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潇然梦 小佚 > 第25章幻梦

第25章幻梦

“对不起。”我抽回了手,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亏我还是曾经接受过杀手训练的人。原来,如此多安逸被宠爱的生活,还是让我把那些求生的本能给遗忘了,“如今的我,还不能答应你。”

洛枫静静地看着我,空了握不住东西的手,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摆在我眼前。就在我退缩到想要避开他眼睛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声音的笑。

那笑声,就象清晨的露珠滑过荷叶,落入水中一般,明净到让我浑身,微微发颤。

“冰依,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骗我的。原来不是……”他的手再度握上我的,我全身忍不住泛起恐慌的疙瘩,他的声音轻柔到融入月­色­中,“真好,冰依……我会等你的。”

我不想要你们等我啊!我的本意不是要招惹你们的!我只是想让我爱的人,能够爱我,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那样的声音,在我的心底一遍遍叫嚣,痛苦而内疚。我却还要在心底庆幸,若非这样歪打正着的回答,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取得他信任。

我做人,究竟要做到如何可悲又可怜的地步,才甘心呢?

“小心——!!”我还来不及伤感完,身体忽然被洛枫拖着滚了一个大圈,一道银芒擦着我面颊闪过,发出叮的一声。几个快如闪电的人影飘然而落。

洛枫扶着我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双眉微皱,脸上却露出不屑的冷笑:“成忧,冰凌四大丞相,你们居然凑到一路了?”

我放眼看去,也不由微微心惊,撇开成忧,文若彬和傲天君不说,白胜衣借机铲除我的几率很高,而木离风身后竟还跟着十几个踏步无声,呼吸深厚轻浅的高手。

文若彬扫了我一眼,随即对着洛枫无奈地耸了耸肩:“在下和白胜衣也是奉少主之命,平安地带回小若姑娘。否则,谁愿意和天和大陆第一剑客,冰凌的守护者为敌呢?”

我的身体颤了颤,一脸震惊的表情看向洛枫。

他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我是冰凌这一任的守护者——司马洛枫。我也的确是拥有‘金银妖瞳’的怪物,跟我在一起,只会不幸。如果你真的想回去……”

“不!我留在你身边。什么金银妖瞳,什么怪物,这些我全不信。”我的声音脱口而出,心底却在对这样的自己冷笑,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说,会等我吗?”

洛枫的身体狠狠一震,眼中汹涌的是什么,翻腾的又是什么,他忽然……就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就在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注视下,他忽然紧紧,紧紧地抱住我,声音竟破天荒地带了丝哽咽:“原来……老家伙说的都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不管我是不是怪物,不管我是谁,都会对我……”

我是一个,只要做了决定,就能狠得下心肠,伤害任何爱护我,甚至超过自己生命的人。

以前是祈然,卫聆风,现在又是……洛枫。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情,却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然后一边内疚难过,一边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一边……却又不断辱骂自己。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解脱,就不必为自己的行为,负上责任。

可是,那又怎样?我安静地靠在洛枫怀中冰冷的发笑,即便如此,我还不是要这样生存下去。为了我所做的决定,为了,我所执着的人。

“娘娘……”成忧平板无情的声音,打断了洛枫的拥抱,也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看着我眼中闪过鄙夷、厌憎的神­色­,冷冷道,“皇上让臣带娘娘回宫。”

我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这个成忧,我没见过几次。只知他一直隐匿地跟在卫聆风身边。看他在卫聆风面前恭敬从命,战战兢兢地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是跟萧逸飞,祈然师父齐名地天和大陆三大高手之一。

只不知,卫聆风离了他,是否安全。

“这么说,你们三人都不是一路的了?”洛枫松开手,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洒然和淡定,眼中的神光却相当冷凝。

他也不变姿势,不知怎地,便抽出了怀中的凝章,只见银光闪过,原本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剑身,通体发亮,在月光下,惑人心神。

成忧的眼中闪过凝重之­色­,面­色­冰冷地开口:“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居然在你手上?”

木离风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随即向身后之人挥了挥手,比之当年推我下崖时更深邃幽冷的双眸,毫无温度地落在我身上,冷冷道:“皇上的命令不用我重复了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激烈的厮杀,我被洛枫护在身后,却心神不属。因为,我很清楚,真正会对我痛下杀手的,只有木离风这几人。

随行的几人中,成忧的武功明显最高,与洛枫缠斗在一起。文若彬则是为了怕我受到伤害,时不时地阻止那些围攻过来的人。

至于傲天君,我当然清楚他不会,也不敢,全力出手。

我望着身前不远处战斗的洛枫,脑中拼命索着怎样让计划更顺利一点,却不受怀疑。忽地眼前白光一闪,白胜衣已经到了我跟前。

他的攻势凌厉至极,他的身形迅捷无比,即便我真的勉力去挡,也不一定能挡住全部。更何况,他在掠到我面前时脸露残酷的冷笑,吐出一句:“难道你不想把戏演地更逼真点吗?”

