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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今昔何夕

从皇宫中出来,我不清楚到底被拖着跑了多久,只知风拂过耳边,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痛。

不知行了多久,挟持着我的黑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眺目四顾,这里已经是偏僻的郊外,四周很是荒凉,只有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屋,看上去没有生机,想是很久没人住了。

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开去,背上隐隐能感受到粘腻的潮湿,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我猛地一惊,扶住摇摇欲坠地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步杀,伤得怎么样?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否则你的右肩……”

一把刀忽然架在我脖子上,步杀扯掉脸上的黑巾,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有些灰败。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站立,可是眼神依旧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心中有些绵绵密密的酸痛涌了出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那刀的尖端,倏地一紧,鲜血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流下,我看到他眼中难解的惊讶。

酸酸的感觉卡在鼻端,眼眶时而湿时而涩,我压下那颤抖地嗓音轻声问:“什么时候把‘逆刃’改回‘汲血’的?”

步杀身体猛地一阵摇晃,瞬间扩张的黑眸中映出我勉力抑制却又无助发抖的身体。

他握刀的手在颤抖,颤抖地紧缩回去,刀尖带出点点血丝。那是,我的血。

他的眼中有着忽明忽暗的光,时而希冀、时而脆弱、时而狂喜、时而又恐惧,仿佛是那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不住颤抖。

“你……到底是谁?”他摇晃着走近一步,声音颤抖地象个无助的孩子,而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杀手。

心酸的感觉终于还是化为眼泪喷薄而出,我明知道当初那一走,会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

我明知道,我到底有多自私和懦弱。

眼泪划过嘴角,苦涩渗进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清甜。我含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天下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

身体被狠狠地拥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粘稠的血透过衣衫沾湿了我的身体。我有些惊慌地抵住他胸口:“你的伤……”

他的手猛收了收,紧地我全身窒息,却固执地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只要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如梦般消失无踪。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反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步杀依旧无言,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更颤抖。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

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永远守护着我和祈然,永远都能无条件信赖。

这就是——步杀啊!

“步杀,你确定要这么取子弹?”我声音有些颤抖,就象我握住匕首的手。

步杀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有,没有消毒药水,没有烧热匕首的火,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没有。

“这……这刀要我怎么下?”一遍又一遍擦掉新渗出的血,明知道多拖一秒,步杀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匕首在他肩膀处笔了又笔,我脸­色­惨白却就是下不了手,不由恨恨道:“你不是老早不当杀手了吗?没事跑来皇宫杀我很好玩吗?”

步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有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冷然道:“至少知道你没死。”

不去管他语调中暗含的深意,我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匕首忽然轻轻他右肩,又轻而迅速地割开他略显古铜­色­的皮肤……

步杀喉间隐隐溢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颤抖。

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我因跪坐而铺开的白­色­裙摆上,刺眼、殷红、醒目。

……

子弹随刀尖的拨动终于骨碌碌滚落到地上,我颤抖的手再握不住匕首,身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几乎瘫软在地。

他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却很是镇定地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茓­道。

我正待起身帮他包扎,“吱——”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小银白茸茸的身子猛扑到我怀里。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道:“小银,你怎么找到我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小银,你没带其他人来吧?”

小银使劲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着委屈和担忧看着我不住“吱吱”叫。

我心头一软,想起当初的承诺,忙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抛下你们。只是有些事……”

回头看到步杀苍白而漠然的脸,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小银你的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难得看到步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茫然、讶异的神­色­,我满意地检查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抱起小银坐到他身边。

月光洒进破败的小屋中,我都能看见光束中飞扬的尘埃粒子在空气中静静漂浮。

“步杀。”我开口叫了一声,知道他不会应,于是继续道,“为什么要挟持我?”

步杀原本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异­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问:“你真的是皇后?”

我点了点头,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步杀回过头看着我,目光沉静如黑幕,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淡淡地悲伤,他毫无血­色­的­唇­微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冰冷,却比任何言语更让我不得不解释。

我从腰间拿出一张叠成小四方形的纸递给他,无言的看着他展开,静静地读完,脸上依旧冰冷如昔,眼中却渐渐有了浅浅的光芒。

我淡笑着挡住他将纸递还给我的手,认真道:“这个……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你那里吧。”

他淡淡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收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我有些开心了起来,问道:“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挟持我了吧?”

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我需要‘四圣石’,有人开出条件,我就去完成。”

“四圣石?”我诧异地问道,“那是什么?”

喂!喂!这么久没见,­干­嘛又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望我?

步杀的眼中有些无奈,也隐隐有些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黑一青两块石头,左手摊开在我面前。

我仔细了看了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惊诧地道:“这块不是玄武石吗?”

步杀默默点了点头。

我有些兴致地抓起青­色­那块,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块是青龙石对吧?所谓‘四圣’,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可是,四圣石有什么用?你要它们­干­嘛?”

步杀平静地摇了摇头,冷冷道:“现在还不能说。”

“哦。”我把玩着手中青­色­的石头,淡淡道:“那到底是谁要挟持我,总可以说吧?”

步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微微扬起,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啊?”

“尹子恒。”

我歪头想了半晌,愕然道:“尹子恒是谁?”

步杀脸上的冰冷硬是僵在那一刻,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望江楼,临湖村,尹国四皇子。”

“是他?!”我恍然叫道,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不是只爱吟诗弄月,逍遥自在的吗?怎么会扯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

步杀冷冷一笑,道:“他拿了青龙石来,我也有些意外。”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无聊地把戏还真懒得去思奎。我把手中的青龙石放回步杀手中,忽然心中一动,这两颗石头看着真好生眼熟……

我“啊——”地叫了一声,慌忙从怀中取出小银给的那块红­色­石头,放在手中,纤瘦白皙的小手,在步杀略黑的大手旁摊开。

步杀眼中略略闪过诧异之­色­,沉声道:“朱雀石。”

“真的是朱雀石?”我一脸莫名其妙挖到宝藏,惊狂大于喜的郁闷表情,“我还以为只是快普通的药石呢!”

“小银,这么夸张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小银往我怀里钻了钻,随即戒备地望着步杀。

我把手轻轻朝旁边翻了个个,手背朝上,手心朝下,朱雀石稳稳滚入步杀手中。

步杀面­色­平静地看着我,眼中却有淡淡水波缱绻流动,看得我心中一暖。

“吱——”小银尖叫了一声往步杀手中蹿去,一道血痕突兀地划破步杀摊石的手腕。

“小银!”我惊慌地一把抱回它,将张牙舞爪的它举到面前。怎么了?小银明明不会理会却也不会排斥他人的,为什么惟独对步杀这么仇视?

不,不对!它不是仇视步杀,而是……不想让步杀拿走朱雀石。

我认真地看着它隐隐泛红,却仍如黑琉璃般美丽的双眼,问道:“小银,那块朱雀石对你很重要吗?”

小银的眼中是委屈、是伤痛,却还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我的眼光变柔变深,将它抱进怀里轻柔地抚过它光滑的白毛,“是因为你觉得我比石头重要,对吗?”

小银从我的怀中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静静看着我。

“我也……一样。这块石头是你艘的,所以对我来说很重要,并不是因为它是朱雀石。可是小银,步杀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他比石头要来得重要。”

“就象你愿意把它送给我一样,我也想……把它送给步杀,可以吗?”

破败的小屋中,月光静静流转,宛如那银沙披泻在我们身上。

黑琉璃般的眼中慢慢沉静,慢慢映上那银­色­的月光,小银轻柔地钻进我怀中,仿佛此生都不愿再离开那温暖,那怀抱……

步杀的手紧紧捏住,望着我的黑眸竟意外地清澈明净,仿佛有温柔地光芒很突兀地闪烁在他冰冷、凉薄的气息间……

这月光,这温暖,这温柔,都让我,忍不住浅浅微笑。

小银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光映照在我脸上很是温热。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粗糙的表皮磨搓的手心有些微刺痛,我垂下头,下巴几乎点到胸前,声音淡淡却微微颤抖:“他……还好吗?”

步杀坐在火堆前,目光沉沉,却没有回答。小屋中竟安静地让我有灼热的痛感,耳边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本身,耳边就没有什么声音。

冗长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听步杀静静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口仿佛有谁猛地揪了一下,痛得我连眼泪都想要流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却仿佛着了魔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的手紧紧捏住枯枝,直到湿痛传入掌心。我抬起头,看向步杀:“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

恍惚间,我看到步杀的眼中流泻出无止境的沉痛、孤寂和悲伤,面容再没有平日的冷漠淡然。如此浓烈的感情,从步杀的眼中看到,我一时……竟呆了。

步杀缓缓别开眼,身子轻轻一缩退到­阴­暗中,月光再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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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单骑 第19章 今昔何夕(下)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我猛地抛下手中的枯枝,绕过火堆跪坐在他面前。艳红的火光在他脸上,也在我眼中不断跳跃。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黑眸,认真问:“祈然,相信吗?”

我静静地对他说:“祈然,相信吗?”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我,漠然也好、沉痛也罢,统统……停驻在那一瞬间。

他,嘴角一扬,忽然大笑了出来。

竟笑得如个孩子,那般开心,那般……象在发泄委屈。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步杀也会如普通人一般,开怀的笑,大声地放肆,尽管那笑声中多少有着苦涩恨奈。

我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可是……我只想知道这个……”

步杀慢慢停止了笑声,温柔而感动的笑意却仍留在­唇­边,他说:“你真的是水冰依,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问如此蠢的问题。”

我的心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快乐满满地充盈了我整颗心,我咧着嘴傻笑:“我猜对了,是不是?祈然不相信,是不是?祈然,他怎么可能会相信……”

步杀轻轻抬起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抱住。

他的温柔尴尬却不突兀,他的感动很淡却清晰透彻,我蜷缩在他怀里,闻着如哥哥般亲切的味道,听他有些冰冷的声音,喃喃低语:“幸好……你还活着。”

“我在所有人面前,杀死了祈唯一的妹妹。”

“我不断出入冰凌的机密场所,每天接触不同的雇主,秘密也真的泄露了出去。”

“我带着祈和他的手下进入陷阱,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皇兄。”

“我亲口对他说:是我背叛了你。在所有人面前。”

……

我在步杀怀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手紧了紧,短暂沉默了下来。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明明很温暖,我却觉得心在发冷。

几个月的分别,他们竟受了那么多苦,背了那么多罪吗?

祈然……如今的你,到底活得有多苦?竟让我的心都痛到发寒。

步杀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淡淡冷冷。

“祈握着剑,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下砍翻在地。”

“祈面对众人,冷冷地说:‘谁要是敢动步杀,我让他死无全尸。’”

“祈看着我,悲伤而绝望,他收剑漠然地说:‘步,你要走,便抛下我,走吧。’”

“祈的语气淡淡却决绝,他说:‘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

……

我的心一阵阵抽搐,一阵阵麻痛,双手揪紧了步杀胸前的衣服,感觉到他强大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昔,仿似不带一点感情。

他说:“对不起。我有不得不离开祈的理由。”

他说:“现在,还不能说。”

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热热的刺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耳边有平稳的心跳和轻不可闻的呼吸声。昨晚好象不知不觉便在步杀怀中睡了过去。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步杀的黑眸沉静、冷漠,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刚刚醒来,神­色­淡然地看着我。

从不远处的河边洗漱完回来,小银蹿到了我怀里,我抱着小银看着在小屋前,静静望着我的步杀,有些感伤地问:“要走了吗?”

