。万一他们耍赖皮,留下就不走了怎么办?找谁说理去?
因为汤森的诱导,驰援队的大人物们心事颇重。在依照惯例再次询问汤森的时候,老头子们居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连无关的闲人,都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异样来。
匆忙用过晚饭后,各驰援队留下联络人员,拎着银涛城赠送的“本地特产”离开了。
时间太赶,送特产的部门根本来不及准备,跑去问上官,最后问到汤森这里。汤森派几个异能学徒,直接把大坨的黄金捏成土里吧唧的特产摸样,再拿草绳捆扎,就这么赤祼祼的送上去——大人物们本来不想要,但有人认出捆扎特产的草绳是稀少的异能药材,这才收下。
汤森挑选的送礼方式包含指导手下的用意:做事要主动,要未雨绸缪。
比如这些礼物吧!如果大人物们认不出草绳是好东西,汤森就可以把这事编成笑话到处去说;如果东西被认出来了、被收下了,那收礼的黑锅也就背在大人物们身上,那么高端的异能师,既然收很粗鄙、很大坨的黄金。所以汤森还是可以把这事编成笑话到处去说。
这就叫有准备好过没准备,捏人家短处好过自己被捏。
不过该痛快的时候,就不能拖泥带水,比如苍穹议会驰援队派了俩老头出来,要带走死敌传送阵的客端定位道标——定位道标已经报废,谁都没法再使用,对银涛城来说最多算个纪念品。
苍穹议会要带黑珠回去,是出于宣传方面的考虑,死敌的定位道标很少见也很独特,用来证明死敌“再次遭到严重打击”再合适不过。
汤森这个爽快啊!当面就把黑珠给了他们。因为这东西跟酬谢驰援不同,银涛城不一定要把自己的缴获拿出来——不给再正常不过,给了你那就是人情。
欠了人情,迟早得还。俩个老头子啰嗦半天,总算把人情还给汤森。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次英格玛领衔的战斗异常亮眼。此种战绩殊为难得,所以汤森等人虽不是主力,但作为参战人员功勋也不小——战果还未最后确认,不能立即颁布奖励。
但他们承诺绝不拖延,正好再过些天就是白鹿年会,他们会争取在那时兑现奖励,跟其他事情(例如汤森和菲斯特的异能等级评定)安排在同时。
这也算是利诱。老头们似乎了解到汤森某些风格,担心他犯懒溜号、以俗事缠身为借口不去参加白鹿年会。苍穹议会想在年会上用这场胜利做文章,汤森等人不在的话,效果肯定打对折。
汤森保证自己一定去,还发誓——再次用含混不清的语言、拿别人的名义发誓!
驰援者都是这种待遇,就别提那些在无名小村外受伤的见证者了,汤森把他们彻底忘记。还好汤森有些手下的记忆不错,晚饭之前,他们安排汤森以首领身份前去探望——完全是走马观花,他总共没说到十句话。
看到汤森,躺着、或者趴着的见证者们,没了之前摆脸色的底气。
他们全体受伤,而且伤势都比较重,不能随意搬动,至少要卧床一个多月,所以无法跟本势力的驰援队一块回去。还有,在知道来犯的居然是图腾死敌之后,他们终于全部安静下来,不敢再宣扬打伤自己的凶手是“一个长相很像当代大师的疑似人类”。
那纯粹是自找麻烦……
这些事,汤森是当成笑谈在餐桌上讲出来的,不但拉近大家的关系 顺便还能培养大家的团队意识。在他刻意制造的氛围中,雯丽和海柔尔与银涛城人士相见甚欢,也很快对银涛城产生了好感。
这可能也有金发大波浪菲斯特君的缘故,因为……被欺负的宅男显得比较可爱嘛!
小宴会上,每当汤森口若悬河的时候,菲斯特殿下就会用很担心的神色望着他,生怕他把银涛城吹得太厉害,自己圆不会来——事实上,菲斯特经常挂着腼腆和尴尬的表情,对雯丽和海尔柔解释:“其实我们也没有汤森说的那么好啦,他这是在吹牛。”
因为这次的教训很深刻,菲斯特决定以后绝不背后说汤森什么话,他要当面说。这也应为汤森对当面给自己提意见的人很大度,从不往心里去。
总之,这场欢迎宴会很成功。
宴会结束后,一位宫廷小执事被上司委派、准备带汤森去他的专用住处。谁知道才眨了个眼,汤森就不见了,小执事里里外外都没找着——当然找不到人,汤森已经很自觉的去梦想大厅了。
小执事迷惑不解,不去自己的房间,汤森首领会睡在那呢?
此后三天都是一样,小执事愣是没能完成自己带路的使命,无奈之下他只有将实情上报。事情最后就传到了菲斯特和英格玛耳朵里。这两人也觉得奇怪,但汤森是首领,首领嘛!难免有点怪癖。也许汤森夜里会犯怪癖,或者他生来胆小,睡觉时要摊在屋梁上也不一定……
如果在别的地方,人们不会用这么单纯、友好的眼光看待一件事。
举个最简单、最有时效性的例子:内陆的大家看待现在的西海岸时,心情就很复杂。因为连场战争和死敌入侵,西海岸现在已经具备了“大事件”的基础。甚至在某些人心中,西海岸正在往“灾难的漩涡”发展,很可能把很多人都卷进去,一命呜呼。
这都还是相对正常些的看法,那次憎恨西海岸的、不正常的人类奇葩,会有怎样的表现呢?
他们,开始焦躁不安了!
一件又一件事没达到目的,一个又一个计划被意外破坏,这导致他们在进行中的大事面临失控。某些藏在迷离幕后的家伙,从此开始正视银涛城这股力量。
银色海岸的余孽,银涛城的首领,终于引起阴暗目光的关注;对菲斯特和汤森这种有破坏力的人,对方不但给出相当高的评价,还决定这次要“杀鸡用牛刀”!
专门针对银涛城的稳妥解决方案,已经被制定出来。负责执行解决方案的精锐力量已经被派出,他们很快就能到位,并且开始行动。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要将银色海岸的余孽一网打尽!
西海岸的杂务必须解决!
知道死敌入侵西海岸的人,很少。
所有知情人里,九成以上的人不知细节;在知道详情的人里,又有九成以上的人不清楚最后出场的图腾死敌是个什么摸样;真正了解一切,包括“图腾死敌被当代大师找到弱点、挥剑砍成碎片”的人,总数还不到八十个。
除了事发时在场、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亲历者之外,还另有七十二人得知详情。他们都是去驰援银涛城的强者,大部分属于三大势力——按照惯例,好多人都在等他们回归,等他们传出最新最细致的消息。
此后三天,却没有任何相关消息传出。
延迟三天还没消息传出,这种现象很不寻常。他们远道去驰援,怎么可能不知道结果?知情人分属三大势力,知道了怎么可能不说?现在连一丝情况都没外泄,真是太出乎人们意料了!他们这是吃错药了吧?
当然不是。能被三大势力选中、成为驰援队的一员,这些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谁都不会太简单。事实上,三大势力的驰援队在银涛城外达成秘密协议,约定了要同时进行某种活动——这种活动的先决条件就是外松内紧、封锁消息。
三天时间,全被用来做各种布置安排。各势力表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却要紧锣密鼓的准备,他们这次是卯足了劲,要清查内奸!
清理内奸这事没有例外,全都是血淋淋的。如果用上吃奶的力气,会搞出很多冤枉鬼,整出浩大一场血雨腥风。即便三大势力的大当家也无权单独下这个决心,没有强力支持的话,就算他们下了决心也会被人阻止。
就靠汤森那点心里暗示,肯定没这么大的效果。
真正的关键,还是事情过于凑巧、太像个陷阱了。胃口这么大的陷阱,必然引起三大势力当家人和他们身后的智囊团注意,马上就有强烈的怀疑出现——这些怀疑有充足的理由,逻辑完整,大同小异。
首先,选择遥远的西海岸设下埋伏,这对死敌来说相对容易。
谁都能想出点计策,但这事的重点是做!目前也只有西海岸那种地方,才有空间让死敌施展。它们完全可以利用战事,把西海岸本地势力牢牢牵制;接着再用“内幕”把当代大师这样的人吸引过去,然后死敌会让他发现异状、让他顺藤摸瓜、让他一步步踏进陷阱里去。
最后,死敌还会让当代大师在巨大的传送阵前向三大势力求援。于是几个小时之后,三大势力的驰援队就会掉进更大的陷阱里,最大可能就是被死敌碾压成渣……
这样的话,死敌就可以顺势占领银涛城了,想干嘛就干嘛!连黎明炼炉都可能被死敌拆了。等驻守黑原的人类力量回援、或者其他力量再次增援过去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套计划,操作起来不算困难。也许真正的困难只有一个,那就是开辟空间通道的材料太昂贵,但这个不好说,万一在死敌那边此类东西很多呢?不管怎么看都是死敌的赢面大,也就是说它们差点成功。
要不是当代大师“近期有所突破、偶然从海涛中领悟到一个独特的异能,情急之下用出来破坏了死敌的异能传送通道”的话,说不定死敌的阴谋就得逞了……
真他妈惊险!
驰援队的成员们只要回想起这事,大多都是一身冷汗,恨得牙痒痒。回头想想,死敌的阴谋这么大,肯定需要人类这边的内应配合,所以在三大势力内部,肯定藏着死敌的内奸!
哼哼!居然敢设计自己家老大亲率的驰援队?这得是多歹毒的用心、多险恶的圈套啊?为了全人类的安危,一定要把这些毒瘤查出来,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才行!
所以三大势力现在顾不得考虑别的危害,首先要解决死敌与内奸,这是目前最大的威胁。
在约好的时间,三大势力同时砸出正义的铁拳!
追查内奸的行动很严厉,范围和深度都足够,当怀疑到某人的时候,他们会从他的家谱查起。对那些有嫌疑的对象,会采取突然而猛烈的行动,就是俗称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手段。但到了最后,三大势力相互安Сhā的内奸找出来不少,真正效忠死敌的内奸却一个也没找到。
不信,再查!
又翻出一堆陈谷子烂麻小角色,正主儿内奸的影子也没瞅见。三大势力上上下下的脸色都不好看,这下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再查?
可能有点小麻烦,因为时间上安排不过来。
查内奸很重要,却不如另一件事情重要,迫在眉睫的年会才是三大势力必须做好、不容疏忽的关键事务。随着时间流逝,不管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他们也得把注意力转到几场年度大会上——关于丢脸的清查事件,谁都不会留下记录,他们甚至不承认发起过这场追查行动。
这次突如其来的大清查,就被淹没在历史的迷雾当中。
年会之所以重要,因为它是当之无愧的人类盛会。可以说今天的五大年会,是从当初的封疆裂土宴演变出来的,只是规模上小了很多、形式上简化了很多、使命上转变了很多。
因为与会者都是强者,都是在真正的上层圈子里厮混的人物,所以五大年会意义重大。究竟年会上会做些什么?那可多了,谈判接洽、告状寻仇、新人亮相出柜、老人黯然退场,数不清的悲喜剧!
平常时候的年会就够忙的了,加之三大势力查内奸时动作太过奔放,所以都查“丢”了好多人,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负责年会事务的老手。这下回头一看,才惊觉熟悉年会事务的人缺额好多。
但现在有什么好办法?他们都只能从其他地方抽调人员,一个顶不上就抽两个,先把年会应付过去再说。
其他机构的熟手被抽调之后,空缺出来的日常事务就只能用新人接替了。这种做法实属无奈,只能应急用,肯定会出些小纰漏,但想来也出不了太大的事情吧?
的确没出什么太大的事,或者说正因为有些小纰漏,历史才得以继续向前而不是开倒车。
异能师公会的小纰漏出在的总部梦想大厅的轮值厅,确切的说,纰漏最早出现在驰援银涛城那天深夜——有个新人进去了。
这家伙“首次”出现的深夜里,在公会总部梦想大厅轮值的是两位新人,那时候虽然还没查内奸,但轮值厅里有两个空缺,听说是得罪了上司,最后被赶去巡游队、趁着外出“喀嚓”了。
两个刚刚上岗的新人缺乏经验,紧张得要死又困得要命,等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墙上的光斑都有两个巴掌大了。他们没看到、也不记得此人到底有没有“叩门”,但人进去了总是没错的,于是顺理成章的以为自己出了错……
刚上岗就出这么大错,对不起大笔的贿赂款吧?所以,他们胆战心惊的伪造了一份报告,总算弄出个“叩关成功、水准尚可”的判断交上去。
管理他们的人不是新人,但一份简短的报告上真是看不出什么来,第一天没察觉。但奇怪的是,这人进梦想大厅跟玩游戏似的,不但每天都进去,还要在里面泡上大半天才出来。如此几天之后,公会总部的管事就开始奇怪了。
分明是个水准一般的新人,居然每天都进梦想大厅吃苦受罪,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此人是傻子还是疯子?不对劲吧?
他上报公会,总部立即就此事查问各地分会。
这次查问,跟上次追查异能天才不同,下面很快就有了回复。西海岸分会报告,此人出现在银涛城梦想大厅,身份也明确了,就是银涛城首领之一的汤森·奎尔萨——因为公务繁忙,他只能在每天夜里进入梦想大厅,在里面研究到次日下午才会出来。
公会总部接到回复,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因为“某些人”恍然大悟了:如果这个新人是汤森·奎尔萨的话,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可怜的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就跟图腾死敌交手,一定大受刺激、尿湿了不少床单吧?
跟图腾死敌交过手还存活下来的年轻人,已经算是可造之材了,汤森以后会有用处的。但现在进入大厅这么频繁,别弄出什么后遗症啊……算了,此人心志可嘉,就不追究他在外面忙公务、在里面忙研究、到底会在哪里睡觉的小细节了。
没错,大人物们正在向弱者大发慈悲,因为这是上位者才能拥有的权力。要是知道了汤森的真实身份、知道这厮就是神秘的异能天才,他们绝不会善意对待他,大概借机弄死他的想法占主流。
汤森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如果不是总部产生了误判,他异能天才的身份铁定会曝光。公会总部为什么会判断错误?
罪魁祸首是两个人,他们就是被撵出总部梦想大厅的卡卡和嘉嘉。
其实这几天,这对难兄难弟还在汤森身边上窜下跳来着——因为他们是人精,自从发现老大海柔尔对汤森另眼相看之后,就在刻意讨好汤森。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帮了汤森的大忙。
当天,他们被驱离轮值厅的时候,满心怨气无处发泄,于是就顺手就搞了些破坏活动。不但私藏了异能天才的原始记录拓板,相关记录也被做了手脚——接替他们轮值的新人查不到任何记录,自然不会把汤森当老手看,也就重新给他制作了拓板、重新记录档案。
就是在这种阴差阳错当中,汤森·奎尔萨以新人名义重获记录,保住了自己的秘密。
更加巧合的是,不止是异能师公会关注汤森不及时,光辉教会那边也没抽出空来料理他。
并非光辉教会不想,他们很想早些解决银涛城的事情,否则当天也不会花血本飙车似的去驰援他们。但光辉教会此时很窘迫,根本抽不出身来,自然也是因为查内奸的事——教士们很开心的查来查去,结果没找到死敌内奸不说,还意外翻出件非常丢脸的糗事。
其实这事的初始线索很普通,就是负责内部调查的教士逛到神威庭,发现有个小教士失踪。
他们开始追查下去,发现此人属于私自潜逃。继续追查下去,他们又发现此人在第十二使徒毕维尼受伤那天正好在神威厅当值,负责看守灵魂之火——联想到毕维尼自负伤后,还没跟教会联系上,调查人员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扩大调查范围,开始核实所有记录,当核实灵魂之火记录时,乐子终于出现了——根据神威庭从档案中重新解读出来的信息,毕维尼的灵魂之火在当天就熄灭了!
原来毕维尼当天的遭遇不是“受伤躲藏”,而是“重伤死亡”!现在还在神威庭燃烧着的火苗,已经是纯净的、六十三金币一盎司的玫瑰油灯火,跟使徒毕维尼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了。
因为光辉教会第十二使徒毕维尼已经死在西海岸!死得无声无息!
更为可耻的是,因为神威庭的严重失误,光辉教会居然没有接到这个消息!也就是说,他们错过了调查真相、寻机报复的最佳时机。
如果光辉教会现在跳出来、大声哭着说自己这边死了人,那么对不起,谁会信你?人家会问狩猎战争结束都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哎呀呀!你们又在玩猫腻吧!
恐怕到时候非但报不了仇,教会上层的各位还会被口水淹死。
“狡辩抵赖!一面之辞!”
“为了推卸责任!居然杀人灭口!”
“看清楚了,为光辉教会卖命就是这种下场!”
预计到事情公开后会被围攻,光辉教会上层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他们决定暗中调查毕维尼的死亡事件,等结果出来之后悄悄复仇——所谓的调查只是走过场,光辉教会已经锁定了目标。
银涛城那几位绝对脱不了干系,不管是不是、最后都得是!
年会过后就收拾他们!
捅了娄子的神威庭当然要惩戒,出于掩人耳目的考虑,教会最后用了“衣冠不整”这个理由。于是挂名的庭首记大过一次,几名庭副统统被降级,其他教士惨多了,从挨板子到苦役十年不等。
小教士们每人关心,但挂名庭首和庭副却非常冤枉,因为他们是事发过后才到神威庭任职的。
事发当时任庭首的老教士如今另有差遣,当时的庭副奥斯顿领命去了苍穹议会——难道把他们弄回来处罚?他们跟“衣冠不整”有个屁关系?如果解释的话,这么难堪的事不是尽人皆知?
所以,新庭首和新庭副只能认倒霉。
神威庭这边总算按下去了,但死掉的毕维尼要给个什么说法?他怎么说也是教会的使徒,这种人不能无缘无故消失了啊!
教会上层的老狐狸们深谙此道。
他们分头传出些小道消息,大意是说毕维尼已经悄悄回到圣城附近,只是伤势未见好转,又觉得败在外人手里无颜再见同伴,很可能于近期辞职什么的……熟悉使徒毕维尼的人都知道他没这么乖巧,但教会内外的关注力却忘记这点,都被下任使徒的人选问题吸引了。
如此这般,光辉教会真是不能在敏感时期动银涛城的脑筋。
那么,苍穹议会应该关注一下汤森等人吧?也不行,因为他们除了每天例行的吵架和查内奸之外,还得研究从银涛城得到的死敌传送阵客端……
总之,三大势力各忙各的,都没顾得上关注银涛城。所以在这个异常关键、甚至可以说生死攸关的节点,没有任何人去打扰汤森。可见此人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云雾缭绕的梦想大厅里,汤森盘腿而坐,纹丝不动。
劫难长剑横置在汤森膝前,他漆黑的双眼凝视着虚无的苍穹,目光沉闷,神色忧郁——他知道近期发生的事很不正常,甚至诡异到了极点,阴谋和危险的气味已经越来越浓。可他冥思苦想了这些天,却没多少进展。
汤森有很强的预感,只要自己搞清这些线索,就能找到一个大致方向,不会再浑浑噩噩的。没错,汤森一直以来都有点浑浑噩噩,他从来没看清这个世界,也没找到自己的归属。
所有这些事,重中之重的关键线索是命运双剑、情绪剪影、图腾死敌等等。但这些线索相对独立,欠缺连接,各有起因结尾,如果单独考虑,它们都能为自己解释,所以那毫无意义。
尤其令汤森恼怒的是,如果把这些看似独立的事情捏到一起、从整体角度考虑,那些疑点就被无限放大、那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就张牙舞爪的挑衅他……有感觉、有疑点、有压力,可以说什么都有了,但汤森就是找不到那根线,那根把所有事情串起来的线!
冥冥之中,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安排这一切。
相比之下,汤森就是个小可怜,他始终只能接受安排、始终都挣脱不了命运。每当他有点希望离开漩涡的时候,就会发生些意外、把他重新再推回漩涡里去。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这样,什么时候例外过?
他到哈维镇有灭亡、他到奎尔萨有战争、他到银涛城有死敌……就好像真神追在他背后、而且看他很不爽一样。近期发生的所有狗屁事,都让他给赶上了!
因为汤森看不清、实力也弱,所以遇事只能跑,只能不停的跑,但他都到撒丫子跑到西海岸了,也没甩掉任何麻烦,反而还惹了新麻烦。
“我是什么体质啊?”每当想到这,汤森都想为自己泪流满面一次:“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当然不能再这样下去。汤森知道,如果自己毫无准备、亦步亦趋跟着命运走,永远都只有吃瘪的份。但汤森一次次从头梳理各种线索,得到的结论也是自己很危险、而且越来越危险而已。
像以前一样逃跑?
汤森现在已经跑不动了,不是体力问题,而是牵挂多了,瓶瓶罐罐也多了。别的不说,千辛万苦拉出来的荆棘玫瑰,他舍不得;两次三番保下来的银涛城,他舍不得;再说,好像有些人、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他也舍不得。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比汤森这种看不到方向,想不到答案更严重,那么答案只能是汤森的另一个麻烦:个人实力问题。
汤森的实力,如果横着比那当然不错。他学异能其实没多长时间,但成绩喜人,等级噌噌往上涨——但要竖着比就完了,就说最近几场战斗,他那一场不是跌跌撞撞爬过来的?因为跟使徒毕维尼、跟图腾死敌这类敌人比起来,汤森的实力真是差得太远太远。
全赖他上辈子善事做得多,运气一时无两!
好吧!汤森承认运气是实力的组成部分,但这部分实力不太稳定是不是?而敌人那边却无须去想,他们派出来的人肯定只会越来越厉害,那汤森要怎么办?
上个难题是知难行易;这个难题正好反过来,是知道容易行动难。
满世界去找,还有比汤森更苦的人吗?
在预估敌人方面,汤森总是会放宽了想。虽然此时他脑袋里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想通,但已经定下一个“磨刀”的计划了。反正敌人就在哪里,不多不少。
为了伟大正义的事业,磨刀!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磨刀!
想想看,狩猎大军攻击拥有黎明炼炉的银色海岸,这是一两个使徒加一群黑心商人能搞定的事吗?如果说苍穹议会里面没人给他们打掩护擦ρi股,汤森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们做这些事一定有目的,坏人干坏事,失败再正常不过,所以他们不会只做一次,肯定要继续尝试——这种高高在上的坏人,肯定清楚银色海岸和荆棘玫瑰的致命缺陷:两个首领的作用最为关键,不但发挥核心作用,还是凝聚力的象征。
拿掉首领,人亡政息!所以汤森和菲斯特已经成为敌人的首要目标。
汤森的对策很简单,既然对方是坏人,那么直接弄死就完了。这话有俩层意思,即是“直接弄死这些坏人就完了!”又是“弄不死这些坏人,我们就完了!”
打坏人这事难度很大,因为它有三大要求:你比坏人毒辣、你比坏人狡猾、你比坏人刀快!
对汤森来说,前两个要求不是问题,属于天赋自带,剩下一个要求是技术细节。但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技术细节反而成了限制瓶颈——前面几场战斗已经让汤森明白,自己再对上使徒或图腾死敌这样的对手,连自保都难!所有他必须提升能力,必须把自己的刀磨得锋利无比!
这个目标很明显,然而通往目标的道路却那么艰难。
其实这几天,汤森有练过,而且在奖品兄的帮助下,他的异能造诣又有了长进。才没过两天,他就把之前接触过的异能融会贯通,耍起来如鱼得水,甚至还学会了可怕的“洞察”。但说句泄气的话,他此时距离目标还是遥不可及。
搞清现状,他缺了一个契机;提升能力,他少了一条思路。
除了在梦想大厅里办这两件事之外,汤森在外面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比如听取金发小哥的研究报告之类,再比如跟雯丽小姐等人寒暄几句,这都是很有必要的事,也可以当成调剂。
菲斯特沉迷在对死敌饰品的研究中好几天了,进展虽然不大,但至少有些头绪,所以他常常找汤森印证想法。因为汤森也在研究死敌饰品,而且汤森做事干脆,只要他觉得有得赚,那就不会管这玩意来的多艰难、价值几何,该砸你就上锤子、该破你就用钻头。
破坏性研究,菲斯特必须征得汤森的同意……他再也不想顶着大波浪了。
在汤森的支持下,菲斯特把他那个死敌饰品为成三片,分别用上各种精细手段,好一翻折腾下来,他有了喜人的发现:除了外面薄薄的包裹层外,死敌饰品大体由两种材质构成。虽然在菲斯特看来这两种东西都完全透明,但触感完全不一样,一种质地稍硬,另一种软点。
菲斯特全系异能师的名头不是假的,他仔细研究了两种材质的分布摆列,终有领悟——其实在绘图的时候,金发小哥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因为这个发现过于惊人了点。
纸张上的线条,总体上看,它繁复纠缠,粗细不一,长短各异。从局部着眼观察,造型有天然痕迹,又有被外力强行中断的地方,所以显得很怪异。
“有点意思。”汤森弹弹图纸:“你觉得这是什么?”
“这东西对死敌释放异能,至少有种强大的辅助作用。”菲斯特回答很谨慎:“具体功用,我还要深入研究才能弄清楚。”
“因为线条太纠结?”汤森笑着说:“线条太乱,是因为你没理清两种材质的分布走向。”
“你能?”菲斯特眉头颤扬——金发小哥在异能研究上很投入,也很傲气逼人,认为自己被挑衅了就会反击,但他那知道汤森这混蛋是直接用眼睛看的?所以他又要吃亏上当加撞墙了。
“相请不如偶遇,我给你一个敬仰我的机会。”汤森及其恶劣的摆谱:“输了要服气啊!”
“不用担心。”菲斯特平静地说:“这回是大波浪还是光头?”
“再说吧!不急。”汤森闭目沉思一阵,向菲斯特要了纸笔。
菲斯特眼睁睁地看着汤森把自己的原图拆分,最后变成两张图!
纠结的线条被分成两组,看起来清晰多了,而且残缺之处被汤森填上、掩盖之处被汤森复原——他是见过那些图案的,现在又有主体结构打底,补漏很轻松。
最后,汤森脑中又浮现死敌释放异能时的景象,它们胸口都曾经有光影闪现。那种特别的东西,很难忘掉。
他又拿过一支红色画笔,目光在两张图中搜寻着,其实是在考虑要怎么说:“两种材质,各有功用,但软的这种裹在外面,应有包容保护的作用,所以它不是关键成分。”
“找到了,就是这玩意!”突然,他将笔尖压下!
鲜红笔迹如长风破浪的快艇,很快就把位于边角的一组线条给临摹出来——这就是那组护卫死敌在发射光束之前、在胸口闪现而出的图案缩影!
金发小哥没了邀功的兴致,黑发混蛋失去夸奖的热情。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其实是一个造型怪异、甚至有点扭曲的异能“公式”!
公式这东西有起点、有终点、还有极强的逻辑关系,异能人士想认出来并不麻烦。
但一个异能公式有什么好震撼的?
是的,如果公式在脑子里或纸张上,那么一点都不奇怪。但死敌居然把异能公式实体化了,然后藏在自己的胸腔里——难道这就是死敌用异能时不像人类那样要“列公式解题”的原因?
难道这就是它们手里的“计算器”,要释放异能时,把异能源力直接灌进去就可以?
难怪死敌的异能可以瞬发!
“死敌的异能公式,以前没有这种……绝对没有……要不要让大师看看?”
“暂时不要。”汤森说:“因为被你砸掉的这个其实是准备给他的,到时候他问起来怎么办?”
“这样的话就不好交代了……”菲斯特感叹:“其实砸多少都值得!再砸十个都值得!”
“还想砸十个?做梦去吧!”汤森冷笑:“让人知道了还得了?”
“的确,让人知道了非常危险。”菲斯特明白保密的重要:“这种东西,真是我们发现的?”
“应该是吧?”汤森摇头:“不过这东西太难看了,鬼画符一样。”
“其实这里还是不错的嘛!”菲斯特用手指着某处局部:“这一团有点浑若天成的意思。”
“然后旁边就粗的粗细的细?长的长肥的肥?”汤森不以为然:“跟拼接尸块似的?怎么拿出去见人?”
“等等!”菲斯特想到了什么,低头下去仔细查看一翻:“汤森,你好像说中了……”
“什么意思?”
“拼接的迹象很多!”菲斯特无比郑重地说:“两种材质里,硬些的只组成公式阵列,软些的起到连接辅助作用……难道死敌释放异能不用等待、不用唤醒的关键就在这里?”