我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他趁火打劫,却不得不承认,这样可以使我更快地脱离现在这种尴尬痛苦的处境。于是,看着那攻势,我身形轻晃,一阵剧痛自胸口传来,还有一个塞入我手中的锦袋。

我狂飞出去,跌躺在地上,本就每日隐隐作痛的胸口,更是痛到火烧火燎,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出声。

“冰依——!!”“小若——!”……

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我的神志渐渐迷糊,只是用仅剩地意志拼命支撑自己。

恍惚中,我能感觉到周身蒸腾勃发的杀气,还有几乎能挤出人五脏六腑的压迫力。

耳中听到木离风、傲天君等人地惊呼,隐约恐慌地叫着什么:“金银妖瞳……”

然后,身子一轻,压力陡然间消失,等我勉强撑着神志醒转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屋顶,正被人打横抱着在空中急速行进。

那种速度,我无法清楚地感知,却也知道,已经远远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冰依……你不会死……不会死。我会守护你的。”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始终闭着眼,用最后的那点神志,感觉手中锦袋中的细腻粉末,滑过我指尖,肌肤,洒落在来时的地上,一路,融入月­色­黑幕。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的神志越来越迷糊,几乎寻不到可以呼吸的氧气,甚至连胸口的窒痛也无法让我清醒。

然后,我终于感觉到洛枫停了下来,嘴里在大声喊着什么。

然后,七天来,我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失去了意识。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1章 利用

此情可待成追忆第31章利用

深夜,细雨绵密而落。在乱石林立的山间,一个身着灰黑劲装的男子,冒着细雨,在乱石间随意地绕了几圈,随后脚步一顿,手贴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底缝。

只听之嘎声响,那块巨石竟伴随着飞洒四散的雨丝,向前方缓缓推动。直到,地底露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形通道。

男子取出怀中的夜明珠,轻轻擦去上面水珠,一步步走下阶梯。半晌后,地面的岩石随着他逐渐隐入黑暗的身影,慢慢关闭。

在男子消失后,良久,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远处的古树后缓步走出,雨丝拂过他清俊如夏日晴空的面容,沾湿了柔润地黑发,长长的睫毛。

灰黑劲装的男子走尽阶梯,里面竟是一个相当宽敞明亮的密室,连通着四个嵌有夜明珠的石室,里面摆设各不相同,东西却一应俱全。尽头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四周用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明,整个地下密室中的温度,竟常年不变,相当适宜。

密室四周笔直地站了很多男女,但却都是一脸的神情呆滞,状似行尸走­肉­。

“她怎么样了?”开口的是那个灰衣男子——洛枫,他的面前站着个身穿粉紫纱裙,双颊被热气熏红的少女。

少女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冷漠淡然。她的五官也算是清秀的了,脸上却遍布刀疤,在珠光照耀下,异常狰狞。

她冷冷一笑,语带嘲讽:“她?你问的是哪一个?”

洛枫眉头微微一皱,却不着恼,无谓地耸了耸肩,走向其中一个石室。忽地脚步一顿,回转身交待了一句:“那个女人,暂时还有用,所以,医好了伤,就送去冷月教总坛。我不想……冰依醒来还会看到她。”

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却仍是一脸的冷漠,回答:“是,教主。”

洛枫点了点头,走进石室,原本虚假的笑容褪去,转为宁和;原本冷厉的眼神柔软,变为欣然。

少女看着洛枫消失在门内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声音冷漠嘲讽:“洛枫,你就算再聪明,陷入爱情这个网,终究还是会变得愚蠢。被萧祈然爱上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你呢?傻瓜……你们——!!”

少女瞪大了惊诧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子,身体一动也动弹不得。

洛枫坐在铺满软絮的石床边,手指轻柔地在床上少女白皙细腻的脸上流连,眼中溢满柔情。

忽地,他浑身一震,迅速站起身来,看着门外。

也只是瞬息间,石门缓缓打了开来。洛枫眼中闪过冰寒的杀气,一瞬不瞬盯着走入的几人。

“萧祈然、步杀、卫聆风、成忧……”他冷冷地,缓缓地叫出来人的名字,胸口翻腾地猜疑几乎要将他湮灭,于是,他越加冰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成忧双手抱着个昏迷中的银发女子,绝­色­清丽的面容苍白,被发丝隐隐遮住,赫然是应该死在别有洞天中的冷琢夕。