步杀点点头,说:“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把青龙石还回去。”

他又问:“你回去皇宫吗?”

我也点点头:“无夜和心慧他们还在宫里等着我。”

气氛安静而沉闷,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却也谁都没有离开。

“祈不知道,你还活着。”他忽然冷冷地道,不是责备,也不是怜悯,只是陈述。

我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我……想见他,想到心痛,想到发疯。”

“可是,却不能见他。”

“对我来说,祈然……他和任何人都不同。他的喜怒,他的伤痛,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都会让我……轻易——沉沦。”

“可是,对祈然的爱再深,也不能抹消我心中对亲人的思念。那是十几年相依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我不能,也绝对无法就这么抛下他们,自私地留在这里。”

“如果注定要分离,又何必再相见,再相认。”

“若不见,心真的是痛过了,每分每秒都在痛,只是……再痛也不过那一次。”

眼泪沿着面颊慢慢滑落,我的眼前水雾弥漫,看不见步杀哀伤苦涩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对着他,缓缓地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这就是,我和祈然的缘分。”

风拂过脸,吹­干­了沉潜在眼底的泪。我看到步杀目光冷漠淡然地审视着我的脸,浓黑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所以,就算再见,你也不会去相认?”

我微微撇开头,压下莫名想要颤抖的嗓音,淡然道:“不会。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步杀的眼中慢慢累积起深沉的担忧、恐惧和悲伤,我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为了谁担忧。

只听他冷冷地说了句:“一个月后,我回来找你。”

然后转身,再不回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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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单骑 第20章 深宫斗争(上)

回宫途中,遇到一件很是尴尬的事,竟被守卫皇宫的侍卫拦住,进不了宫门。

情急之下,我做了件最不该做的事,竟然把“紫凤”拿出来,妄图充当腰牌进宫。结果可想而知,我这堂堂祁国一皇后硬是被请到了牢里吃饭,紫凤也被拿走了。

我绝对是一点抵抗也没有就乖乖被押进了牢里,原因是我亲耳听那侍卫一脸紧张激动地说,要尽快把那玉呈给皇上。

牢里的气味非常难闻,空气更是让人窒息。我很庆幸趁他们不备先让小银进了宫去,最不济,也能带无夜他们来救我。

不过我也没挨多久,整个大牢便如翻天般­骚­动了起来。

我有些傻楞楞地看着卫聆风含着笑、纡尊降贵地走进这奇臭无比又低贱肮脏的牢里。他弯腰低头,钻过木门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我也是呆了,倒不是被吓的,而是万分奇怪他怎么能把如此……如此平民化的动作做得好似在优雅地走上朝堂一般。

牢里本就不大,他一进来,这窄小的空间就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站立的空间,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檀香。

我本来靠坐在墙边,此时忙扶着墙壁站起来,相信是人都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刻……

“啊——,你……”身子还没站稳,却已经被腾空抱起,温暖和淡淡地檀香味瞬间包围了我的周身。我忙挣扎了一下,抗拒道,“我又没受伤,自己能……”

那个“走”字楞是没让我说完,因为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卫聆风的脸上仍挂着笑,可是他­唇­边的笑意生生带着冰冷,微眯的眼中更是酝酿着发怒地前兆。

我马上识相地闭了嘴低贸脸,由着他一路抱出大牢,抱进皇宫,连一旁战战兢兢跪求娘娘饶命、皇上恕罪的人都没敢多看一眼。

走了许久,我发现他走的方向是我现在寄居着的“落影宫”而不是他的“风吟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发起火来动手打人,我还能找无夜和心慧帮手……咳~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小姐!小姐!——”心慧的喊声从望见我的那一刻一路响过来。

我忙挣扎着要跳下去迎她,可是身子却被卫聆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我不由蕴怒起来,皱眉道,“卫聆风,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没毁约逃跑,你也没损失你的战舰,你……”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我不确定是不是从卫聆风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狼狈,因为他得脸上始终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大手一松,我轻盈地落地,刚好回首和哭红了眼的心慧抱了个满怀。

三日后。

“心慧,无夜呢?”

心慧四处望了望,诡笑道:“八成就在附近。”

我郁闷地拍打那御花园中漂亮的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还不肯现身啊?一个大男人的­干­嘛这么小­鸡­肚肠……”

“心慧,你说我不让他叫吧,他偏口口声声一句一个‘主子’。可是你看他横起来那态度,哪点把我当主子了?”

心慧“嘻嘻”笑了起来,双手一摊道:“谁叫小姐你……怎么看都不象当主子的料呢?”

我眉毛一竖正待反驳,忽听心慧有些惊讶地叫道:“小姐你看。”

我一楞看去,有些奇怪地看到一群妃嫔正站在荷花池栏边嘻嘻笑笑。说奇怪,是因为我竟看到颜静也在其中,而且神­色­颇为慌张和不自在。

虽然我没去刻意打听,可是留意下来多少也知道了。颜静是在两年前进宫参选的秀女,原是湘南侯颜群英的三女儿。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岁便能与她父亲议论国政兵法,再加上从小长相甜美可爱,更是成了湘南侯的掌中宝,心头­肉­。

两年前,卫聆风第一次选妃,她便如众人预料地一般轻易中选,被封为容妃,宠贯后宫。

“啊——”我眼望着池边嬉笑的众人,脑中打着转,却忽听一声熟悉地惊叫声。待得回神看去,颜静竟已身在半空,直往荷花池坠去。

这年月早已是深秋,因着祁国天气奇怪,气温倒也不算太低,可是池中的水怕早已沾了寒气。不管这池是否深得足够淹死人,掉下去也绝对免不了生一场大病。

我心中一急,正待上前去救,忽然脑中有什么异样一闪而逝,脚步不由顿了顿。耳边听心慧急声道:“小姐别冲动,让心慧去救……”

心慧的话音未落,我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急冲到河边,没有一丝犹豫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我甩开心慧向前冲了几步,身子掩入一树后,往池中望去,只见那一身狼狈的绿衣女子正使尽浑身力气,将颜静拖向岸边。

池边众女都皱眉看着池中的景况,听她们私语看她们表情,显是对这突如奇来冒出相救的绿衣女子,破坏她们计划,很是不忿。

看她们的反应,这种恶整颜静的勾当平常恐怕就没少做,这就奇怪了。别说卫聆风怎么都不管管这后宫的乌烟瘴气,更何况……也不合理啊!

“啊——”一连声地尖叫响起,我心中一惊,发现那绿衣女子终体力不支,扑腾了几下,眼看就要沉下去。

那些看热闹的妃子一见要出人命,不由得也慌了,有些大叫着“李妃娘娘”,有些叫着“来人”,一时间惊慌失措地四散开去。

时间再容不得我多加思考,我脱掉鞋子,不顾心慧的惊呼猛得钻进池里……

我全身衣衫尽湿,嘴­唇­发青,连牙齿也不住打颤,手上却还拖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绿衣女子,两人被一把甩到岸上。

“无……无夜,你总……总算知……知道要现身……了啊?”我打着寒战,却依然对着眼前的一张面具咬牙切齿,很不连贯地叫道,“水……水里,还……还有……一个…….”

无夜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头一个猛子又扎回水里。

我忙运起内力想驱走身上的寒气,可惜体内的内力终究不是我的,真想好好控制它也是不易,只在体内乱窜,结果驱了半天牙齿是不打颤了,衣衫却依然湿个通透。

忽然背后一股暖流回来,我回首朝正在为我输入内力的心慧轻轻一笑:“心慧,谢谢了。我不妨事,你先救她吧。”

无夜好不容易从水中将颜静救起来的时候,一班姗姗来迟的侍卫和宫女也终于赶到了。我让宫女们将颜静和那绿衣女子先抬回我的落影宫,正待跟着离去,眼前却忽然多了个人影。

我愕然抬头,一张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脸刹时映入我眼中。穿黄衣服,又这么眼熟,我心头忽的一亮,想起正是那个在太后宫中唯一给我留下印象的美女。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有些奇怪,她们一个个对我的态度都有够嚣张的,除了第一天在太后宫中,好象丝毫没把我当皇后的意思。

对方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柳眉一横,斥道:“来人!”

“李妃娘娘有何吩咐?”

“给我把这个后宫的男子拿下!”

“是!”

后宫的男子?是谁这么想不开啊?我正有些纳闷地想着,竟见那些侍卫上前押住了无夜……这,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我忙喝阻,向那黄衣女子责问道,“李……李妃是吧?无夜他何时何地……犯了之罪?”

李妃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哼声道:“宫中女子,尤其妃嫔,都乃皇上一人所有,绝不允许与其他男子私相接触,更别提是肌肤之亲了。”

“此人刚刚在水中已抱过容妃,陈婕妤和……妹妹——你,坏了你们名节,理当以宫廷之罪,判处宫刑。”

“宫……宫刑?”我脸­色­一变,猛得抱住无夜的手肘,怒道,“谁也不许动他!我才是皇后娘娘,为何你们要听一个妃子的话?”

“哈哈……”李妃笑得花枝招展,身旁众侍卫宫女则看着我跟无夜的亲昵动作,脸都吓白了。

只听她清脆却刺耳的嗓音在我耳边寸许处响起:“妹妹怕是日日都想当皇后想疯了吧?你虽已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可没经过册封加冕大典,你便只是个什么品级也没有的新娘娘,妹妹连这点也不知道吗?”

“心慧,真是这样?”

心慧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姐,我都叫你好好听那些礼仪课啦!”

我讪笑了两下,没脸接话。尽湿的衣衫被冷风一吹,冻得我全身都直起疙瘩。

我赶忙撑起一张凶狠的面孔朝李妃望去:“总之,谁也不许动无夜。别说他刚刚只是为了救人,更何况他有皇上的特许,行动本不必受任何约束。”

“特许?什么特许?妹妹倒是拿出证明来让姐姐看看?”

李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朝身后的宫女一个示意:“倒是妹妹你,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新婚不过几日,便如此丧德败行,莫不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她说话间,两个宫女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强壮点的一个架住我的手,另一个则在一边虎视眈眈。李妃的言论倒是还没发完:“本来依妹妹的身份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可是姐姐怎么也不能看着后宫就这么糜烂下去,说不得也只好请妹妹随我去太后寝宫一趟,自行解释一番。”

“解释?”我冷冷一笑,撒开挽住无夜的手,身体轻侧,微微一弯。

只听“砰——”地一声,那个待抓我前去的宫女已被我一个毫不正规,却相当华丽的过肩摔狠狠甩在地上,一时间痛得她不止。

身形微动,瞬时间已经到了李妃面前,看着她因惊骇而吓白的脸,我抑住身体的寒意,冷笑道:“李妃不是说想随我去太后宫中一趟吗?正好,我也想当着太后的面问问李妃,为何容妃会好端端掉进池里?为何那些嫔妃散开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李妃的名号?又为何李妃与这些侍卫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等人已救上了岸才出现?”