汤森觉得菲斯特悟性不错,很快就能抓到关键,他还在想怎么点醒他呢。
“中心这块最大最完整,应该是核心!它连接着很多异能公式,理论上能连接无数!”
“周围那几块都是衍伸出来的,风格上有差异,也许是不同的异能公式。”汤森跟着菲斯特的意思走,轻推王子一把:“如果把中间这块解释为空间系异能总阀门的话……那么围绕在旁边的几个公式,就代表这个死敌最常用的几个空间系异能……”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空间系异能的符文!”菲斯特眼里闪着光,却压低了声音说:“如果这是一种释放方式,那它远比我们的唤醒、组建公式、再施放有效快捷得多!”
“你看,异能源力从这里输入……流转至这里……”菲斯特的手指顺着线条游走:“但怎么给定起效时间、距离和方位?”
“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光影的投射。”汤森肯定地说:“以瞬时小异能、按照一定比例投射,就好像画出一个小模型。”
“然后以自己为参照?”
“确切的说不是死敌自己,”汤森摇头:“应该是以符文本身为参照。”
“正确!”菲斯特一拍桌子:“我还需要你那个符文!”
“给你。但出发之前一定要毁掉,不论成效如何,都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有了这种关键性的突破,汤森当然毫不吝惜,直接地把符文递给他:“时间不多了,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至少能把这个符文图样复制出来。但想顺利移植的话,就需要很多时间。”菲斯特很肯定地说:“因为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原理。”
“移植这几个空间系异能出来也没什么用啊!”汤森想到细节又有点气馁:“至少现在帮不上我们的忙。”
“汤森,这是难以估量的成果。”菲斯特却不这样看:“你想想,我们的发现是多大的跨越?完整的实体化符文公式啊……这是之前我们完全不知道的捷径!”
“跨越?捷径?”汤森若有所思。
沉吟半天之后,他脸上有丝阴沉笑意闪过:“好吧!你加油!”
“那还用说?”菲斯特早在旁边的工作台上忙开了:“劳驾——走的时候随手关门啊!”
离开时,汤森的脚步和心情都轻松多了,所以他不但关了门,还加送毛巾一条。就是当着门外执事的面,毛巾穿过两个门把手再绕回来打成死结,打结处还贴了张不知从那弄来的老贤者画像——这玩意比封条好使,有人敢撕吗?
门边的两个执事目瞪口呆,差点就泪奔了。
他们没有哭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有救星到场——目前当得起这种称呼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美丽端庄不失灵秀的雯丽小姐。
“你画的?”雯丽小姐一开口,就直指问题核心:“画的是谁?”
“别乱说。”汤森摇头否认:“这么高端的姿态,我根本不会画。”
“骗人,墨还没干呢。”雯丽小姐手指一点,就把汤森的局给破了:“原来是墨鱼汁,你又去厨房偷东西了?”
“什么偷……拿自己家的东西不行啊?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用功。”汤森赶紧把雯丽小姐请到回廊上,要不然门边两个执事就再也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这几天,你似乎比较闷,好像遇到难题的样子。”绕了大半圈之后,雯丽小姐才轻声问:“但刚刚那种,应是你轻松时才有心情开的玩笑吧?”
“怎么说呢,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我不是那种开玩笑都得冥思苦想的人。我从小爱玩,什么东西都没有,我盯着星星编故事也能玩一晚上,绝对精彩、还符合逻辑”汤森平静地回答:“记得保密哦!”
“这也需要保密?”雯丽小姐好奇地问:“除了很有趣,还有别的什么?”
“这是我的性格,敌人得知,就可以从中揣测我的思考方式和判断习惯。一个首领被人看透了,那才是最大的悲剧。”汤森解释说:“你会问我,为什么给你说听?这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你可以知道,听了这事你会高兴。”
“理由真的好简单。”雯丽小姐在某方面是真迟钝:“难道说,菲斯特殿下那边有进展了?”
“不错。”汤森痛快的承认:“我们找出一个关键。”
“然后,你也跟着突破了?”
“距离最终突破还差一步。”汤森微微一笑:“那只是个闪念,我抓到了,于是我就有了方向感。”
“不是异能?”雯丽小姐有些惊讶:“我还以为……”
“是比异能更重要的东西,引导我去战胜强者的东西。”汤森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简单的说,我们都想更强,但是有很多人走在我们前面,他们是强者,我落在很后面,想追上他们不现实。”
“这个我明白,差距太大。”雯丽点点头。
“没错,那条路当然走得通,只不过永远落在他们背后——我在什么时间走到什么地步,他们全知道,然后照方抓药,简简单单就能帮我们或干掉我们。”
“因为他们太熟悉这条路,所以实质上已经垄断了这条路!”雯丽点头:“跟做生意一样!”
“没错,跟做生意一样,脚下这条路不行,就只有自己走出另一条路,他们能垄断,我就能不走他的路!”汤森说:“我的路会比他们的强,一定可以从旁赶超、甚至拦腰截断他们!”
“你的意思是……”雯丽小姐想到了什么,但不很肯定。
“比如英格玛的鼻子受伤了,如果他不要你治疗的话,也许早就痊愈啦。”汤森笑眯眯的对雯丽说:“但他没有拒绝你的治疗,所以才会每天嗷嗷惨叫着换药两次,痛到眼泪长流。”
“你知道了?”雯丽满含笑意的目光一怔,然后就慌乱起来。
她赶紧避开汤森的视线:“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气愤了……谁叫他……”
“谁叫他缺德是吧?”汤森用肩膀撞撞雯丽,低声、坚决的夸奖她:“干得好!”
“干得好?”雯丽这下更吃惊,她觉得汤森的性格真是谁也不能把握:“你……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我的雯丽小姐,我只是没心没肺,又不是狼心狗肺。”汤森赶紧喊冤:“你料理英格玛,完全是在帮我出气,我为什么要怪你?那时候想要干掉我的是他又不是你!”
“可是……可是你好像没怎么生气,”雯丽试探着,小声问:“他……他想害你?”
这件事困扰雯丽和海柔尔好几天了,两人都恨不得把英格玛吊起来毒打,但眼前这势态却……荼蘼既不能找英格玛算账,又不能泄露消息,雯丽只好私下泄愤。
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是被汤森知道了!
“这件事当然是他混蛋加三级,帐先记着,以后跟他慢慢算。”汤森说:“但我也有责任,我的错漏可要说很多。我不应考虑得多一些吗?我不应维护大家的团结吗?为什么有同伙对我动了这样的心思,我还惘然不知?”
“首领真不是个好职业……”雯丽感慨万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天前我就学会洞察了,而且我还改良了一下。”汤森说“因为你的特别提醒。”
“两天前?”雯丽问:“可是没发现你有任何反应啊……你真不去报复他?”
“报复?你不是在做了吗?”汤森说:“我知道雯丽小姐不出手就算了,出手绝对不落空,所以我这边就算了吧!免得那老头哭着去找海柔尔告状,说我们俩欺负他一个。”
“谢谢。”雯丽停住脚步,深深注视着汤森说:“因为你对我的信任。”
“没有洞察的时候,我一样相信你。”汤森也停下脚步:“其实吧!有个绝对信任的人帮我拿主意,这感觉很不错。”
“那么,我再次感激!”雯丽小姐一本正经地回答:“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夸奖了,那我再勉为其难的给他换几天药吧!我用功效最强大那种,但会彻底忘记加入镇痛成分。”
“为什么是……几天而已?”汤森奇怪地问:“我以为你会做个三年五载……”
“因为年会要到了。”
“西海岸附近的会场位于丹霞白露,周围的强者都去参会,对我而言是个好机会。”雯丽小姐说:“暂时没有强者的世界,最适合我这种余孽探亲访友。”
“探亲访友?你这是要去……?”
“有件事,我不曾遗忘。”雯丽小姐说:“当初在哈维镇上,有位年轻的贵族曾经做出跟汤森先生一样的选择,但遗憾的是,他没撑过去。”
“你应该说我们,我们不曾遗忘。”汤森纠正了雯丽的话。
他的右手放到胸口上,压住了他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那是一条手工制作的项链,粗劣的金属坠子溶化掉一半,在剩下的另一半上有扭曲的纹路,但看得出来,那是半个汤森的家乡文字。
每当想起哈维镇时候,汤森就会感觉胸口上的项链坠子开始变热,然后慢慢的滚烫起来。
“我明白了。”汤森说:“你这是要去探望他的遗孀?”
“听说她们的境况不太好。”雯丽点头:“我应该当面致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应该的!”汤森点头:“你选的时机很不错,我支持你。安全方面的话……其实在三协会以外,我还建立了一个协会,你带去防身吧!”
“他们的风格不适合我,留在大家在白露年会上用最好。”雯丽小姐笑着拒绝:“海柔尔阿姨会跟我在一起。以阿姨现在的影响,除了公然造反的人,没人敢对我们不利。”
“注意安全。”汤森点头:“如果遇到危险,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保着小命就行。”
“容貌是女士的生命,你听说过嘛?”雯丽小姐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神态异常可爱:“万一遇到危险,我就安安心心的坐着等。”
“等什么?”
“等你来救我啊!”雯丽小姐揭开答案,很得意:“你想不到吧?”
“我们的雯丽小姐好厉害!果然有不动如山的大将风度!”汤森为之鼓掌,然后干咳两声,恬着脸凑近了说:“那么,我千辛万苦的完成了救援任务之后,雯丽小姐会有什么特别奖励吗?比如在传说当中,当英雄搭救了美丽的小姐之后——”
“啪!”汤森话没说完,雯丽就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然后她高姿态的宣布:“这就是我的态度,你知道啦?”
“我了!”汤森认认真真的回答:“雯丽小姐的意思就是,有些事不能说,直接做就好了……”
“你、你胡说!”雯丽小姐终于败了,狠狠瞪他一眼,裙摆旋出花朵盛开的形状,往后跑了。
“好好的说话呢!你去那啊美女?”后面那个脸皮厚到无话可说的人还在嚣张。
“给人换药去!”某女双颊如染霞彩,提着裙边、恶狠狠地回答:“折磨人泄愤行不行啊!”
当时,在宫廷某处,某大师正在千辛万苦的用麦秆喝茶,却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汤森没时间观摩某人换药,他直接跑去了梦想大厅。
这个期待已久的契机终于出现了,他怎能浪费良机?!
就像他猜想的那样,出现的不是详尽答案,而只是个模糊的闪念。这玩意毫无预兆的在脑子里迸现出来,却像一颗炙烈的火星掉进油锅,瞬间就引燃冲天大火!
汤森很满意这个状况,他不喜欢走现成的路,因为那意味着被限定、被掣肘、被压制。要是天上真掉下那种东西,别无选择的汤森最后会认命走上去,但内心肯定郁闷极了。
道理很简单,想保持自我,那必然要付出代价!
在一个闪念或者灵感之后,一定会有很多后续问题要解决,但汤森坚信自己。前些天毫无没头绪,汤森脾气不好,还有点发蔫。内心深处的强大能量也潜伏下来,焦躁的等待爆发机会。
此时,他全部的智慧都围绕在闪念周围熊熊燃烧!只要放开,它们会变成无数的想法!自己只需要跳出其中最好的来用!
所以汤森这次进梦想大厅,不管不顾的呆了两天,破了梦想大厅的记录。
整整两天时间,汤森没怎么休息。
他从前到后都在折腾,不但折腾自己,连天空之城的看守者、被他赠名“奖品兄”那位也被折腾到不行。
奖品兄有件一直在做却没做成的事,那就是鼓动汤森搬进梦想大厅,别再被外面的杂务干扰。专心致志研究异能提高造诣,早点成为名符其实的天才。但这两天跟汤森相处的经历,却让奖品兄对此产生了怀疑。
因为汤森太奇葩了,特别是他的想法,比什么东西都厉害,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有时候,他丢出一两个短句,就能把奖品兄砸晕在地爬不起来。而且这种奇异想法的数量极多:刚刚还在跟你猜测死敌类异能与它们实力的关系呢,片刻之后却又问起人类异能中的某些基础知识了。
这事是奖品兄的职责,所以他无法拒绝问题。但为了把这些东西向汤森解释清楚,奖品兄经常说得口干舌燥、累到筋疲力尽。
腓特烈大师塑造奖品兄的初衷,就是希望自己的异能成果能够延续。可以说在这方面,奖品兄就是腓特烈大师的复制品:他知道所有的、腓特烈大师确认过的异能资料——所以汤森的突破性尝试,完全建立在奖品兄这得天独厚的资料基础上。
汤森的战斗思维太现实、太直接,几近赤祼,所以大部分设想都带有颠覆性和破坏力。奖品兄的反驳卓有成效,但经常要从最基本的异能知识讲起——好在涉及的多是理论层面,个别需要实际操作的问题,他们也可以利用天空之城的设施进行模拟。
所以,两天时间的前半部分,汤森等若在进行高强度、高概括性的补习。无穷无尽的异能知识,就像是被奖品兄泼水一样倾倒出来,汤森这块干枯的海绵则在拼命吸收。
在补习时间的末尾部分,汤森在长时间冥思之后,提出一个突兀的要求。奖品兄本应义愤填膺地把他骂回去,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因为幻影也继承了腓特烈大师对异能的态度——迷恋、忠诚、寻根问底。
所以在震惊和疑惑后,奖品兄振奋精神、尽全力去配合汤森。
汤森现无法支撑高强度的异能实验,而奖品兄模拟异能、验证功效的能力很强,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就是天空之城的化身,这里所有设施完全受他支配,只有他能把汤森那些诡异的设想变成现实。
实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奖品兄用一系列模拟实验证明,死敌的异能,其公式没有根本性的缺憾,人类理论上可以释放,就是手法上难以习惯。
但越是往后做,奖品兄越是心惊,因为汤森的设想已经超过人类对异能的认知了,他甚至引入了全新的概念,瞎蒙的异能技法,居然有三分之一的成功率。
汤森不禁欣喜若狂,大部分对手是他发明的异能啊!
“你想清楚,虽然我们的异能大多来自死敌,但在多年演化后,这些异能已经是人类的财富。”奖品兄很担心这点:“贸然使用的话,说不定会给自己带去很大的麻烦。况且你现在的能力,也很难直接使用。”
“我知道这条路难。”汤森缓缓点头:“谢谢提醒。”
“现行的异能环境,我不可能很快超越那些目标。他们对现行异能法则太熟悉了,运用效率也达到极致,资源更是比我丰富。就算拼尽全力,我近期也不能打败他们,等他们老死才最靠谱。”汤森的话很直白:“所以我要走新路,甚至自己开一条。”
“你的新路?有这个必要吗?”
“比如说走异能老路,最后会变成一只富丽堂皇的花瓶,但前面那么多人排着队在等,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汤森说:“但我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做一只花瓶?我只需要把自己变成一样能摧毁花瓶的东西就好——比如狼牙棒、铁榔头甚至弹珠!”
“你想做的是……针对异能的弱点进行破坏?”
“类似这样的角色,专长就是破袭花瓶,这也是异能将来的一个发展方向。”汤森点头说:“我最精锐的手下组成一个团队,名叫破坏者协会。我觉得这名字很衬啊!”
“我为什么要帮你这种破坏者?”
“你难道不想知道,死敌为什么能瞬发异能吗?”汤森阴测测地笑了:“你知道死敌胸膛里藏着什么东西吗?”
“知道。”奖品兄点头:“那是一种透明的硬块,相当于异能机械。”
“那你知不知道,透明硬块的核心,其实是从死敌身上长出来的?”汤森笑容不变:“你又知不知道,硬块的其他部分都是死敌从同类躯体中强取豪夺而来、拼接在一起才形成的——这东西的原理和功远远超过你的认知,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奖品兄的风格很直白:“但你能允许我知道吗?”
“我允许,但你确定只要知道这部分就好?”汤森淡然一笑:“我好像是天才来的,你不多要求点?”
“一步步来,我不急。”奖品兄紧盯着汤森的脸:“但你要是骗我的话……”
“别说让我跳下去那种蠢话。”汤森嘿然一笑:“我要存心骗你,你除了气死之外别无出路。”
“难道你……”
“别想得太远了,”汤森平静地说:“不过就是想干点蚂蚁欺负大象的事……”
奖品兄苦涩一笑,总算知道哪些试验的目的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没白费力气。
“现在,让我们开始迈出第一步。”
蚂蚁欺负大象是件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第一个步骤特别复杂、特别繁重,以奖品兄的能耐,也给累得几乎吐血才做好,没想到无所事事、吃饱喝足的汤森却奚落他“哪来血让你吐?”
奖品兄那时已经无心反驳了。
汤森终于出来了,立即被等在外面的众人抓住,因为西海岸分会长正热锅蚂蚁似的等消息。
在解释完自己在梦想大厅里待了两天的情况之后,等级待定的异能师汤森·奎尔萨,首次上交了他的异能笔记。因为公会总部要在白露年会期间鉴定他的等级,所以这份笔记就要递交到公会总部的研修院——应英格玛大师的要求,笔记被划为高度机密,以特快方式投递。
接到这份笔记,总部研修院不敢怠慢,立即召集院内名师判读。
会内的小道传言说,研修院当天发生了些异常状况;但实际上,公会总部那边又好像没什么事发生,研修院对西海岸分会的回执,也仅是“笔记已收到”这种再普通不过的话。
对回执一类的东西,银涛城的诸位此时已无心理会。
因为汤森召集了大师和王子,开始紧急集体研修——在这个时候,距离他们出发去白露年会最多还有三天的时间。这两人开始还以为汤森要商量什么事,到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想错。
汤森给他们每人一本小册子,话就只有一个字:“练!”
当代大师忍着鼻梁部位的巨大痛楚,翻阅这本薄薄的册子。它的封面上写有“光辉之路”的字样。看了简介综述之后,大师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但又非常不安。光辉之路记述的异能,无论思路、方式都非常适合他,而且比上交公会的异能笔记精确百倍、完整百倍!
那本心得笔记里只有疑问和猜想,而大师手里这本册子却已经是具体方式了!所以大师两眼瞪得溜圆,时不时起来跑两圈,像得了狂躁症。
大师的隔壁就是菲斯特,他也在翻阅同样形制的册子,同样很兴奋,却没有什么不安——菲斯特看出来了,这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异能秘籍!
菲斯特手里的册子名为“伟大之路”。是汤森分析了银色海岸的传统异能之后,做出诸多改进、甚至有全新衍伸的版本,部分异能里还包含大家近几天的研究发现。改进整合的效能,几乎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汤森留给自己的那本册子最薄,只有十页不到,名为“鲜血之路”。
奇怪的是,鲜血之路上没有任何异能思路的记载,也没有描绘什么疑问,只单纯记载了几个新异能。册子对异能的描述非常详尽,每个步骤都出了图示与说明,就好像……这些异能非常难掌握,又或是汤森想尽快练好了教给学徒们。
三人的研修地点被严密封锁,雅克分会长布置的异能屏障,才半天不到就布满龟裂细纹。雅克阁下赶紧跑来修补,之后却赖着不走了——他开始神经兮兮的对着空气发笑,引得执事们议论纷纷。
执事们略懂异能,但大多是学徒水准,所以对雅克的行为满头雾水。
其实别说他们,就是玛西亚也没察觉到,周围自然存在的异能力量正产生变化,活性增强了,而且个别时候还向三人的研修地点汇集……雅克在修补屏障时,察觉到屏障里面有更多的反应,所以才决定耍赖。
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异能力向自己涌动而来,甚至在自己周围凝聚,雅克能不笑?半天时间而已,他的异能源整列就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凝聚!
本地分会长,雅克阁下,六级!
异能研修,这个词在真正的异能师看来很神圣,那是造诣停滞、徘徊多时的异能师为了自我突破而进行的赌博式修炼,不眠不休、夜以继日,某些条件甚至比实战更严苛。
研修过程很艰辛,风险也很高。没有高涨的热情、坚定的意志和扎实基础的异能师不可能撑得下来,败退的结果肯定是得不偿失;而那些符合标准的异能师,如果运气再好一些,却能收获丰硕的成果。
不管那种异能师,只要全身心投入研修,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在人们焦虑的等待中,汤森、菲斯特和英格玛终于结束研修,从全封闭的院子里走出来了,而且他们脸上的表情也不一般,似乎是意犹未尽?
外间等待的人欣喜若狂——是成功了吧?
里面走出的人露出笑容——的确成功了!
宫廷执事们压制不住清晰,欢呼声一圈圈的荡开,这么多天,银色海岸终于等到个好消息了!
事实上,大师和王子的这次短暂研修,效果要超过之前所有的研修,已经可以称为突破。这两人的异能造诣实际上已凝滞多时,猛的越过那道坎,心情那就不用说了。在出关碰头的时候,两人的脸上满是喜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汤森却没这种感受,因为他升级的方式从来都是越级跳,停滞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所以他很冷静,立即谈论到后续安排。
“我和菲斯特必须分开走。”汤森平静的对两人说:“以免蹲在一起被人一网打尽。”
“分开的话不是更脆弱?”菲斯特摇头:“人家对付起来会更方便吧?”
“那是实力相当时的情况。”汤森解释说:“对方的实力超过我们太多,我们集结起来也不会形成优势,不如分头隐藏的效果好——你跟大师一起走,我大概落后你们半天到一天的路程。”
“为什么我要跟大师一起走?”菲斯特还想在路上跟汤森学习讨论呢,虽然他粗步掌握了,新异能,翻这种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令他不舒服。
“因为我喜欢藏在黑暗里,而你不擅长。”汤森说:“就这么决定,我们在白露年会上见。”
“让卡卡和嘉嘉跟着你。”英格玛同意了:“这俩算是老油条了,对年会也熟,路上可以帮你打下手。”
“那好。”汤森想想也是:“其他的事,按照之前商量的办,年会上见!”
“年会上见。”菲斯特看汤森走远,转头问英格玛:“大师,我们真让他一个人走?”
“那是稳妥的办法。”英格玛回答:“况且,我还想保住自己的鼻子。”
“鼻子?”
“你不懂啊!”当代大师摇头叹气离开:“赶紧准备吧!”
剩下菲斯特一个人挠头不已:保住鼻子?这跟答应汤森有什么关系?
金发小哥百思不得其解……
他倒是有坚持的信念,可时间没有了。
银色海岸拥有了汤森的时间很短,但自从有了这位首领之后,他们的整体作风就有转变。一会藏头露尾、一会又大张旗鼓,三不五时还搞出让人费解的东西……比如今次被派去参加白露年会的队伍,不但正大光明的亮相,还在城门外举行了热热闹闹的启程仪式。
这支队伍的人数本来就多,外加携带的相关物资,所以规模就显得更庞大。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乱来,什么时候听说过这种事? 这是去参加白露年会好不好?别家派人都得分散出去外面碰头,别说仪式,说话都不能大声。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世上有这种聚会好不好?你们这样做会多给大家找很多麻烦好不好?
没错,参加白露年会的队伍本应收敛一些,因为他们是一方势力的形象,低调才是王道。不但人要低调,连举办年会的地点都选在人迹罕至的丹霞白露平原,为的就是保密啊!
可对银涛城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目前的局势比较微妙,之前无论大打还是小打,银涛城都赢了,可要问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答案必然是“还早得很”。所以他们肯定要利用一切机会彰显实力,七情上脸、挂上所有的武器、摆出最有震慑力的姿态!
看看吧!我们的队伍多么雄壮!我们的盔甲多么闪亮!我们当中有执事、有护卫、还有侍从,人人鲜衣怒马、个个精神抖擞!
我们有当代大师带队!我们的贤者风华正茂!
我们的勇者……我们的勇者雅俗共赏、横征暴敛、一发不可收拾!怕了吧?还不缩回去!
银涛城官方对外宣称,菲斯特和汤森两位首领会与当代大师结伴而行,一同参会,但这是个巧合,尊敬的大师的假期恰好在这时结束,请各方不要误会,一切都很正常。
实际上,不会有那方势力误会——英格玛这老小子摆明就是帮你们的!
在正式队伍中,只有菲斯特和英格玛大师,那个“汤森”只不过是个替身,汤森把自己的十个美少女学徒也塞进去了。
为了骗人,大家可算做足功夫。
坏人其实没那么好骗,但汤森玩的是震慑牵制的战术,他不一定非要骗到对方才行。有时让对方知道点风声反而更有效,这就叫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亦假嘛!
现在,那些坏人很容易就能查到汤森不在队伍中,但他们想查到汤森究竟去了哪里却很麻烦,因为汤森自己都不知道——汤森之前说“拖后半日行程”,那只是表明自己要“拖后”的意思,谁当真就惨了。
汤森的行程被分成若干段落,交由某些作战参谋独立规划,之后才交给破坏者协会去执行。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增加对方的行事难度,汤森从不奢望对方会知难而退。因为坏人这种职业不好混,他们没规没矩、缺信少义、见血封喉,所以那些下定决心投身进去的人,早就把毅力练出来了,他们肯定会穷追不舍的。
所以汤森已经预计到,这场斗争会非常残酷,双方会从斗智开始,并以斗勇斗狠结束!
弱势的银涛城、弱势的汤森如果想赢,那就只能拼尽全力争取主动,希望可以少犯错误,把无数微小的优势累起来、积少成多,最后可以借此换回个翻身的机会。
这一天,注定是个离别的日子。
汤森先是站在城头目送年会队伍出发;之后不久又送走了雯丽小姐和海柔尔大师。
雯丽小姐还想捞回之前的场子,没想到三两下又被汤森给欺负了。海柔尔远远瞧着,不由暗中苦笑,心想雯丽啊!遇到这事你怎么就变笨了呢?谁能跟汤森比脸皮厚度?
海柔尔决定在路上对雯丽进行特训,老受欺负可怎么办?
海柔尔被雯丽称为阿姨,但年纪上的差别也就十岁出头,严格的说不算隔代,两人的关系更类似长姐与幼妹,感情非常好。海柔尔在情事方面有遗憾,所以特别关心雯丽,对出现在雯丽身边的男士绝没好脸色——哈维镇首次见面,她就差点跟汤森吵起来。
但雯丽每见汤森一次,对汤森的印象就深刻一点,事后多少会流露出一些迹象,偏偏她自己浑然不知……海柔尔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她不是英格玛,她能做的就是见面时冷嘲热讽、分别时送保命道具,甚至在汤森身上种下最珍贵的异能植物。
汤森战死敌时,这枚种下的异能植物被触动,当时海柔尔和雯丽还在百里之外,为了能及时救场,她付出的代价其实很高昂——但海柔尔没别的办法,她当时只能先保住汤森的命。不然的话,雯丽会变成什么摸样?
雯丽是个聪慧娴静落落大方的女孩子,性格方面她爱憎分明、外柔内刚、极有主见,如果下了决心,谁都别想把她的想法拧过来。
她现在其实还没认清自己的心态,却难以接受那些对汤森的非议了,如果老有人旁敲侧击,多半就得坏事;海柔尔无法预料,当雯丽发现自己对汤森的情状时会是什么状态、又会发生些什么事——汤森太没正形了,那像是个良配?
所以,她安排卡卡嘉嘉到汤森身边。
这两人算是她的学徒,等级不高但头脑够用。一翻指点之后,卡卡嘉嘉的确领会了海柔尔的意思,带着这个使命上路了:如果汤森本心是坏的,那就趁早把他带得更坏,坏到无可救药为止;如果汤森本性纯良,那就得保证他不受引诱、不被迷惑……
汤森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当然他也可能知道点什么,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总之,他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带着卡卡嘉嘉这两个跟屁虫出发了。
这一行三人出发时,说轻车简从都嫌过分。
他们每人都配了三匹马,从头到脚遮得严实:头顶遮阳帽,脸罩防沙巾,风衣束腰,两侧开缝,左缝露出弯刀,右缝探出长剑,马鞍前还挂着弓盒箭袋……
这根本不是异能师应有的装扮,甚至不是的近战武士的路数。
你看他们那种“大爷着急跑路、前后左右都给我闪远点”的神韵,分明是混黑道的大爷失察落败、被迫转进啊!三十六只马腿撒开了这么一跑,铁蹄碎石裂土,沿路风尘滚滚!
第085
扮成这种再落魄都要耍嚣张的人物,肯定是汤森的主意。坦白说,这种打扮的欺骗效果不错,却苦了卡卡和嘉嘉,他们可是根正苗红的异能师啊!