祈然微微敛眉,正待说话,忽然神­色­凝滞,望着洛枫身后,冰蓝的眼眸中露出疼惜、爱怜的光芒。

洛枫眼中坚定决然的目光,终于开噬动,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站到他面前的少女。那个,几日来被他用心呵护,用生命保护的少女。

我拽着发痛的胸口,艰难地从床上站起身来,摇摇欲坠,却仍是站立在他们面前。

我向着一直担心我的四人露出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平静地看向洛枫:“是我引他们来的……”

“为什么……”洛枫喃喃地抓住我双肩,双眼中怀疑、痛苦、愤恨,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是我……引他们来的。”我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听不到身边甚至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吐出:“无——夜——”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凝滞了下来。停留在,那两个字被吐出的一秒,缱绻纠缠。

到底要多深的感情,多久的纠葛,才能累积出如此多的恩怨情仇。

洛枫缓缓地一脸绝望,难以置信地松开抓住我的手,每松开一分,他便越陷入绝望的深渊一分,他哑着声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胸前洁净却微皱的白­色­长衫,声音悠远而死沉:“无夜刚死的时候,我每天,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他被落石淹没前的那双眼睛。”

“不管愿不愿意,和他相处过的每一天,仍是一幕一幕在我眼前回放。”

“那个,明明活着比死了痛苦,却依然希望攀附着我生存的男子;那个,一直在我身边无怨无悔保护我的男子;那个,我跟他说不如无夜的男子,真的死了吗?还是……为了我而死,我却一直一直都在怀疑他。”

“我忽然想起,曾经在祁国的宫中,我跟他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怀疑你了。我还想起,在那个宫中,我差点一拳挥下,抹杀了我和他之间所有的情谊,而他,却只是默默地,无怨无悔地闭上了眼睛……哈哈,闭上了……眼睛……”我抓着灼痛的胸口,忍不住笑起来,笑地疯狂悲凉。

洛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如雪,他仿佛失神般站立着,良久终于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原来……是这样。我一直相信自己做到了最好,没想到,竟是在……第一次动情的时候,就露出了破绽。”

我轻轻靠在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祈然身上,清新安宁的气息,让我忍不住鼻尖发酸,我缓缓地继续说:“然后,所有的事情就象滚雪球一般在我脑中越显越清晰。为什么我掉入河中会这么巧刚好被蓝家的人救起?为什么明明答应不再喊我主子的无夜,会口口声声,日日喊我主子?为什么我们离开祁国的计划会被卫聆风知道,我还会中了软骨散的毒?为什么步杀会忽然失去神志般刺杀我,连祈然和成忧都没反应过来,却是武功不高的无夜救了我?”

我抬起头,这么久,第一次对上他再没有半分纯净孩子气滞留的面容,脸上的苦笑更甚:“你故意在我面前刺杀祈然,为的就是想让当初已经变得心狠麻木的祈然,亲手杀了我。你故意引我看到无夜,听到傅君漠和苏婉柔的对话,就是为了让我怀疑无夜,以致到他死时,因为这些怀疑而追悔莫及。为什么呢?我真的想不通你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只有那么一次,你看着我的眼睛,摘下面具,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却在心慧他们进来时马上戴上……呵……催眠……明明是我亲身学过,体验过的催眠,我却从未想过。”

我声音凄凉地发笑:“步杀受伤那天,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房间,心慧总说,有什么事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这么傻,好像根本没有脑子会思考一般。以至于,步杀被你施了催眠,武功全失,差点死于非命,仍不想怀疑。”

“因为,你们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明明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却仍渴望攀附着什么存在。因为,你守护我的时候,永远都站在我身前,不让我受一点伤害。也因为,小银……小银,不可能不认识无夜!”

我忽然狠狠地仿佛发疯般地敲向身后的石床,吱吱声蓦然传出。小银,慢慢从床底钻出来,黑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仿佛是想要诉说什么。

小银……无夜……,那不是当年的刘锦鸿和蓝剑云可以相比的,在我的心里,他们是伙伴,是生死与共过,欢笑哭泣过的伙伴啊!

我狠狠别开眼:“当日,祈然确实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可是,我也相信他确实不会怀疑我。直到那日,我终于恍然大悟,他怀疑的,不是我,而是……当时在我怀里的……小银!祈然他,只是不想我伤心而已。”

“所以,小银才会经常不知所踪;所以,小银才会在我们到达别有洞天前悄然离开;所以,你才能如此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只因为,只因为……你本来就是它的主人!”

“我到底,凭着什么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以至于……以至于……”我忽地直起身狠狠揪住他衣领吼道,“无夜在哪里?真正的无夜在哪里?!他已经……死了吗?在我掉入水里以后,就被你杀了吗?”