“这么多巧合,我也正好想请李妃,随我去太后宫中,自行解释一番。”

“你……你……!”李妃一张俏脸楞是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瞪着我的漂亮单凤眼中慢慢由恼怒变成愤恨,狠狠跺了下脚,喊道,“给我把这个男人押去刑部大牢,听见没?”

“是!”

我猛地蹿到无夜面前,伸出冰凉的手一拦,冷声道:“谁敢动他!”

随即回头狠狠瞪了至今不发一语,象是万事与他无关的无夜一眼,沉声道:“喂!现在要被押走的是你啊!拜托给点反应好不好?”

无夜看了我一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冰冷,无情无绪地道:“主子日前不是说了,被抓走的是你,与我无关吗?如今既然要被抓的是我,又与主子何­干­?”

“无夜你……”我狠命咽下一口气和满肚子的诅咒,“一个大男人,不用这么小气吧?我不过一时说错话,你已经整整记恨了三天,还不够?”

无夜看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一眼,眼中神光慢慢转柔,正待说话。忽听一声吆喝从不远处响起。

“皇上驾到——!”——

汗了!好象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没更新,其实我在内容简介里已经有说明了啊?8过偶怕你们等得太急了,所以虽然只写完了半章,的就先贴了,嘿嘿,大家表嫌少哦,因为偶最近真的很忙.

各位的留言如果是在讨论区的,又提出了疑问,偶都会回答,请各位多多留言和推荐,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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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单骑 第20章 深宫斗争(下)

我愕然回头,只见卫聆风一身明黄锦服,黑发高束,正一脸闲适笑容地朝我们这边走来。我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家伙八成是来看戏的,顺便好瞧瞧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一众侍卫宫女齐齐跪倒,有些战战兢兢地喊道:“参见皇上。”

李妃一张刚刚被我吓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此时正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姿态,挪到卫聆风面前,轻轻往他身侧一靠,声音温柔腻人:“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卫聆风抬手轻轻扶了她一把,问道,“梅儿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李妃咬了咬发白的下­唇­,转头不着痕迹看了我一眼,随后回头虚弱地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说着身体自然而然地贴入了卫聆风的怀抱中。

我在旁看得发呆,不得不承认李妃的演技绝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不得不承认她如今这副柔美到让人心痛的模样,就算我是个男人,也不得不动心。

卫聆风自自然然地环住她纤腰,和颜悦­色­地道:“还是诏太医瞧瞧,否则朕放心不下。”

李妃白玉般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抿嘴微笑道:“臣妾遵旨。”

卫聆风含笑点头,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你又闯什么祸了,惹得这么大批侍卫出动?”

我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什么叫‘又’?别把什么坏事都推到我……啊嗤——……我身上。”

一阵风吹来,身上寒意猛得袭遍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体瑟瑟发抖。

卫聆风原本淡笑温和的脸­色­猛地一变,推开李妃快步走到我面前,拽起我冰凉的手腕,上下打量。声音低低沉沉,漂亮的眼眸微眯:“你落水了?”

他的手掌温热,全身上下的冰寒与那一点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更为不适。

我勉力挣了挣,却脱了出来,不由皱眉道:“你也知道我落水了?那就快让我回去换衣服啊,再这么躇下去,我不想感冒也难。”

卫聆风佼好的眉毛微微一皱,忽然修长有力的手臂一伸,下一秒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我大惊失­色­,连话兜不出来,挣扎着想跳下来,却怎么也不得。

眼看身边的宫女侍卫们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妃脸上又是惊怒又是嫉恨,活象要把我生吞了。心慧则一脸暧昧的笑看着我,无夜眼中神光淡淡,冷漠无情。

我面上烧了个通红,偏偏对浑身冰冷的我来说,这个怀抱真的是很温暖,不得不感激卫聆风的细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太……诡异了吧?

“皇……皇上……”李妃咬着嘴­唇­拦在路中央,一脸委屈地望着我们,朱­唇­轻启。

卫聆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声音却冷冷:“来人,李妃身体不适,扶她回宫。”

“是,皇上。”

卫聆风抱着我掠过脸­色­惨白的李妃,又从容加了句:“梅儿可别忘记诏太医。”

我被包裹在温暖中,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并不是去落影宫的路。

我猛得抬头,正好对上卫聆风柔和的目光,不由一楞,半晌才回过神,想起要质问,却早没了原先的气势:“你……带我去哪?无夜……别让他们带走无夜。”

“朕的寝宫。”

“为什么?”

卫聆风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转头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淡淡道:“去取三块‘玉牌’来。”

我眼见着周围的人脸­色­猛地一变,想来这玉牌的分量绝对不轻,便也安下心来。倒是彻底忘了追究,他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我的问题。

风吟殿。

我一脸惬意地盘腿坐在床沿,捧着杯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换下了湿透的衣衫,又有一室的暖炉哄烤,再加上手上清香又舒体的热茶,皇帝的生活也不外如是。

脚步声轻响,换上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卫聆风缓步从室内走出来,看我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笑道:“刚刚不是还不愿来吗?此刻看你倒不想走了。”

我嘿嘿一笑,扯开话题道:“这是什么茶?茶香清船口,没有一点苦涩腻味,真是不错。”

“你倒也懂?”卫聆风轻笑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这是著名的‘君山银针’,采于春茶首轮­嫩­芽,经七七四十九天日日重复烘烤、摊凉、焙­干­,方制作而成。味道自然香醇。”

“哦。”我又抿了一口,微微弯起眼笑,“我可不懂这么多,只知味道是好是坏。对了,这属于什么品种的,黄茶吗?”

卫聆风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回道:“是黄茶,佐以少量的‘冷香’。”

冷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隐隐闪过什么不详的预感闪过。

“皇上,要点龙涎香吗?”

卫聆风轻轻挥了下手,道:“点上吧。”

“啪——”我全身猛地一抖,手中的杯子应声碎裂。

龙涎香……冷香……怎么可能这么巧?再加上……难道……

我的脸­色­狠狠一变,使劲撑起身子往门口冲去。

谁知,刚刚盘腿坐地太久,在迈下台阶的时候只觉膝盖以下一麻,再撑不住身体。不由大叫了一声,狼狈地向一旁扭跌下去。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耳边只听卫聆风低咒了一声,勉强接住我跌落的身子,却没能阻止前冲的势头。

我的身子被劳劳护在他怀中,猛地一个翻滚,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滚过台阶,我的背部已经轻柔的着地。

紧接着,卫聆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背……你的背,刚刚压到台阶……没事吧?”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他俊秀的容颜,眉头因为疼痛微微皱起,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抽出压在我脑后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颊,眼中的光芒柔和而灼热。低沉赋有磁­性­的嗓音,随着吞吐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响在我耳侧:“你要朕……拿你怎么办呢?”

心中的烦躁一浮一沉,隐隐能感觉到此时气氛的暧昧。我勉强压下涌上心头的躁热,无声地在他耳边,道:“卫聆风,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卫聆风扬眉看我郑重的神­色­,眼中神光微闪,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一脸的光芒竟看得我一时回不过神来。下一秒,灼热温润的气息忽地紧紧贴住我的­唇­,我唰地瞪大了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在烧,直将贴住我的­唇­也烧得滚烫发热。

我使出全力想推开他,奈何男女本就有天生的区别,更何况我躺在地上根本无从借力。

“呜——你放……”我双手撑在他胸前,张嘴待要叫骂,谁知却刚好让他撬开­唇­齿,趁机追逐着我的舌尖,攻城掠地。

怒火猛地蹿上心头,我双手成拳,正待狠狠打上他下巴。贴着我的­唇­却忽然离了开去,一双透着热意的手猛地抓住我握拳的双腕,空气夹着寒意漫进我嘴里,我不由贪婪地吮吸。

房间中,只余我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卫聆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狠命挥动被他轻松握在一个手中的双腕,恨恨地骂道。

只是马上,我便不敢再动,因为只是徒劳,手腕被固定在他手中根本抽不动半丝。

可是,交握着它们的大手却因我的挣扎越发灼热,连带着扶在我腰间的手,透过层层衣衫都能感觉到它发烫的温度。

这些都让我害怕,更何况明显感觉到的,他……的变化,我苍白了脸,竟一动都没胆再动。

卫聆风注视着我血­色­尽失的脸,眼中的欲望慢慢褪去,转为淡淡的无奈和笑意,身体轻轻往旁边一个翻滚,双手悠闲地抱头,就这样与我一起平躺在地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神慢慢镇定下来。

一侧头,居然看到卫聆风一脸欠扁的嘲讽笑容,声音还没有褪尽沙哑,反而更平添了几分:“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事,说吧。”

XD的!现在总算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待我说完,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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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上)

我渐渐平复了心跳和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果然,一阵清淡到几不可闻的曼佗罗花香迎面而来。

我抬起抑制不住颤抖地苍白双手,将窗户关上。

心里,说不恐惧,绝对是骗人的。

我转过身,看着已经正襟倚坐在床沿的卫聆风,咬了咬牙,问:“这些曼佗罗花,是谁让种的?”

卫聆风面­色­不变,淡淡回道:“宫中一直就种有这些花。因为太后喜欢,后来朕又命人遍植了一些。”

“那么龙涎香呢?”我走近案前,取过一杯水,将那香浇灭。

卫聆风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你的到底想问什么?”

我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点龙涎香?”

“太后喜欢这个香,于是命人自千里之外寻来最正宗的,送了些给……朕和其他嫔妃。”卫聆风的话越说越心不在焉,眉头却越皱越紧,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跟前。

“君山银针呢?”我压制住浑身的颤抖,开口,“也是太后?”

为什么?如果是别人还想得通,可是卫聆风明明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聆风双眼轻轻眯了起来,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声音平静却透着莫名的戾气:“朕没有耐­性­听你绕弯子。”

“卫聆风,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因为连我也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巧合。”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跳重如擂鼓,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但我依然一字一句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和冷香,他们单独或者其中两者混合都只是平常。只是一旦三种香味交融,长期被吸入人体的话……”

卫聆风的眼中慢慢凝起冰寒,声音都透着森森冷意:“长期吸入如何?是慢­性­毒药。”

“不。”我轻轻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才有胆看向他,“他对身体没有一点危害。可是……却能侵噬人的心志。”

“不是让你发疯,也,不是变成傀儡,而是一种变相的催眠。”

“催眠?”

“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他。

如他这样自负的人,竟也许正在被人利用,而利用他的那个人又很有可能正是他的母亲。

只是,那样的心情只是一星一点,便被无边的恐惧吞噬了。

那些话,言犹在耳。当初听到轻浅温暖,如今想来,却只觉恐惧。

我凝聚起散乱的声音,继续说:“这是一种深度催眠。通过药物和某种……每天都能影响到你的暗示,可能让你无意识地去做某件事,可能会削弱你的意志,也可能……完全篡改你的记忆。”

不!这些都不是让我恐惧的根源。唯一让我无法遏止颤抖的,是因为——噬心术,这种古老而神秘的巫术。祈然说,天下会的只有一个人——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

从我认识祈然到后来分开,真的极少极少见到他有恐惧紧张的神­色­,即便多大的危险临头,仿佛都能在他一笑间化去。

可是那天……(很不识相的PS:这是发生在无游组建立后的事。)

他正向我讲解着天下致密的毒物,我一时好奇,便问:“祈然,冰凌有什么皇室密药吗?”