第一天沿路奔驰下来,他们的骨头架子都差点被颠散了。两人也咬牙苦撑来着,但身上每块肉都又酸又疼又麻,下马之后腿肚子直打颤,站都站不住。
他们好说歹说都没用,谁也抗不过汤森的恶趣味。开始的时候汤森还解释,到后来他烦了,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你们是打得过我还是吵得赢我?”他说:“什么都不行还敢这么多事?都给我老实点!”
这是卡卡嘉嘉首次看到汤森的真实面目,对汤森腹诽不已,却也敬佩不止——瞧人家这赖皮耍得,啧啧,真是没话说!咱们还要多学着点啊!
其实在出发之前,汤森就考虑过随行两人的体力问题,再说每天这么招摇他也受不了——纵马驰骋什么的,都算是表演给人看的小花招,丹霞白露那么远,不可能骑着马去。真正用来代步的是船只和飞行兽,但要在特点的地点才能用。
但他不能对卡卡嘉嘉说,有道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呃,好吧!不止失身的失身。
这样闷着走了两天,汤森渐渐发现卡卡嘉嘉也挺有意思。
他们心底明显是有傲气的,却被压制在很小的区域里。似乎以前威风过、随后又被现实狠狠打脸、最后不得不蛰伏下来,所以道理会听,刺头照冒,事情会做,怨言不断。
两人心思通透,八面玲珑,而且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更难得的是配合久了,他们一唱一和极有默契,简直是神形兼备的哼哈二将。
因此,他们的眼界要比别人宽点,眼光比旁人长远点,他们知道的那些事情,必然有各个层面的视角解读,而且无论这事属于正式又或归于严肃,他们总能说得很搞笑——汤森喜欢这个。
应汤森的要求,他们养足精神后开始介绍年会的情况,特别是白露年会。这些话题最适合在夜间宿营前讨论。汤森暗中为这些情报的重要程度进行奖励——他不时指点两人,纠正他们在长久的异能练习中积累的误差和小毛病。
别看只是随意指点几句,很像是敷衍了事,但用到卡卡嘉嘉身上却有立竿见影之效。
其实两人的基本功都不差,少年时期也是新星人物,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才一直滞留在三级。平常白眼看多了,他们自己都有点心灰意懒,但因为海柔尔大师的缘故,没脸破罐子破摔……
异能提升的感觉,他们还真是久违了!
两人心花怒放、欢欣鼓舞,被迫骑马的哀怨被忘个一干二净!之后的几天理,两人抓住一切机会练习印证,恨不得把自己的异能源力用个精光,而且从早到晚合不拢嘴……当他们逐渐从“每天都有进步”的幸福感中回味过来,却惊讶的发现汤森选的路不是直线。
用正式说法形容,他这是存心绕路啊!
英格玛大师的行进路线中规中矩,汤森的行踪完全是飘忽不定,今天在左、明天靠右、一会拖在后面老远,一会又猛地冲到前面去了——而且两条路线的距离从没少于四百里。
两路人马风格迥异,距离又拉得这么大,怎么看都毫无关联。
哼哈二将不会把疑问藏在心里,他们直接问,而汤森这时候也能解释一点了。按照汤森的说法,这是在制造假象、是在欺骗对手。靠什么欺骗?只能是表演、毫无间隙的表演!
此时此地的表演一结束,他们就得在特定地点换乘其他工具,飞驰电掣似的赶往下个表演地点——因为你必须给对手足够的信息去误导他,把事情完全捂住是没用的!
全新的战术体系,把卡卡嘉嘉听得发愣,私下里他们也猜,这样有效果吗?
这时候,汤森的经验就显示功用了,他们这边因为伪装精妙,手续齐全,买个面包都可能拔出刀来要折扣,所以普通人不敢招惹,非普通人不屑搭理——直到他们走出西海岸为止,也没遇到特别关注的目光。
反倒是另一路,英格玛大师那边出了些小麻烦。
当代大师和菲斯特都不喜欢跟陌生人扎堆说客气话,那些话路上都说过八百回了,何况手里的新东西急待熟练,沿路上的人情就顾不得照顾了。
很少有人敢当面跟英格玛大师打对台,不过背后告状他们都敢,因为这玩意成本极小,还可以匿名。谁都没想到这么多人告状,有些家伙都把书信递到苍穹议会了。
原因千奇百怪,有的说当代大师自视清高,有的说菲斯特自甘下流……得知消息的卡卡和嘉嘉都明白,这些攻击不会对大师造成伤害,但是会让人犯恶心。好在英格玛知道以大事为重,一直忍辱负重、按捺住个性没发飙。
一明一暗,两队人马排除困难与艰险,前后脚通过了昆士马萨山脉。
英格玛他们从天上走,用飞的;汤森他们身份隐秘,只能去走私商人那边租地底暗河的小舟,然后自己吭哧吭哧的划过去——到上岸时,卡卡和嘉嘉的胳膊都肿大了一圈。
“别苦着脸,接下来不会累着你们了。”汤森的话不是安慰,过了昆士马萨山脉,黑道人物的伪装效果渐弱,因为大家已经进了“文明地区”,这里可是“讲规矩”的地方。
白露年会的会场设在“丹霞白露”,那是一片风景绝佳的原野,并不靠近安道尔联盟,而是在隔壁的德伦利亚联盟,距离汤森熟悉的雅修公国很远——就算拉直线,距离也超过了四千里。
所以,他们要换身份了。
出了地底暗河不久,三人摇身一变,成了结伴探险的富贵少爷。马,当然雪白神骏;车,肯定暗香轻浮;就连打发酒店里的侍者,他们随手抛下的都是整粒金豆蔻。哼哈二将之前的郁闷就在谈笑抛洒中痊愈了。
但他们没想到,从这里开始就遇到了也去参加白露年会的豪杰——同属一个圈子的人,实在有太多相似的地方,被人认出来不算最倒霉,关键是被人怀疑甚至纠缠上,那可怎么办?
大家都措手不及,按理说,参会的豪杰即便多些也不会满地都是啊!卡卡嘉嘉发挥特长打探到消息,原来不知为什么,在五大年会里吊车尾的白露年会,突然热乎起来……听说三大势力那边的人争着来,竞争最激烈时甚至动上了手。
于是有选择的人就跑来这边了,响当当的大人物走大路,小虾米们只能跑小路,小小虾米就跑来这里跟汤森挤岔路。
“什么时候的事?”汤森问:“白露年会突然热闹起来?”
“也就十来天前,差不多是我们出发前后的事,毫无预兆。”哼哈二将一脸疑惑,苦思无着:“真是奇怪了,三大势力怎么会争这个?真想争的话他们早干嘛去了?二个月前,他们还想把白露年会往外踢呢!”
“现在想这个没用。”汤森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小心,别露馅。”
他们很小心,但有时候再小心都没用。
越往前走,他们遇到的豪杰越多,在路边吃饭拼个桌子都能中奖;到了晚上住宿时,旅社里面那可热闹了,不但有朋友间的相见欢畅,还有仇敌间的见面死磕!这一路上,无论大大小小的旅店,全有被拆过的痕迹。
汤森烦透了跟这些人打交道,这些蠢材们身上散发出一股“奢华的低调”气味,事实上,他们全是鼻孔朝天的种,动不动就想翻你老底,但汤森这种普通公子哥又不能出手教训他们……
最后,汤森干脆不住店了,为求清净老子去野外宿营!
顺便还能从哼哈二将那多知道些白鹿年会的事情。
在接触陌生事务的时候,汤森喜欢多补课。他要哼哈二将提供更详尽的年会资料。哼哈二将似乎也记起了自己的责任,于是,在他们的描述中,白露年会的事情渐渐铺开,年会的形象就有了另一类神韵。这就是听人转述的不足之处了,就算是好人,难免也有失之偏颇的地方。
哼哈二将力求把一切说得公正些,但他们毕竟才三级,到年会上最多当个小管事。但他们的好处是鲜活,汤森觉得他们所说的是故事,由活生生的人演绎,不是干涸的会议纪要……加上夜空上挂着银闪闪的上弦月,身前有红彤彤的篝火堆,有种很惬意的感觉。
所谓的年会,讲究特别的多。
比如五个会场同时揭幕,会期必然持续十二天,每天的节目都有象征意义……但这些都是高层比较关注的活法。卡卡嘉嘉这种小人物,跟更喜欢表面一些的现象,在他们眼里,这其实就是茶话会、座谈会、拍卖会混在一起,再加上赶集摆摊的大杂烩。
第086
汤森听得正乐,冷不防的,哼哈二将对了个眼神,开始往里面掺私货了。
“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卡卡说:“请按字面意思理解。”
“美女如云,接踵摩肩。”嘉嘉说:“别按字面意思理解。”
“这是什么说法?挺新奇的。”汤森发现自己居然没听懂,好奇心大增。
“这是你主动打听的哟!以后不能出卖我们啊!”哼哈二将顿时眉飞色舞、异口同声的解释:“美女如云,任君采摘,摸肩不怒的话,接下来就可以接种了哟!”
汤森总算听清了答案,差点被嘴里那口茶呛着,还好他急中生智给吐出去了。结果就淋了哼哈二将一头一脸!
这两人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却也算是自作自受,哭丧着脸拿手绢擦了。
“不至于这样吧?这也值得一说?”汤森带着点歉意,摇头苦笑说:“难不成,那么参加年会时就奔着这点事去?”
“当然不是为了这点事,至少不全是。”两人当即反驳:“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年会,结果只得手一两个美女,这算什么本事?至少也得十个八个啊!那些美妞千方百计跑年会,为的就是这个事啊!人家愿意,我们怕什么羞?”
“那些有本事的家伙都喜欢大被同眠,这玩意叫长夜卧榻、莺歌燕舞!”
“哟呵!你们可把我吓住了。”汤森脸上笑意转暖,话却越说越小声:“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宣传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们……”
“什么?”哼哈二将赶紧凑过头来:“你刚说的是什么?”
“我手里……”汤森两手拍到哼哈二将的肩,尔后手掌向上揪住两人头发,把他们的脑袋打鸡蛋似往中间的一磕:“我手里有军法!”
闲聊时,偶尔带出一句半句有花边的话很正常,完全没有才不正常。但汤森已经表明别跑题的时候还要往花丛里冲,这就有问题了,因为卡卡嘉嘉不是没眼色的人。
哼哈二将抱头哀嚎,发现前额已经肿了一块,望向汤森的目光变得很伤感。
“好久没用这招,技术有点退步。”汤森笑眯眯地拍手: “两位多包涵,可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哼哈二将要往后缩,却没想到汤森目光一冷:“缩什么卵?过来!”
“知道、知道!”哼哈二将只有恬着脸,像受气小媳妇似的、碎步挪移回来。
“敢做就得敢当,那又光占便宜不赔钱的事?”汤森笑着说:“不过啊!开玩笑也好,争风吃醋、怂恿引诱也罢,我比两位擅长多了。趁你们还不是属下,我劝一句,行事风流或招数下贱都无所谓,关键是你的用意如何。”
“说吧!”汤森收了笑容:“到底怎么回事?我不喜欢用异能逼供撬嘴。”
“嗯……这个这个……好意我们心领了……”哼将一脸惭愧。
“啊……那个那个……我们也有苦衷啊……”哈将满面羞色。
“说心意,讲苦衷,你们倒是早有准备。”汤森这次是真被他们给逗笑了:“有首诗是这样写的,告状的罗列刑律、判案的只凭证据,被告的哭嚎压力,却没人愿意看一眼道理……最后问你们一次,到底怎么回事?”
哼哈二将面面相觑,不明白汤森为什么这样认真,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但在强大的威势下,他们很爽快的招供了——这时的招供,不能视作背叛,海柔尔知道后最多骂他们几句。因为他们做的事本来不大,如果因此把关系弄僵,那才是不知死活。
要真捅了汤森这种大篓子,海柔尔一定要他们好看。汤森想知道?那就告诉他呗!也让他清醒一下:我们家雯丽小姐不是孤家寡人!
汤森被哼哈二将交代的内容弄得哭笑不得,他这才知道海柔尔大师的打算……坦白说,汤森不认为海柔尔有什么错,要是换了他在海柔尔的立场,只会做得更过分。
心里不生气是好事,但汤森不能无视别人欺负自己,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会产生惯性,你不爆他一下,他必然得寸进尺,必须把哼哈二将的气焰压下去!
“对外讲实力,对内讲道理。”有礼有节的汤森首领如此说:“我今天就试试以理服人。”
“你们要搞清楚,我与雯丽小姐之间如何相处,完全是两个当事人的事,跟你们有个屁关系?!”第二句话开始就变味了:“就算我在泡妞好了,我泡谁就让谁满意!我犯得着去讨好你们、让你们也满意?有谁泡妞的时候会把她家长辈小厮一起泡了?”
“我们不是小……”
“闭嘴!”
哼哈二将很奇怪,汤森发这么大脾气,是想要做什么了吗?
“还有你们的海柔尔大师,即使我那天犯病不爽找抽,我始乱终弃了、该明正典刑了!也麻烦她等我乱了弃了再来找我算账!”话说到这里,汤森已经变成没脸没皮的流氓:“丑话先说在这,要是她再跟我耍什么花招,我就去把英格玛阉了!”
哼哈二将彻底傻了眼,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向海柔尔大师转述这种话啊——但话说回来,敢把阉了当代大师的话喊出来,汤森这胆色和气魄真是没地说!其实吧!当代大师的私生活不算太检点,外头的私宅很不少,他挤占了太多资源,肯定有很多男人做梦时都干过这事?
“你们想怎么传话就怎么传话,胡说八道都行。”汤森终于用出了一回洞察,窥探到哼哈二将的想法,于是他弹弹衣角上的灰尘,轻描淡写的开出新话题:“还是继续说白露年会的事吧!我要听真实内容。”
卡卡和嘉嘉无奈对视一眼,畏畏缩缩的正想开口,旁边树冠上却传出一声皮肉撞击的闷响,外加一阵“唰啦啦”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繁茂的树冠上失足掉下,从爪子划过树皮的摩擦声、还有模糊的轮廓中判断,那应该是一只近似普通家犬的动物。
碎叶与枯枝洋洋洒洒飘下,快过它们好几倍的模糊阴影就变得很显眼。你甚至能看到下坠的动物正努力伸出爪子、向最后一根掠过的树枝抓去。
但它的身躯太肥大,携带的能量也太多了!这个徒劳的阻拦动作不但没成功,还使它的命运变得更悲催,只听“嘭”的一声,肥躯被阻力拉扯荡了半个圈,以大头朝下的方式继续坠落。又是“嘭!”的一声,它掉进树下厚厚的橘黄落叶里!
跟着,落叶堆里响起一阵划拉树叶的声音。
“什么状况?”汤森仔细辨认了一下,哟!这应该是它伸出爪子在挣扎?
“夜宵!送上门的夜宵啊!”正觉得无法回答问题的哼哈二将跳了起来,同时使用了罕见的“打猎遁”,不等汤森出声就冲了出去。他们嘴里哇呀呀的怪叫着、动作夸张地扑向那只小动物,像是三年不闻肉味的生番!
只听“嗤嗤”轻响,两根淡漠的细蓝光线从纷飞的枯叶中射出,哼哈二将察觉时已经迟了,来不及躲闪、被戳了个正着。两人不哼不哈的栽倒,反应之迅捷爽快,甚至让汤森怀疑他们在装死狗。
不过汤森懒得去想那么多,内外有别,先收拾来路不明的玩意要紧。
他冷哼一声伸出手去,搁在五步之外的长剑“呛!”的出鞘飞来。汤森反手接剑,身体顺势暴起——清寒剑身在火光与月光的交映中轻轻一震,细碎的银华闪耀成链。
咧咧风声自剑锋扑出,吹得附近草木贴地颤抖!
树下的阴影慢吞吞的爬出落叶堆,摆了个很欠打的造型——单手支颚、歪着脑袋看向汤森,然后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 “喵——呜!”
“我们又见面了哟!尊敬的客人!”
圆乎乎的阴影轮廓里伸出来一只洁白、没有任何杂毛的漂亮猫爪,对着冲到近前的汤森晃晃:“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客人你啊!喵·”
“呃?”汤森收住冲劲,满脸惊异。
猫爪悠闲的甩甩,收了回去,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漂亮的胡须:“客人的审美标准上涨,居然也看上这片小树林了啊——喵!”
汤森认识的、唯一能口吐人言的大白猫,当然只有达隆雪山中中那只奇特的猫形生物,大名“琼”的馋嘴厚颜空间商人。上次见面时,它最后被汤森用一堆美味鱼鲜打败。
其实汤森早一刻已经认出它了。此喵个性鲜明,特别是爱面子,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某些特点很明显——在掉下树时,它宁愿多受罪,撞断那么多树也忍着不吭声,但脸上那种穷凶极恶的追悔、恨不得搬石头砸天的悲愤别说多精彩了。
想想看,掉在落叶里,第一时间不是亮身份跳出来,而是拼命的顺毛?再加上那个“好整以暇”的、十万分讨打的亮相姿势……
看到它这些表现,性子再平和的人都会被刺激,所以汤森想趁乱假装不认识、踢它两脚先。
好在琼只是顾面子而不是愚蠢,它立即就把话挑明了。汤森怎么好意思对熟人(家畜)下手呢?但该做的流程不能马虎,所以汤森一脸狐疑,上上下下地打量它:“你……何方妖孽?!”
“装,你继续装。”白猫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晃动身躯、接着又变成颤动,躯干上长毛翻动,终于抖落了一身风尘:“你的小花招蛮多嘛!客人你这样不友善,真的好吗——喵?”
“你说是就是了?”汤森冷笑:“琼比你苗条多了!”
“你自己撒泡尿看看,你都肥成什么样了·还有脖子吗?还有腰吗?你整个就是一个会走的肚子、外加一张会吃的嘴!”
“以前瘦是因为吃不到鲜鱼,缺乏营养!”白猫嗷了一声,然后用轻蔑的眼神扫扫周围,选了一块看起来不错的大石头窜了上去,懒懒地趴了下来:“现在的我,才刚刚达到完美体型啊——喵!”
“你的梦想其实是当压路机吧?喂!我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汤森算是默认了琼的身份,老根一只猫耍懒也不是办法。
“暂时昏睡一阵,醒来后就记不得当时的一切了——喵——伟大的空间商人跟客户交谈,怎么可能让无关的闲人旁观?听说客人你拿到了几件目录上的特殊商品?喵喵喵?”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客户。那些零碎我嫌麻烦,只带了一件最轻的。”汤森笑眯眯地说:“如果你专程为我而来,那就太冤枉了。”
“当然不是,客人,你的等级还没达到开辟专线的程度,我们只是偶遇。空间商人的客户很多,白露年会也存在商机,所以我现在兼管这个派出机构——喵!”
“原来升级了。难怪你意气风发、马失前蹄。”
“虽然是派出机构,却拥有全部的功能和工具哟——喵!我现在可以为客人鉴定物品、解答疑难,甚至专业领域的高深问题,空间商人都是手到擒来。”
“那个先别忙,夜还长着呢。”汤森继续笑:“我对此很好奇,你分明是只猫吗,是怎么爬到树冠上去的?为什么又会掉下来?”
“什么树冠?这是空间商人的派出机构总部!”琼的大尾巴甩来荡去,带着浓浓的不满说:“外面忙了一天,我刚刚回来就发现你在树下生火,你不怕引起山火把临时总部烧了?那样的话,伟大的空间商人要住在哪里——喵?!”
“住哪里?你是猫好不好?随便找根棍子放横了,自己趴上去不就行了?”汤森挖苦它说:“好吧!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啊!你怎么会掉下来?”
“偶然听到你们那种白痴言论,难道我就不能发笑吗?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结果我光顾着开心,清理爪子的时候……总之一不小心就滑下来了!”琼恨恨地说:“琼会把今天这些事都记在心里、肯定会加上利息回报你!喵——呜!”
“你把话挑明了,不怕被我打劫你?”汤森哼哼:“小心我天天带鱼过来钓你。”
“这点请客人放心,我已经改变口味,不再喜欢吃鱼了……喵!”琼昂望夜空,说不出的寂寥:“琼已经正式成为空间商人,将以伟大为毕生目标不停的追寻啊!喵——喵喵!”
“好励志!好胸怀!”汤森给它热烈掌声,自己鼓犹嫌不够,干脆放个异能让周围的叶片一起来:“快去追求伟大的目标!就像追求……呃……追求伟大的麻辣原味烤鱼柳那样?”
“是的……混蛋!”陶醉在赞颂里的琼醒悟了,他气急败坏地叫:“我绝对饶不了你!喵!”
“怕什么?又没别的人听到你的心声。还有,关于你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我也一定替你保密替。”汤森看见白猫要发疯,但他很不以为然。如果敢动手的话,琼早打死他了。
“吱——吱——”琼的爪子在身前的石头上磨来磨去,不小心还会拉出一溜火星,它眼神中有深深恨意。
长的再肥硕、为人再嚣张,它也是一只猫,无论怎么看,它这摸样除了可爱之外,只有被人欺负的那种楚楚可怜。
汤森乐呵呵的回望大白猫。
“我从未如此肯定,你是一位非常恶劣的客人!”琼看汤森真的不怕,只能变威逼为利诱:“好吧!恶客也是客,何况是熟客。今次就给客人奉上破天荒的大优惠——九九折!九九折啊!这是多么诗情画意的承诺——喵喵!”
“我个人要求打五折。”汤森慢条斯理的坐地起价:“否则我的心湖就会翻起波浪——这个才是诗情画意,谢谢!”
“五折——喵!你在胁迫我、你在打劫空间商人”琼这下真的跳起来了,又吹胡子又瞪眼的。
“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声誉不值这个数?”汤森循循善诱:“我帮你算算消息泄露的损失……”
一翻折腾下来,他们终于把折扣给讲定了,汤森获得有史以来最大的优惠八折;琼也如愿得到了保守秘密的承诺,还收购了汤森随身带着的草编戒指。
但它没有把信用单位给汤森,而是极力怂恿汤森从自己手里花掉……为此,琼又给了汤森一本最低级商品目录,部分页面已经不是空白,各种各样的商品都出来了,正规商品后面都有说明,图文并茂的解释功用。
“这次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汤森翻了翻,就把封面合上了。
“因为举行年会的关系,我的确带来些特殊商品,是不是好东西因人而论。”琼说:“伟大的空间商人从来不出售缺乏功用说明的商品,但这是抵押品,所以特别做了折扣处理——这点请客人务必记得,商人的信誉不容怀疑。喵——喵喵!”
琼说话时,有高大的原木人偶走过来,把一颗泪滴状晶石放到汤森的商品目录上,一阵轻响,汤森的商品目录上,那个“最”字被去掉,变成《低级商品目录》。
“更新了?”汤森翻开察看,果然,比起刚才,目录种类增加了一部分。特别是在待售商品一栏里出现了“疑问解答”的全新栏目,他们提供的答案从解释日升月落到提升异能、精研神术,简直是扬名立万的大百科全书。
要是汤森之前得到这本目录,买进这些答案的话,他的进步会更快、涨幅会更大。但现在真是不重要了,因为汤森有奖品兄,吃撑了才拿钱买。
“重要的商品在最后。”琼趴在石头上说。
“哦?这东西你们怎么换算的?”汤森翻到最后,看见排列紧密的商品名后,都有“抵押品”的注释——看清前面的商品名时,汤森双眉一紧,尔后又轻颤起来。他没有说话,但看得很仔细,手指在纸面上滑动,指尖缓缓掠过那一行行大同小异的字迹。
《情绪剪影·碎片·大·属性未知》
《情绪剪影·碎片·尘·属性未知》
《情绪剪影·碎片·中·属性未知》
……
汤森不明白大小尘粉的概念,但他知道这批情绪剪影数量庞大,商业术语叫“储量充足”。
“听说客人现在是大首领了,已经有资格代表大势力参加人类最高等级的年会——喵!”白猫悠闲的清理着胡子,语声不急不缓,一副成功豪商的模样:“身为优秀的商人,我觉得这些货品应该很适合客人你。”
“你肯定我会要?”汤森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当然啦!商人也有圈子,一般商人的圈子这么一点,”白猫伸出爪子,露出的爪尖在月光下闪了闪,接着用爪子划出好大一个圈:“而伟大的空间商人,圈子比这个还要大——所以琼知道,银色海岸的情绪剪影数量不足、而年会上最主要的流通物资就是魂晶。”
“你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这是自然!如果客人愿意的话,我可以把白露年会的内幕情报打包出售,肯定比这两个闲人知道得多得多,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客人,都是充实的情报哟!”琼孜孜不倦的推销着:“这里的情绪剪影虽然都是碎片,却也能弥补一些银色海岸的不足吧?喵?”
“琼先生不愧是空间商人,把一切都想的很周到。”汤森点点头:“这些东西都是琼先生辛苦带来的,怎么说也有一份诚意在里面,所以这些货物,我包了!”
“尊敬的客人,您这次真是干脆利落啊!喵!”琼笑眯眯的直立身体,向汤森大金主行了个生意成交的祝贺礼:“承蒙惠顾,感激不尽!”
当卡卡和嘉嘉悠然转醒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他们发现自己躺在篝火傍边,而不是记忆中的树林边。汤森在对面,他也安静地坐在篝火前,似乎沉溺在某种疑问里,以至于面无表情。
他浑身上下都是静止的,只有黑色双瞳里映出的火苗在跃动、在摇曳。
有本金黄|色的册子搁在汤森膝盖上,形制古旧,封面已经合上了,似乎是份目录之类的玩意,不知能上面记载着什么东西。汤森的手掌平放在上面,指节紧扣封面边缘。
汤森的情绪很不对,他不动如山,却是座火山,在不经意中,金黄册子的金属包边已经被他的指节捏破。
——琼对汤森的采购似乎很满意,所以没抹掉他们的记忆,这算他们走运。
走运的卡卡嘉嘉没敢打扰他,于是想去看看夜宵的下场时,回头,他们才发不远处的小树林已离奇失踪,原地只剩下一不毛之地!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个……”两人慢慢站起来,疑神疑鬼的戒备着,周围的寂静都那么可怕:“汤森……?”
“收拾东西,”汤森一动不动,他的声音却直接传到两人意识中:“立即出发。”
“立即出发?”卡卡嘉嘉没发觉汤森的惊人变化,他们看看天色:“我们去哪?”
“先跟大家汇合,然后嘛……”汤森轻轻敲击着书册封面:“白露年会!”
人类的数量很庞大,每年有数不清的聚会,哪怕牙牙学语的孩子也能给你数出一串来。但等级最高、意义最重、影响最大的聚会却没多少人知道。因为那是强者才能参与的盛会,名为“全域事务年度磋商会”,简称“年会”。
需要通过年会决定的事情,通常涉及广泛,影响重大。但这种事毕竟很少,而人类疆域很大,把所有英豪聚拢一处很容易出问题。所以在普通年份里,年会被一分为五,按方位排列,那种真正挤成一团、盛况空前的会议,每十年只得一次。
五处分会场的地址都是固定的,所以也用所在地名命名,分别是圣峰(神圣足迹峰顶)、晶壁(七彩晶壁)、鉴湖(双月鉴湖)、流火(流火熔岩沙漠)、白露(丹霞白露平原)。
听名字就知道,这五个地方肯定不一般,事实上也是如此,五地风光别具特色,世上仅有。因此才被强者们划为自己的后花园,普通人无缘一见。
今年是个普通年份,与所有普通年份一样,有东南西北中五个会场。如果非要把它们拧到一块的话,那么排名最末的一定是白露年会,历来如此。
其实丹霞白露平原面积不小,风光不错,它纵横千余里,面积堪比普通王国,其间河流纵横、遍布湖泊,出产丰饶。无奈周边的异能不算兴旺,时常与西海岸土著产生的“误会”也会消耗异能人士,所以三大势力评价“对人类的贡献不如别的地域明显”。
当地特产中,丹霞树最有特色,这种树笔直高耸,最高能长到八十米,丝状树叶极长极轻,叶脉渐次发红,无风时漂浮、有风时摇曳,如火如霞,含嫣蕴绯,层次分明,分外美艳。
白露是寄生在丹霞树上的藤本植物,果实形如露珠,洁白圆润,是异能药材。虽然产量巨大,依然被划为重要资源,因为这玩意用途太广泛,绝大多数异能药剂都少不了它。
白露无可替代,所以年会才没被冠以丹霞之名,就跟普通人比不上异能师一样。
白露年会的确切地点位于平原中心,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心岛也很大,别说千把个豪杰,就是安置十万军队都没问题。
临近开幕,会场周围热闹非凡。
从周边的联盟帝国赶来的豪杰们络绎不绝,远远近近的天空中,全是匀速靠近的大玩意,有飞舟、有灵兽还有浮游古树。
湖心岛上空,停有一个圆形浮空平台,平台边缘有巨大的苍穹徽记,此平台就是年会议事厅所在,代表主办方的绝对权威。有资格系泊在平台上的飞舟只有两艘,黑色带金线那艘是异能师公会的,晶莹洁白那艘属于光辉教会。
别的飞舟都得乖乖在岛外停下,人也得乖乖下来乘船去湖心岛,排队签名后等着分房间。
年会最热闹的地方,肯定是分房执事所在的地方,因为房子都是比较出来的,必须对应阶层,够标准才能住:特等豪杰深宅大院,一等豪杰独门独院,二等豪杰半拉小院,三等豪杰有个单间。
末流豪杰的话,麻烦你自己去搭帐篷,别忘了你还要交使用费、清洁费、人头费……第一次参会的豪杰那受得了这个?肯定会闹起来,参会多次的闲散豪杰就在旁边跟着起哄,分钥匙的执事就懒洋洋的伸懒腰、外加火上浇油。
总会有争吵打斗的事情发生。
汤森要是看到这场面一定高兴,因为打架的人都不敢用异能,全用拳头脚尖招呼。只有维持秩序的家伙才能装备棍子,擀面杖一样的玩意。
这次年会,路边的分房管事帐篷依然那么热闹,因为来参会的人特别多。几辆马车驶过,喧闹人群的声音小了很多——年会上还有资格坐马车的人很不一般!