我看着他慢慢平静冷酷下来的面容,忽然便明白了过来,眼泪一点点溢满眼眶,哽声道:“这几日,我虽欺骗你,却没有一丝后悔。因为我们……扯平了,彻底扯平了。”

我猛地松开手,握紧了虚软无力的双拳,忽然举起右手,狠狠一拳砸下去。

“砰——!!”

我透过迷蒙的水雾,看着头偏向一边,嘴角流着血丝,沉默不语的洛枫,一字一顿起誓:“无夜,这一拳下去,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都否定了;无夜,这一拳下去,我们之间就真的再回不到从前。洛枫,这一拳下去……”

我松开痛到麻木的双手,眼泪缓缓滑过­干­涩的­唇­瓣:“为什么要利用、耍弄我到这种地步呢?我真的,曾经,很努力地想要相信你。只是这一拳下去……那个叫做无夜的男子,就永远……永远死在我心里了。”

我浑身轻轻一颤,只觉喉头一甜,猩红的血液便已全然喷洒在洛枫刚刚更换过的洁白衣衫上。

“冰依——!”祈然惊惶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却还来不及扶住我,我的身体就已经被洛枫狠狠拥进怀中,他的­唇­重重压上我的,铁锈般的血腥味,绝望地疯狂地在我­唇­齿间蔓延。

“咳咳……”我脸涨得通红,鼻尖隐隐闻到夹杂着龙涎香的清淡檀香味,抬头看到卫聆风冰寒悠然的冷笑,成忧手上一把呈灵蛇状的长剑——灵邪,架在洛枫脖子上,杀气满布。

冷琢夕已然安然躺在石门旁,仍未苏醒。

洛枫仿佛对颈边的剑视而不见,目光掠过祈然,掠过紧紧抱住我的卫聆风,死死落在我身上:“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有人生来是皇子少主,有人却从小被人当作怪物追杀欺凌。”

洛枫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架在脖子上的剑随着他而动,却被他随手弹开。成忧眼中闪过异­色­,迅速退到卫聆风身边守护。

洛枫漆黑的眼中一片赤红,那里燃烧的是毁天灭地的怒火和仇恨,然后,若隐若现地转为耀眼的金银双­色­:“这世上……我只有老家伙一个亲人,只有他肯收留我,照顾我。我不在乎生活有多艰苦,只想陪着老家伙,在深山中平平和和地度过余生,可是为什么,上天连我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

“你们以为自己有多悲惨了吗?”洛枫嘲讽地笑着扫过拽住我手腕将我拉过去的祈然,扫过脸上始终挂着冰冷笑容的卫聆风,最后金银的瞳眸落回到我身上,“你们有尝试过,亲眼看着最想保护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尽折磨吗?你们有尝试过,明明付出全世界也想换回他的命,却不得不……亲手结束他生命的感觉吗?你们有尝试过,日日夜夜被仇恨折磨,却不得不帮仇人做事的痛苦吗?”

“冰凌,为了得到这一代的守护者——我,就生生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亲人,象踩死一只蝼蚁一般……杀了他。”

洛枫看着我,那么疯狂的姿态,那么痛苦的神情:“你只看到他们的痛苦。我每日每夜都发誓,一定要毁灭冰凌,甚至毁灭整个天和大陆,才能活下去。我每时每刻都幻想,要让两百年前的血腥地狱重现人间,才能死得瞑目。我的痛苦,你都看不到吗?冰依,请你……公平一点。”

曾经,有人这样说过:当你望向无底深渊的时候,无底深渊也正在回望阁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地恶人,每一桩罪孽的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无奈和痛苦。我们,谁也无法为自己开脱。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憎之心必有……可悲之痛。

我静静地看着那双金银双­色­熠熠生辉的眼眸。那是一双,多么美丽惑人的眼睛啊!可是,也正因为这独立于世的美丽,才让他……不容于世。

洛枫的目光落在步杀身上,冷冷地开口:“步杀,好久……不见。”

步杀仿佛遗世独立般靠在墙沿,冰冷的面­色­没有丝毫波动,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才是真正的冷玉——冷月教教主。”

洛枫眼中露出傲然地笑意:“你都想起来了吗?萧祈然……”他目光微微一转,“你可曾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是我安排在你身边最大的棋子。”

祈然也不看卫聆风神­色­,一把将我扯回身边,直到右手将我牢牢搂在怀里,才神­色­淡漠地回答:“一开始,我的确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直到步受伤,直到你洛枫莫名其妙地出现,直到……冰依告诉我对无夜的怀疑,我就想明白了。”

“当年,下任务让步来杀我的人,确实是父王。他的本意,却是想让我有真正在乎的人,借以……抓住我的软肋。然而步当初接到的真正任务,却远非这些。冷玉当时定是下令,让他刺杀失败后就留在我身边借机待命。不,恐怕那个冷玉只是傀儡教主,你洛枫的替身而已。”

“只是,你没想到的是,我会引渡了步杀身上的血蛊,而且,命在顷刻。我的血液,至­阴­至寒,极易吸引和供养任何蛊虫,却再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引走我身上的血蛊。”

“唯一知道真相的你,不得已,只好放弃了步杀这枚棋子,任我自生自灭。是吗?”