他笑着摇头,说:“天下至毒的药冰凌都能取到,自己还制……”

他的笑容忽然一顿,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握起:“噬心术,天下唯有冰凌才能实现。”

“它由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冷香三种气味混合深入人体,再配合某种暗示,便能控制人的心神,却不伤其体肤。”

“那不就跟深度催眠一样?”我有些兴奋的道,“真想见识一下。”

“冰依——!”祈然忽然一把抱住我,身体和声音都恐慌地颤抖,“不可以!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三种花香混合一定要远远的避开!”

“这个世界上,会噬心术的人,只有一个。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白胜衣。”

“冰依,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绝对绝对不要接近这个人。”

我反手抱住他,脸埋入那个温暖又弥漫着幽谷清香的胸怀,轻轻道:“我答应你。”

祈然拥紧了我,身体终于停止颤抖,却仍在呢喃:“绝对……不要……”

喉咙被虚无的扼紧,我回神对上卫聆风冰冷的眼神,实实在在的杀气蒸腾在我的周围,让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便轻描淡写地杀了我。

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说这些,你不怕朕杀你灭口吗?”

我幽幽一笑,在他掌控中却不觉窒息的颈项微微一动,便算是摇头:“不怕。除非皇上不想解除……这个噬心术。”

卫聆风露出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松手放开了我,在案前坐下来,淡淡道:“你走吧。”

我目光沉沉看了平静到不正常的他半晌,说:“皇上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试试帮你催眠。”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看向依然面­色­如常,漠然看着我离开的卫聆风,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道:“还有。卫聆风,你没必要每次一受到伤害,就用凶狠和冷漠来掩饰自己。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说完,我再不回头,转身迈出了这空旷的大殿。

以后的日子,竟出奇的平静,只是“落影宫”时时多出了两个客人,颜静和陈芊芊。

她们很少结伴而来,偶尔碰上也多是点个头客套两句便了事,却意外地,看来都跟我很是……投缘。

说实话,虽然颜静的长相跟小雨很象,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小雨象春日的阳光,温暖、热情、生机勃勃,喜怒哀乐永远清楚地写在脸上。无论身边有多么出彩的人存在,也绝对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颜静也同样光芒四­射­,让人不容忽视,却烈地太过耀眼,太过灿烂,仿佛……是为了掩饰她内里不一样的本­性­。我只觉看不通,摸不透。

陈芊芊,想到这个人,我不觉微笑。她竟然当着心洛、心慧恨夜的面,指着我的鼻子,从容淡然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当上皇后。”

不得不承认,只是几天的相处,我就很自然地喜欢上了这个人。

她是个……很奇异的矛盾综合体。

初见时,只觉她谈吐幽雅、得体,眼中往往闪着沉静睿智的光芒,对很多东西的见解都相当独到。

后来,慢慢熟识了,她在我面前便也少了许多顾忌,常常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就比如今日,我留她在这里吃饭。

“你这个人,常常看着­精­明果决,实则迷糊到骨子里。很多常人看不通透的事,你确实能一眼洞悉。可是偏偏对自己身边的危险,一无所觉。”

“若你真的能硬起心肠,不管别人死活也便罢了。可是你表面上对事事漠然,实际却至情至­性­。”

“莹若,不是我说,你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待在这复杂的宫中。”

我笑着点头,为她盛了碗汤,问道:“芊芊,我本以为你和颜静很熟,如今才发现不是。你应该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吧?当初为什么还跳下去救她?”

陈芊芊接过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沉沉地说:“如果我说,我是想挽回自己那点仅存的良心,你信吗?”

“皇宫,是一个真正可怕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不停的挣扎、勾心斗角。这样的旋涡,进去久了,便会慢慢地迷失自己,再回不到当初无波无澜的清澈心境。”

“那天,看到容妃掉落池中,我其实知道她会一些武艺,断不致如此容易便遭人暗算。她其实……是在赌,必然会从那经过的皇上,重新注意到她。”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却毕竟是拿命在赌,那一刻,我也曾在心底暗骂她­阴­险活该;那一刻,我却更多的想到,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我衷心地向她笑笑:“所以你就这么不知死活的跳下去了?那池可不浅,颜静又是掉在正中央……”

“不知死活的怕不只我一个吧?”芊芊笑了起来,眉眼间都蕴着浓浓的喜悦,“跳下去的那一瞬,我还在狠狠地骂自己,这皇宫中有你这么笨的傻瓜吗?结果,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真的有第二个傻瓜跟着跳了下来。”

我讪讪一笑,不想接话,于是扯开话题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后?”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是矛盾的综合体。她明明厌倦着后宫的争斗,对于卫聆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夫君,更是生不出半点争宠之心。

可是,很明显的,她有野心,那种攀上顶峰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而活的野心,她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过。尽管在其他妃嫔面前,她一直很明智的韬光养晦。

“因为我跟莹若你不同。”芊芊果然毫不避讳这个问题,“即便离开了这个皇宫,你还是能活下去,不!你肯定能比现在活的更好。”

“可是我不行,套用你讲的那个《金枝玉孽》中一句话——我注定是要活在红墙内不断斗争的人,离了这里的锦衣玉食,争权夺利,我便不仅仅是一无是处,更加……无法生存。”

“既然注定要在这里生存斗争,那么与其被人踩在脚下,不如爬到最高处,好好有一番作为。”

我咽下一口汤,笑了起来:“其实要我说,你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因为你跟卫聆风……咳~皇上,是同一类人。可是,你为什么……”

“你是否要问,为什么我到现在仍只是个婕妤?”

我忙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出生不够高贵,更因为我最近才坚定了争宠的心。”

芊芊看了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我一眼,笑容忧伤而淡漠:“以前我跟她们一样,以为皇上只是出于政治考虑,才封你为后,现在却清楚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有时我真羡慕你,无论怎样的人,跟你接触久了,都不得不被你吸引,皇上也好、容妃也好、我也好,甚至连李妃都一样。”

“有时我又很可怜你,因为你明明吸引了这么多爱恨,却偏偏希望漠然以待。只是你越想逃避,那些极端的爱恨却反而越发强烈,最终伤你至深。”

心中有些微的触动,更多的却是迷惑,我塞了口菜,咽下:“好象听懂了,又好象没懂。管他呢,得过且过就是了。”——

一周一万字差不多满了吧?嘿嘿,偶走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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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中)

后来的几日,天气慢慢转凉,我开始频繁地出入卫聆风的寝宫,帮他做催眠治疗。

卫聆风,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除了第一次对他实行催眠时,他毫无防备地沉睡过去,然后听到响指声,才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地醒来。

以后,每次催眠,他越来越快清醒,有时甚至我还没讲完引导催眠的话语,他便一脸冰寒地睁开眼望着我。

“明日开始你不用再帮朕催眠了。”卫聆风一边批着手边的奏折,一边说。

“哦,好。”我无所谓地应了声,一边拿着他画好的几张战舰图瞎看,基本也就是在我提出的创意上相对改良,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画的很好。

“咦,这张是什么?”我拿起其中一张画得有些象地图,旁边标注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翻来倒去瞧了半天楞是没瞧出什么端倪,不由好奇地问道。

卫聆风抬头瞟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是银川国雾都城的军事布阵图。”

“银川国?雾都城?”我满头黑线,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啊?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银川国来?

卫聆风好笑地摇了摇头,说:“朕有时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心中一紧,­干­笑了两声,忙扯开话题问道:“银川是个什么国家?”

卫聆风倒也不再追问,简要地将银川国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祁、尹、钥三国分占部分土地。那不是跟三国时期的荆州很象?这雾都倒象是人人争夺的江陵……其实也不难攻占嘛!”我有些诧异地仔细翻阅了几张经过解说已然可以看懂的军事布防图,喃喃道。

“你说什么?!”卫聆风似乎听到了后面几个字,神­色­一凛,紧张地问道。

我忙一脸讪笑地摇手澄清:“没……没什么。我瞎说呢!”

“对了,卫聆风,你知道陈芊芊吗?”

“陈……芊芊?”卫聆风略略索了下,语气肯定地问了一句,“婕妤?”

真该为他拍手鼓掌。只宠幸过一次的女子他竟然都能记住,还连品级都报地出来。

我忙点头问:“你对她有什么印象?”

“成熟,稳重,容貌……还算过的去。”卫聆风微微扬眉,问,“怎么?她得罪你了?”

“怎么可能!”我忙反驳回去,随后撇了撇嘴,淡淡道,“我只是想说,一年后我便不会霸着皇后这个位置了,你将来若是真心要选一个母仪天下的帝后,陈芊芊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对你对国家都是。恩,颜静其实也不错啦,不过当年你这么宠她,害她如今树敌太多……对了,你为什么后来会冷落了她?她得罪……”

“啪——”奏折重重摆在一边的声响,打断了我絮絮叨叨的话,卫聆风冷冷地看着我,语带浓浓的嘲讽,“你不是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吗?怎么,如今转­性­了?不过,朕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

我心头火起,倏地站起身来,同样冷冷地道:“谁有兴趣来­操­心你的私事了?若非当你是……”

我的话音猛地一滞,竟呆楞在那里。

那一瞬间,朋友——两个字竟几乎脱口而出。原来,尽管一直在惧怕他、警戒他,却仍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了朋友吗?

是因为曾经共患难过?是因为他一次次解了我的困境?还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给的温暖?

在我的心底深处竟不是把他当作敌人,而是……朋友吗?

我不由摇头苦笑,是不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所以人便变得麻木和天真?

自古以来,帝王,可以拿来崇敬爱慕,可以拿来朝拜臣服,甚至可以拿来仇视怨恨,却绝不能当作朋友。

因为有太多的利益权势纠葛夹杂在其间,会让人身不由己地相互利用、相互伤害。

然而,被一个帝王利用,和被一个朋友利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伤害。

我又一阵苦笑,福了福身,无力地道:“对不起,那些话,你当我没说过。皇上,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冰依,你说……那个叫催眠的方法,是你们家乡用来治疗那些心志不正常的人?”

我回过头,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如何会这个方法的?

我抬起纤弱的手扶住门把,渐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幽暗地笑容,淡淡道:“因为,当年,我曾经,接受过这种……治疗。”

卫聆风凝视着我,漂亮地眼眸中,慢慢流露出一种名为怜惜的光芒,许久许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却,压下心中的烦躁,落荒而逃。

卫聆风虽然发了火,不过,竟真的听从了我的建议开始频繁地翻芊芊的牌子。在无数人怨恨、嫉妒和羡慕的眼光和诅咒中,芊芊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从婕妤晋升为贤妃,与贵妃、淑妃、德妃和容妃同为正一品。

其实,说起来卫聆风真的算是个好皇帝,听得进人言,又不盲从,办事果决,有大局统筹观,若真的让他统一了这个天和大陆,可能对底下的百姓也是个福。

不期然地想起婚嫁途中经过的那个依国,如果要说理想的制度,在这个时代它绝对是首当其冲,只不知提出这个构想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完全突破世俗的观念,创建这样一个极度接近民主的国家。

唉!只可惜国家太小,根基不稳,真要待它统一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虽然越来越频繁的受到宠幸,芊芊还是一如既往地常往我这跑,当然颜静也一样。偶尔也会撞到,颜静依然乖顺有礼,芊芊依然沉静端庄,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芊芊的神­色­,从一开始淡淡的欣喜,到后来常常脸带甜蜜的微笑,再到如今,眼中常常流露出三分喜悦,七分哀愁。

我有些担心,问道:“芊芊,怎么了?后宫的斗争很辛苦吗?我是不是害了你?”