“堂堂年会会场,”领头马车上,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吵吵闹闹的不太好吧?”
“阁下常驻圣城,从未莅临白露年会,所以才觉惊讶。其实这没什么,白露会场一直如此。”同样苍老的声音在回答:“周边民风彪悍,勇士血性浓烈,我们实在不宜强压。震慑、抚慰、不闻不问都是策略,何必太在意过程?只要能达到效果就行。”
“即便民风如此,但你这外派主教也不能当个摆设。难道是你……完全放手了?”
“哪里谈得上完全放手,”外派主教微微一笑:“不是安排了专人维持秩序吗?”
“罚款?罚站?恕我冒昧,如果这就是维持秩序的全部……”
“看您说的,当然不是全部,还有一个神秘的后续。”外派主教说:“罚款之后还得分红,分房的一份、带头起哄的一份、领头打架的一份……我的朋友,连你这位尊客也有份拿。”
“你!”枢机教士瞪大了眼,他拿的贿赂机会多了,高兴了天天收都行,但被这么不留情面的硬塞还是第一次遇到,没人嫌钱多,但气势不能丢:“你居然跟我说这种事!”
“我知道份额很少,粗鲁得可怕。”外派主教笑着说:“您如果不拿,大大的不妙。”
“有什么不妙?”枢机教士冷冷地笑。
“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白露年会!那么公平起见,白露年会也看不起这样的人,如此,尊客还想走出白露会场?当然了,您能走出去,但一定有麻烦,甚至会有影响您日后升迁的谣言产生。”外派主教叹了口气:“这算是我的善意提醒。”
“你是地区主教级别的教士……”枢机教士痛惜不已。
“我是圣城中的失败者,只是不那么彻底而已。”外派主教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容:“幸好我了这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精通神典?忠贞一心?抵得过一枚铜板吗?蛮荒之地教会我这些道理,所以我要维护它——我被这片土地同化了。我的朋友,大不了我那份也送你。”
“你们真是……”枢机教士痛苦的捂着脸说:“就不能换个名目吗?”
“不行!”
“你带着目的而来,我必须趁机拉你下水,你认为我是看同室的情分才保举你来白露?”外派主教摇头:“我的朋友,你当年在背后陷害我三次,这笔帐还有得算。如果你坚持不收,那我就搅黄你的事,到时候你被逐出圣城,可没第二个白露年会给你管。”
“我收!行了吧?你满意了?”枢机教士放下手露出脸:“这事要是黄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只配合你,不保证成功。”外派主教平静地说:“三家争一件东西,谁知道结局如何?”
“这关系到教会的声望!”枢机教士低声却严厉地说:“我们可以不要东西,但决不能让异能公会单独得去!不然的话,各方大致平衡的力量对比就会被改变,这很危险!”
“到底是件什么东西?让轮值主教都这么紧张?”
“都是汤森·奎尔萨搞出来的事情……”枢机教士靠在座椅上:“我们埋在公会的内线,等级最高那个,前些天传回几张笔记手抄件,说是汤森·奎尔萨的异能笔记开篇部分……上边找人研究之后,对这份笔记的评价很高,说是近五十年以来,人类最重大的异能发现。”
“近五十年?”外派主教脸色一变:“最重大的异能发现?”
“汤森·奎尔萨的著作?这怎么可能!”
“可怕吗?更可怕的是,笔记中涉及的全是理论、全是对原理的疑问!”枢机教士说:“一个咆哮就引出十几个疑问,每个疑问都点在最关键的地方。上面召集百多个学徒级教士做验证,按照笔记的思路解决好这些问题,咆哮综合效力最多增加十一倍,可以演变成群体异能……”
“十一倍?”外派主教脸色木然:“群体异能?”
“这算什么?”枢机教士惨然一笑:“最离奇的是,这样的咆哮还能防御……”
“改变性质?”
“改变方式,然后引起的性质改变,就像牵出一根线头就拆掉整座大夏,可惜异能公会查验笔记的人立即惊觉笔记重要,马上封锁了总部,我们的人用了全力就只传出这点东西。”
“但完整的笔记不是在异能公会吗?你怎么跑来这里?”
“那边当然要争取,也在想办法,但写出笔记的人也很重要。虽然他目前没办法回答自己提出的疑问,但说不准他会有别的思路。这点不能放松,我就是带着这样的使命而来。”枢机教士吐出一口闷气:“所以,别他妈的再拿罚款之类的事情恶心我!我的室友!”
“不让管事罚款,下回还有谁愿意来白露会场做事?”外派主教呐呐地说:“白露会场不是每年都这么有吸引力,能让您这枢机庭的高级教士惦记。”
“不是我惦记,是上面惦记。”
“不都是一样?我们快到了,前面的院子就是银色海岸的驻地——英格玛跟他们住一起。”
“英格玛这条老疯狗?想必是异能公会的安排,今天倒要见识一下!”
几辆马车缓缓停在院子正门前,各车的车门打开,车上下来的人普遍上了年纪,都是华服高冠的打扮。只有最后那辆马车例外,有年轻些的人,他们身穿与众不同的素净长袍,其中还有位女士,她穿的是束腰教士袍,更显体态妖娆。
她下车之后,径直走到第一辆车旁边,递给枢机教士两张字条。
“这是……”枢机教士看看手里的纸条,脸色有些愣:“尊敬的教友,这是玩笑吗?”
“虽然事情很小,但我劝你别把这事当玩笑。”女教士妩媚一笑:“祝你愉快,教友。”
“什么事?”等妖娆的女教士离开后,外派主教才凑过问:“难道她就是圣城那位有血袍女士之称的……”
“没错,就是她,血衣黑剑女士。”
“她怎么会来年会?我记没记错的话,她多年以前就隐身幕后了吧?”
“她现在担任见习信使随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位见习信使不一般,以血袍女士的身份,做随员不算委屈。”枢机教士义愤填膺地说:“但我居然被训斥了!”
“她怎能训斥你?你们所属机构不同,而且是平级……”
“不是她,是我们那位新鲜出炉的见习信使。”枢机教士瞪着最后那辆马车、瞪着刚刚下来的那个年轻人:“我们教会外派苍穹议会的中级教士,奥斯顿·克里斯多!名义上是教会外派,但实际上已经算是与教会多大关系了。”
“原来是他?监察白露年会的见习信使,奥斯顿·克里斯多?”外派主教疑惑地问:“我很久没在苍穹议会总部轮值了,正想问你呢,为什么见习信使能监察年会分会场?”
“还不是那些考评导师?他们认为奥斯顿教士有极强的辨别能力和分析能力,还有坚定的意志、清醒的头脑,是极为难得的人才,一致认为他当信使太浪费,所以议会赋予他监察权。”
“他是教会出来的人,教会自然赞同,外加提议者已经是多数,肯定通过啊!”
“原来如此!”外派主教这才恍然大悟:“还有件事,不允许三大势力的人私下接近银色海岸代表,听说就是他的主意。我还以为他想关照教会,就试探着问了问,没想到他不给机会——”
“于是拖到今天三方到齐才全员拜访?这不是浪费了我们收买汤森的机会吗?”
“我觉得,收买汤森不现实。”
“没错,汤森对教会有很深的成见,还有这个信使,看似中规中矩,谁知道他的用心……”
“他为什么训斥你?”
“总之……都是因为教会的立场。”枢机庭教士可没脸说因为自己出口成脏而被罚款,因此只能含混掩饰:“也算是出身教会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忘本!”
“这倒不一定,他的随身三大助手全是教会外派,他想在这些人看管下行忘本之举很难,看他之后的选择吧……哦!门开了。”
宅院的大门,正缓缓开启。
正对院门的人们,就是有史以来,最最豪华的等级评议团!
他们是由三大势力出人组成的、专为评价汤森和菲斯特的异能等级而来。但实际上呢,这个超豪华评议团的组建另有缘故,那就是汤森上交异能公会的异能笔记泄露了,虽然是一小部分,但还是引起高度关注——这份手稿已经有了历史性的名称,《汤森笔记》。
泄露的几页纸,内容非常重要,异能萌芽期的某些问题被清晰、有条理的列出来,看似并无关联,可真要按图索骥并一一解决的话,异能入门的难度会大幅降低!不说后面未泄露的内容,就三大势力都拿到手的这部分,已经能改变异能师群体的数量了。
某些人兴奋莫名,某些人又不安得很。
异能公会当然欣喜万分,因为这东西正是他们一直想要的,总部的老头子们为此组建了一个团队,正在逐章逐节的整理后续内容,还决定把后面的问题列入公会研究范畴。
光辉教会心痒难耐兼七上八下,他们非在评议团Сhā一杠子,是想探听虚实:如果汤森还有类似的异能心得,他们就要趁机抢夺!
苍穹议会派人的用意稍微温和点,那就是没东西的话你们别打架,好东西必须见者有份!
如此诱人的东西谁不想要?
异能师公会对这两家的打算一清二楚,他们肯定不愿跟别人分享好东西,所以也派出了得力人手,保护那份可能存在的异能心得,另外也顺便保护下汤森·奎尔萨……
奇怪,汤森怎么会不重要呢?甚至不如他写出的笔记重要?
因为谁都不会相信,一个接触异没多长时间的年轻人,能提出那些问题。有好多人猜测,那份笔记其实是英格玛偷偷写成,偷偷塞给汤森做晋升台阶用……甚至有人断言,那玩意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弄出来的。
说起来,英格玛大师真是挡风挡雨挡刀子,难怪汤森要放过他的鼻子。
评议团除了三大势力的人,还另有一组人存在,那就是新鲜出炉的见习信使——信使这身份不单纯,职权范畴很宽,所以不能把他们看成是“出身某个势力的高官”,只要翅膀硬了,信使就能跳出原来的圈子,甚至自组势力。
随团的见习信使是奥斯顿·克里斯多,他是本届五位见习信使里最年轻、最普通的一个,最后却独获监察权——监察权并不限于年会,是实实在在的全域全时都管用,不但给他怀疑任何人事的权力,还给予他“倾听、感受、辨别”的能力和保证。
白露年会只是对他行使权力的考验,一旦通过他就成了大人物,在强者层面里,他说谁有问题,谁就会被调查的死去活来。这也是评议团成员比较老实的根本原因,谁都怕被上任的新官拿去烧火。
但到目前为止,奥斯顿信使还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你不惹他,他也不惹你。
评议团全员站到大门外,站在一面巨大旗帜的阴影下。这面巨大、巨鲜艳的标识旗是当代大师英格玛的,旁边的银色海岸标识小了两三圈。
大多数人心里在想,开门之后,出来的是英格玛也就罢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自己要怎么应对、怎么刁难、怎么给下马威……你不给压力,对方凭什么交出东西来?总之是越烈越好,越凶越棒,有打错没放过!
大门洞开,迎客的人出现了。
不是当代大师,也不是银色海岸的执事,而是戴着异能师公会总部识别徽记的卡卡和嘉嘉。哼哈二将联袂跨出门槛,未语先笑,直接奔着自己那边的人去了。
谁能猜到是异能公会总部的人迎接自己?所有人想好的下马威,都被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卡卡和嘉嘉到西海岸还没几天,但跟教会的外派主教一样,已经被这片大地同化了。他们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人硬塞土特产!
什么烈焰精钢薄片包的烤肉啊……
什么双辉合金锁链捆的麻布啊……
什么高纯苍穹金铸造的弹丸啊……
“这是谁家的土特产?”被硬塞的家伙们哭笑不得,其实真正想问的是:“谁家管这些东西叫土特产!”
“当然是西海岸。”哼哈二将恬不知耻地回答:“烤肉、麻布、玩偶,百分百的土特产!连包装都是土里刨出来的,谁敢说不是土特产?”
卡卡嘉嘉这次送礼,既大方又豪迈还直抵对方痒处:纸一样薄的烈焰精钢,手指粗的双辉合金锁链、高纯度苍穹金弹丸……平常时候,高级异能师就是搞到这些珍稀原料,也很难炼制成如此型态,所以这绝对、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接?还是不接?
不接的话真是会心痛,接了恐怕要头痛。
异能公会这几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和挣扎,但他们在瞬间拿定主意:接!头痛好过心痛!他们纷纷以风雅的姿势接过礼物,不动声色的拿眼角余光这么一扫,然后手中或抛或塞随意收起,其实,这些人都是收礼飞好手,早把好东西藏到空间装备的最深处。
哼哈二将的任务完成一半。
“各位这是要干嘛去?”给自己人塞完了特产之后,这哥俩才问人家:“干嘛去?”
“明明是干嘛来好不好?”人群中有风凉话飘出,但哼哈二将目不斜视。两人是老油条,装糊涂是一流的,滚刀肉手段也烂熟,从头到尾根本不带理会其他人,管你几级,你老子我才三级,你管得着我吗?
“我们来探望当代大师,其实是有事请教,顺便再见见银涛城的首领,商议一下等级评定的事。”异能公会的人这样说的:“当代大师是我们的前辈和挚友,无论如何要见一见。”
“但他们几位都在研修当中。”哼哈二将这样回答的:“恐怕不太方便。”
“当代大师和银涛城首领,我们一定要见。”异能公会的人长话短说:“你们挡不住。”
“那我们只能带路了。”哼哈二将答应得很爽快:“当代大师那脾气,大家也知道的哈?要是被丢出来别怪在我们头上,我们最多只算跑腿的闲人。”
“如果发生什么事,必定不跟两位计较。”
“那么大家这边请……”
卡卡嘉嘉转过身,抬头挺胸地走进大门,这路带得叫一个光明正大——别看他们气定神闲,但之前站在大门外,哼哈二将却差点连尿都吓出来了!
他们再怎么怀才不遇,也没过三级。而门外那么多强者,多数还心怀怨气,散发出来的无形压力真是太恐怖了!
他们不搭理人家,小半原因是不敢,强者是奇怪的生物,说不定一对上眼你就得哭出来。从头到尾被晾在一边的评议团员们那知道这层关系?他们还忍着怒气跟进了大门,再穿过回廊中庭,直接到了后面花园。
期间有人特意留心见习信使,只见信使和他三个助手毫无异状。
他们脸色平淡,无风无浪,中途只停下脚步讨论过某种花草。妖媚的女教士甚至发嗲,要见习信使摘花给她,此人赫然摇头,说什么叫不告而取与偷窃无异,得了女教士的白眼……
这这这、这完全是个混饭吃的家伙!
肩不能挑、背不能抗、只会讲大道理的普通人啊!
这种人也当上见习信使?还得到监察权?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又是体制问题?气愤之余,没人再把见习信使放在心上……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当代大师吧!
当代大师英格玛,还有菲斯特,他们真的在研修。
汤森提前与他们汇合,这令两人惊喜异常。在听了汤森的建议后,大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往前冲,提前其他人四天进了会场。挑了个最偏僻的深宅大院,然后布置屏障苦练,两人还不时拉汤森进去讲解。
汤森针对两人掌握新异能的状态,略微做了些调整,之后就没再管他们。这两位的基本功非常好,他帮不上忙,于是无聊中干回了老本行。他在花园里找了个地方,给十个美少女学徒上课——都是最正常的、最能潜移默化的理论课。
评议团众人走近,正好听到理论课的尾巴。
“……基本上,教会召唤神术的本质就是这样……关键是中间的构建要正确完整,构建的作用,就好像……就好像用这个构建跟真神说话。”
“说话?”有女孩发问。
“当天在银涛城,毕维尼的召唤神术,其构建语言就是:呼叫真神,你儿子需要白鸽……”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一批批从天而降的白鸽,少女们同时笑出声来……而走到近前的评议团中,几位教会人士却被这通解释和笑声深深刺激,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放肆!”枢机教士前冲几步,愤怒指责歪在躺椅上、毫无正形的黑发黑眼年轻人:“你居然在曲解光辉教会特有的神术!还传播这种歪曲事实的言论!”
总算他还记得先前的罚款单,语气虽重,用词还合适。可他对上的那人却不管这些,一边斜眼撇他,一边嫌弃地说:“这混蛋哪来的?叫人轰走。”
“狂妄!”枢机教士怒目而视:“吾乃堂堂光辉圣城大神殿枢机庭——副首!”
“这是我的院子,想摆威风滚回自己家去摆!”黑发黑眼的年轻人说:“入宅行凶砍死勿论!知道吗混蛋?”
“你那只眼看见我行凶?”枢机教士一甩衣袖:“无稽之谈!”
“被砍死之后你还能说话,那就算我输!”
“你可以试试。也许你走运,真的砍死我了呢?”枢机教士回答:“如果砍不死我,你就要解释一下刚才的言论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评议团中,异能师公会的副会长说话了:“这番话说得挺好嘛!形象生动,有理论有实例,完全可以编进基础教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编什么教材是你们的事,但内容涉及光辉教会就是不行!”
“怎么涉及光辉教会了?真神两字被你们买断了?”
“笑话!真神一词乃光辉教会所创,何须买断?”
“真是教会所创?”异能公会副会长满脸惊讶,接着两手一摊:“你的证据呢?”
暂时没卷进争吵的人,都一起在心里喊:“你够无耻!”
枢机教士也没想到,异能公会副会长,耍起无赖跟普通人别无二致——这才是异能公会的老练之处,这边已经有一个最能打的英格玛,打手得配什么队友?当然是心黑人贱嘴利索那种。
问题是,一个副会长震慑力不是那么足,教会那边的人才不服气呢,花园里马上吵翻天。
异能公会的副会长有好几位,但这位干干瘦瘦、嘴唇单薄的中年男子,绝对是个奇葩。异能如何不得而知,但要说无理时强词夺理、有理时赶尽杀绝的功夫,连汤森都被震惊了。此人单挑教会众人还有外派主教,愣是游刃有余,半点下风不落。
副会长阁下嘴里没停,花样多到爆,各种偷换概念、死不认账、防守反击、栽赃嫁祸、挑拨离间……汤森等人都看楞了,心说你们是来我家来表演节目的?
教会众人就惨了。
背诵教会典籍,说神级、扬神光他们的套路多得是,但那是在神坛上,底下会有人站起来反驳吗?这种言辞尖刻、你来我往如战争似的政变中,被抢白一句他们半天都回不过神……有几个教士是在菜市场、风月街、奴隶围栏里长大的?
不久之后,教士们就满面涨红、气喘吁吁,虽然义愤填膺,却无计可施的败下阵。
异能公会大获全胜!
副会长阁下的目光云淡风轻,脸上带着未能充分发挥特长的遗憾,悠悠叹了一口寂寞气。
“自古无敌最寂寞!”副会长接过随从递来的玉杯,右手翘着小拇指揭开盖,左手翘着小拇指送到嘴边,浅浅的润上一口:“这,如雪花般飘零的怨念……”
大家静静观赏,人家赢了,有资格卖弄——这是标准的人生赢家姿态!
远处传来“嗤啦”一声,似乎有张纸被撕裂。
众人疑惑转头,看到体态妖娆的女教士笑盈盈的、用两很手指捻住字条的一端,正走向副会长阁下——十多年前,血袍女士的阿娜多姿、雍容雅步就很出名了,那届使徒当中,数她脸蛋最媚、手段最辣、怪话最多。
异能师公会里流传的说法,血袍女士是个疯婆子,不但喜怒无常,心狠手辣,行事还狠诡异,连扒光异能师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被她扒过裤子的异能师有两位数。
但很奇怪,其他的流言很多,但关于她爬床滚被单之类的流言却没有。
异能师公会青睐有决心毅力的人,所以即便她是使徒,也不轻易辱骂和为难。当然,什么人都骂的英格玛大师不在此列,他不拿血袍开刀就算很给面子了。
血袍女士距离副会长十步之外停下。
除了她拈着的那张纸,另一只手里还有几十张:“请点收。”
副会长的随从戴上手套,面无表情的上前接过,另一个更加夸张,居然用镊子夹着检查,还在上面撒黑色黄|色红色好几种粉末……直到把大家恶心够了,他才对副会长递个眼色。
“什么东西?”副会长显然非常戒备,站在原地问。
“是……”副手改了无声模式,说出几个字。
“什么?!”副会长面色一紧:“你没看错?”
副手点头,嘴里还重复了一次。
副会长脸色一红,对着浅笑盈盈的女教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女教士当年一定是个磨人精,她“赫赫”笑着,头一偏,细长手指一撩颈边卷发:“懂我意思吗?”
“谁敢!”副会长脸色转白,脸上肌肉开始抽动,怒火熊熊:“谁敢给我这种东西!!!”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那是什么玩意,竟让副会长阁下如此失态。
其实那玩意不可怕,就是最普通的手抄罚单而已,刚刚副会长舌战群教士,嘴里带出的脏字可不少,偏偏某人耳朵好手也快,全给他记下来了——照惯例开了罚单。
“不敢?”女教士问:“阁下确定?”
“我——我说笑的,的确有人可以。”副会长总算记起某职务能管这事,悬崖勒马:“但这院子属于英格玛大师的吧?怎么,这位人物能替大师做决定?”
“确切的说当代大师只有使用权,此院落的所有权并未出让,还属于三大势力所有。”女教士的话引起一阵喝彩声:“阁下不是喜欢讲道理吗?这道理没错吧?”
看到女教士占上风,刚刚输掉嘴仗的教会群英再度振奋,纷纷站出来鼓噪。之前赢了了公会诸人哪能放任?于是站出来应战——再这么搞下去,今天这事就黄啦!可他们是三大势力的人,本就是裁判,谁又能站出来吹他们的哨子?
只有一个人可以,碰巧他也在这院子里,只有诸位嘴仗打得兴奋,忘记了这点。
慢悠悠的,从花园内侧传出一句话:“好新鲜。”
这句话,语气傲慢得没边,口气张扬到极点,可听到的人却像是收到命令一般,马上停下自己的动作,转身转头。而且多数人的目光不是“唰”的在空中转动,而是“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地从地面爬过去,从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的鞋底开始——昂望!
昂望英格玛!
仰望当代大师!
大师缓步,穿行花间,脸上不喜不怒。身姿与气质,说不出的孤标独步。所过之处,无论草木都在急速颤动、枝头花朵尽数炸开、无数花瓣飞散,如一场七彩的暴雨逆卷上天。
大师身穿只有黑白两色、极富个性的长袍,姹紫嫣红的花瓣在周围飞舞,衬托出夺人心魄的冲击力,就像花丛里横置一把雪亮的战刀!
在场的人大多是来找麻烦,其中不乏熟识英格玛的人,就算不认识的人也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可眼前这位当代大师,却让他们感觉陌生、让他们觉得毫无把握。英格玛身上多了一种气质。这让他比以前更锋芒毕露、更有威慑力,一句话就震慑全场!
“教会的人讲道理,世界末日到了?”
当代大师看向女教士,后者脸上变色,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被同伴扶住。
“要讲道理,我就给你们机会。”英格玛看着苍穹议会的人:“你们,来干嘛?”
“我们特地前来拜访阁下。”苍穹议会的家伙们赶紧奉承。
“我需要你们拜访?中断我的研修,就因为你们这种蠢驴要观赏我?!”
“阁下暂且别动怒,其实我们……”
“出去!”英格玛笑笑:“或者,你们会散开了出去。”
“大师的意志,我等遵从!”苍穹议会众人大惊失色,赶紧掩面而退……
“你们呢?”英格玛看着光辉教会的人:“你对他的解释不满?”
“没错!我非常不满!”枢机教士紧张得无以复加,但他不能退,豁出去了。
“你不满,”大师轻蔑一笑:“凭什么?”
“凭……”枢机教士哑巴了,自己凭什么?现在是武力打不过、道义说不赢。
“我们不凭什么!事情不应该这样!”女教士整理好心绪,重新站出来,显出飒爽英姿:“不管教导弟子或者编写教材,都不应使用诋毁友方的方式,至少那个举例很不恰当。”
“你看看你,还是血衣黑妞吗?”英格玛摇头。“你比较适合砍人,动脑筋这事太复杂了。”
汤森差点笑出声来,英格玛平时做事很阴损啊!
“少说废话!”女教士“呸”了英格玛一口:“混蛋!动手吧!”
“我是个斯文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当代大师说:“既然你不满,我给你个新例子——汤森,给她来个新鲜的!”
英格玛大爷又用上这招了!在场面上,当代大师只负责播放气势,从来不屑动脑筋。
汤森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顺势抹抹脸站起来,不能不给自己人面子。
“好吧!”汤森伸了个懒腰:“就换个异能公会的例子,希望大家满意。”
“哈哈哈!好!公会的例子好!”副会长豪爽大笑:“汤森,我看好你哟!”
“大家客气了……”汤森面向自己的学徒:“如果一个异能师使用召唤异能,也召唤白鸽,异能构建序列当然相同——但真神属于教会,异能师要传递什么信息才能得到白鸽?”
“跟真神沟通吗?”学徒们七嘴八舌:“哎呀!应该说什么呢?”
“异能师跟真神关系不太好吧?”
“这种关系,完全想不到啊……”
“构建语言很简单,大家记住了。”汤森瞟了一眼教会的人:“呼叫真神,你亲儿子在我手里!想让他活命就给老子拿白鸽来,要活的!”
光辉教会众人有什么办法?你再逼,更难堪的话就出来了,他们只得含恨带怨狼狈离去。异能公会的人也不好太猖狂,寒暄几句也就告辞了——某位阁下终于凑够了罚款,在血袍女士那结清销账,争辩时太激动,结果被罚了好大一笔款子!
见习信使轻咳一声,目光有难以察觉的飘忽:“多有打扰,我们这就告辞了。”
“这就走?”汤森吊儿郎当地冷哼:“我以为信使懂规矩呐。”
这句话明显冲着信使去,三随从当即色变,目光锁定汤森,戒备等级提高,血袍女士上千一步:“汤森·奎尔萨!注意你的用辞!”
“我的用辞不行?要不要换种说法?”汤森拿出一支烟:“问句懂不懂规矩,犯哪国律法?”
“原来,这位先生的话是问我?”奥斯顿指指自己:“问我吗?”
“你猜。”汤森点烟。
“如此,我来回答。”奥斯顿想想,正色反问:“先生是说哪方面的规矩?”
“废话,当然是钱!”汤森嘿然一笑:“你在我家院子里罚了这么大一笔钱,站起来拍拍ρi股就想走人?你当我瞎的?还是说,信使的身份,可以吃定我?”
听了后面的话,血袍女士的脸色稍有缓解,于是说:“关于院落的归属……”
“我很好搪塞?”汤森的笑容很市井:“不占你便宜,我的院子,你的罚单,罚金对半分!”