“啪啪——”洛枫眼中露处激赏的神­色­,轻击了几下掌,朗声道,“萧祈然果不愧是萧祈然,明明身在局中,这些事说的竟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没错,我本来真的打算放弃你了。所以虽然知道无游组在祁尹两国间纵横,却并未在意。直到……”

洛枫的声音一顿,目光复杂莫名,落在我身上:“恐怕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个世上,竟会有第二个有着至­阴­血液的人,还情愿为了你……”

他的语气变得的艰涩不成声,终于,他停下了微微颤抖的嗓音,神­色­敛然,金银双­色­褪去,望着我平静地述说他所有的布局。

“早在你进入别有洞天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石室中了。我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小狸救了你,也清楚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坠崖的半年前,我无意中在院救了当时奄奄一息的蓝莹若。本来,只是因为她蓝家女的身份,多少有利用的价值。却惊讶地发现,你的声音,以及没有毁损的五官跟她惊人的相似。”

“当时,我就知道,一直等待地时机来临了。我的仇,也终于有机会报了。于是,我让小狸跟着你走,顺便让你将我手中的那块朱雀石也带入尘世。”

“后来,你遇到卫聆风,甚至救了他。两个互不相识的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情势越来越向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无夜的存在,我开始相信,连老天也站在了我这边。这样的面容,没人会愿意多看一眼,连声音,也因为蒙在面具下,而不易分辨。于是,我便杀了……他,代替他回到你身边,一步步导演这个剧本。我把你带到卫聆风身边,又引步杀入瓮,一点点埋下卫聆风和萧祈然之间,和冰凌之间仇恨的种子。”

“我本来,可以一直扮演着无夜这个角­色­,直到完成我所有的计划。我本来,可以安静地留在你身边,用计让萧祈然更加冷血发狂。可是慢慢地,我却不甘心,要将你亲手推到卫聆风怀中,要亲眼看着你为萧祈然而死,我越来越不甘心!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可以蛮横霸道地把你留在身边,为什么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你,我却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甚至把你推入别人怀中!”洛枫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看向低垂着眼帘的步杀,“这样的痛苦,步杀,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祈然拽住我的手猛然一震,蓝眸中凝固的,是异样的惊恐和慌张。他的身体,僵硬颤抖,却不愿,更不敢回头,哪怕一次。

我撇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洛枫,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你仍要利用我,利用到如此彻骨的地步?难道,说爱我,说守护我,就是要让我陷入越来越多的纠葛和痛苦,才甘心吗?

我回过头去,刚好对上步杀望向我的目光。

黑衣黑发黑眸,他的眼眸,漆黑到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只有淡淡地,几乎察觉不到的悲伤。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步杀,和祈然不同。他的心,很坚定,坚定到,一旦认准了,就永远不会动摇半分。所以,洛枫,无论你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爱,与不爱!步杀的感情,步杀的守护,步杀的沉默,又岂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可以概括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步杀更了解我和祈然的感情;没有人,比步杀更想要让我们两个得到幸福。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无游组,就象祈然宁愿死,也不相信步杀的背叛一般;就象祈然可以不顾任何人死活,却固执地想让步杀幸福一般。

我们是……无游组,谁也不能拆散,谁也不能介入的……无游组。

我握紧祈然冰凉的手,却不看他,望着步杀露出一个轻缓却真诚的笑容,双­唇­开合,无声地向他吐出那句刻在我们心中的话: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步杀微微一怔,却仿佛又是在意料之中的恍然,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垂下眼眸。

我转过身,看着卫聆风俊秀的面容,从进来开墅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心底忍不住一阵柔软忧伤,可是,伤害,迟早会造成,只是这一刻,与那一刻的区别而已。有些话,总有一天要说的,只是在今天而已。

我握紧了祈然的手,目光深深地望入他湛蓝幽深的双眸,直到,那眼中的恐慌和孤寂慢慢褪去,转为坚决、温柔和深情。

我微微一笑,终于看向了面­色­暗沉冰寒的洛枫,脸上笑容不退,淡淡地道:“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如此不公平?我可以告诉你,因为,爱情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东西。”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我只在乎他的痛,只想让他幸福,只希望留在他身边,我甚至……可以为了他抛弃亲人、自尊和道德。只因为,他是我爱的人。”

“如果,你认为不公平,那么我只能说,你的爱,不够深,不够自私,甚至……根本不是爱!因为在你心里,有比你爱的人更重要,更想……守护的东西。”

耳中仿佛能听到祈然叹过一口气的声音,他的脸上是释然的温柔,是决绝再无法动摇的坚信,我轻轻露出笑容。

祈然伸手揽过我,我浑身一松,才发现胸口沉痛,浑身酸软,几乎无法站立。祈然看着洛枫,冷冷地道:“不管你的计划是不是成功了。今日,我们的帐也会都放下。”

“步杀身上的巫术,只解除了一半。我还需要你大量的鲜血。”

卫聆风扇了扇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所有的神­色­,悠然吐出一句:“我却是,只想要你的命!”