芊芊摇了摇头,脸上是衷心的感激:“是我强求你帮我在皇上面前举荐的,你又自责什么?更何况,后宫的斗争,于我不过是每日必会上演的简单戏码,轻松便能应付过去。”

我不由奇怪的问道:“那你­干­嘛看上去每天越来越忧愁了?害我瞎担心。”

“莹若,你不懂。”芊芊脸上一阵黯然,静静地转头看向百花凋零的窗外,语气萧索地道,“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斗争,而是……感情。”

“感情?”我有些愕然和摸不着头脑。

“对一个女人来说,感情可以是生命的全部,喜悦、幸福都只因它而来;感情也可以是一把伤人的利剑,无声无息间便刺得人鲜血淋漓。这其中又以男女间的爱情……最甚,尤其是,明知……永远不可能有回应的爱情。”

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苍白无力的声音脱口而出:“芊芊,难道你……爱上了卫聆风?”

芊芊眼角盈着晶莹的泪珠,花容惨白黯然,回过头哀伤而无奈地看着我,却慎重、坚定地点了点头。

祁国的冬天,也是我到了古代后的第一个冬天,终于来临了。御花园毕竟是皇家的园林,当然不可能百花尽谢,只余枯枝残根。

只是,暂时失去大量颜­色­和生命的大地,毕竟少了许多蓬勃的生机。仿佛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寂寞和悲愁,以及隐约对春天的希冀。

就在这样一个萧索而悲伤的季节,我终于,迎来了一个有关步杀的消息。

离他一个月后回来找我的承诺,似乎一直不近不远,仿佛是忽然间就迫在眉睫,只是我却在此时接到了一张发于尹国,传递到全天和大陆的通缉令——

步杀夜袭尹国四皇子尹子恒,抢走了“青龙石”。江南四大名之一——苏婉柔,乃尹子恒红颜知己,为救他而挨了步杀一剑,深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尹子恒震怒下,发下誓愿,谁能杀了步杀,夺回青龙石,他便将卧龙一条街的“望江楼”拱手相让——

米修改,有错别字莫怪,因为这章还没完。各位老说我停在紧要关头,可是明明我每次都尽量把一段写完才停的啊,这样说的话,无论我停在哪里你们都会说我吊胃口嘛!55555555555555,偶那个冤枉啊!

看到有这么多人倒戈向卫聆风了,偶为俺们家然然叫屈啊!你们就不能再耐心多等几章吗?偶家然然自然是不出场则已,一出场就要华丽丽滴。

我大致的计算了一下,算上这章的话,大概还有五章左右,第二卷就结束了,也就是说俺们家伟大滴,尊贵滴然然要出来了,哈哈~~

还有,偶认错,偶又拖戏了,到现在偶们家主角杀杀还米出来,恐怕这章又要过万了,55555555555555,各位原谅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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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单骑 第21章 守护一生(三)

消息是无夜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抱着小银回到落影宫,一进自己的房间,脚步猛地一窒。

我迅速地回头将无夜和心慧、心洛他们堵在门外,压下颤抖的嗓音故作平静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一个人……”

“小姐,心洛不能跟你睡吗?”

我低下头抚上他微凉的脸庞,他真是跟我一样怕冷,把不情不愿的小银塞到他怀里,抱歉地道:“对不起心洛,今天晚上真的不行。”

心慧没有问什么,体贴地将心洛拉到她自己怀里,笑笑说:“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待走,却忽然发现无夜还楮在那里,眼神冰冷,死瞪着我,不由也楞楞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困难地吞了下口水,支吾道:“无夜,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不会有事的。”

自从那次刺杀事件以后,无夜几乎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入夜睡觉后,他也守在外间,心慧和心洛则常常与我睡在一起。

“如你所愿。”无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瞥过屋内的时候,眼中闪现出凌厉的杀气,随即转身,轻轻吐出两个字,“主子。”

看着他们离去,我心中的烦躁愈胜,又隐隐有些愧疚和……不安。苦笑地关上门,转身,差点惊呼出声,忙平复下心绪,恨恨道:“步杀,你有必要每次都象幽灵一样出现吗?”

步杀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在雕花书案旁坐了下来,摆在书案上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啊——”了一声,紧张地跑过去,小心翼翼执起他手臂,又是郁闷又是心疼地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每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还被全天和大陆通缉……”

“没事。”他淡淡一句打断我的话,听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显然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翻箱倒柜找出卫聆风赏赐的各种药膏,又扯了块­干­净的黑布做绷带,直折腾了半天,才算完结。我皱眉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还会受伤?还有,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青龙石呢?你抢了它?”

步杀摇了摇头:“青龙石在尹子恒手上。”

“那是他嫁祸你了?”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苏婉柔呢?真的是你伤了她?”

步杀点了点头,漠然地道:“尹子恒嫁祸于我,我本想杀了他夺回青龙石,只是那女的为他挨了一刀。我算算跟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便放弃了。”

我喟然叹出一口气,意兴萧索地道:“原来苏婉柔爱慕的人正是四皇子啊!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痴情女子,可能终究要所托非人。”

“步杀,我总觉得尹子恒这个人不简单。”话锋一转,我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他表面上寄情山水不理政事,暗中却是望江楼的东家,亲手掌握着这样一个最利于光明正大收集天下情报和招揽人才的酒楼。”

“按你所说,青龙石应该是人人争夺的东西,尹国既有,为什么不是在可能继承王位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上,而是交给他这样一个无心权利的皇子呢?”

步杀看着我,眼中慢慢闪现出了然和慎重的­精­光。

我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还记得祈然的父亲——那个冰凌王的策略吗?他明明是想扶祈然登上王位的,却偏偏找了他大哥当替死鬼摆上台面,好让所有的矛头都对准萧祈轩。”

“现在几乎每个国家的人都不看好尹国,因为一旦尹王一死,尹国必定会因为内乱而分崩离析。可是我现在忽然想到,尹王他……用的可能也正是这个手段。”

步杀点了点头,双眉紧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些你别管。”

我撇了撇嘴,哂然道:“要不是他陷害你,我才懒得管这些呢。算了,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别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步杀,成天在外面招摇,天天被人追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不说那张通缉令,光你身上有玄武、青龙两大圣石这个事实,就足够引来全天下的追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步杀淡淡点了点头,收回绑上绷带的手时,触到我的手背,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你很怕冷?”

我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因为台湾……就是我们家乡很少有这么寒的季节,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看他伸过手来要握我的手,我忙缩了回来,悻悻瞪他一眼,道:“你的手常年冷得跟僵尸似的,夏日冰镇还差不多,冬天取暖就算了吧!”

步杀面­色­不变,抓过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大手中,天生的冰寒之气透指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正待叱骂。

手背忽然一股温和的暖流传来,渐渐充盈在整个手心,一丝一点透体而入,我的身体竟也慢慢温暖了起来。

只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内力怎么来的?”

“应该……大部分是祈然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你豪聆风的吧。”我舒服地享受在体内潺潺窜行的暖流,歪着头道,“当初我不是引了祈然身上的血蛊吗?被不知哪个混蛋刺了一剑,掉下悬崖去,幸亏被热流卷入一个山洞,为小银所救。”

“后来又认识了无夜,还无意间救了卫聆风,正好他身上好死不死也中了血蛊,所以我就想索­性­搏一搏,把他身上的血蛊也度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我还真是运气好到爆了,两个血蛊相互作用,不仅蛊毒解了,我体内还多了你们三人的内力,连毁损的容貌也恢复了。”

步杀微微动容,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淡淡道:“坐到床上去。”

“­干­什么?”

看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从温暖的气息中脱离出来,莫名其妙地坐在床沿,看着步杀也缓步走过来,坐上床。

他冷淡地开口:“转过身去。盘膝。”

“哦。”我听教听话地坐好,感觉到他的双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一股热流细细从我的神堂、心俞二|­茓­贯入,缓缓流窜遍全身。

慢慢地体内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全身的四肢百骸由温暖变为灼热,慢慢灼痛。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因似酸似麻的疼痛不住颤抖,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脱离那痛苦的来源。

“步……杀,好……好……难过……”我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声,呢喃道。

“别动。”步杀的声音也不若平时那般清明,略略带着无力和沙哑,“马上就好。”

背后涌入的气流渐息渐弱,忽然,如利剑般汹涌直穿而入。我痛地浑身剧震,几乎尖叫出来,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死死忍住。

热流凝结在我周身的内息中,引导着它们慢慢散入全身各处,背后支撑着我的双手终于撤去,我浑身一软,向后瘫软在步杀怀里。

睫毛上都细密地沾着点点汗珠,我透过水雾看到无力地靠在床沿的步杀苍白的脸,和比我更汗湿的额发,不由心中感动,又觉点点温馨。

“你……打通了我的奇经八脉吗?”缓和过后,我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

步杀一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过将你体内郁结的气打散到全身各|­茓­。打通奇经八脉我做不到,你以后遇到祈,倒是可以让他帮你。”

“以后……遇到祈……”我喃喃重复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上头的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吸也是轻不可闻的.疲倦的感觉渐渐袭来,我慢慢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在意识迷离的边缘,我仿佛听到步杀清冷却忧虑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肯承认是冰依的话,现在的……祈,你还是不见的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面盖着锦被,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步杀怀里。他的怀里还有暖暖的余温,我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竟一个晚上都催动内息让我取暖吗?

我扯过被子抱在怀里,看着正在系脚上绑带的步杀,问道;“步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步杀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系完,直起身冷冷道:“我要在祁国证实一件事。”

我愕然:“什么事?”

步杀漠然摇了摇头:“过两天再告诉你。”

“那四圣石呢?你不找了吗?”

步杀看了我一眼,索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三个月后,他们都会聚到这里,四圣石也是。”

“三个月后?为什么?”

步杀拿看白痴的眼神,仿佛司空见惯地瞟了我一眼,才用平板的声音说:“三个月后是你的封后大典。尹、钥两国必然会派人出席……”

“啊——!”我惊叫一声,从被子堆中蹦起身来,跪坐在床上,抱头痛苦地叫道,“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尹钥两国也会派人出席?完了,那岂非傅君漠那个变态也会来?”

“你认识钥国太子?”

我茫茫然点头,迎上步杀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忽然紧张地道:“步杀,三个月后,封后大典那段期间,你一定要帮我守着心洛,就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小男孩,千万别让人把他绑走了!”

步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淡淡道:“那就把他带在你身边吧。”

“啊?”什么意思啊?我是叫你保护,又不是我保护!

正待再问,步杀瞟了我一眼,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道:“我晚上回来。”说完,便象是飞天遁地般,忽然消失在门外。

靠!我忍不住死瞪着门口在心里咒骂,你个冷血的杀手,让你帮个忙会死啊?话也不讲清楚,还敢骂我是白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旅馆吗?那至少还得付钱呢……

“小……小姐。”大清早进来的心慧刚好撞到我一脸恶毒诅咒的表情,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看把你气得,好象别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我踢开被子跳下床,恨恨地道:“心慧,你错了,不是几万两,而是几亿两!”