三名随从昔年可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修身养性这些年,脾气变化也不很大,无奈此间站这更厉害的家伙,也不好对汤森强压,于是把事情转交信使处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知道了奥斯顿是个很有头脑的人,这点小事相信可以轻易化解。
但奥斯顿低着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
之后,见习信使终于有了主意,只见他拿出装罚金的小袋子,取出一叠票据递过去:“这是一半。”
奥斯顿的选择,让三随从惊讶得下巴都摔掉了。
奥斯顿面色如常:“我们现在告辞,希望两位参加年会顺利。”
“为什么要分给小混混?”离去的马车上,血袍忍不住问奥斯顿:“这件事传开,对我们很不利啊!”
“因为他要了啊!”奥斯顿平静地说:“既然绕不过去,就爽快分给他好了。”
“那信使的威望怎么办?”
“威望?”奥斯顿转头,看着视野远处的飘扬旗帜,意味深长地说:“没有道理重要……”
年会前夜。
安道尔联盟·斯图加顿公国·首府城郊。
天色已晚,田野农舍都笼罩在黑暗里。比起那些低矮的房舍,储存粮食的谷仓已经算得上高层建筑,它们三三两两,影影绰绰的屹立在夜色中,撑起怪异的轮廓。
三辆普通旅行马车缓缓行驶着,从商路拐进乡间小道。
车前悬挂的灯不太亮,所以行使速度也不快。马儿无聊的喷着响鼻,铜铃叮叮轻响,拉着车厢从一座歪斜、破败的谷仓前经过,渐渐的远去。
浓浓夜色里,谷仓顶层响起男子的低沉声音:“确认,目标正在靠近目的地。无异常。”
“记录完毕。”旁边有人趴在油布雨衣里,在火柴般大小的光线下沙沙书写。那张写满小字的纸张很特殊,而且还有标题——破坏者协会、第九外勤小队、主持《省亲行动》细节记录。
“目标马车进入庄园大门。”
“目标马车停下,庄园的老管家提着灯出来了……正在交谈……”
“发现目标,目标正在下车,目标今晚做正式晚宴打扮,相当庄重……”
“确认,目标已经到达目的的庄园,正走向庄园主楼……主楼已点亮灯火……”
“异常动向!”男子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管家正在做战术手势——发警报!”
“咻——!”一支弩箭飞上了黑沉夜空,瞬间不见了踪影。除了尾羽带起一点响动之外,什么异样都没有,普通人隔得再近也察觉不到什么,但异能人士则不然。
弩箭飞天时,远在首府市中心的异能师们,都同时感到心神不宁。
郊外乡间小路附近,杂乱的马蹄声骤然响起!那是后方的支援力量启动,最精锐的游骑兵。
“无搏杀迹象、无打斗迹象、无呼救迹象……”谷仓上的男子继续观察,继续发令:“命令潜行队出击!要确保目标安全!”
“咻——!”又一支弩箭飞上黑沉天空。
隐藏在庄园附近的精锐潜行者们,立即从两个方向冲进小小的庄园——提灯打手势的老管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黑暗中的黑影一箭射翻!
目标人物这时才刚刚迈步进入主楼。
“什么人?”一辆马车的车门突然碎裂,在女士威严的呵斥声里,一蓬带刺藤蔓爆炸式冲出。
马车周围的护卫这才察觉不对劲,同时拔刀在手。
“我们是破坏者!”黑暗中的人赶紧回应:“我们发现这里有异常!”
“雯丽!”车厢里的海柔尔女士“呼”的一声飞上夜空,手一挥,雯丽刚刚进入、还没完全闭合的木门被一分为二!
炸裂的碎片飞散,海柔尔挂着一身植物冲进主楼!
大厅里灯光明亮,却没有雯丽小姐的踪影。
“雯丽!”海柔尔大声呼喊却没回应——与此同时,潜行队的人也在飞天钻的,却也没找到主楼与外间的其他通道。一眨眼的工夫,雯丽小姐到哪去了?亲眼见她进门的人不是一两个!
就这点时间,杂乱的马蹄声已经将庄园淹没。
“大师!”破坏者的带队首领进了大厅,径直跑向海柔尔,再把蒙脸布一拉:“现在怎么办?”
“你们……”海柔尔脸色发白,心乱如麻。
“汤森长官命令我们保护雯丽小姐。”破坏者首领回答说:“我们这队,所有军官出身哈维,所有士兵出身仓库镇,以后会是雯丽小姐的暗卫——大师可以完全信任我们!”
“给我查!”海柔尔咬牙说:“用上你们的所有手段,不管杀谁我都认,去给我找到雯丽!”
破坏者协会的老骨头,从来不会染上温情脉脉的毛病,拖了管家绑上木桩,直接开始扒皮断甲、碎骨抽髓……半刻钟时间,规定动作才用了小小半,事情就大略搞清楚了。
根据线索查验现场之后,整队人都染上了疯魔,变得更加沉默……破坏者协会,那是汤森属下所有协会里最精锐的,却出师不利,牌子还没亮出去就砸在自己手里!
居然丢了雯丽小姐!这是什么罪过?!但第九外勤小队不敢怠慢,立即从任务地域发出急报,半小时之内,三次急报!
去往西海岸和年会现场的情报,必须用接力的方式发送,这几份情报传送途中的每一个情报站,机要员在抄件时都,手都在发抖,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深深的愤怒和担忧。
这些人都是荆棘玫瑰的老底子,更是坚定支持者,所以他们知道雯丽小姐是谁,知道她几乎就快成为长官的什么人,他们更明白,她的离奇失踪,绝对引起一场剧烈动荡!因为汤森长官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是的,远在数千里外的汤森是万万没想到,他准备了那么久那么多,但决战的序曲却在斯图加顿首府郊外响起!这事情太严重,如果雯丽小姐掉了根头发,相关人等绝对要拿命来赔!
可是……雯丽小姐到底被传送去了哪里?到底是谁干的这事?
事实上,在大家无比焦急的时候,雯丽小姐自己也在犯迷糊。
当时,她在迈出那一步之后,只觉得眼前一暗,地面轻微晃了晃,等视力恢复过来时,周遭的景象已经大变样了——残破的墙体都变成名贵的红樱桃木,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香气。
她愕然,立即转身,却接发现身后没有门,那也是一堵红樱桃木的墙。
“难道被传送了?”她皱着眉头,但不知确切答案:“我被传送到什么地方了?难道她们还有这样的财力?不应该啊!”
雯丽正在苦苦思索,她正面墙上的门打开了。一个俊美得过分、面色却冷淡得要命的年轻人把她领到一个大厅中。
这是个椭圆形的厅,装潢华丽考究,地毯花色新颖。
它不算大,也就容纳五六十个成年人听讲外加放下他们的课桌,但却高得出奇,抬头往上看,搞不好你会以为自己在螺旋楼梯下面——螺旋状的玩意是照明用的超级吊灯,因为这不是会客厅,而是阅览厅。
椭圆形墙边,全是层层向上垒砌的书柜,连门框上面都是……
正前方的小台子上有个壁炉,里面烧着最上等的飘香木,碎金石围砌的炉膛中,暖暖的火苗轻柔跳跃。旁边有个衣架,挂着几件同样式颜色的长袍,像此地主人随时会出门的样子。
另一边却散放着好大一堆书,全是异能相关资料。
雯丽扫了两眼,发现其中有许多孤本,这有价无市的东西,却给人随随便便的丢在地上。
“是雯丽·海瑟·施华洛西娅。”年轻人禀报:“一位小姐。”
“请随便找个地方坐吧!雯丽小姐,你现在是我的贵客。”小平台的书堆后面,传出一个男子成熟的声音,语调较缓,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不敢当。”雯丽站在厅中,不卑不亢地回答:“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还不能肯定自己愿意做此间客人。”
“哦?”书堆后的人语带惊异,仿若刚从睡眠中醒来。
“有所坚持是好事,但我希望不是刚才事情让你产生了抵触,或者心里有怨气。”书堆后的声音说:“我会表明身份,还请雯丽小姐等我片刻,我想看完手上的东西。”
“没什么事让我产生抵触,这仅仅是个人习惯。”雯丽说:“我不赶时间,你随意。”
“雯丽小姐真是善解人意,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看几分钟?”书堆后面有哗哗地翻页声响起……很久之后,那声音似乎想起什么,又问:“听说雯丽小姐去了斯图加顿公国,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特别原因?商人何时停得下来?”雯丽说:“去而往返,只是为了追逐利润。”
“虽然谈到利润,却是很优雅的回答。”话停下了,只传出细微的哗哗翻阅声。
好半天之后,书堆后面的人叹了一口气,把手上拿的书抖了抖,背对着雯丽站起——长发披肩,身形高瘦,穿着简单的居家袍,露在外面的手臂白皙修长,一点指甲都没留,修得很完美。
雯丽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留了心,这个半躺在孤本书堆里的人,想不显眼也不行吧?
“真是绝妙的异能基础理论!”那人发出由衷的叹息,拍击手里的书——其实应该是手抄本才对,很薄。
他身飘着些小光圈,颜色各异,他打开其中一个,说:“亚罗·伯格,这本笔记有始有终、紧扣主线!精妙、绝伦!写出这本异能心得的人,近乎天才!”
“听说那是汤森·奎尔萨写的,”光圈里传出年轻人的声音:“你觉得他像天才?”
“像不像不要紧,”背身对雯丽的人轻笑:“最要紧是确认,他是?或者他不是?”
“我建议你扔骰子决定。”光圈里的声音不阴不阳:“至少有一半的正确概率。”
“亚罗·伯格,别试图激怒我,那对你没有好处。有时间的话,你应该拿这东西去仔细研读。年轻人不能太过骄傲。”
“我不看这人的东西。”
“很遗憾你这样说,你对汤森过敏。”
那人终于转身,看着雯丽说:“小姐你呢?要看看吗?”
看到中年人的脸,原本稳稳站在厅中的雯丽小姐连退两步,还打了个冷战!
她的牙关紧咬着,脸色瞬间涨的通红。那双柔美眼睛瞪得很大,瞳孔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因为雯丽面前这个中年人,是她此生最大仇敌!全名奥利波特·门罗!
他是哈维镇惨剧的罪魁祸首!是用异能屠杀无辜的罪犯!是光辉教会麾下第九使徒!
他是一个不能被称为人、邪恶肮脏的生物!
雯丽以前没有亲眼见过面前这人,但她亲手毁过他上百张画像、几十尊全身像,第九使徒的所有特征、甚至能找到的所有细节,都早已刻进她的仇恨记忆中。无论他穿什么袍子,装了多久的博学,雯丽也能一眼认出!
“雯丽小姐为什么如此震惊?难道我的样子很吓人?”第九使徒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他对光圈说:“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错过了好戏?”那边回答:“是她错过了。”
“她错过了什么?教会新春舞会?主教生日晚宴?初级教师辅导指认典礼?都不对吧?”第九使徒继续疑惑。
“真是抱歉,我还是没能想起小姐。”最后,他温文尔雅地看着雯丽:“如果可以的话,给个提示好吗?”
然而在雯丽看来,他这种难以理喻的表现是变态的证据:“提示?好吧!我想想。”
雯丽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两手微微一抬,只听“噌噌!”几声,一团阴影从蕾丝袖口喷出,散弹似的,向第九使徒飞射而去。
使徒宽大的衣袖一挥,颗植物种子就掉到了地板上:“僵尸花?傀儡草?黑森血藤?”
第九使徒有点惊讶:“你拿这些东西丢我?我们有仇吗?”
雯丽怒骂:“你好歹是使徒!白痴把戏很好玩?”
“你还很有理的样子?”第九使徒像是被冤枉,他再问:“亚罗·伯格,给我解释!”
“你要解释?有!”光圈里传出大段的话:“简单说就是你在去年杀了她全家老小一大堆人另加邻居一共有五六万吧然后放火烧了她家的房子和店铺让她家直接除名……惹出延续到今天的次生灾害!这笔烂帐的内容,阁下满意了吗!”
“不满意。”第九使徒摇头:“既然我灭她全家,为什么她还在?”
“我说过,她错过了!”
“错过了?好吧!错过了!”使徒转头,对雯丽说:“这是个疏忽,我感到遗憾。”
“不用道歉,”雯丽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你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看看,这才是真正有教养的小姐,那些声嘶力竭的乡下姑娘比不了。”使徒解释说:“我记忆不好是某种伤势的后遗症,这个老毛病让我无法同时关几件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查查日记。”
手指在身前虚点,手边立即出现一个蓝色光球,使徒用指尖拨弄了一下,光球转动,细小的光丝喷出来,气雾一样飞进他的瞳孔。渐渐的,他变了。他眼中笼罩着蓝光,闪烁不止;目光冰冷尖锐,气息、气质完全不同!
仿佛这时,他才是真正的奥利波特·门罗,第九使徒!
最后,他抿紧成线的嘴唇开启:“原来——还真是你。”
整个厅中,如刀的旋风起码有十个以上,贴着雯丽左掠右旋,但雯丽柔弱的身躯纹丝不动,甚至马上就有气流旋风要刺进眼睛,她却连眼皮都不眨。
“施华洛西娅是我毁灭,哈维镇也是我毁灭的。但我漏过了你!”第九使徒放开蓝色光球,神态妻子完全变了样:“你是雯丽·海瑟·施华洛西娅。”
“只要我……在!家族就在!”面对这样的使徒,雯丽寸步不让:“施华洛西亚家族,怎么能被你这样的畜生毁掉?”
“施华洛西亚?哼!那个虫子一样的东西,也值得我专程去毁?”使徒残忍一笑,讲出一段话来:“之所以烧掉哈维,时间不够只是借口……这你应该知道吧?”
“那你为什么发疯!”
“我很清醒,疯这种词永远与我无关。”使徒说:“烧掉哈维,是因为收成。”
“收……成?”雯丽无法明白:“什么意思?”
“收成,庄稼,明白了吗?”使徒陶醉地说:“哈维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被毁,那地方本身就是一块有出产的土地!这就好比一个庄园,作物熟了就要收割,难道让它烂在地里?”
“胡说八道!”雯丽份儿反驳:“那是镇子!几万人的镇子!”
“人?呵呵!人?”使徒的语音转冷了:“这真是个泛词滥意的世界,可怜的人,你知道什么才是人?能跟我交流的才是人——但你想,你认真想,一个如我这般的使徒,会跟哈维那些走动的生物产生交流吗?”
“没交流你就有权杀他们?!”
“所谓收成,就是果实。它是蕴含在你的家人、朋友、族人身躯上的东西!”使徒又露出笑容:“他们就是庄稼,而我收割的方式,就是让承载果实的生物都痛苦的死亡!”
雯丽的眼眶几乎炸开。
“我的朋友们,他们需要这些果实,所以我就去收割了,这不难理解吧?”使徒轻声笑:“那收成是什么,你能猜到吗?”
“你……你杀人了那么多人……居然是为了……”
“没错!都是为了情绪剪影!”使徒爽快点头:“一个物产丰饶的边陲小镇,百年来从没战争、饥荒、瘟疫,你以为是真神看顾?错!那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农夫值守!”
“不对,那种方式不能产生情绪剪影……”雯丽恰好跟汤森他们讨论过这种问题,所以还能支持住:“即使你收集起来,也不能使用!”
“这里有个误会,痛苦的死亡不产生完整的情绪剪影,而且在收集时要用特殊手法,损耗很大。”使徒不慌不忙的解释:“最关键是我的朋友们,他们不需要把情绪剪影变成魂晶,所以完整与否不重要。”
“不要魂晶?”雯丽面色一变:“你的朋友们——难道是死敌?!”
“不行吗?”使徒满足地笑了:“有什么样的能力,就能交到什么样的朋友。”
“能交流,就有机会成为朋友,比如你能跟狗交流,跟猫交流,没有区别!”使徒面无愧色:“伟大如我者,心中的追求早已改变,从力量到真相,多么华丽而绝妙的转变……其中的快乐和慰藉,你这种凡人很难理解。”
“你是内奸!”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能反驳。但我要提醒你,我们是强大的团体,一个秘密兄弟会。”使徒无所谓的耸肩:“毕维尼那傻瓜只是我的掩护。”
“……请原谅我的兴奋,在收获的季节,激动的农夫是可以理解的。”使徒擦着手走过雯丽身边,伸手朝墙边的书架一挥:“既然如此,不如请你观赏我的整个庄园。”
雯丽知道,这是第九使徒对自己的死刑宣判,他绝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或者,他只是没想到能从自己的死亡里捞到好处——但在汤森出现之前,自己不会有事。
书架“嘎吱嘎吱”的滑开,后面的鲜红窗帘跟着滑开,露出一整块巨大的晶壁,雯丽小姐目光移动,看见黝黑的天空,但位置有点不对,再凝神观察,才发现是自己的位置太高。
原来,这是一艘巨大的飞行舟!
“我的飞行舟不错吧?能装下圣剑骑士团。”奥利波特笑着介绍:“它叫暗夜隐者。”
“我们位于安道尔联盟上空,如果你地理不错,就能在地图上找到这个三界交汇处,这地方同样有富饶的小镇,而且远离黎明炼炉——那玩意会抢走所有的情绪剪影。” 奥利波特变回博学沉稳的样子:“那边的灯火是雅修的,那边是兰斯顿的灯火,那边是安道尔王国。”
“而我们脚下,就是崭新的即将成熟的土地。”他那爱不释手的神态,让雯丽浑身发冷:“年会期间真是做事的好机会啊——又有事了。”
“信物,”随身的小光圈震荡着:“让汤森相信的信物。”
“小姐随便拿点什么,省得他们为难。”使徒说。
“不需要信物。”雯丽平静而骄傲地说:“你告诉他,雯丽端坐在此,静待汤森救援。”
“说了他就会来?”光圈中的声音说:“不如直接杀了他抢心得?”
“那就不好玩了。”使徒摇头:“新异能到手之后,我还需要他从旁指点。”
“如果他身上没有异能心得呢?”
“我的朋友已经打探过了,它很肯定,汤森随身带着整整一个系列的新异能!” 第九使徒斩钉截铁:“那本薄薄的册子,名叫鲜血之路!”
雯丽知道了很多事情,却没找到合理解释,因为飞行舟上发生的一切太杂乱了——等等!飞行舟?这是一艘可以运载整个骑士团的飞行舟,第九使徒在这里,那么他麾下的圣剑骑士团也应该在飞舟上才对。
为什么,使徒身边连礼仪卫兵都没有?
“你正在思考?如果有了收获,我希望能分享。距离年会还有一整夜,我肯定会不耐烦。”第九使徒说:“如果你的才智能让我感到充实,我就允许你用它代替鲜血和痛苦。”
“你确定要分享?”雯丽看了他一眼。
“使徒的信念永远不受怀疑。”第九使徒说:“这是使徒的律条。”
“听起来很励志,但跟别的屁话一样惹人发笑。”雯丽小姐在墙边整排座椅中选出一把,单手拖到厅堂中心,然后一撩裙摆,款款安坐:“好吧!这是你自找的。”
“椅子跟你的礼服很配,你居然能拖动它,不错,至少开场很好。”第九使徒兴致盎然。
“你的骑士团呢?”雯丽右手搁在扶手上:“你那齐装满员、战力超群的圣剑骑士团呢?”
“骑士的心思很难猜的,也许他们在偷懒,也许在放假,也许……”使徒云山雾罩的话被雯丽打断了,她冷笑着说:“也许他们埋伏在白露年会场外面?”
“好想法!”使徒热烈鼓掌:“我喜欢你这个猜测!理由呢?”
“你没有能力抵挡所有人,否则你就不用当藏头露尾的内奸。所以,少爷应在年会焰火之夜后出场。因为焰火阶段,五大会场要用异能互传画面。”雯丽说:“你不敢冒险,所以你要封锁消息——派遣骑士团,以圣城教会的名义封锁会场,这个选择不错。”
“且不说圣剑骑士团的战力,他们能压住那么多大人物吗?”
“平时当然不行,如果出现紧急状,骑士团抓控制权没有问题。”雯丽说:“你派少爷去,但你不知道少爷的结局,因为你猜不到汤森的反应。你只能确定汤森会因此而离开会场——然而少爷挑明了鲜血之路的,于是三大势力不会放汤森走……”
“这个连环计策的后果,必然是汤森与阻止他的人对峙冲突,甚至演变成内讧。”
“你想让汤森跟年会势力打得遍体鳞伤,那么他来找你时就孤苦无依。年会现场如果再被袭击一轮,绝对死伤满地。只有这样,你的骑士团才能堂而皇之的控制场面,在引起别的年会怀疑前做完一切。”
“哈哈哈哈……我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计策妥当到了极点。”使徒大笑几声后说:“你说的很直白,想问题也比较深如,可惜前论被最后的分析推翻。”
“你不承认?除非你另有办法,保证让白露年会乱成一片,而且顺序不会错。”雯丽平平的看他一眼:“汤森的新异能,真有那么重要?值得你拖这么多人下水?”
“说起来,汤森·奎尔萨让我很惊奇,从这些异能笔记里,我学到不少好东西。真是庆幸当天没杀他。汤森意识里的异能体系完整而清晰,还能填补我们的疏失,新创异能又会差到那去?”
“最关键的环节是种族,汤森是人类,他新创的异能也一定适合其他人类——但我不会跟你谈这个,你连学徒都不是。”
“不用替我惋惜。”雯丽很平静。
“我比较好奇,你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对自己的推论坚信不疑?”
“因为推论是正确的。”雯丽平静地说:“在这方面,我有名师指点,本人是满分毕业。”
“教会学校没这类课程,你家也没有,你还能在那学?”
“孤陋寡闻了吧?”雯丽笑着说:“你可以猜猜看。”
“有必要猜吗?你猜中了开始——如果换个地方,这已足够你扬名立万了。”使徒哈哈大笑:“我要说的不是普通内幕,是为了让你感受使徒的信念,还有我们追寻力量本质的决心!”
在使徒的笑声中,刚刚成型的黑圈开始频密的颤动。等颤动平息时,黑圈中传出一个怪异的声音。像是用无数回声重叠组合而成。
“是——谁——在召唤——我?”
雯丽的眼眶再次扩展,她听汤森说过几次对垒死敌的战斗,所以知道这是死敌的嗓子。
“当然是我,我的朋友。”第九使徒对着黑圈说:“我荣幸的通报,我这的环节已经完成。”
“很好——但——别心急!”黑圈中的声音说:“当战斗——结束时,鲜血之路——就会属于——你!”
“我很期待。”第九使徒俯身凑近黑圈,嘴角带着残忍地笑:“敬各位祝狩猎愉快!”
“吾——之——应——许——之——物!”黑圈晃动着:“完美的——追求,不可阻挡!”
“没错,完美无缺,无可阻挡!”使徒手指划拉几下就将黑圈驱散了,然后用目光俯视雯丽:“现在你明白了?”
雯丽还端坐在厅中,她的右手扣住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已发白——第九使徒的安排居然是怂恿死敌打白露年会?!这简直是天大的罪恶!
“原来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有关!银涛城的传送阵也是你布置的!”
“我可没时间守在荒野里,那是死敌为测试某些东西而独自操作的,没想到会被人撞见,结果什么目标都没实现。如果我做怎么会如此收场?失去一个图腾死敌?”第九使徒知无不言:“希望他们节哀吧!也希望这次的运气好点。”
“你干这些事……能从中得到什么?”
“你没听见吗?我要的当然是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雯丽迷惘地问:“这必须杀人才能获得?”
“要大面积的杀戮才行,以数量保证品质。”使徒说:“再拿到鲜血之路,我就足够了。”
雯丽终于摇头:“我看不出这里面的关系。”
“知道看不透,也算你的收获。”使徒欣慰地说:“你知道世界如何?人类又如何?可以说,世间所有的事务,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残缺,必然残缺!”
“这句话……似乎……”雯丽听汤森说过这话,还不止这一段。
“人类生而有缺,世界生而有缺,没有任何例外。”第九使徒没留意雯丽,他正高昂着头,遥望着头顶的群星,感慨万分地说:“又有谁知道,世界的缺憾,原本源于我的不完美?”
“呸!”雯丽怒斥:“不要把你等同于人类!”
可惜第九使徒完全没听进去,他此时的表情极为生动,显然正在狂热的憧憬什么:“但是,当我完美之后,一切都将因此而不同!”
第九使徒猛的转身!
青色长袍在透明晶壁的背景中激荡,齐肩长发根根飞舞!
“我所在之域,即为天国!!!”
“我所述之语,即成福音!!!”
“我所创之境,即化永恒!!!”
年会终于开幕了!
凡人惘然不知,强者翘首期盼。
有人说,它是世上最高的狂欢节,所以奢靡无度;有人说,它是强者流连的名利场,所以放纵无耻;有人说,它是颤颤巍巍的救生绳,背后系着它,人们才不会进退无路……
悠远的时光,仿佛是恶作剧的顽童,把一件写满罪恶和功勋的长袍披在年会身上,长袍的布料上满是阴暗的褶皱,线缝中流淌欲望,针脚里漏出执念。如果能剥去引人迷乱的伪装,慧眼独具的人或许能发现真相,或许能看见它被浮华掩盖的属性。
从开始,到现在;既无罪,也无功;因为年会只是一页书柬,它一直在等待,等着属于它的英雄降临,记下他的丰功伟绩。
千年之前,它就发出郑重的、悲怆的吟唱。这种只在意念中悄然传递的吟唱,仿若黑夜里点亮的醒目火堆,能为孤单的旅人驱走迷惘,照亮路途。不管何时何境,这堆醒目的篝火都不会熄灭。
今夜的丹霞白露平原,如同千年前那样,正中心的湖心岛依然吟唱。
似乎没人听到、听懂这吟唱,今夜的湖心岛,浸泡在不寻常的欢愉期待氛围里。各处都有欢声笑语,人们在各种地方抬头,一起昂望空中的壮阔画卷,不断发出惊叹和赞赏。
第087
比议事厅浮空平台还要高一点的黑沉天幕上,有四个并列的巨大光幕正在缓缓展开。
这是连接其他年会现场的影像异能光幕,能真实再现彼端的场景。本质上,它有点类似当天英格玛交给小萝莉的那个卷轴,但比那个高级很多,要由异能师、卷轴和机械共同去完成。
五会场相互以异能影像传送画面,所以每个会场上都有这种光幕并列展开,所需花费可不小。
惊人的消耗,当然要有意义才行。那么在台面上,它象征人类世界四海一家的大好局面;而暗地里被,这玩意可以用来刺激经济,也就是赌钱。比如今夜,白露年会的盘口就是赌谁家的焰火最漂亮、持续时间最久……
所以湖心岛上的热烈欢呼,没有一点虚假,人们很投入,很情真意切!
“让你失望了吧?”议事厅的贵宾露台上,英格玛遥望远处:“这样一个年会。”
“这不像大师的语气。”汤森说:“大师,上岛之后你就变拘谨了。”
“地位再高,也要偶尔发点感慨,就像聪明人装傻自污一样。”菲斯特说:“不然的话,时间一长你就变成冰人了,会被大家孤立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你打哭吗?”汤森说:“这事简单,有需要您直接开口就行。”
“我是说气质,气质,有忧伤、彷徨、疑惑、艺术和感性的气质好不好?”菲斯特:“让自己像个普通人、让别人知道自己想成为普通人,这是优秀人士获取认同的最简单方式。”
“你先做个示范。”汤森说:“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忧伤。”
“不好意思,本人自幼表里如一,而且是相由心生的体质……好吧!其实我往下三世的忧伤都在前几年用得精光了!”菲斯特的特点之一,就是胡说八道的时候一定让你看出来:“如果你想看,可以预约第四世。”
“很有信心嘛!他们已经准备好压榨我们了,但你身上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种贪婪无度,正是引发我感慨的原因。”英格玛说:“最高级别的事务处理机制都搞成这样,不能不让人灰心。”
“听了大家的心里话吗,好吧!我勉强感慨一回,免得你们孤立我。”汤森半开玩笑似的地说。
“芸芸众生,强者百态,他们在年会上的丑行、恶行,与年会本身有关吗?大师,你这个心情叫伤心人别有怀抱,完全是你自己灰败,没必要栽赃在年会头上了吧?很多时间,你带什么心去看一样事物,自然就有什么样的景象映入你的视野。”
“你说它是一面镜子?”菲斯特问。
“我没说这种话,但我肯定它不是谁的干爹,没有一定要教育谁的责任。这些人来参会,一言一行不都是自己的意志?”汤森说:“我不能让他们逃避责任啊……所以我决定跟他们说句俏皮话,面子是别人给的,脸可是自己丢的。”
“说得好,我赞同,而且在道义上支持!”菲斯特点头。
远处湖面上,一束焰火突兀的升腾而起,拖着明艳绿光倒流上天,炸成一蓬星星点点的彩砂——其他会场一片哗然,湖心岛上有执事上小船跑去追查,看看是那个倒霉蛋走火或者捣乱。
“挺好看的。”汤森点头:“算他们准时。”
“那么,我们入场吧!”英格玛大师面色转冷:“别让人等久了。”
三人走到内间,已有随行的宫廷执事奉上银盘,上面放着全套异能师仪式装束,是海柔尔和雯丽她们提前准备好的。
“自己的仪式,异能师长袍不能穿,得斜披在肩上。”汤森摇头:“好方便让人揪下来?”