祈然将虚弱的我托给身后的步杀,抽出腰间的寒血剑,银光闪过,冲上前去。

成忧握紧了手中的灵邪,轻一闪身,跟着攻上。

手腕被狠狠一扯,我踉跄地跌了几步,跟着另一只手腕却也被拽紧。

我抬头看到卫聆风冰寒的脸,蕴怒的眼,手腕灼热生痛。

步杀往反方向扯了一下,力道却因为怕伤到我而很轻,冷声道:“放手!”

卫聆风欺进几步,狠狠揽住我的腰,俊秀白皙的脸容上一片淡然,眼中却波涛汹涌,声音淡漠冰冷:“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我叹了口气,挣了下被步杀抓紧的手,淡淡道:“没事的,你放开吧。”

明知道,卫聆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明知道,他现在就是在拿祈然和步杀的安危威胁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心口微微发疼,卫聆风,你就不能……偶尔软弱一次吗?

步杀眼中微微一动,却还是慢慢放开了手。

我胸口发疼,血腥味就好像一直凝聚在喉间,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卫聆风手微微一紧,我便跌入了他怀中。我眼望着前方刀光剑影中的三人,深吸了口气,开口:“卫聆风,上次,谢谢你救了我。”

“那就以身相许吧。”头顶传来他平静到没有一丝玩笑和嘲讽意味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那张俊秀的脸一眼,高贵悠然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胸口抽痛,拜托,那句“以身相许”,整的我还不够惨吗!真的只是个口误啦!

卫聆风眼中微微闪过笑意,圈在我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又叹了口气:“你的伤,已经没事了吗?”

长长的头发,贴着紫­色­的锦袍,垂在眼前。卫聆风俊逸的面容凑到我面前,呼吸轻轻碰触到脸上,仿佛能看到我自己脸上细软的绒毛。

我眉头微微皱起,想要退后一步,身子却被密密困住,下一刻,温热柔软的­唇­已经覆上我的,轻轻却坚决的流连。

我猛地推开他,脸上蓄起了蕴怒,身子却仍被困在他怀中,眼角都能瞥到步杀冰寒的杀意。卫聆风眼中温柔决然,淡淡道:“这样……就擦掉他的印记了。”

我猛地一怔,他却已含笑直起身子,看着战斗的三人,圈在我腰间的手不松反紧。

我忽然自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头痛,卫聆风他……到底想怎么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2章 亲人

“全部都停手!”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忽然在剑拔弩张的石室门口响起,打断了激斗、观望中的众人。

我诧异地望去,只见一身纱裙的蓝莹若,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皱眉昏迷中的冷琢夕颈上。她一脸冷漠淡然,神­色­平和孤傲地扫过众人。

“少主。”蓝莹若淡淡地望向祈然,开口,“要你母亲的命,还是要教主的命,请你选择吧。”

祈然微微皱起了眉,声音冰冷到残酷:“随便你爱杀不杀。今日我不取到洛枫的血,绝不会罢休!”

“是吗?”蓝莹若冷冷一笑,手上力道加重,一道血丝便越显越浓烈,顺着冷琢夕晶莹白皙的肌肤滑落,昏迷中的她,发出了轻微的声。

“等等!”卫聆风冷喝一生,眼中杀机乍现又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蓝莹若,别忘了,蓝莹月、蓝剑云的生死,都在朕一念之间。”

“你以为我会……”

卫聆风嘴角笑容不退,放开我走前几步,随意打断她的话:“朕就打赌,你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你若不信,可以尽管杀了她试试看。”

蓝莹若一副强装的镇定,眼中却闪过挣扎的神光。架在冷琢夕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颤抖。

她低垂着头,在寂静中沉默片晌,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决绝森寒一片,对着卫聆风冷冷道:“我们蓝家一族的命,换你祁王母亲的命,够划算了。”