“小姐,几亿两是多少?”

风飘单骑 第22章 守护一生(四)

(重复PS:5555555555,偶先认错,届于要不就是偶拖戏,要不就是章节米安排好,反正上一章的内容结果还是多的过分了。后来偶偷懒的——灵机一动,就把上章后半部分归到这章了,这样偶就连取名都免了,哈哈哈哈~~看吧!偶果然有偷懒的资本。)

一出房门,我便有些心神不安,怕无夜会因为昨天的事又生气。不过万般难得的,他竟然还是如平日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周身没有冰冷的怒气,问他问题,也会如常做答,只是眼神常常晃向别处,不愿与我对上,估计……是还在生气。

不过嘛,我已经很欣慰他今天的反应了,毕竟昨天晚上算是无理取闹又不信任他们的人是我。

今天还是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分别见了颜静和芊芊。

颜静还送了副缀满羽毛的漂亮手套给我,与小雨以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手工简直有天壤之别,我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寒冷的冬天啊!刚好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我没吃晚饭,让心慧把热好的饭菜端进房中,依旧固执地要求一个人睡。

心慧把嘴巴嘟了半天高的心洛拽在怀里抱走。我看了神­色­淡漠的无夜半晌,正待转身进去,右手却忽然被抓住。

“怎么了,无夜?”我看着他牵住我的,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的大手,诧异地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恍惚,慢慢放开,温暖过后的冰寒缓缓袭来,只见他别过脸去,说:“没事,主子早点休息吧。”

“哦。”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身关上门,回头果然看到步杀已然安坐在餐盘前,只是低垂着眼,没有动筷。

我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羹,正待细细品尝,抬头却看到步杀紧皱着眉沉思,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

可怜我只好无奈地起身,又为他盛了一碗,没好气地道:“步大爷,你就是想饿死,拜托也别死在我房里!”

步杀抬头,深锁地眉微微舒展,接过我手中的碗,胡乱吃了几口。

我当然也懒得再管他,自管自吃起来。

“是……花蒸酿?”

我点头,取笑道:“吃到现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却在不知何时夹杂了淡淡的苦涩。

步杀放下空碗,平静地道:“没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杀手的冲动,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步杀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佝偻起上身,连背脊都在抽搐。

“步杀,你怎么了?”我的碗可是还没砸呢!

屋外不远处忽然传来纷繁却不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全身划过忽深忽浅的躁意,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门被推了开来,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卫聆风一身紫衣华服,晶莹白皙的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搭,信步迈进房内。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和御林军,将这里重重包围。

卫聆风的脸上还是如平日般挂着温和宠溺的笑意,看着我的双眸更是漾着淡淡地怜惜和如水柔情。

步杀慢慢地直起身子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点血丝。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一双落在卫聆风身上的黑眸却依旧冰冷清明如昔。

卫聆风似毫不意外地扫了步杀一眼,随即含着温情却不带一丝暖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柔声道:“冰依,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朕身边来吧。”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刺骨的冰寒直侵入体,让我的四肢都痛的麻木。

我被……利用了?我竟然,被卫聆风……利用来害步杀?

我上下的牙关紧紧咬住,紧到齿间都溢出热麻的温度,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却听在我耳中,平静地一字一句问:“你……怎么下的毒?”

“朕怎么会知道。”卫聆风温柔地笑着走到我身边,晶莹似有融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和暖抚上我脸颊,“这里的东西,不都是冰依……你的人准备的吗?”

我浑身一颤,狠狠撇头避开他的指尖,退后一步瞪着他,冷冷道:“卫聆风,算你狠!”

卫聆风的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始终未置一词的步杀身上,淡淡笑道:“步杀,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一手握刀一手撑在桌缘,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停在卫聆风身上静静打量。

“朕想尽了办法都抓不到你,反让你杀了叶成宇。”卫聆风口气淡定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想到,你会为了……朕的妻子,自动送上门来。”

“她不是你妻子。”步杀冷冷地开口,紧接着身体猛得一震,一口血从喉间喷溢出来。

“步杀——!”我惊叫了一声,扶住他,中食指自然而然切上他的脉搏,不由……一楞。

卫聆风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转冷:“看来再与你耗下去,只是让你有时间把体内的毒都逼出来。朕居然,还是小看你了。”

卫聆风左手一挥,正待出声,步杀却先他一步开口:“我跟你走。”

卫聆风挑眉看了他一眼,收回举起地手,嘴角噙着悠然冷酷的笑意看着他,就象看着到手的猎物。

“步杀!”我狠狠拽住他袖子,吼道,“你疯了?趁现在毒逼出了一半能走就快走啊,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生吞活剥吗?”

步杀望向我,冰冷的目光缓缓转柔:“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冷冷凝固,双眼紧盯在我身上,吐出口的声音淡淡却漫布了杀意:“你就这么笃定,他会相信你不会下毒害他?”

脑中忽然闪过祈然绝世的容颜,想象着他对步杀说那句话时,决绝却孤寂的表情,心就痛到无法承受。

我缓缓回过头,看着卫聆风,平静冷然地道:“要他相信我背叛他,除非他死。”

祈然……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吗?没有信与不信,没有怀疑背叛,只有……永远的守护、扶持和生死与共。

因为我们三人,是——无游组啊!

步杀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丢下手中的黑刀,轻声说:“我会回来的。”

“你别天真了!”我拽住他的袖子不放手,“你杀的是人家的宰相,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回来?步杀,你真当自己是超人,有不死之身……”

步杀神­色­漠然地伸起一指点上我的中府|­茓­,我的全身马上如触电般浑然一麻,再不能动弹半分。

明明哑|­茓­并没有被制,可是我颤抖的双­唇­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掰开我的五指,淡淡看了我一眼,走到卫聆风身边。

门口马上有两个侍卫进来将本就虚弱不堪的他狠狠反手架住。

“步杀,你个王八蛋!”我嘶哑的声音终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吼出来,“为什么你们俩都喜欢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才束手就擒的吗?”

步杀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闪现出复杂的神­色­,他抬起头,黑眸中仿佛带着沉积了千年的哀伤和浓浓地余悸,看着我,冷声道:“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冰依你……还不是一样。”

我怔怔地楞在原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聆风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耳中除了那嗡嗡之声,什么也再听不进去。

风飘单骑 第22章 守护一生(五)

房中的侍卫仿佛在瞬息间散去,空旷冰冷的房中只余无法动弹的我一人,直到心慧她们匆匆赶来。

我抬起可以动弹的手,咬了一勺早已冰冷的酒酿圆子,毒……是被下在这里吗?

之所以步杀中毒而我没事,是因为那种毒只对刚刚受过内伤的人才会起作用。而步杀恰好在回来途中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内伤,却偏偏为了帮我打通气|­茓­而伤势加剧。

我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心慧,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洛和瞪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蹭着我的小银,最后的目光落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无夜身上。

我抬头看着他,心一点一滴往下沉:“我一直在奇怪,明明食物是心慧亲手烹饪的,除了我没经过任何人的手。为什么还会有毒?”

我面向着他举起纤瘦白皙的手掌,昏暗的烛火中掌心还有淡淡的荧光闪烁,就是这些从无夜手上沾染的粉末落到碗中才成了穿肠毒药吗?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几乎要将我的力气全部用尽:“无夜,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声音虚弱却决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陷害我?”

“我承认没有告诉你们步杀的存在,是我的错。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去害步杀?”

“他是我的朋友啊!”我扶着墙沿颤抖地站立,声音一点一滴地发泄嘶吼,“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让我亲手去害他?”

无夜静静地看着我吼,一语不发,只是眼中的光芒绝望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没有机会一般,贪婪地凝视着我苍白如雪的容颜。

包裹在厚重铁面具下的声音,沉沉响起:“主子,他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你,就算对不起主子你,我也一定要除掉他……”

“住嘴——!”我猛地举起左手狠捏成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喀喀”做响,真气从四肢百骸凝聚到一处,随着我挥起的手,喷薄欲出……

无夜的眼中闪过悲伤、留恋和欣慰,深深凝视了我一眼,默默地闭上眼睛。

“砰——”一声轰然巨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宫殿,大地都仿佛受到震荡,轻轻摇晃。

“小姐——!!”心慧和心洛惊慌失措的声音夹杂着小银的一连串的尖叫声紧随而起,直冲扑到我身边。

无夜茫茫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我鲜血淋漓的手背和被溅得狰狞带血的脸庞。

他的眼中再无法保持任何清冷、淡漠,惊痛仿佛与生俱来般狂涌而出,只化为一句无以为继的失声大叫:“冰依——!”

我……我竟然打不下手。明知道这一拳打下去伤不了无夜分毫,可是我愤怒到想要杀人,却偏偏打不下去。

那个明明活着比死更痛苦,却渴望攀附着我生存的男子;那个我对着他说“不如……无夜”的男子……

这一拳打下去,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都否定了。

这一拳打下去,我们之间就真的再不是朋友,也再……回不到从前……

心慧脸带泪痕,小心翼翼地紧抱着小银让他舔我的伤口,我垂着手,低顺着没有焦距地眼,任她们摆弄。

“主子。”无夜低沉、无力的声音象是隔了千年响在耳侧,“那天……在山洞中,皇上早已认出了我的身份。后来,主子你被水冲走,皇上给了我三个选择……”

我恍惚中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什么选择?”

“一是跟他回来当‘飞鹰之主’,二是死在他手上……”

“那…….三呢?”

无夜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满是痛苦恨奈:“第三个选择,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但是……必须帮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告诉他你进入蓝家的经过,还有……你和钥国太子傅君漠的关系,包括……心洛的事情。”

我猛得一震,颤声道:“卫聆风知道心洛的身份?”

“小姐。”心洛冰凉的手牵住我没有流血的左手,看看脸­色­苍白的心慧又看看我,有些惶然地道,“小姐,心洛有什么身份?心洛不要跟小姐分开。”

我紧紧捏住心洛的小手,听无夜继续说:“我也……不清楚,皇上的心思,我一点都猜不透。第二件事……就是帮他擒住步杀。”

我皱眉看着他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闪过抑郁、悲伤和淡淡的恐惧:“虽然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第二件事却是我心甘情愿的。”

“无夜——!”我心痛地低吼了一声,他非要这么说吗?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只听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即刻过去相见。”

我动了动伤到的手,好痛!我紧咬住发白的嘴­唇­,看来是伤了筋骨。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了。”

一走进风吟殿,就看到卫聆风低头望着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真的是发呆,而不象平常那般把玩。因为他的脸­色­是我从未看过的凝重、深沉和……怀思。

“冰依,”卫聆风没有抬头,声音沉沉地道,“如果,一年后朕不放你走……”

“皇上!”我狠狠打断他。

卫聆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匕首揣进怀里,抬起头看着我,他俊秀的脸上不若平日那般张扬和尊贵非凡,反而有着淡淡的疲倦和憔悴,低声道:“恨朕吗?”

我冷冷一笑,回道:“恨?这么费神的感情,我怎么会浪费到你身上?”