“这个传统的含义是勇敢,为真理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异能师身份在内。”菲斯特一边解释,一边给自己戴上异能师徽章,他和汤森的徽章都是初级的。
这是有史以来,含金量最高的两个初级异能师。
接着是两样兵刃饰品,寒光闪闪的盟誓匕首挂在勋带下,精美奢华的明志佩剑悬在腰侧。但都是违反安全法令的真家伙——还有柔软的皮质道具腰包,两组六个,里面都是装满的。
通往议事大厅的金黄|色大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条笔直的石质秘道,上百名英豪的等身雕像在两旁屹立,似乎在守护着自己曾经走过的道路和世界。悬在黑夜的光幕阵列,同时开始闪烁起来,湖心岛上的赌徒们知道这就是焰火开始的信号,顿时欢声雷动!
湖面上有火星闪动出来,在人们的期盼总中,尖利的呼啸声扶摇直上。沉闷的炸裂声响起,高处的天空,被同时爆开的焰火染得灿烂无比!
湖心岛上的人看得如痴如醉,欢呼声浪转为潮汐。
也就是在这时,英格玛在前,汤森在左,菲斯特在右,踏上了秘道的鲜红地毯。背后是光芒万丈、火树银花,前面是寂静郁沉,情况不明。
走在通道中的三人却神色平静,步伐协调。
如果通道那头有个将军,他一定觉得不妙,甚至发出警报。因为三人的步伐、站位和神色,都符合战术攻击要求——他们选择的品字站位,又叫楔形站位,在小型阵列攻击姿态里,它算基本套路,但效果很好。
没错,眼前的多方议事兼等级评定,在三人眼中就是一场战争!
躲在暗处的对手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年会,得知这点的汤森肯定不能再让对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必须发动反击,必须制造转折点!
“最值得尊敬的当代大师英格玛——抵达白露年会议事厅!”议事厅门口,一名司仪在高声通报:“请起立!向当代大师阁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西海岸异能分会名下、等待评定的异能师菲斯特——”司仪的通报声中气十足,却被菲斯特微笑打断:“这么称呼不合适,卡卡,你来吧!”
穿着隆重礼服、面色严肃的卡卡和嘉嘉出现了,他们健步如飞,直接到冲到了厅门之外,卡卡一ρi股把司仪给撞开。
他昂首,忧郁深沉的目光投进厅中,然后深吸一口气。
“银月之冠!深海之涛!”浑厚的通报声响起:“西海岸贤者、波涛大厅的主人、银涛城的看护者——菲斯特·奥德里奇·康纳理惟士殿下,抵达白露年会议事厅!”
厅中的家伙都站起来跟英格玛致意,听到这话之后大感意外,菲斯特怎么想到用俗世名讳通报?这年轻人也鲁莽了吧?不免有点硬闯年会议事厅的味道了啊……没等他们想太多,厅门外盛装的嘉嘉也上前一步,目光坚定狂放。
“烈日之冕!大地之主!”威武的通报,携带风雷之势直冲厅内:“西海岸勇者、奎尔萨的主人、银色海岸的管理者——汤森殿下抵达白露年会议事厅!”
他们为此训练了好久,终于达到了预定的效果,对菲斯特贤者之名的通报,风格上宽广明朗;但对汤森勇者之名的通报,却是相当的豪迈激昂,有不畏艰险、披荆斩棘、冲破一切阻碍的强悍气概!
意外与惊悚之间还隔着好几层,所以议事厅里的家伙们有点跟不上了:之前不过是有点硬闯的嫌疑,但现在是明明白白的踢场子了!怎么办?怎么办?又要吊车尾被人欺负了吗?!
在一片寂静中,光辉教会那位枢机教士终于开口了:“使用这样的称谓,真的好吗?”
“人家表明身份而已,用什么不行?”但异能副会长却说:“你拖着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教会、公会又开战了,苍穹背景的评议团员两边不靠,一心想见“好东西”,于是用真正忧伤的目光看着这对针尖麦芒。
他们,还有下面湖心岛有好些人都是收到“有好东西”的风声才跑来的。滑稽的是,大多数人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捡便宜要付出代价啊!白跑一趟是,赔上性命也是。
议事厅门外,第二次通名声响起。
照礼仪规矩,在正式场合,三次不应可以视为敌对,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但很明显,枢机教士就是想把事情拖成那样。眼看不妙,有人想抽冷子想先去应了门,却给其他教士挡住。
英格玛对此却不闻不问,没事人一样。不应正好,汤森正好有发飙的机会。
厅里的争吵正在升级,两边要战力全开时,一阵奇异的声响盖过了所有嘈杂。其实只是撕纸声,但给异能放大无数倍,音量大如雷鸣、绵长好似江河、让人难以忍受。
谁会没事撕纸?
唯有见习信使!
奥斯顿已经站起,把他随身的罚款本撕成了两半,随手丢开——血袍女士手指点出,只听“啪啪”两声,罚款册子炸成两大团碎片,分别飞向枢机教士和异能副会长。
俩人有点懵,这二百五信使在玩那样?
“肃——静!”信使开口,言出法随:“立定!”
教士躲到一半、副会长正想拂袖,听到这清冷喝令声都下意识停住了。
“去回应。”信使神色平静的下令:“用初会礼节。”
第088
“明白!”苍穹议会的评议团员赶紧照办!
现场那么多人,没一个站出来质疑信使的处置,事实上他们也挑不出来毛病——你用俗世名讳敲门,我以陌生礼节回应,这才是平等相待。
“至于你们——地上每块碎片,均被视为罚单。正面落地的归异能公会,反面则归光辉教会。”信使看向那两人:“你们要亲自一张张捡起来,装订好呈报于我。期间不得做一切无关的事!否则……”
信使笑了笑。
他用的是慢动作,左脸上、颧骨边、连肉带皮鼓起来一块,再扯动几下,异常的阴森恐怖。看的众人惊愕不已。他们这才记起,见习信使有监察权,是个要害人物!他说要谁好看,谁就一定被人玩残,包括苍穹议会的人在内。
枢机教士和异能副会长,现在就算被禁足禁言了——变相处理,不会被记录在案。
“那么,请各位继续行使自己的使命。”当勇者和贤者进门时,见习信使已经退回了原位,低眉顺眼的说话:“心平气和,万事无忧。”
“没错、没错、真是没错!”苍穹评议团员中,带队老头得意极了,那两人倒霉,领头的可只剩他一个了,于是两手搓着迎上去,热情万丈:“哈哈哈!汤森、菲斯特,我们真是多日不见啊……啊?”
老头正走得高兴,突然上身一晃,接着又一晃:“啊?”
然后他就飞出去了。
“啊——啊!!!”惶悚的老头居然飞出了高水准,滑翔出厅门,跟抱成一团的卡卡嘉嘉撞在一起。
议事厅中,半数人的身体随着地板的剧烈晃动而东倒西歪,另有半数人成了滚地葫芦,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左右窥看,猜疑尖叫!
难道脚下的浮空平台就要坠毁了吗?
“嚓!”的一声,厅中爆出一点火星,顿时抓住所有人的目光——起火爆炸了吗?老天!
等惊慌失色的人们转头看时,都是先一愣,然后就差点被活生生气死!
那是不卖弄会死掉的勇者阁下,此君斜肩低头背靠厅柱、只用单腿支撑身体,手上擦燃一根火柴,正点燃另一只手上的烟草……整套动作都那么细致、那么的忧郁,菲斯特在心里发誓,永远不跟他提这个词了。
英格玛和菲斯特已经养成有事问汤森的习惯,所以第一时间靠向他。
“汤森,这个是怎么——?”英格玛悬浮地面半尺高度,菲斯特的身影一闪,已经跟汤森站在一处:“平台坏了吗?”
“没坏,这只是普通的刚性震动,爆炸冲击波引起的。”汤森喷出一口烟,然后大喊一声:“所有人——张嘴、两手抱头、踮起脚尖!”
汤森话音刚落,劲风扑面而至!
“轰轰——轰!”的沉闷巨跟着轰击过来,还有暴风骤雨般的零碎杂物,从几处厅门、几排窗户中冲进厅中,好一番肆无忌惮的扫荡!
不听招呼的都倒霉了,不是耳朵流血,就是被杂物打破头,还有人在剧烈震颤中崴了脚。
汤森张开嘴,半截还燃着的烟头翻跟头似地从嘴里翻出来:“年纪那么大还装嫩,下次崴到脖子就好看了。”
他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皱着眉头说:“好像有股恶臭?”
“像是……死敌的气味!”菲斯特也闻到:“不会吧?”
“这事大了!”英格玛冷笑一声:“出去看看!”
几千里外,黑沉的天空上,巨大飞舟缓缓漂浮。
“总算是开始了,烟花有什么好看的?”第九使徒长了口长气:“你说是吗?”
“无可奉告,”雯丽小姐还坐着。
在她何使徒中间,是一面不大不小的光幕,上面映出白露会场的大致图像。使徒身边还有几个小光幕,全是没开启的黑色。
“这样可不好,毕竟我在请你看好戏。死敌手笔,很难得见。”使徒拿起酒杯:“我很期待汤森能拿出应对办,这种死敌比偷袭银涛城的稍微厉害一点。”
“是不是好戏犹未可知,你不担心人类反败为胜吗?”
“人类是天生的弱者,散沙,内耗专家。有例外,但肯定不在白露年会。”使徒回答:“如果汤森在这种境地还能反败为胜,我会诚心祝贺他,顺便拿出预定方案。”
“你坚信自己是赢家?”
“我一直都是。”使徒谦虚地笑了:“死敌发动了,请留意屏幕。”
死敌的招数威力极大,湖心岛上一片狼藉不算,远处的水面上居然也满目疮痍!
偷袭年会的死敌在开幕前到达,躲在距离湖心岛五里外,百米下的深水区域,用水层和特殊手段隐藏自己的气息。选择的动手时机很精妙,没给人类半点防御机会。
当年会相互传递影像的光幕消失时,焰火表演并未立即结束,反而还有种“大人物都转头、我们尽量疯”的Gao潮劲头。夜空中爆出无数彩焰,流光飞掠,绚丽多姿;湖心岛周围的湖水也映出华美的倒影,两相比翼,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危险,就在人们兴致最高时浮出水面。
在最Gao潮时,五里外的水中,渐渐有气泡浮起,最初是几个,很快变成七八千上万直至无数 .泡沫在湖面形成白痕,又组成规整的水泡之环,把湖心岛给整个套在里面。等被焰火船上的人发现不对时,泡沫之环都变成泡沫之墙,高高耸立在水面上。
惊呼声中,更多人调转目光。
在天空五彩流光照耀下,他们亲眼见到四条黑乎乎的、巨蛇似的怪物冲出水面,狠狠地朝湖心岛上撞来——守卫会场的老怪物们立即飞驰过去阻挡,他们后面还跟着数百位反应敏锐的人类,这些人自发前冲,想在岛岸附近的水面上组成防线。
老怪物守卫队没找到对手,后面的防线却在怪物冲到近前时崩溃了。
数百人,全数弯腰呕吐!
因为在呼啸声中,恶臭扑鼻:因为这几条直径五六米、长度过三百米的巨大躯体,居然是由变质腐烂的鱼虾组成!而且每只鱼虾的脸都朝向前方、略有斜度,那些密密麻麻地扭曲大嘴、白蒙蒙的凝滞眼珠简直勾魂夺魄!
“战争药剂——快用战争药剂!”
第一声靠谱的警示响起时,几条怪物已经同时撞上湖心岛,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怪物分裂了,变成数量更多,个头小些的个体撞击各处,引发更加强烈的新一轮爆炸!
数不清的臭鱼烂虾,弹片似的四处横飞,糊住这人的脸、烧了那人的眼;腐了男人的皮肉、烂了女人的容颜!
刚刚的欢呼,彻底被哀嚎取代!
浮空平台就是被这轮爆炸冲击波猛烈摇晃,急着想跟汤森等人叙旧的苍穹老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飞出厅外……等汤森等人冲上宽大的哨岗时,泡沫之墙已经在夜空中合拢于头顶,把湖心岛、浮空平和附近水域彻底封锁!
“果然是死敌!”菲斯特见状断定:“这个异能叫一水成世界!我们被彻底隔绝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使用战争药剂,要点布防、重点支援!”英格玛像守卫怒吼:“等死敌用出一叶知春秋,你们就算哭死都没用了!”
“我们用什么防御?”苍穹老头跟着爬上来了,鼻青脸肿。
“星辰永恒!”英格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不可能!绝对来不及啊!”
“前面我顶着,但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英格玛扯下肩上的华丽长袍却没舍得扔,打横栓在腰里,十足混混风格:“快去!”
“星辰永恒——五级以上——向我集中!”苍穹老头再次飞跃空中,两手一绕,整个人被漫漫红光包裹:“五级以上——向我集中!”
很快,苍穹老头就站到平台广场中心点,包裹的红光转为蓝色,并且向上垂直投射——几个奔行到他身边的异能师跟着站定,身体也开始透出光亮,先横向接驳苍穹老头的蓝光,再随之射向天空。
这是唯一有可能防御住死敌、令其他年会发现白露异常的异能,但耗时事费力,而且已经被死敌料中,泡沫穹顶很厚,很难被光线穿透——即使这样异能师们也要全力以赴度,不然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年会的各种机制尚在,只要有人出来挑头,他们立即就能配合行动。
“星辰永恒阵列确立——光标已经树立!请按本身属性选择方位!”
“护卫队回收!确保星辰永恒阵列!”
“收缩防御!放弃水面和临水地段!”
“五级以上加入星辰永恒!余下人等分赴各哨塔,听候英格玛大师安排!”
命令声四下传递,惶恐的人群开始分流,几近枯竭的守卫力量终于得到了补充——就靠罚款那点人手,手拿擀面杖是一副死相,就算手拿金箍棒都不够看啊!
“一水成世界,一叶知春秋,这是死敌的战略级杀伤异能,也是死敌的特色,配合使用威力惊人。”哼哈二将正在给汤森解释:“人类对垒死敌,从不敢靠水靠林设立军营。”
“嗯?”前面的英格玛惊异出声,他正放开感知侦查。
“怎么了?”
“你来。”英格玛叫汤森过去,低声说:“你感受看看,用你的逆扫描方式。”
汤森二话不说,把感知束成一线,刺出后逆向扫描——然后他就“靠!”了一声。
“怎么样?”
“感知距离增加七倍。”汤森低声说:“太吓人了。”
“我两倍也就是你的七倍,有什么东西在帮忙,而且别人没有。”英格玛眼睛一转:“年会选在这里举行,果然有门道。”
“你不如说年会有灵!”汤森说:“我每天晚上做梦都听见有人唱歌,烦死了。”
“那个叫幻听,得治。死敌在那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可太远了,怎么打?”
“一般异能怎么打都够不着。”英格玛皱起眉头:“除非……我们舍得菲斯特。”
“有什舍不得的?”汤森问。
“让他出誓约,但打赢了,他会被人抓起来研究。那时怎么办?我们之前并未想到这一点,他又不能藏起来。”
“那就安心的被人研究呗!”汤森想了想:“算了,好歹也是自己人,不能给外人糟践。”
“如果我们帮他分担一点,三人一起的话,成功率更大,但也就坐实了我们的小圈子。”英格玛深深忌讳这点:“实力完全暴露,以后就会被人严防死守、会被算计得很死。”
“顾不得那么多了,你看。”汤森看撤退的人群,在那些无头苍蝇乱窜的赌徒恶棍中,也有很多人往返穿梭,救助弱小:“每人心里都有底线,大概,这就是公道自在人心。”
“没错,人命关天,值得付出。”英格玛转头过去,对正在闭目沉吟的菲斯特说:“别想了,你家老头子终身都想把誓约用在别处,今夜,我们实现!”
“我们?”已经决定出手、正在专心估算异能数据的菲斯特被惊到了,这句话比任何责任、道义的说辞都真挚。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有一丝鲜红闪过,话说的不太顺:“能遇到你们两位……是我……我不胜感激!”
王子拿出一个皮套,两手呈给英格玛:“大师,请接受王者假面。”
“王者假面啊!老贤者二十年前给我,我没接。”英格玛苦笑:“今天算暂时借用。”
他接过皮套时,哨塔边沿也响起几声惊呼。见习信使和他的三名随从上来了,三随从中二男一女,都直瞪着英格玛手里的皮套,脸色很古怪。
“这不是……王者假面吗?”
“英格玛要叛出异能公会了?”
信使本人却因为爬楼辛苦,还在旁边扶墙喘气。
“曾经的十二使徒。”英格玛用手指点三人,指出他们的身份:“血袍女士;战力中中,花痴矫情;铁墙骑士,中下,呆头呆脑;述典师,上中,凶狠毒辣——他们当年算使徒当中的柱石,没彻底烂掉或者干坏事不留证据,有心杀掉吧!却又有点于心不忍。”
“使徒?”汤森反感的瘪嘴:“你早说啊!”
“别冲动,汤森。”英格玛摇头:“使徒还能叫使徒,就是因为有他们这种人存在,这些人多数坏在嘴脸上,多少会干些正事……”
“你清楚?”
“当年博名声,杀使徒最快。”英格玛说:“我都调查过。”
“好吧!既然如此,我相信你。”
与此同时,那边的述典师也在跟见习信使解释汤森三人,顺便解释了他们手里的面具。不过他没想到面具用于什么战术,只知道跟反击有关。
“呸!你说谁是花……”血袍女士很闲,于是上前顶嘴。
“下去!不然先杀你们。”英格玛这话说得平静,一旦跟死敌打起来,没办法防备身后。
“不接受。”说到正事,奥斯顿马上直起腰来:“这里需要防御!”
“让教会的人站背后?我没那么傻!”汤森挑刺。
“诸位可以开个先例。”奥斯顿的话中微带起伏:“为了退敌,就从我这里拿走保证如何?如果我死了,我的助手也无法独活。”
三助手无语,转头长叹,连劝阻的心思都没有——奥斯顿就这脾气,从没把他自己当“有身份的人”看,威逼利诱都无效。
“相互牵制?可以考虑。”汤森暗赞,自己调教出来的人就是灵性啊!
“总算出了个识相的信使。”英格玛上前去,指尖透出的红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字符,接着送进见习信使的额头,隐约闪出些微光——字符进入之后,在三助手眼中,信使的气质陡然改变,即使他不言不语,也有一股阳刚坚毅显露出来,说不出的顺眼!
“请布置防御。”奥斯顿说:“拜托三位。”
“交给我们!”
“请放心!”
三位强者助手的回答一丝不苟,他们分站三处,肃然警戒,态度比之前不同——因为奥斯顿额头上的字符,其实是汤森发明的辅助异能之一,内核就是他家乡的文字“威”,作用于气质心理层面的异能。
这一幕,远在千里之外的第九使徒好糊涂,不明白怎么回事,有心问,但雯丽肯定不解释,于是他打开手边另一块光幕说:“行动吧!”
“是。”里面传出亚罗·伯格压抑的声音。
年会现场,英格玛说:“开始吧!死敌正在启动一叶知春秋。”
“目标距离岛岸七里,方位东偏南三分,水下九十米。”汤森报出数据:“岩石墙掩护。”
“这种距离也能查到?”信使的助手们同时在心中大叫:“我不信!”
由不得他们不信,就在汤森指出的地点,水面“波”的一声轻响,有根卷曲成牙签大小的嫩芽探头出了水面,顶尖绒毛上挂着一粒晶莹水珠,压得下面微微的颤动……应该很可爱才对,但湖心岛上所有人、包括眼睛被毁的伤员,都能看到这一幕。
所以这卷曲的嫩芽叶片没有丝毫的可爱,只有无尽的恐惧!
嘉嘉惊叫:“不能让它飘起来!”
卡卡大喊:“一叶飘落,满山树枯!一叶成灰,全城腐朽!”
“抓紧时间!”汤森怀中蹦出几道金闪闪的亮光,先“哗啦”散成薄片、再“喀喀喀”的组装成双手巨剑一柄,向着那边疾飞而去。
“奇怪,枯叶球好像也加成了。”汤森顾不得去管束枯叶球,专心准备自己这摊子高难动作——后面的事要让菲斯特做,他真会被人切片研究。
枯叶黄金剑,是实实在在的金属化了,相互扣合没有一点缝隙,叶缘剑锋的锐利超过常人认知——浑浊湖水在飞驰的剑锋下战栗、下陷、被它划出深深的沟壑!
黑沉的夜色中划出一道金黄光痕。
枯叶黄金剑的啸叫真是惊天动地!
“呛!”的一声巨响,飞驰的剑尖撞上了牙签卷叶。但牙签卷叶却在最后调转角度,用它细长的叶柄抵住了剑尖!
这景象太诡异了,就像巨人用手指按住只蚂蚁,而蚂蚁却把ρi股一翘、后腿上撩、蹬在巨人手指上——最后结果是蚂蚁没动,巨人的身躯却晃了晃!
霎时间,湖心岛上,无数观战的群豪哑口无言,他们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种超越常态的事。有识之士看得出来,先前那横越黑幕的惊鸿一剑很有威力,完全是七级异能师的实力。
但这片牙签似的卷曲叶子,真是太强了!
怎么办?
没人知道,枯叶剑不过是某人的宠物,只负责稍微打断一下节奏,所以半玩半试探未尽全力。但有了这个小Сhā曲,人们的注意力就高度集中——前有死敌、后无退路,自己的命运就要在下一秒决定了吗?
死敌也不知道枯叶黄金剑的原委,这种把人类玩弄于手心的感觉让它们很享受。牙签卷叶“轻蔑”地将叶尖颤动,甩开挂在上面的水珠,丝毫不把巨剑放在眼中。
与此同时,狂放干涩的笑声从湖底传出,透过近百米的水层,响彻在夜空。
枯叶黄金剑“傻了眼”似的,慢慢往后缩了点。牙签卷叶自然递出叶柄“顶”上去,水面下的部分也跟着稍微移位——黄金巨剑受力不过、往后滑退,剑柄已倒Сhā水中!
巨剑退而凝止,不停战抖,其颓势令整个湖心岛齐声惊叫!
死敌狂笑,驱动牙签卷叶“逼近出杀招”。
但说时迟、那时快,另有一截细长的金黄剑身从牙签卷叶的正下方破水而出,锋利无匹的剑锋、端端正正的切向其“关键位置”!
金黄嫩绿亮色一错而过。
牙签卷叶下缘被剑锋擦掉一块,娇躯巨震不止——现实世界没有声音,但人人都肯定自己听到惊天动地的惨叫!
湖心岛轰然沸腾!
破水剑锋灵动敏锐,跃升盘旋如凤翔九天,牙签卷叶昂天怒叫!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枯叶球。欢呼声中,凝滞的巨剑本尊将宽大的剑身横置、当头砸向“望星空”的牙签卷叶。后者惊觉不妙时,顶上绒毛已经受压了。
只听“轰”的一声,水花飞溅百米之高。不可一世的牙签卷叶,被黄金巨剑砸下水面!
“哦……哦!”第九使徒表情古怪:“好惨!好剑!”
好惨是说卷叶,好剑是说枯叶。使徒的确切表述是:聪慧机敏、慷慨伟岸、大智若愚的双剑。但接下来,黄金双剑就把形象败坏了,两剑“得意洋洋”的兜着圈子,玩出各种花式……
“这个什么意思?”使徒疑惑不解。
“感谢捧场罢了。”雯丽平静解释。
“这对剑太市侩!”使徒很是郁闷,雯丽视若无睹。
遍体鳞伤的牙签卷叶终于再次出水,它发出暴戾嚎叫,似乎狂暴到极点,顶端卷得紧紧的叶脉,已经有了绽放的迹象!
黄金双剑“对视”一眼,还以颜色——只见双剑剑刃靠拢,拉出一声比小萝莉刮盘子难听十万倍的声音!
可怜才爬出来的牙签卷叶首当其冲,抖如筛糠再次落水!
湖心岛上人人掩耳!使徒嘴里红酒喷出!
坏事干尽的黄金双剑得意对视,“哗啦啦”一声彻底解体,“咻咻咻”的四散疾飞,转眼就不见踪影!
整片水域只剩牙签卷叶在,如果是人,它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茫然,很不知所措……
“岂有此理!”使徒更郁闷:“居然一哄而散?”
“疯了才跟死敌讲道理。”雯丽小姐轻蔑地说。
“岂有此理!”操纵卷叶的死敌也很愤怒,破口大骂:“人类——无耻之尤!”
全岛上下不由大怒,你来偷袭,反骂我们无耻?你妈的这是哪个位面的逻辑?正要骂回去,一句冰冷、不含情感的声音就回荡在夜空里:“定位完成。”
“条件满足。”另一个稳健平和的声音,非常自信。
“可以发动。”第三个声音年纪大些,是浑厚威严之声。
三句话都从浮空平台上传出,无疑是年会方面的反击!但没人知道,年会方面的反击还早着呢,现在是银色海岸王者、贤者、勇者硬撑的局面。
王贤勇三者齐聚,当然是为了唤醒誓约!但这里不是银涛城,而是几千里外的白露湖心岛!汤森三人也知道这点,但他们更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汤森对誓约的理解——他不认为誓约火力范围只有那么一点,路上就在琢磨实验,有了确切想法才提前汇合。
“无知无觉。此时成贤!”菲斯特缓缓戴上面具:“怒至!”
朦朦复杂的光线出现,并结成网状,将菲斯特与汤森、英格玛相互联系起来。
“无心无能。此间成勇!”汤森戴上自己的假面:“仁至!”
汤森伸出的指尖有无形爆炸,引起的波动极为迅猛,瞬间冲破死敌阻碍、直抵五感之外!距离越远,气势越剧烈,遇山穿山、逢海渡海!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就已经传到西海岸、传到银涛城、传到最机密区域!
“无情无义。此生成王!”英格玛跟着戴上假面:“谦至!”
王者之音,回响在几千里外,巨大的黎明炼炉发出一声悠扬回应。
银涛城,就像是被惊醒的巨人,就像是遥望远方的遇险游子而发出怒吼的母亲——城中大街小巷,瞬间光华大放!五彩流光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涌出,汇集宫殿区尖塔之下,被尖塔外的装饰纹理吸收,再顺着高高的塔尖直射星空!
比任何焰火更浩大!更美艳!像连接人世和神国的天梯!
贤者得怒,勇者得仁,王者得谦。银色海岸未曾拥有过如此强大的王贤勇组合!也没能拥有类似的、对誓约对假面理解到如此地步的组合!
银色海岸更没拥有过如此胆大包天、敢想敢干的组合。
几千里外,紧张等待的人类,紧张等待的死敌,都在左顾右盼疑神疑鬼,等了半天,啥也没看见,却偏偏不敢放松——这三人的气势无与伦比,还有堂堂的当代大师在,毫无建树?
“真是莫名其妙。”使徒皱着眉对光圈说:“开始吧!”
“哈哈哈!”会场的浮空平台上传出爆笑:“差点就被唬住了。”
“是谁?”一名老怪物护卫队成员立即赶到:“出来!”
“躺下。”角落中穿出回应。
“噼啪”一声,老头不知何故摔了出去,身体砸进一扇窗户里。
光华大亮,一身华丽袍服的亚罗·伯格含笑走出,他风雅不群,翩翩如故。随即赶来的护卫队员很惊讶——这小白脸像是教会的人,怎么出现的?
“停步!”一名出身教会、对少爷比较熟悉的老怪物护卫队员说:“现在情况特殊,亚罗·伯格,我需要你的解释。”
“我啊!这次不是闲逛,带了重要的手信哟!”少爷走到广场边上大喊:“各位,你们不再孤单了!因为圣剑骑士团正在驰援途中——再咬牙坚持片刻吧!各位,胜利在望!”
“圣剑骑士团?”老头再问:“他们怎么会来白露?”