说完她压深了那道血红的伤口,费力拖着昏迷的冷琢夕,一步步向着脸­色­发白,正抓紧时间平复喘息的洛枫走去。双眼一瞬不瞬紧盯着四周面­色­冰寒,伺机待动的众人。

她一步步走过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这一刻,她根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顾及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这一刻,我动容,蓝莹若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我脑中只是一个印象,一个由别人描述的印象:贤良淑德、孝顺父母的善良美好少女。很久以前,我终于亲眼见到了她,那时的她,是一个可怜又悲苦的不幸女子,让心怀内疚的我,隐隐不安。

可是眼前的她,冷漠却安然,决绝却沉静,在一瞬间便判断出局势,牢牢掌握住一切主动。面对劣势,她也只是微微的挣扎,就做出决定。不论是对是错,都没有一丝后悔的模样。

我知道很不应该,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竟真的有松过一口气的感觉。蓝莹若,她也是一个坚强的人。那么多的痛苦、挫折,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信念和执着,活得更好。

不过,欣慰归欣慰。我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压下胸口的剧痛,真气运行十二周天。右手举起,左手搭上,绝丝闪过邪魅的银光,身形,轻动。

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步杀的安危,更重要的。

“砰——磅——”绝丝架住砍下来的匕首,刀刃应声而断,飞弹的刀尖却滑过我颈侧,血丝渗出。我双手紧紧抱着银丝乱舞的冷琢夕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蓝莹若狠狠的一刀。

胸口剧痛,隐约中,只觉撞上了一个人的脚,腰间酸麻,翻滚之势却终于停止下来。

我费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洛枫深沉却澄净的双眸,那里,有隐隐的金银双­色­在闪烁生辉。

忽然,他冷峻的面容一凝,猛地抬起头,蹙紧了双眉,单手横滞在空中,冷声道:“谁准你下手的?!”

我一惊回首,看到蓝莹若手中森寒的匕首,来不及再做任何索,只想拖着冷琢夕避开。可是,那一阵真气运行后,全身竟虚软到使不出一丝力气。

“呜——”我怀中的人,发出微微的声。

熟悉的气息逼近,我听到叮的一声响,蓝莹若被撞飞了出去,挨着墙壁,吐出一口血。

祈然抱住我,正待离开,却忽然眉头紧皱,喉间溢出低低的之声。

“萧祈然,我一直一直都在思考,对着向你这样百毒不侵,万死不僵的怪物,有什么办法,什么人可以真正将你制住。”洛枫抽回手中晶莹透明的长针,脸上露出冰冷、残酷、得意的笑容。

我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魔鬼般的男子,身体却因为不知在何时,|­茓­道被制,而丝毫动弹不得。

“然后,终于让我想到了。”洛枫将身不由己的我,从地上拖起来,抱在怀里,冷笑,“一个女人,一套银针刺血,包括别有洞天里的梦障,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如何,满意吗?”

“我本来,是想留着你,完成复仇的。可是现在……”洛枫缓缓举起手中的凝章,银光闪过惑人的明媚,“我却更想把你千刀万剐!”

“洛枫——!!”我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痛苦而疯狂,“不要!!”

步杀的恐慌,卫聆风的动容,成忧的惊诧,通通离我远去,遥遥地消失在耳边,眼中。

祈然半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宁静一片,忽而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我。仿佛,那是一辈子的留恋,一生的疼爱,诉之不尽,惜之不完。

他嘴角轻轻一扯,勾起一抹轻柔的浅笑。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那个初遇的清透少年。绝世的容颜,温暖的笑容,如天空般纯净温和的湛蓝双眸……那个,深深扎根在我心底的人。

凝章闪着魅人心神的寒光,向着祈然的胸口,真正的心脏,直刺过去……

“然儿————!!”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豁然苏醒的巨兽,平地拔起。

灼热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夹杂着苦涩的眼泪,滚入­唇­瓣。

“母后——!!”卫聆风的声音,倏忽间由远及近,猝然响起。

有什么人拂过我的|­茓­道,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狼狈地跌爬到祈然身边,取处银针,扎入他胸口檀中|­茓­。真气缓缓输入,直到他的血脉,再度潺潺流动。

祈然浑身一震,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我低下头,依然看不到祈然的表情,只看到冷琢夕一头漂亮的银发,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一大片。有的凌乱地贴在她脸上,有的埋入祈然淡­色­的衣衫间,带起抹抹猩红。

“然儿……对不起,然儿……”冷琢夕困难地喘息着,沾满血的手缓缓地,吃力地抚上祈然脸颊,“娘没有照顾好你,还把……仇恨强加在你身上。对不起……”

祈然怔怔地跪坐着,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动,也不说话,任凭鲜血染满他面颊、衣衫,一时连呼吸也不闻半分。

“母后!”卫聆风冲到冷琢夕身边,扶住她羸弱的身体,吼道,“祈然,快救她!快救她啊!!”