卫聆风如远山般清俊的眉微微一凝,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含着淡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中间闪烁着危险的神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笑容依旧高深莫测,他的眉间依旧锋利飞扬,让我几乎以为他刚刚的落寞不过是我的错觉。

“你不会以为,朕会一直这么纵容你下去吧?”

“皇上把这个叫做纵容吗?”我抬头狠狠地瞪着他,“我还以为,是得到一件稀奇宠物后的新鲜感呢!”

“冰依。”卫聆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口气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你是在跟朕生气吗?”

我一怔,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颤抖,负在背后的手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

我……是在生气吗?气他让无夜陷害我,气他利用我来害步杀,更气自己竟然白痴到把这样的人当朋友。

“我有……什么好生气?”我撇过头低垂了眼看着地上漂亮的石理纹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象个白痴,竟然会天真到把你这种人当作朋友……”

“朋友?”卫聆风忽然满脸嘲讽地冷笑起来,他伸出右手强硬地抓住我负在身后的手反转扣住,眼中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闪,猛一用力连着我的身体一起紧压着靠入他怀中。

手腕处钻心的痛楚几乎要让我晕眩,我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额头冒出点点冷汗。我猛得咬紧牙关,让迷离的眼能清明几分,绝不肯发出半点之声。

“你以为朕会稀罕这两个字吗?”卫聆风狠狠地盯着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近在咫尺的呼吸全触在我因疼痛而几乎扭曲的脸上,“冰依,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朕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回应,你难道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我实实在在地楞住了,连手腕噬心刺骨的疼痛都在一时间忘了个­干­净。卫聆风他……在说什么?什么感情?什么回应?

我忽然仓皇起来,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卫聆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避过那眼中的锋芒。他右手一松,一时忘却的疼痛感猛地袭来,我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他怀里,忙紧咬了牙关堪堪站住。

“卫聆风。”我退开一步,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夹杂着恼怒,和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我不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就算可以我也绝不会爱上一个利用我的人,所以,请你别强求我的回应,因为那是永远不会存在的东西。”

在我转身的那个瞬间,卫聆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不可以而不是不会吗?那么说来,冰依果然还是有爱的人?”

“不若……”他略带嘲讽的声音顿了顿,“让朕来猜猜会让你爱上的人是谁吧?”

我缓缓顿住了身子,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在慢慢扩散。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闲适和­精­明,仿佛在耍着手中的猎物:“朕原以为是步杀,可惜……不是。”

“当年的无游三人组,除了冰依你和冷情刀客,就只剩下一个。”

我慢慢转身看着他,那邪魅俊逸的笑容此时竟如地狱恶魔般可怕。他看着我,嘴角含笑,眼中带着点点温情,柔声道:“冰依爱的人是他吧?绝世神医——萧祈然。”

“或者说,冰依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冰凌……少主!”

我颤抖地看着他,出口的声音竟碎裂地无法成音:“你……为什么会知道?”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更胜,那笑一如他凌厉的眼神灿烂却冰冷:“你认为,这么隐秘的事,除了你们无游三人,还有谁……会知道?”

是步杀告诉他的?不!这怎么可能?我心中汹涌着千般巨浪直连我手腕的剧痛都淹没,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垂在身侧握到骨节泛白的双手,淡淡说:“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就在迈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手垂击柱子的声音,压抑而沉闷,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卫聆风的声音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身后响起:“朕已经把步杀放了回去,以后也不会……再动他。你的手,朕一会会诏太医过去,好好治了,别再……弄伤自己。”

我拼命地跑回落影宫,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关住。

身体在无法遏止的颤抖,我顺着门滑坐下来紧紧抱住双膝。我的头埋进身体里,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头发,我说:“毒解了吗?”

步杀轻轻地开口:“解了。”

我想问卫聆风为什么肯放你回来,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祈然的事情,想问他到底跟祈然有着怎样的关系,才让你愿意告诉他我们的事……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

好想……回家,好想现在就穿回去,再也不用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

我只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不顾一切让步杀带我去祈然身边……

我只怕,再多一点思念,我就会忘了原来那个世界,永远留在这里……

“冰依,让我守护你吧。”步杀淡淡地说,口气仿佛与以前在一起时说——吃饭了一样冷漠、淡然。

我抬起头看着他,深深看进那双漆黑如夜幕般的瞳仁,那里又隐藏了多少不想让人知道的孤寂、悲伤和担忧呢?

我闷闷地说:“我不需要人守护。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四圣石、杀尹子恒、查秘密……”

“这些都是为了祈。”步杀打断我。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才让你继续去做啊,守着我能­干­什么?我既不是国家元首,也没有身怀藏宝图或者绝世武功,就算把我称斤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步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黑眸落在我血迹凝结的左手上,又默默移开,看向我的脸庞,冷冷道:“也为了他,所以……才要守护你。”

“那些事,我还是会继续去做。前提是,你们……都没有危险。”

“除非你寻到回去的路,除非……你愿意跟祈在一起,否则,就让我……分别守护你们一辈子吧。”

一辈子?我抬眼看着步杀清冷漆黑的双眸,那里深不见底,那里平静无痕。可是那里,到底掩藏了多少沉重的秘密,才让冰冷如他,强大如他兜出这样三个字?

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起他的一只手,手心朝下,捂住我的眼睛,粗糙冰冷的感觉磨搓在我的眼睑上。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渐渐湿润潮热了我的眼,和他的手。

我哽咽地开口:“步杀,我想祈然了,好想好想。”

“为什么明知没有可能,却还要如此思念,如此……爱呢?”

步杀一语不发,静静地任由我握着他的手,低诉哭泣。只是贴在我眼睑上的手掌,微微和暖,仿佛冬日的阳光,渐渐温暖了我畏惧冰寒的心……——

咳咳~~都是维啦一直要求我今晚贴贴贴,那我只好先在贴了,晋江由于那变态的积分方式,各位就晚一天了,偶明天早上或者中午贴上来.5555555555555,偶好命苦,本来想到周六再贴这章的,都是拉拉逼的!

偶在这几章简直是拼了命地在打伏笔,不过伏笔虽多,其实揭穿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拖戏的毛病,真的真的很想改,可是……明显改不了。偶尽量尽量在五章里把第二卷完结掉,唉!头大啊,会出现拖戏的情况,其实是还有些有问题的情节,偶还米有安排好的说。

还有就是守护一生这段,跟偶原来想的情节很有出入,郁闷的半死。下次有机会当作番外写出来供你们娱乐下好了。

这周的任务偶就算完成了啊,砸砖地也好,抛花的也好,偶都傻不溜丢接着了,哈哈~~

风飘单骑 第23章 永世伤痛(一)

我的手伤,一个礼拜之后便好全了。

天气在一天天变冷,往往一整日我便是生了暖炉躲在房中,与心慧、心洛他们玩闹。

日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月有余。

我、无夜豪聆风的关系,好象从那一夜之后就变得相当微妙,仿佛牵了一丝欲断不断的线,日日相处,如履薄冰。

这两个月,除了询问有关战舰的问题,卫聆风从不召见我,见了面也不会多说任何题外的话。偶尔路上碰到,他身边总跟着芊芊有说有笑,见了我也只当没看见。

芊芊自然是和颜静一样如常光临我这里,她很清楚,我不想听有关卫聆风的事情,所以从不提及。只是她一直隐藏着的,眉宇间的忧­色­,却也让我没机会询问。

至于无夜,他依旧跟在我身边。和隐在暗处,不到晚上不会出现的步杀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有时我不自觉地会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弱了,才让那么多人说想保护我。只是,说我懒也好,胸无大志也好,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变强的欲望,被守护便被守护吧。

对我来说,这与如果可以就不想自己动手烧饭、洗衣服,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无夜。虽然步杀最终没事,虽然他有他的苦衷……我只能说也许时间长了,我会淡忘,但现在却真的不行。

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死活不让无夜、心慧和心洛他们跟着,连小银也丢给了心慧,独自一人跑出宫殿。

外面的寒风很是凛冽,天空­阴­沉沉的似要下雨。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处所,这里有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几张石凳,无顶无墙,却隐在层层树木之后,很难发现。

我将冰冷僵硬的手紧紧交握,渴望汲取一点温暖。是祁国的冬天来得晚也去的晚吗?记得一年前的今天虽然冷,却不至如此冰寒,还是因为那时……有阳光般的温暖在身边?

一道无声无息的­阴­影落在我身侧,步杀握住我十指交握的手,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怕冷,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把手从温暖中脱离出来,歪着头道:“步杀,右手伸出来。”

步杀微微疑惑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把刀交到左手,宽大、略显古铜­色­的手掌静静摊开在我面前。

我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绒状物,小心翼翼地套上他常年握刀的手腕,含着笑轻轻说:“这个,叫作护腕。在练刀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虽然对你这样的高手来说,这种保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而已。”

我抬起头,看着步杀黑亮的双眸和耷拉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一个灿烂却隐隐忧伤的笑容,声音轻快地道:“庆祝我们,认识一周年。”

步杀眼中有淡淡的荧光流转,收回手,看着黑­色­绒状护腕上用白­色­丝线绣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步”字,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弯了弯。

“咳~我知道我绣的很不好,可是这个……我不想假心慧的手啊!”

我从怀中摸出另外一个淡蓝­色­的护腕,在他面前摊开,浅浅一笑,道,“如果还能见到祈然,就请你……交给他。”

步杀接过,目光落在深蓝­色­丝线绣的“然”字上,淡淡点了点头,仔细揣进怀中。

脸上忽然有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手背上,眼睑上,我愕然地抬头,看着天空缓缓飘下的白­色­雪花,如鹅毛般在我的头顶盘旋、飞扬。

我摊开手,看着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到我掌心,不由高兴地叫道:“步杀!下雪了!”

步杀冰冷的眸中有着淡淡的柔和,默默望着站立在飘扬大雪中的我,不发一语。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雪。”我转头望向黑衣黑发的步杀,他的发丝、衣衫上已经落了不少雪片,“而且还是一年的初雪。要是祈然也在这就好了,我们三个可以在这样的季节,留张旷古绝今的照片。”

而且,有祈然这种神仙级别的帅哥在,拿回现代,绝对能让万千人疯狂。

步杀冰冷的黑眸微微波动,看着我,却没有开口。

我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我留给祈然的手机看到了吗?那个可以把人的声音、影象都录下来,再定格,然后就好象最传神的人物画一样,那就叫照片。”

步杀棱角分明的­唇­微动了动,伸出手,冷声道:“太冷了,回去吧。”

总觉得步杀与生俱来便没有什么好奇心,刚刚那样的话,放在古代任何一个人面前讲来,不都会被认为是惊世骇俗的吗?