“简而言之,倒霉!”少爷解释:“飞舟坏掉,迫降时砸到死敌哨兵,他们非要一查到底。最后还威胁我,如果我不进来通知你们,他们就不给我开试炼证明……”
广场上的人不由松了口气,这小白脸虽然脾气怪,但果然还是自己人啊!外面有一支援兵,后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啊!
好消息,很快扩散开来。
“这就是你的后备方案?”千里之外,雯丽质问使徒。
“偶尔用点手腕也无伤大雅,”使徒面色腼腆:“马上就结束了。”
“哦!这是短途传送道标,他们要派人进来支援。”少爷突然想起,扔出一个小卷轴。
几乎没人怀疑少爷的动作,很多人只是在想,这混蛋也是个不靠谱的,丢个东西都丢不准,居然落向阵列中心——要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在场的人会肝胆俱裂!
“那是叶梗。”使徒对雯丽说:“能传送一片叶子过去。”
“叶子!?死敌的异能!?”雯丽惊呼!
光幕上,小小卷轴翻滚着落向地面,周遭的人却没有伸手阻拦,光幕上,亚罗·伯格微笑起来,奸计得逞的意味显露无疑——就在卷轴触碰地面的前一瞬间,迅猛如同风暴的人影掠过,伸手就把卷轴捞起!
“咔——嘣!”卷轴入这人的手就被捏扁,然后被丢进一个小口袋——旁人正待喝骂,却发现来人是最不能粗暴对待的人,赶紧装作没看见。
少爷脸色惊怒,活像被捏住脖子的野鸡。
那是面带微笑的汤森,他瞟了一眼亚罗·伯格:“白痴!”
“道标只有一个。”少爷从克星身上移开目光:“我提醒过你们了。”
“我有点问题。”汤森冷笑问众人:“你们信这白痴——他怎么进来的?什么时间?什么方位?什么情况?圣剑骑士团来了多久?他们怎么列阵?他们怎么计划?他们怎么知道此地被袭地点?他们怎么间不容发赶到的?”
少爷心念电转,一时之间那能编出这么多答案?
但汤森问的不是他,他也只能嘴上冷哼:“你很想知道?可惜我不想告诉你!”
“我说,两位少年俊杰……”旁边终于有人要劝架,才一开口就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发现这人竟是见习信使,奥斯顿。
“这位……少年俊杰!”奥斯顿和颜悦色地说:“他问题虽然多,但都有其意义。还请尊驾赐教。”
“真是堕落,”少爷目光收缩:“阿猫阿狗都能在会上说话了?”
“请考虑,”奥斯顿开始数数:“一。”
“这游戏太幼稚……”
“二。”奥斯顿继续数。
“一万!”少爷的粗大神经凸显,豪迈地吼了回去:“你能把我怎样!”
奥斯顿楞了一下,转头对汤森说:“他现在归阁下处置。”
说完,奥斯顿也不忘转头对少爷说:“虽然我只打算数到十,但是……谢谢帮忙。”
少爷呆滞。
“这叫蠢货挖坑埋自个。”汤森身影逼近,铁拳随步伐击出,砸向少爷的鼻梁!
少爷“啐”了一口,对疾飞而来的拳头视若无睹,因为他还有秘密武器没用,所以他高昂骄傲的头颅,气定神闲地说:“雯丽你认识吗?这位小姐托我……”
“砰!”的一声,铁拳砸中少爷面部,势大力沉!
少爷踉跄退后,嘴里没来得及刹车,下半句说了出来:“……给你带句话……”
“砰!”汤森错步追上,第二拳砸中面部!
少爷嚎叫一声、继续后退,脑袋后昂到极限、鼻血哧哧狂飙:“你这——畜生啊!”
“砰!”汤森第三拳打在少爷心窝上,后面地咒骂自然就中断了。
周围好多闲人没明白状况,被少爷最后的话带歪了,都在心中骂“勇者”真不是人,不然的话,人家姑娘何必专门找人上门骂他是“畜生”?
少爷弓背、捧心、瑟瑟发抖,却硬是把呻吟压回去了,只用两眼怒视汤森。没办法,银涛城之战时他异能就没汤森厉害,现在更不行了。
他的脸色由红到白再到铁青,各种悲愤屈辱不甘,最后“噗!”地喷出一口血,却依然不认输的吼叫:“你这个混蛋!”
“我知道。”汤森点头:“说雯丽。她说什么?”
“她说‘雯丽端坐在此,静待汤森救援。’哈哈哈哈——她在我们手上——”
“等着我。”汤森点头,转身要走。
“你……你……”少爷心里剧烈波动,终于把最后的王牌甩出来。大吼一声:“交出鲜血之路!就给你和雯丽一条活路!”
汤森听了,缓缓转头。目光如刀,又硬又冷。
“鲜血之路!你独创的、能把某些异能功效提升十倍的异能密册!而不是你的异能师徽章!”少爷说得又快又急:“还有你杀死银涛城外图腾死敌的秘密异能!也交出来!”
少爷每说一句,广场上的人就惊呼一声。
“交出这些东西,不但能换回雯丽、还能解开白露之围!死敌是因为这个偷袭会场的,等拿到东西,它们就会退却!”
当少爷提到死敌、还打包票的时候,全场人类顿时哗然!
人们总归是现实的,他们望向汤森的目光,已经不可抑止的产生变化。难道这一切全是因为汤森?因为他的秘密死敌才偷袭白露年会?
怀疑,憎恨,鄙夷,戒备。
窃窃私语中,角落里的奥斯顿干咳两声:“内奸先生!你最好……说点能取信我们的话。”
好些人悚然一惊,对啊!这是个奸细,怎么挑拨离间的话怎么能相信?
汤森先生分明是此贼的克星啊!
“圣剑骑士团是真的来了?”汤森问:“这次他们要杀多少人?”
“一个……不留!”少爷的嘿嘿笑声如同呜咽:“怕了吗?嘿嘿!呵呵呵!”
“明白了,领罪吧!”汤森的手指遥点地面,一团红光从他脚下钻出,入手一抖,火星四溅、渣滓剥落。
功勋彪炳的命运双剑,终以全新面貌再度现身!
依然朴实、厚重、丑,却顺眼很多。剑身旋动,剑尖弹起,少爷才惊觉危险,当即飞速后掠,旁边人只觉眼前一花,他人就不见了,咦?好像是两个人都不见了?
远处,响起一声清越长鸣,闲人们转头看,只见少爷站在孤零零的一根玉柱前,汤森站在柱子对面,一截剑尖在少爷背后露出,内中金属还是红通通——少爷伤口中溅出的黑血,被“兹兹”烧成青烟。
“不应该……这样……”少爷喃喃的控诉:“你还是不是人……”
“负责的说,”汤森抽剑:“我是正义乐观的小伙子。”
“屁的正义……乐观……”少爷倾倒下去,心里不服嘴里也不服,他躺着冰冷的地板上,渐渐合拢的视野里映出了夜空。
他把渐失神采的瞳孔里,爆出大团的异彩,吓得几个护卫队员一跳三尺高,左看右看,才发现在死敌的泡沫穹顶之外,此事爆出了大片的彩光!
“……唬人……”亚罗·伯格浑身抽搐:“誓约……”
“誓约之光!”湖心岛上,众人已经被诸多变化给弄糊涂了:“死敌克星,是誓约啊!”
“没错,这是誓约!”哨楼上,菲斯特冰冷的语声再度响起:“死敌,你们末日降临!”
“不可能——誓约有边界!”湖面上,死敌惊恐吼叫:“这不符合法则!”
“死敌带给人类的苦难,自古以来就没有边界,为什么人类反击的誓约就得有边界!?”菲斯特的假面上,几条血线浮起:“偷袭偷渡的死敌,居然也敢谈法则!?”
“人类无耻——作弊!不可饶恕!”湖水突然涌动起来。
在四个方向上,四尊巨大的身躯穿出水面。浓浓水汽缭绕这四头怪物,它们腾云驾雾一般——它们比汤森曾经间过的死敌图腾还要高大威猛,也比图腾丑陋多了,简直就是史前怪兽!
在跃出水面的同时,四头怪物同时吼叫:“一芽示春、授吾自然!”
牙签卷叶的叶脉绽放,锯齿叶缘迎风舒展。
卷叶边缘原本没有锯齿,那都是枯叶球变剑后的战绩。
“时间、万物都不能左右我,我的决定必将坚持!”菲斯特开口,却不是古体诗歌:“身后有我所爱,亦有我所憎。爱与憎,我心分明!”
高挂天际的彩光倾泻而下,如云如霞,死敌的泡沫穹顶仿若虚幻一般被直接穿过。
彩光聚集哨楼上方,被无形之力牵引,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叶知秋、尽善尽美!”牙签卷叶舒展完毕,正在旋升上天。
“美丑分野,慧眼识别:善恶疆界,独身研判!”菲斯特身后的彩色漩涡急速旋转,但这次他已经不需要苦苦支持,不仅他强大起来,也因为另两人在替他分担压力,无比纯净的能量,正从两人那边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我指认罪恶!”菲斯特抬手,指尖点出:“怒火铭刻!”
被他指尖点中的巨大身躯,没有立即显出异常,但动作却渐渐缓慢下来,像失去润滑剂的机械,这样走出三步,巨大的身躯终于不动了,体表还渗出一片白霜。
在怒吼挣扎中,手脚全从躯干上掉了下来——最后,失去依托的躯干砸在水面上分裂解体。半径百米内的湖水沸腾起来,化作紫黑色的水汽升腾!
“罪有多深、恶有多重,怒火就有多烈!”菲斯特的假面上,有大大的“怒”字闪现出来,每一笔一划,气势都很惊人——他身后的流彩漩涡中,跟着飞出大大小小的怒字,蜂群一般冲向余下的三只怪物。
岛上的高级异能师们已经看呆了,手脚快的赶紧记录,无奈他们感知距离不够,眼睛又看不见,充其量不过是照猫画虎。但菲斯特此时鏖战四怪兽的场景,他的威猛、他的冷静,他的愤怒,都已经深深镌刻在所有人心中——不可磨灭!
其实,与漫天“怒”字一起飞出去的,还有英格玛大师和汤森。
菲斯特一个打四个,这非常艰辛,但要说谁最危险,毫无疑问是英格玛——他对上了牙签卷叶。
“以一人之力,抵挡死敌战略级毁灭异能!”浮空平台上,终于明白其中区别的奥斯顿转身,对下面的豪杰放声高喊:“今天即使战死在此!我们也要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一幕!”
他指着天上:“因为曾经有人为我们战斗!为我们跃入夜空、以血肉之躯阻挡死敌!”
“这是最不成比例的战争,这是最朴实、也最伟大的战争!”奥斯顿浑然不觉,自己额头的字迹正大放光明:“他和他的同伴能逃,能在遭遇战发生时全身而退远离会场!但是他们留下来了!义无返顾的迎上去了!”
“这是为了我!这是为了你!这是为了此间每一个人!”
在奥斯顿激昂的话语中,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当代大师的背影越升越高——对面,牙签卷叶已完全伸展开来,嫩绿的叶片不大,周遭笼罩的黑沉气息却有百米之厚!
“我,奥斯顿·克里斯多,此生从未如此自豪!因为我从未获得如此关切!”奥斯顿的热泪滚滚而下:“在此,我凭借真神青睐发誓!无论我余生是长是短,只要我活着,每年的今天都将是我的生日——重获新生之日!”
远远的,似乎有人砸了个什么东西。
“祝贺你!”然后呼喊声传来:“也祝贺我的生日!干杯!”
“一起一起!”民风彪悍的地方,直爽豪杰多,马上就有人响应:“祝贺大家新生!”
“为我自豪!为大师自豪!请为当代大师举杯!”
“英格玛大师是永远的当世第一人!永远!”
“大家的新生之日!说得好!”
“我们帮不上忙,但是我们可以不怕死敌!”
“大师加油,输了大家一起完蛋,你赢下来的话,我刚好还有个妹子没嫁人!”
后面这些话,英格玛一个字都没听见,因为他已经跟叶子对上了,彼此锁定、只能进不能退!
退意一生,就粉身碎骨。
“英格玛也勉强算件战略武器,但他的用途是单挑,不是硬抗群体异能。”第九使徒的评价很客观:“这当中差别太大了——硬抗的话,大概要十个英格玛。所以这次该结束了。”
“我不觉得这是结束,我们还没胜利。”雯丽分毫不让:“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
“那就让事实说话。”使徒没发火,胜利在握嘛!
光幕上,英格玛不再飞掠,他迈开了两腿凌空信步,嘴里念念有词:“改变过去?那是妄想;忘却曾经?那是背叛……”
“过去是我的一部分,是身后拖拽的影子,会扭曲,会淡漠,但不可分割。我的前途越光明,它也就越显眼……”
“过去的终究都过去,是定局,是定势,无可指望……我能寄望的只有未来……”
“即使命运使我孤苦、我贫病、我愚蒙、我卑微、我低贱、我肮脏——即使世界唾弃我、欺辱我、厌恶我、抛弃我甚至与我为敌——但我不会!我绝不放弃自己!”
当代大师的声音越升越高:“我不会抛弃自己、更不会与自己为敌!我会全力帮我、救我、安慰我、鼓励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此时此景,彼时彼境,莫不如是!”
远方,因为新生而高歌的人们,都在大师奇异的说辞中安静下来——他们很想听懂这些话,里面也没有生僻字眼,可是很遗憾,英格玛大师的用意没人明白。
这是异能?
这是忏悔?
还是说大师受了死敌气息清晰,神志不清胡说八道?
也许他们太惊讶,也许夜空不利于观察,反正大家都忽略了英格玛周围的变化。此时,大师身体周围已经是一团真正的净空,连“学术意义上的灰尘”都没有。
之前的战斗,弥散的空中死敌气息很浓,但英格玛走过的这条路线上完全没有,就像被人仔细清理过。
这就是领域·静思。
当代大师的绝技之一,很高级的外辟空间。
但关键是大师上去之前没有,而现在有了,中间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发现大师布置领域”的环节那去了?从前到后,英格玛大师身上没有异能波动,但身边的领域却还在扩大。
接近英格玛的牙签卷叶察觉到了,似乎有点踌躇、想不通的样子——但四头巨大怪兽现在只剩下一只,还正被漫天怒火追得穷途末路,完全没机会跟叶子解惑。
没死敌照料,一叶知秋只得按照正常程序进行;英格玛稍微沉默后再开口,话音一起,身边的净空领域猛然扩张!
“我邀请……邀请未来的我,未来的我们!”
“我邀请,永不抛弃我、永不责备我、永远帮我救我教我……的我们,回来此时此景、与我并肩作战!”
“我邀请,站在我人生顶峰、夺得此生最高成就、最骄横跋扈的我——回来此时此景、与我并肩作战!”
“荒唐!”第九使徒砸了酒杯:“太离谱了!”
湖泊上空,很大一片异能环境开始混乱,暴戾的异能流横冲直撞,搅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漩涡忽的拉长,折叠、缠绕,变成繁复纠结的通道。
“剧烈反应!”卡卡嘉嘉欢呼,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成功了,大师成功了!”
第一个带着剧烈异能反应的“未来英格玛”终于步出通道,样子跟大师差不多,孤傲气质还胜过三分。先对本尊微微点头,然后并肩前进。接着。漩涡通道里走出几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竟然有十几个英格玛站成一排,完全占了上风!
湖心岛上的人看不见英格玛们,但那边传来的异能反应却骗不了人。英格玛大师,他难道真的召唤出未来的自己了?而且还召唤了一群?
大师,真不愧是当世第一!
异能,真不愧是最大奇迹!
完全舒展、威势积累到最强程度的死敌异能踌躇不前,异能化身“卷叶”其实是有智慧的,它已经预知到巨大危险,要按作战论,后方此时应该派遣力量清扫前路,让它安全到达爆发点。但它现在形影孤单,别说强力支援,后方在那个方位呢?
“饭桶!”千里之外的使徒终于爆发:“一群饭桶!”
如果一叶知秋失败,死敌包围湖心岛的一水世界也会崩溃,白露年会与其他会场联系上,第九使徒的麻烦就大了——所以他面色严肃,当机立断,开启第二个黑色光幕。
“死敌已覆灭,白露年会众人感染死敌疾病。”奥利波特·门罗语气森然:“压上去!确保一叶知秋发动!”
“阁下的意志,”光幕中穿出坚定的回应声:“就是降临大地的事实!”
“白露年会众人,不能走掉一个!”使徒强调。
“吾等会以生命,实现阁下之宏图伟业!”光幕中传回的声音更加狂热。
奥利波特·门罗脸色阴沉,手一挥,墙边书柜尽数翻转,露出背面的超大晶壁,每块晶壁又分成数十小块,显露出无数视角——所有视野中,周围的黑影都同时扯下伪装服饰,显露出里面精美的骑士盔甲。
黑暗中,圣剑骑士从四面八方涌向湖心岛——水下、空中、水面,一时间全是银白、金黄的苍穹群星图案,就像夜归的蝙蝠群。
“圣剑骑士?”雯丽很惊讶:“不对,数量不对!这肯定不是一个骑士团!”
“你没听说过影子骑士吗?” 奥利波特再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世人只知我的护卫骑士最狂热、伤亡极重……我身担罔顾骑士生命之名,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让对手震惊一下?自己轻松一下?”
“你……暗藏武装!”
“好大的罪名,” 奥利波特嗅着杯中的红酒:“想检举的话,我可以在下个路口停。”
“不,我要亲眼看见你失败。”雯丽知道奥利波特在找灭口的理由,他希望自己给他,所以绝不让他如愿。
“好!就让我们看看,残余的白露年会,怎么抵挡五个圣剑骑士团的攻击!” 奥利波特狞笑着说:“听啊!听到了没有?那是多美妙的战斗檄文!”
白露会场,卡卡突然推了推嘉嘉:“听见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没有啦,别闹,大师那边马上就要开打了……”
“真的有声音,”卡卡固执地说:“好像是教会的那种玩意……”
“谢谢,我们目前为止还没有援兵。”
“是没有援兵……”同在哨楼顶层,为三人组警戒的述典师说话了,脸色变得很可怕:“他们是敌人!”
“你怎么知道是敌人?”奥斯顿一个普通人,居然可以无处不在,那有变化那有他。
“你听?这种音调是不是有点熟悉?”述典师开始往外面掏东西,嘴里沉声念诵:“……我的主,无尽巅峰俯瞰万物;我的主,无尽威严与公正的化身;我的主,我最高的意志——”
“鲜血与荣耀,第九章,综述之二。”奥斯顿接着说:“我!我就是我主的指尖!我之所指!既为异端!”
“我是我主手中圣剑,我是我主心中信念,我为我主的意志而生、而战、而死——最终,一切荣耀尽归我主!”述典师脸色悲苦:“圣剑骑士团,把这段誓言作为战斗檄文使用。”
“第九使徒?圣剑骑士团?!”奥斯顿大惊:“对我们使用战斗檄文吗?”
“对这里的所有人!”血袍女士面色苍白:“他们只有在斩尽杀绝的时候才念这段,你听,湖泊周围,全是他们的人!”
“他们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没有怜悯,没有赦免。”
“——我的主,在无尽巅峰俯瞰万物;我的主,无尽威严与公正的化身;我的主,我最高的意志——” 奥斯顿转头,望向无尽的黑暗,那隐约的呼喊声飘过来,在脑中汇集成文字:“我!我就是我主的指尖!我之所指!既为异端!”
“轰隆”巨响从天上传出,英格玛与一叶知秋的对持终告结束,打起来了!
没有试探、没有藏私,上手就是全力搏杀,第一次交击对撞,迸射而出的紫黑色闪电就有数十条!割裂了几乎半个天空!
“威严审判——!”
“沃尔夫的怒吼!”
“光归白昼!暗属黑夜!”
“此间无你容身之所!”
一个又一个大师挺身向前,他们甩指、张臂、念诵,手心的自然精华火焰、指尖的空间元素飞刃、全身心驱动的领域法则,暴风骤雨一般砸向了牙签卷叶,触发之后的异能效果像一张密实的渔网,紧紧裹住了叶片!
后者全力挣扎,甚至变换原定发动坐标,要就地释放一叶知秋!
“我的主,在无尽巅峰俯瞰万物;我的主,无尽威严与公正的化身;我的主,我最高的意志——”圣剑骑士团的先锋终于赶到,几十个红点由远及近,拖出长长的光痕,直接撞向空中交战处。
“可恶!”已经累得差点脱力的菲斯特咬牙站起,正喘粗气,假面中传来汤森的话:“你别动!平台失守我们就输了!”
“但是……”飞驰而来的光痕红点已经数以百计。
“有我!”汤森狞笑:“打群架,哥什么时候输过!?”
“呃……”菲斯特说:“你小心。”
湖面开始变化,像是遭遇暴雨一样,污浊的水面溅起无数小水花。而在变化的水域上方,正好是飞掠而过的诸多红点。
“新招数啊……”菲斯特话音未落,第一个飞掠的红点已经中招,它像撞进了陨石区的彗星,毫无预兆的就在空气中擦出声势浩大的火花!
眨眼不到的时间,红点就完全被火星包裹、像是直接被高温烧穿!大块分解之后,小块在坠落时继续迸发火星,直至烧成看不见的灰烬为止!从冒出第一粒火星到最后分解,不过短短百米距离。
紧随其后的红点来不及变向,步其后尘,也变成夜空中的一抹火花——即使变向成功,也不过多存在几秒时间,它们的前方一样是这种陷阱!
“元素风暴!”另一座哨楼上,美少女学徒们雀跃不止:“导师的新型风暴好厉害!”
圣剑骑士团的手段,不止是近战肉搏。
“轰——”低沉的啸叫从天边传来,大概半个哨楼那么大的暗金色球体飞向湖心岛,里面包裹的不稳定异能力量那么浓烈,连学徒都能感知。
“拼了!”汤森两手一合一拉,把十多个爆炸类异能扭成标枪,湖面上跑动几步就投出!跟着脚步不停,两手不停,飞刺长空的标枪不断!
夜空巨响连连,暗金色球体终于分裂成碎片,落入树林树变灰,坠入水泊水也干。
“擒贼先擒王!”汤森飞掠而出,两株异能植物寄生在他双肩,枝叶展开如同两翼,极为敏捷迅速,“唰唰”几声就快飞掠半个湖面。
对面岸边有无数发亮的和不发亮的东西出现,劈头盖脑、倒垃圾一样砸向汤森。或者引燃大片湖水,或者把湖水冻成坚冰之后炸裂,或者就在前进道路上直接拉开空间裂缝!
汤森东躲西闪,把自己晃了个头晕眼花才算踏上对岸,二话不说大开杀戒——他的金属风暴已经升级成元素风暴,草木沙石都可拿来杀敌,一经发动,当面之敌净化血水。
“这就是汤森赖以扬名的风暴?”千里之外,使徒念念有词:“果然很神奇,不过揭开关键的话,我学会它只需要几分钟。”
“没人顶得住汤森,从来没有……”雯丽的话突然多起来,她在全力纠缠使徒,让他来不及细细思考。
光幕中,汤森已经冲进圣剑骑士团本阵,枯叶球倦鸟归巢一般围绕汤森,以五种不同形态轮流开路,再厚实的盔甲也挡不住金黄|色刃口,纷纷被搅成肉丝、肉片!
“到了!就快到了!”汤森动作极为豪放,速度又快了三分,直接撞断几颗大树,冲进距离水面三里的骑士团指挥位置,大喊一声:“就是你!”
汤森对面,是一张超豪华的宽广座椅。
能并排坐上十个人的豪华椅子!
身穿白金盔甲、头戴庄严高冠、身后披着鲜红色绣纹披风的中年男子,就像当天在哈维镇那样,端正地站在座椅左前,平静而高傲地看着汤森。此人的肤色跟记忆中一样红润,眼睛还是似闭非闭,脸上依然似笑非笑,甚至那双白净修长的手,也照旧放在腿侧。
他是如此的真实,触手可及,毫无虚假……
“久违了,杂碎!”汤森拿下假面,声音传遍战场:“我来拿点东西!”
“哦?”巡查书记官点点头:“都是神的子民,属于我的,也就属于你。”
“养大你的表子,我用不起!”汤森说:“清场!”
枯叶兵刃同时炸开,向四面八方疾飞,把巨大的扇面区域搅成死亡禁区!
汤森再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剑,大步前行。
对面的巡查书记官淡淡一笑:“真神注视下,芜秽消散。”
两人之间,Сhā进三个瘦弱的中年教士,他们孪生兄弟一样,同时对汤森摊开双手。这片空间霎时布满了针状异能源力——密密麻麻如松林落叶。
“我的主——创造一切!”中年教士出手,漫天须针颤动游走。
“不包括我!”汤森单手伸出,几道控制力冲入针群,及其精妙地扭转之后,搭在最关键构建上——改变目标!
最左侧的中年教士浑身一僵,直挺挺的倒下。
“我的主——掌控一切!”剩下两个教士同时伸手做“v”形手势,指尖向下一勾!
“管不到我!”汤森手指一Сhā一甩,最右侧的中年教士两眼翻白,身躯僵直摔倒。
“我的主——”仅剩的中年教士平伸两手,掌心对立,却绝得胸口一痛!
“我的——”他低头一看,一条血线横贯前胸,大片红色正在侵染法袍。
“你是主也没用!”汤森大步走过,回手一剑把中年教士劈成两片。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然后,汤森对巡查书记官惨然一笑。
“渣滓,我——要你的命!!!”染血的剑锋啸叫突进,端端正正的刺进正要叫喊的巡查书记官嘴里——串串血珠在齿间飞溅,那渣滓的两眼凸出,好像脑袋里爆炸了似的。
“不够!”汤森手碗一转、一送,长剑削抽回来,然后齐肩一劈,再接回身重劈、踏步前劈、退步短劈、斜挂劈、下盘劈!
“还不够!”最后,他还用上了弯腰的骑兵清剿劈、守城毁梯劈!
巡查书记官已经不见了,汤森脚下只有一地肉块在滚动。
“你们的真神——”他看着周围那些想驰援却被吓破胆的板甲骑士,轻蔑地说:“没用!”
“竟敢亵渎真神!”千里之外,第九使徒缓缓起身,放下酒杯,又到衣架边取下一件长袍——走下台阶时手背一挥,雯丽连人带椅子直接滑到墙边。
使徒大步走到厅中,手指点向地砖拼成的圆形图案,神情已经换过,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极为认真,似乎散发着某种光辉。
“真神曾说——”他端详着晶壁画面中的汤森,手指一下一下的虚点:“无心的,可以原谅!但你要忏悔!”
“狂暴的,可以安详!但你要赎罪!”
“邪恶的,可以重生!但你要虔诚!”
使徒的手指凝住,指尖在闪耀光辉:“羔羊,来我这里,领受你的命运!”
神圣符文在指尖显现,瀑布一样垂流下去——瞬间流到数千里外,流到汤森的头顶,洒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变成一个圣洁的光圈。
“我靠——”汤森一愣:“菲斯特、英格玛,发动啊!”
话没喊完,他“嗤!”的一声就不见了。
“动啊——!”最后一截声音,在千里之外的高空,在第九使徒的飞舟上响起,然后接了一个很突兀的变化:“雯丽?”
“汤森——!”雯丽急得不行,忙示意让他溜。
“等等!”第九使徒Сhā话:“你们叙旧可以,先交出鲜血之路。”
“给你。”汤森看也不看他,随手丢去一本小册子。
“不是这本。”使徒都懒得接:“多了三页。”
“唰——”又是一本。
“封面颜色不对。”
“看不出来。”汤森冷笑,甩去第三本:“挺精明的。”
“是这本。”使徒这次接了:“纸质、页数、字数、字迹、图案,重量,都对上了。很好,汤森先生,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本册子,只要你在,册子在,其他的都无所谓。”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第九使徒关闭了晶壁上所有的画面:“好了,现在没有任何事干扰我们,我想,我们可以深入谈谈?”
“你都清楚到这种地步,还要我这本册子?”汤森转过身看着使徒:“那只蠢猫,居然舍不得复制一本给你?还是说你都穷到这种地步了?”
“蠢猫?你知道了?”
“多新鲜!”汤森冷哼:“浑身破绽,还拿情绪剪影满世界卖,当我傻的?”
“我的心情现在不错,因为跟你说话很省力。”使徒很是满意:“没错,我从朋友那拿到了副本,但我无法确定某些异能,有些步骤简直匪夷索思,很难理解。”
“这叫高深。”
“同意,很高深。”使徒心平气和:“实不相瞒,我已经演练过但失败了——你一定能理解潜心研究某种领域的状态,我沉迷于此,我无法自拔,所以才请雯丽小姐过来。”
“他用啥玩意诱惑你来的?”汤森看着雯丽:“棒棒糖?”
“一扇门。”雯丽恨恨地说:“别提这个!”
汤森转头对使徒:“继续,你不怕我随便乱写骗你?”
“我多次演练,虽然没成功,但我确认异能都是真的。那些步骤联系紧密,结构精密,无法编造。但真正关键的不是这个册子,而是你这个人。”第九使徒说:“册子上的步骤我已经熟练,但我缺少真正的钥匙,所有的异能都少了这把钥匙,我要这把钥匙!”
“笑话,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你没有选择,”第九使徒做了个眼色,指指雯丽,又指指汤森:“就这样而已。”
“你先放雯丽。”
“汤森先生很爽快,还有绅士风度。但怎么说呢,我不愿意欺骗你这样的异能天才,如果骗了你,我将寝食难安。”第九使徒苦笑:“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你用什么交换?如此宝贵的东西,当然要等价才行。”
“汤森先生,关于这点我替你想过很多次,所以答案你肯定满意——我、用、真、相!用我所知的一切真相跟你交换!以及尽可能保留你们的生命的承诺。”第九使徒真挚地说:“我知道,只是承诺这很过分,但你别无选择,你必须信任我,而且祈求我信守承诺。”
“这种生意,”汤森五官都扭在一起了:“怎么做都是亏……”
“是吗?不见得吧?”第九使徒说:“汤森先生,我注意到了,今晚你战斗时使用的都不是鲜血之路中的异能,有两次的异能沾边,第一是闪现追赶亚罗·伯格,第二次是趁乱潜入水中破坏死敌的后备方案。但你没有使用高级形态。”
“所以我猜……你还不能在现实中实践你的构想。”
“毫无道理的猜测!不能用的话,我怎么写得出来?”汤森声色俱厉:“我警告你,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你在污蔑一个天才!”
“完全没有中伤你的意思,但理论研究就是如此奇妙。你知道,我最近、最近要外出游历一段时间,我可以趁机替你完善,技多不压身你说是吗·”使徒笑着说:“钥匙交给我,我来替你实现,你甚至能马上、亲眼看到!”
“怎么样?!汤森先生,难道这还不能使你满足吗?这是你的研究,你不想看它实现?!”
雯丽装作若无其事,但暗中疑惑,因为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奇怪。汤森可不是这样的性格,可是……可是……汤森他的表现又很自然……他现在绕着地砖的花纹走圈,连背影都是那么焦躁,那么痛苦!
但……还是不对劲!
生怕被使徒看出端倪,雯丽只好默念哈维罹难者名单。
“……我怀疑你说的话!完全没有可信度!”汤森狠狠的等着使徒,穷凶极恶、迟疑好久嘴里才挤出几个字:“你先练一个出来给我看看!”
“如你所愿。”使徒露出坦率真挚的笑容:“我早准备好了一切!”
使徒轻轻挥手,周围的书架、晶壁等等全部褪去,阅览厅面积扩大,变成了超标准的演习场,最高规格那种——连雯丽看了都心惊不已,第九使徒居然如此痴异能?
“我痴迷的不是异能,而是力量。也许汤森先生对此看法不同,但能令我痴迷的只有力量。”使徒解释说:“教会毁了我,我在教会重生,在人前挂着肤浅鲁莽残暴的面具,这些都只是为了追求力量。”
“所以你跟死敌勾结?”
“说不上勾结,它们就像是我的研究对象。汤森先生似乎也有些心得?比如死敌体内那种物品?”使徒笑笑说:“我在你的异能力看出了迹象。”
“没错,我发现那是死敌体内生长的东西。”
“那其实是他们的天赋,契合法则的自然异能符文。”使徒说:“你知道他们如何强大?”
“掠夺,掠夺一切,包括同类的符文。”
“正确,你知道死敌为什么侵袭人类世界?”
“掠夺情绪剪影。”汤森平静地说:“死敌用这种材料黏合各种异能符文,但属性上有极高要求。”
“完全正确,汤森先生你真是天才!”使徒哈哈大笑:“所以,人类世界是死敌追求完美的地方。他们是来提高自己的,事实上他们一点都不喜欢这。”
“所以才又哈维镇屠杀事件?”
“是的。收集了不到五百情绪剪影,多数还不能用。那只猫气地抓狂。”使徒笑着说:“这种事情早先有,现在有,将来也有,谁也阻止不了——汤森先生,您还有什么想问?”
“你从死敌身上找到了提高自己的办法?也是让自己完美?”
“是啊!亚罗·伯格是我的试验品,可惜你把他留下了。”使徒准备好了一切:“现在,汤森先生,请把鲜血之怒第一个异能的钥匙给我。”
“好。”汤森拿起一支笔,在纸张上描绘了两个相连的图形:“不用告诉你这是什么吧?”
“异能符文。”使徒说:“我知道。”
“按照这个走向和线条,做出来、”
“我试试!”使徒喜出望外,结过去图纸的时候,他脸上甚至有些忐忑。汤森却没管那么多,拉雯丽要一边说话去,也不怕有人听,想到什么说什么。
很有认命的感觉。
第九使徒没说谎,他的确演练多时。分解动作很熟练,当中的衔接甚至赏心悦目。
而且在有了钥匙之后,他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融会贯通,从而使这个异能具备了战斗力——如果单纯找合作者,第九使徒强过英格玛很多,后者最强的一面是实际运用。
第九使徒的领悟力和理解力太强,甚至超过汤森,不长时间里,就完全学会了鲜血之路整个系列,而且分解演练成功。
“怎么办?你把他教的更厉害了。”
“他本来就比我们厉害 ”汤森不已为然:“不教又怎么样,他照样打我们十个,现在至少能跟你说会话,多好。”
“那我们暴起反抗被打趴下,然后被剥了皮泡在水里,每天被逼供二十四次苦熬三年一命呜呼挫骨扬灰……这样你觉得呢?”
“当然更不甘心!”
“那不结了。”汤森说:“生活就是他娘的妥协,山穷水尽的时候就只能熬着。”
“可是他已经全部学会了啊!”雯丽急切地问:“你认为他会放过我们吗?”
“我帮你问问他。”汤森正色说。
“问我什么?”第九使徒正好走下场来,他用毛巾擦着汗,笑容开朗:“异能效果吗?汤森先生,你发明的异能真是没得说。”
“奇迹!完全是奇迹!显然比英格玛的未来召唤还要神奇!”
“我们想知道,你已经学会了鲜血之路的全部异能,那你对我们有何想法?”
“想法?”使徒笑了笑:“什么想法?”
“就是例如各走各路各不相干。”汤森问得很平静。
“汤森先生,你又在笑话我,”使徒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有点尴尬的笑容,他拿起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次汗,又仔仔细细地把毛巾叠好,放好,然后直起身整理服饰。
“我不能放过你们。”他平静地说:“抱歉。”
“你让我看到人渣这词的最恶心写法。”
“如果能让两位心里好受些,多骂几句无所谓。”使徒说:“为了证明我奥利波特·门罗不是只会利用人,我准备了礼物给两位。首先是雯丽小姐。”
“因为时间的关系,不是很合适,但足以说明我的诚意。”使徒说:“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吗?我们就在雯丽小姐家乡的头顶……”
鲜红窗帘拉开,外面漆黑一片,使徒愣了一下:“呃,我忘记了现在是夜里,需要的话,我可以为雯丽小姐发射照明弹?”
“谢谢好意!”雯丽小姐气得差点晕过去。
“愿意为了您效劳,我的女士。” 奥利波特·门罗看着汤森:“先生方面,我不合适安排,请您提一个要求吧——我知道汤森先生有急智,所以想吃明年苹果这种话就免了。小要求,小小的,好不好?”
“你得让我想一想。”汤森拿出烟,他的动作古典、雅致,有看似略微实际上利落潇洒的味道:“我可爱的奥利波特·门罗管家。”
“完全没有催促您的意思……老……老……” 奥利波特·门罗谦逊的弯了下腰,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
在汤森的肢体语言诱导下,他差点就叫出“老爷”两个字了!
“叫啊!我的管家,叫声老爷很难吗?”汤森哈哈大笑:“叫出来,我会很有成就感。”
“换一个,” 奥利波特·门罗脸色阴沉,极其震怒:“给我换!”
“换,换还不行吗?”汤森喷出一口烟,语气萧索:“鲜血之路,你都会了。”
“没错,我都会了。”
“还欠个毁伤实验。”汤森掐了烟头:“来吧!我也想看看效果……”
“什么?”对方很怀疑,生怕又是汤森的诡计。
“你用整套鲜血之路,狠狠地打在我的身上!”汤森眼中,有狂热纠结的火焰熊熊燃烧:“用你最好的状态,用尽全力打在我的身上!”
奥利波特·门罗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汤森发出怪笑:“这才是男人的死法!”
第九使徒无比震惊的退后一步。
“怎么?”汤森瞪着他:“你怕?!”
“不怕。”奥利波特喃喃地说:“今天给你这样的待遇,换了他日,谁给我这样的待遇?”
“便宜是占不尽的,你得给别人留点。”汤森冷笑:“要不,我们换?”
“不必。我满足你。”再退两步,奥利波特已经考虑到方方面面,确定汤森怎样都翻不了身,这才答应下来——此时,他无比敬佩汤森,这样纯粹的异能天才,值得他钦佩!
但是,他内心中的杀机也高涨起来,这是杀掉天才的成就感!
他肩部放松,嘴里轻声念诵,奇异的异能波动从无到头、从弱到强,以使徒的身体为中心荡起涟漪……一圈接一圈的异能波纹叠加分解,在极快的时间里演化成一个完整的星系立体图。
大大小小的星体环绕奥利波特运动,仿佛拱卫太阳。这是奥利波特无法拒绝的景象,他愿意一直被群星环绕,直至世界毁灭。
强烈的满足感中,他招手,一颗星球状的异能构建体漂移过来,缓缓的打开,细密的回路环绕一个巨大的异能符文。
那强烈的波动就像奔流的脉搏,几乎就压制不住了……
“你设计的异能,核心图案真是美妙。”奥利波特变得很文艺:“让你死在自创的异能下,算是我略表敬意,请你……瞑目吧!”
“这种话,我只用来骗孙子……”
“原来汤森先生多才多艺,还擅长欺诈的本领。请问在欺诈领域,你有什么傲人成绩?”
“以前……没有……以后……有你!”
“有我?”奥利波特傲然一笑:“你有什么?我有什么?你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头上顶着这个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异能符文。”
“符文没错,而且是异能精灵能看懂的符文,忘记告诉你这点,是我疏忽了。”汤森把已经看傻眼的雯丽推到身后:“现在,给你上最后一课!”
奥利波特惊觉不妙,虽然不肯定,但他还是决定散掉异能——但心念转动一遍又一遍,整套异能却无动于衷,继续围着他转圈!
“其实这是一个字!”汤森踏步上前,气势汹涌喷发,一身峥嵘尽显:“死!”
“死!?”奥利波特连退三步,心里的恐慌如排山倒海一般。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头上顶个死字还这么开心!”汤森大吼一声:“老子一直憋着跟你玩过家家,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
“你敢唬我!” 奥利波特发动异能,向汤森释放:“鲜血之路——朝露!”
“哦哦!”汤森身体扭动几下:“一次失误不算,再来。”
“朝露!鲜血之路——朝露!”
汤森张开双臂任由他打:“OOPS!你又失误了,好可惜!”
奥利波特又累又急又怕,头上的冷汗都把长发弄湿了——雯丽瞪大眼看着,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怎么胜败方突然换了位置?
“打了这么久,你满意了吗?”这时候,汤森才慢条斯理地说:“轮也轮到我了吧?”
“你……你……”奥利波特两眼瞪大,鼻尖冒汗,嘴唇发白:“不要!”
“让你看看真正的效果!”汤森单臂上指,异能波动随他的语音震颤不休,然后手臂一压:“鲜血之路——朝露!”
一束明晰的光亮扩大、笼罩了奥利波特,猛然白亮,伴着长而抖颤的凄鸣!
禁不住捂住眼睛的雯丽,很久之后才放下捂眼的手,看见汤森对面站着个血淋淋的血人,血人身上的皮肤一块块翻卷起来,像是蜕皮到一半的动物,正在昂天惨叫。
这是奥利波特!
汤森好样的!
“说真的,一开始我没想到是你,我以为你就是个打手!”汤森绕血人走动:“鲜血之路用来钓大鱼的东西,结果是你找上门!”
奥利波特狂叫,声音很模糊。
“没错,鲜血之路是我特别为你们这帮人渣准备的。”汤森显然听懂了:“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思路解释,那是因为不能让你们知道鲜血之路的秘密!”
“为什么呢?因为你们这些大鱼太厉害,我连打败你们的异能释放不出来,你们逼着我想出这馊主意。我最讨厌装可怜了。”汤森笑笑:“不过,效果很不错,你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异能,死法很特别。”
奥利波特血淋淋的两手抬起,开始比划手势——应该是教会的神术。
“神术也是异能,使用异能你就要异能源,但鲜血之路的特点之一,就是完全挤占此间的异能源份额,不被消耗的话,你永远用不出其他异能,哪怕咆哮你也用不出来!”汤森冷笑:“你这种人,最悲哀莫过只剩肉搏能力,哥让你两手两脚,照样弄死你!”
“不——不!”奥利波特发出灵魂撕裂般的咆哮:“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哈维镇、为了银涛城,为了所有死在你们手上的无辜!”汤森厉声说:“你报仇也好,无心也罢,杀一两个人影响不到我,我也不是警卫。但你杀百人、千人、万人,如此大规模的群体伤害,我无法容忍!伤害整个人类,与伤害我无异!”
“我知道,你看不起普通人。可我要告诉你,你输在普通人手上!”汤森说:“你派去伏击白露年会的人,都中毒了!”
“事实上,所有参加年会的人都中毒了。”汤森笑笑:“这中异能毒素只对强者有效,它被在下在水中,下在食物里,下在空气里。这是十万普通人参与制作,几万普通人参与释放的超级行动,围绕会场的每一寸土地都没被遗漏!”
“你会说,即使中毒,你的骑士依然可以打下会场?很可惜,你有后援,我也不缺!”汤森走到晶壁边,狠狠几脚,终于使得晶壁亮起,那些闪烁的景象让人惊诧。
使徒的圣剑骑士团,五倍人数的骑士团要完蛋!
他们被无数人分割包围,组成小圈子苦苦的支撑着。另一些没进圈子的残余骑士被无数人追杀,惊慌如老鼠,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血人都看呆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围攻骑士的异能扑天盖地从哪来的?
白露年会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支力量?自己居然不知道?
“以信使之名,我现在宣布,”光幕中有个声音在喊:“今天所有在场的黑户异能师,全部转为正式异能师!”
黑户!他们居然是黑户异能师!
“以银色海岸的名义,我现在宣布,”另一个声音响起:“我承认所有黑户异能师的身份,从今往后,银色海岸就是你们的家!”
“以异能公会的名义,我宣布,西海岸地区从今天起不再有黑户异能师的名号,因为你们用行为证实了自己的意志和灵魂,你们是我们的兄弟、亲人!”
“总攻!”信使高呼。
“总攻!”菲斯特高呼。
“总攻!”英格玛高呼。
“总攻啊——杀啊!”群雄并起,汹涌潮水般冲向圣剑骑士!
“啊——啊——啊啊!”奥利波特最后的希望破灭,鬼哭狼嚎。
“为哈维镇,鲜血之路——鞭挞!”呼啸声中,一道焦黑伤痕出现在血人后背,把他直接打趴下!
“啊——饶——命!”
“为曾经被你杀戮是无辜!鲜血之路——计较!”
漫漫电光飘落,血人躯体在地板上弹动,啪嗒啪嗒像条濒死的鱼。
“为那些被你践踏的美好、舍弃的正义、掐灭的希望!鲜血之路——清算!”
奥利波特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正拖着一道鲜红的痕迹向前爬行,从四面八方扑来的异能正在烧灼他的肉、侵袭他的骨头、撕扯他的意识!他的嘴里颤叫长呼,他的身体正在抽搐颤抖,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鲜血印记……这,就是鲜血之路的真谛!
“你们这些愚蠢的强者,总是丢弃最宝贵的东西……”汤森始终相伴左右:“情绪剪影是由异能精灵组成,有智慧,是生命,还懂得与人交流沟通……你这种东西,不配让他们效力,这就是鲜血之路认我不认你的原因。”
“杀了他!汤森,快杀了他!”雯丽终于接受了眼前的现实,歇斯底里的喊:“杀了他!”
“收到。”汤森点头,手指一绕:“鲜血之路,囚徒!”
漫天异能泛起清波,一个方块字“囚”在血人头顶闪闪发光——无数异能精灵从四面八方涌动而至,在细不可察的层面链接,将奥利波特紧紧束缚!
“鲜血之路——处刑!”
奥利波特头上,方块字“死”熠熠生辉。
一个微小的亮点在奥利波特面前闪现,弹出只有米粒大小的电光,但这电光下个瞬间就弥漫到奥利波特全身,让他整个人弹起来!
光辉教会麾下的第九使徒·奥利波特·门罗,此时七窍生烟,皮肉收缩、骨骼枯萎,就像一个被涅破的泥俑,他丰满不凡的表面正在一块块的塌陷下去。
就像是被正午的阳光给扫中的污秽生物,他不在了。
青烟腾起,灰烬落地……
奥利波特,死了!
剩下的鲜血之路异能,渐渐消散空中,强横无比的力量,在清风中化作奇异声响,它在低吟浅唱,似在追思过往的哈维,又似缅怀那些鲜活的生命……
“你真没用啊!汤森,到现在都只能用三个……”汤森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不已。
他回头,看见雯丽跪坐在地上,汹涌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地面,十指紧扣地板缝隙,丝丝血痕顺着指节攀爬,她的悲恸无以复加,却无声无息……
“乖,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离开这肮脏的地方。”汤森走过去,温柔的说完这话,把雯丽拦腰抱起,接着就往外冲——雯丽受了强烈刺激,小拳头雨点般地打在汤森脸上和身上,但汤森此时不管不顾,三下五除二跃入夜空。
久未路面的枯叶球从他怀里弹出,瞬间飞散开来,又重新在汤森身后聚结成双翼,带着两人迅速远去!
后记
哀伤之夜·第二战场之记载:
是夜,哈维废墟上空,第九使徒奥利波特·门罗以及麾下圣剑骑士团全员所乘飞舟遭遇死敌!奥利波特·门罗陨落,圣剑骑士团全员殉职,飞舟临空解体,残骸散步哈维旧址之上!
几位老人站在废墟中。
光辉教会轮值主教,异能公会会长,苍穹议会轮值议长。这当世最显赫的三位老人和最重要的下属,在哈维废墟中,站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远处,一位素白裙装的雯丽小姐坐在一块残墙边,正低头绣制着什么。
有人在十步之外,恭敬无比地轻声说什么,她偶尔点点头,或者回答一两个字,说不出的超然淡雅,举重若轻。
问话的人回到老人们中间,那是光辉教会的高官,安道尔专员。
“怎么样?”轮值主教轻声发问: “我们已经站足一天,雯丽小姐说了吗?”
“说了,阁下。”年轻些的人说:“雯丽小姐说,汤森先生的意思是,他现在是死敌克星,战略威慑力量,所以必须要隐藏行踪,不能让死敌找到并设计——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威慑的效果,请大家不要在他的行踪上浪费精力,在没有力量保护自己之前,他决不露面。”
“这事……”苍穹议长摇头:“太不信任我们了吧?”
“阁下,汤森先生还留话说,信任这东西,需要实力支持的。没实力,什么都没有。”
“实在抱歉,没把这小子教育好。”异能公会会长不等别人质问,抢先说:“我已经写信训斥他了,还训斥了英格玛……”
“快别说了。”议长冷哼:“你那也叫训斥!?”
“说起来,我记得当代大师与一位女异能师关系融洽?”主教却说起一件无关的事。
“没错,这位女异能师与汤森、雯丽等人关系很亲密。”会长回答。
“英格玛大师为什么还不举行婚礼?”主教笑眯眯地说:“我会代表光辉教会,为这场婚礼送上祝福……”
“如此……”会长内心惊悚,英格玛与海柔尔的婚事,最大阻力就是光辉教会:“我要代他们谢谢阁下的好意!”
“尽快吧!我快退了。”主教叹了口气,仰望远方:“世界,终究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
“不错,比如奥斯顿信使就很出色。”议长点头:“才解决白露的事,又马不停蹄的巡游内陆去了……”
数千里外,奥斯顿哭丧着脸坐在海船甲板上。
他被劫持了。
三名随从抬头看天花板,木偶似的一动不动,仰望劫持信使的这位,他们惹不起……那是消失的汤森,他劫持信使已经三天了,每天都在用各式方法折磨所有人。
奥斯顿轻声问:“我们经过西海岸了,你不去看看?”
汤森抽着烟:“西海岸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故乡啊!”
“屁的故乡!我要去的可是花花世界大城市!”
奥斯顿终于想到这点可以压制对方:“你……你有钱吗?”
“没有!”汤森掏了口袋:“一点钱也没有。”
“我们也没有。”奥斯顿很自豪的回答。
“不怕,上了岸,我带你们打劫传教所去。”汤森认真的说:“你没忘吧?”
奥斯顿喃喃,竟无语凝噎。
银涛城,宫殿露台。
“汤森什么时候回来啊?”菲斯特苦恼地说:“我又有好多问题要问他了……”
“自己解决吧!”英格玛在试验台中穿梭:“老想让人帮忙怎么行?他回来还早得很!”
“你居然知道?”
“我不知道!”英格玛说:“但是雯丽生日的时候,他敢不回来?”
“哦哦哦哦!”菲斯特恍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一声娇喝在门边响起:“出去做大事不叫上我,商量小伎俩也不告诉我,你们皮在痒啊!”
“没有的事!”菲斯特身体一震,苦着脸回头。
“你们两个!”美艳的玛西亚挥舞拳头:“今天晚上都没饭吃!”
“怎么办?”一老一小面面相觑:“汤森说,人是铁饭是钢啊!”
“你出卖一下色相好了……”英格玛低声说:“玛西亚人长的不错,还能顺便救我这老头一命。”
“做梦!”菲斯特脸一黑,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年轻人啊……”英格玛摇摇头,长叹一声:“世界,你多平静几天吧!”
与此同时,不知何处,一声震怒之声响起:“决不让世界平静!”
一群声音在回应:“阁下的意愿,便是我等天职!”
“行动!让世界大乱!”
完本感言
《傲世法则》在这里完本,恐怕大家都很意外,你们一定会想:不对,小明!这和约定的不同!汤森打败第九使徒,才算刚刚迈开他辉煌道路的开篇啊!为什么就完本了呢!?
我必须承认,这个结局和我们约定的过程不同,但这个结局也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在这本书准备完毕动笔时,之所以会跟大家约定,是我以为市场还是当初那个样子——或者,我只要把节奏加快一些,就能适应现在市场的要求。
当然,大家能看到,我在这个重要的问题上判断失误。我没有跟从故事本身的节奏,我甚至在初稿时、把“哈维”事件安排在第一集末尾。这就导致本应该有的细节被我删减,让这个重大的事件变得不够分量,也让主角的愤怒变得有些轻浮。
可以找的借口很多,换出版社,网上更新,生活环境等等等等,但这些借口不要说你们,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知道是我太在意这故事,动笔时太用力,情节铺陈太多……我在左右摇摆,我感觉已经看不清方向,没人能告诉我应该写什么,怎么写才能挽回之前的错处。
更关键的是,我在这个时期收到很多“中断这本另开新书”的建议。我深知,朋友的建议是出于善意和好意,关系不亲密的话,谁管你的书会变怎样?但问题是,这类建议对我,那就跟五雷轰顶毫无差别。
我差一点就被吓哭了。
这本书?我写的书?居然要断掉?!
那是在什么时候?大家也许能从文风中看出点苗头来,《傲世法则》这本书中,被广泛认同的、所有的精彩好看的段落,都在这之后才出现……当时我肯定不能跟大家说这事,我只怕一张嘴,自己就先跨了。
感谢某些朋友特地飞来成都跟我吃饭,感谢某些老板把我的电话打得滚烫,感谢你们发现我强颜欢笑时给我讲笑话——其实在你们离开之后,我还是会枯坐在街边台阶上,在夜里,敢靠近我的只有黑暗。
我在想,怎么办?断不断?
断了有好处,很大的好处,至少在同样的时间内,三倍的钱会“哗哗”的涌进口袋。但我不敢断,我知道一旦断掉,我就没勇气再写这四个字,也没脸去面对我的读者——可书都写到这个程度了,还能怎么办呢?情节要圆回来很难,更难的是,后面那一大截的故事怎么办?
这个故事不是二十集能容纳下来的,但我又不能让出版社陪我亏到三、四十集去吧?
这边没有想出名堂,好嘛!某个不良医院的不良医生很严肃的告诉我:“你最好来医院一趟。”等我到了,此人很严肃地拿出一堆检查单据和彩图,说了一堆话,总结起来就是:“你被查出前列腺炎——想要孩子最好先治——我们有无数办法——”
他们有无数骗钱的办法,孕前检查还让我去查艾滋,查出来你治得了吗?治不好你查个屁!
按道理,到这就应该把书断了治病去,检查单亮出来,善良的读者都会原谅我的。我在那怎么看都像个商场的医院门口,玩“愤怒小鸟”三个小时,手机、平板的电耗光了,我也决定了。
我偏不!
没有这事,说不定书就真的断了,出了这事我就赌气不断了!我就当傲世法则是个系列,这本是世界结构写得比较多的前传!我让后面的故事轻装上路,行不行?!
十五天后,《零花钱铸主城》完成。
再十五天,《金属风暴》一段完成。
大家都知道,我其实最擅长写战争,但我写战争准备时间长,摊子铺很大,不整集看下来很难有阅读快感,当然有时候整集看下来快感也没多少……这很难让现在的读者接受,编辑力图让我明白这点,但我肯定听差了,我以为战争完全被市场拒绝。
所以我用以上两个段落,收拢了普通层面的战争,对战争和异能重新做了定位。过程很艰难,但总算收拢了。原本建主城是做什么?对,那是种田、主角跟联军先干一场,然后才去救银涛城。
我居然真把这个层面的情节给收拢了……
再三十天后,我写完《银色诗篇》。这一段情节,提纲里完全没有,但既然想到了,绝不留给下本书。其实,在写的时候,我很牛掰地哭了。但我很高兴,因为我无比熟悉这种感觉,想感动别人,先把自己感动了再说……当初异人的十乐章也是这样。
接下来那段内斗,其实是之前就已经写好的内容,风格上差距太大,无形中冲淡了前文的气氛。(这里还发现自己一个大问题,后面说。)再下来,就感觉一切都上了轨道,就这样顺着写了下来,但因为提纲废了,设定也和之前不同,所以很花时间。
这一集不算,我写成12万字,后来删成8万多字的。
做为系列的前传,这本书是完整的,一个完整的圆形,从开头到结尾,相互呼应,有始有终。我可以负责的说,这段时间我站着打字、趴着打字、躺着打字,我在一米来宽的厨房打字,但傲世法则没太监!没有断!
我就是想给大家一个这样的交代!
我捅了篓子,我全力去补,还能补回来!哪怕用最掉最精彩的情节和桥段,哪怕三倍的稿费挣不到,我也要补完他——这才是我在开始写之前、跟大家最基本的约定,是不是?
但是,带着目的写东西,真的好累。我终于发现另一个问题,因为很累,我喜欢让所有人物都跳出来搞笑,我在下意识的回避正式而严肃的场面——最后一集删掉的几万字,里面大部分是搞笑段落。
知道归知道,但不这样写,我就撑不住。因为我打字很慢,每小时一千上下,常常得在电脑前待上整天才能完成当日的任务,这就是前列腺炎的来由。
所以,我请大家给我点时间,我不能立即写相同的系列文,让我换个故事类型吧!我最能写的,例如……背景是……星战!
超能,机甲,间谍,能量武器……还有亲切如邻家少年一般的英雄!
当然,嗯!还有他的未婚妻妹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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