我缩了缩脖子,真的很冷,将冻得通红的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中,任由他拉着往回走。

看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不由有些不满地撇嘴道:“要是以前,象这样特殊的节日,我和小雨肯定会互送礼物,然后跑到外面狠吃一顿。”

虽然这种习惯,绝对是在小雨的熏陶下慢慢养成的。

即便是最冷血的哥哥和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爸爸,到了每年的某一日,也肯定会自发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小屋中,纪念爸爸带着我们走出黑暗的那天。

“可是步杀,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别说庆祝了,我看你压根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对吧?”步杀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握紧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则依旧絮叨个不停,“我就知道,因为你的脑袋里从来不储存无关紧要的东西……”

步杀忽然彻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黑眸一如那落在脸上的雪花,冰冰凉凉,握着我的手却一直温温带暖。他淡淡地开口,说:“以后会记住的。”

看着他极力掩饰的认真表情,我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既然他说会记住,那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忘记了。

我放眼望向逐渐被白雪覆盖的皇宫御园,心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和思念在滋长蔓延,我轻轻地开口,象是在询问,又象在呢喃:“祈然会不会记得今天呢?此时此刻,又是否……阂在同一片漫天飞雪的蓝天下……怀念从前……”

这场雪一下便断断续续下五日有余,期间那场超大规模的雪仗,竟然把颜静、芊芊、无夜、卫聆风和步杀都莫名其妙拉进了混战。

(PS:有关打雪仗中发生的事,请静待番外三,偶怕拖戏,所以写在番外里了。)

浑身湿透回到落影宫的时候,因为疯得过头了胸口总有些空落落的,却意外地舒坦,仿佛长久以来郁积于心的东西都一下子被发泄了出去。

雪真正下停的时候,离我的封后大典也只剩下半个月了,听说各国前来祝贺的使节团也都陆陆续续到达,依照不同国家不同身份,分别被安排进不同的驿馆。

这日,正闲得慌,忽见心慧匆匆进来,面带忧­色­,说:“小姐,太后传诏。”

我心中“咯噔”一声,太后?自从大婚那日后,我便一直没见过她。如今传诏我,又是所谓何事?那个噬心术,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被一个小太监恭敬地领进长青宫,再度看见太后绝­色­姿容的时候我还是呆了许久,直到她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叫蓝莹若?”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中竟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忙低垂了眼,小心翼翼道:“是。”

此话一出后,她便安静了下来,她不讲话我也不好搭。于是,整座宫殿中空旷寂静,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在我终于忍不住想发彪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支起柔若无骨的身子,走到我面前,说:“皇上在前几日灭了汀国,你知道吗?”

我猛然抬头,满脸的惊愕刚好对上太后深思探究的目光,心头狠狠一跳,忙垂下眼,低声道:“莹若不知。”

真没想到卫聆风动作这么快,从我走出蓝家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把一个国家给吞并了。

“占领汀国后,皇上下的第一条令,就是将蓝府宰相,你的父亲——蓝君清处死。”

我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好象是记得当初跟卫聆风提条件的时候,我让他善待蓝府众人,除了蓝君清那老头。

咳~他也实在……太守信用了吧!虽然,听到姓蓝的要被处死,我很冷血地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惊愕却是实实在在的。

当初的那些个细节,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太后忽然挽了我的手走到榻前,说:“与哀家同坐吧。”

我乖乖坐了下来,又听她继续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你。从定了你为皇后开始,他就把所有反对的折子都压了下来。”

“哀家原来思虑再三,也觉得只有立你为后,才是对汀国最好的策略。却没想到,皇上早有布置,仅三个月时间就灭了你们汀国。那现在他仍不肯废你,坚持举行封后大典,就只有一种解释——皇上,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话,只能低了头,望着她鞋上的­精­致绣花发呆。

“可是,皇上却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你会恨他吗?”

我握紧了拳头,暗骂自己笨,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正踌躇着到底要怎么回答。却听太后的声音又响在耳侧:“皇上允许你带那几个随从在身边,虽不合规矩,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他特许你不用每天来拜见哀家。皇后要处理的一切事宜,要面对的一切压力,他也都一力担了下来,说一切等封后大典结束后再说不迟。”

“这些,哀家还是可以理解成,他不愿你掌大权。”

“可是,”太后一双美到摄人心魄的丹凤眼紧紧盯在我身上,甜柔的声音也变得深沉:“皇上居然会放过步杀,还留他在你身边。你到底知道多少有关……”

太后的话越说越急迫象是急于质问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得一顿,平缓了语调,继续道:“可是皇上为了你,竟忽然连安排了这么久的计划也不肯执行,哀家就不得不管了。”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计划?”

太后殷红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皇上既然这么看中你,哀家自然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不过,有些事又非做不可,哀家也不过给皇上制造个机会,让他可以放手去做……”

我缓缓瞪大了,心里象烧了把火,点燃了不安,并急速扩散。我用尽了全力才能让声音不会颤抖,说:“太后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莹若先告退了。”

“不急。”太后懒懒往床榻一靠,淡淡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我双眉紧皱,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到无法抑制,总觉得有什么我无法承受的事正在发生。我豁地站起身来,再顾不得什么太皇太后,狠命往外冲去。

“红袖。”太后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淡定地响起。

人影,蓦然闪现在我面前,一根丝带夹着劲风从我鼻尖刮过,堪堪将我拦住。我愕然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正站在我右侧,冷脸看着我。

红­色­的丝绸在眼前一闪,快如灵蛇往我面前钻来,我双目一凝,正待反击,只觉眼前一花,一把黑刀横贯眼前,红­色­丝绸如柳絮般四散飞扬。

红­色­丝带在我眼前飘扬,遮蔽住我的眼睛,我的心却忽然透亮起来。

有什么计划、什么­阴­谋是需要我,或者说我们的加入下才能实现的呢?

我忽然想起山洞中,卫聆风知道自己中血蛊时,那恍然­阴­狠的表情。

想起大婚途中,卫聆风针对傅君漠布下的陷阱。

想起无夜说,卫聆风向他询问过心洛的事情。

甚至想起,颜静的失宠和芊芊的忽然得宠,可能都不只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心乱成一团,指甲扣进手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步杀,这里你可以吗?”

步杀冷然点了点头,说:“去吧。”

我狠狠点头,猛得冲出长青殿。

身后若有若无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语调似在竭力维持着冷然,却掩不去其中的愤怒:“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离开少主……”

“……你保护她又怎样?她还不是抛下了你……如果……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置于险地……不顾而去……”

风飘单骑 第23章 永世伤痛(二)

半路上恰恰被行之匆匆、身后跟了一群人的的无夜截住,我双手撑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调匀内息。

“主子,你没事吧?”无夜也同样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慌过后的余悸。

“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无夜微微一顿,才开口:“心慧、心洛和贤妃都不见了。”

“什么?”我惊叫一声猛得抬头,“连心慧和芊芊也不见了?”

无夜点了点头,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快速说:“贤妃本是与容妃来找主子你的,听说你去了太后处都有些担心。尤其容妃,坚持要去长青宫找你,我和心慧也放心不下主子你,所以就陪她过来了。”

“谁知未入宫门便被拦住,紧接着落影宫的侍女仓皇来报,说留在那的心洛和贤妃失踪了,原来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昏倒在地。”

“我和心慧心中一急,便先跑了回去。落影宫中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在这皇宫中要绑人走本来就不容易,还要突然间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难如登天。”

“心慧急得不行。容妃就建议我先去向皇上禀奏求救,我一时见不到主子,也没有其他调动军队的方法,便去找了皇上。”

我忙问:“那卫聆风怎么说?”

无夜的眼中闪过深思的光芒,沉声道:“皇上的反应很奇怪,他说:‘戏才刚刚开幕。不急,朕此次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可是转眼却又给了我皇宫守卫和御林军的调度权,叫我尽管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我恨恨地一跺脚,卫聆风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忙问道:“那后来呢?为什么连心慧也会失踪?”

“我带了皇宫守卫在宫里仔细搜查,岂料没有搜到心洛,却听到有人惊报说:‘新娘娘被人虏走了,皇上下旨要我马上在宫内外戒严搜寻,但不得将消息泄露出去!’”

“新娘娘?”我愕然道,“难道……是说我?”

无夜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惊骇下就马上赶回宫,却发现连心慧也不见了,问了落影宫的侍女,她们也只说没见过她,容妃则刚刚离去。”

“于是你就往长青宫来,刚好截住了我?”无夜点了点头。

我的脑中现在是一片混乱,冷静!冰依,冷静下来!好好理清思路,时间……不多,心慧、心洛和芊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我必须赶快想明白……

一开始遇到卫聆风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中了血蛊。血蛊不说难找,更加……难下。要从手少­阴­经引入,再服下虫引,才能成功。

象卫聆风这么­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想从他手上经脉引入虫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么,最有可能的人,应该就是当初极为得宠的容妃——颜静了。

然而,想不通的是,如果当初卫聆风就猜到了颜静和他老爹是­奸­细,依他有仇必报的­性­格,为什么不马上除掉他们?

就算是为了引出宫里宫外其他的­奸­细……他也不应该刻意冷落颜静,那不是明摆着在怀疑她吗?卫聆风这么聪明,绝不可能为了一时气愤,而影响了整个计划的实施。

接不上的那一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还有,芊芊为什么会被一起虏走?是凑巧被连累还是在……卫聆风计划内的?

然后是绑走心洛的人,应该……是傅君漠的手下。想要在皇宫里不着痕迹地绑走一个人,没有多年的眼线布置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知道心洛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是从两代钥国皇帝对他的重视,恐怕他的真实身份要比人人都在抢夺的“四圣石”更加……难以想象。

卫聆风所谓的计划,应该就是彻底拔除尹钥两国混在宫里宫外的­奸­细。

这个计划,只要有了心洛,别说钥国,只要他稍微让人放点“**在祁国皇宫”的风出去,尹国……也一样会上钩。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连心慧也失踪了?

“主子,与其在这里想破头,不如直接去问皇上。”

我心中一沉,点了点头,运起内息飞速往风吟殿跑去。

卫聆风竟然……不在。他身边的太监小顺子说,皇上刚刚换了便服离开。

我又匆匆回到落影宫,步杀也刚刚赶到,我仔细查看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伤,才放心地开始在宫中做地毯式搜索。

心洛和芊芊失踪的客房隐隐有迷香烧过的痕迹,其他什么线索也没有。

“主子你看。”无夜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头,只见他手上赫然拿着心慧今日穿的衣服,“是在柜子后面发现的。”

我握紧了手中淡绿­色­的布料,心口的不安仿佛擂鼓般响个不停,直让我全身发麻发寒。

卫聆风传值新娘娘被抓,让无夜去搜,自己却换了身衣服不知去向何方。

那个太后说,卫聆风因为喜欢我不想实行计划,她不能违逆,计划却还是在进行……

难道?!我猛得直起了身子,惊疑和恐惧如发酵般在胸前窜行蔓延,我紧紧捏住手中的衣服,难道……心慧是代替我被抓的?

“吱——”一声尖锐的叫声恍惚间唤回了我的思绪,我低头看到小银猛咬扯着我的裙摆。

小银!对了,还有小银!原本心乱如麻的我仿佛忽然间抓到救命稻草般,惊喜地一把抱起他,急急问道:“小银,你知道心慧她们在哪对不对?”

小银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凝视着我,点了点头。

“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走。”

小银咬住了我的衣袖猛命地扯动,我不由停下了慌急的脚步,问道:“小银,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她们在哪吗?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们啊!”

小银看着我,委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皱眉沉思了半晌,忽然惊慌地叫起来:“小银,你是说心洛和心慧是在不同的地方?”

小银的黑眸一亮,忙点了点头。

心洛和心慧……两个只能救一个吗?要救谁,到底要先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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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糟了,侯爷那刚刚传来消息,我们被骗了!”

“什么被骗?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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