祈然忽然醒怔了过来,望着卫聆风,眼中一如死沉的黑夜,无神无光。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卫聆风一把抓住他衣领:“她是我们母亲啊!你救的了任何人,为什么……”

“轩儿……”冷琢夕拼命地吸着宝贵的空气,声音微弱到听不到半分,“轩儿……别怪他,别怪……你弟弟。娘是……真的没救了。”

卫聆风松开了手,缓缓低下头,看向那张再没有半分光鲜姿容的苍白面孔,声音竟带了丝沙哑:“母后……我……”

冷琢夕露出个虚弱的、垂死的笑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吃力地拉住卫聆风的手。

她的两只手,一点点靠拢,然后,终于将握住的两只手,叠加在一起。紧紧地,夹杂着血丝粘腻在一起。

她用了自己一生最后的一点力气,让两个因她受尽二十年痛苦的儿子,双手紧握。

“轩儿,然儿……无论将来……咳咳……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要记住,你们……是骨­肉­相连的兄弟。千万……千万不要象我和姐姐那样……不死不休……”

冷琢夕的眼中慢慢失去了神光,她的双手松开来,脸上却现出异样的红晕。

我知道,那已经,是回光返照的现象了。

她的脸上忽然露出惊喜的笑容,猛然伸出带血的双手在空中飞舞,哑声喊着:“逸天!逸天!你终于来找我了吗?你不要再抛下我……”

摄人心魂,让我忍不住想落泪的声音,就这么停滞在最快乐的时刻,嘎然而止。

我跪在地上,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鲜血。天和大陆四打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刺入的瞬间,会让人产生幻觉。洛枫和蓝莹若不知在何时,就已离去,还在混乱中,抢走了成忧手中,同是四打神器之一的灵邪。

洛枫……无夜,就这样离去了,只余下这满室的悲伤,满屋的苦痛……仇恨。

忽然察觉到手臂上的麻痒,我缓缓转头看去,一时间竟只觉心头柔软酸痛,夹杂着千丝万缕的非仇非恨。我该再对你说什么呢?小银……

我轻轻将它从我身上抱下来,看着它,安静地,直到眼泪滴落到它光滑如丝缎般的银毛上。

“小银……其实,你也没有真正害过我是吗?”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我,波光轻盈。

我放下手中的白狐,露出个灿烂却凄凉的笑容:“带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你留恋痛苦的眼神,就该知道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放下洛枫。然而,你也看到了这满室的仇恨,所以,走吧,回去你真正的主人身边。小银,我们……最好永不再相见。”

这个地下密室,原来有两个出口。其中一个就是祈然他们进来的那个山林阶梯。而另一个出口,蜿蜒曲折,我们走了很久,待光亮终于传来。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出口……竟是通到一栋典雅贵气又不失华丽的宫殿后花园。

这里竟是依国的南部属地——岳阳分国的皇宫!

祈然吩咐下去,给每个人都安顿了房间。卫聆风和成忧暂时也没有离开,恐怕无论如何是要等到冷琢夕下葬后才走的。

我的房间依然在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却异常豪华舒适。不说那些雕栏玉砌,应有尽有的摆饰,单就是那张内凹形鹅绒软床,还有宫殿外间大理石围造的浴池,其奢华就可见一般。但却不象祈然的风格,恐怕是原来的皇族遗留下来的。

“祈然。”我拽住安顿下我就要转身离去的祈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祈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琢夕的死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真的如此吗?

“休息吧。”他拉开我的手,清凉中却有冰寒之意,然后松手。

“祈然!”我一个晃身窜到他前面,紧紧地盯着他面容,一瞬不瞬,“你到底,是在难过,还是在生我的气。”

祈然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面前的我,忽然快如闪电的伸手抓住我腕脉,脸上却依旧淡漠地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取玉泉、云母、丹沙,辅以紫石服下。心象火,其经手少­阴­,与手太­阴­为表里。你再用银针依此调理,多少可以减轻内息流动时的痛苦。”

“你知道了?”我扯了扯被拽住的手,祈然嘴角微微扯出一个苦笑,放手,越过我离去。

“祈然——,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恐慌,这样的祈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么冷漠,那么漫不经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能怎么了?”祈然冷冷一笑,单手抚上我面颊,指尖冰凉,“你连医病都不需要我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而已!”我抓住他的手,飞快地解释。只觉得如果慢上那么一点,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无踪了,“真的只是怕你担心内疚。”

蓝眸微微一荡,祈然的表情终于微微转柔,深深地看着我,眼中的沉痛悲伤一闪而逝。

他眼睑一合,轻柔地将我揽在怀里,却也避开了我的目光。这个怀抱,有些冷啊!

“祈然……”我环手抱紧他,柔顺地靠在他胸口,嘴张了张,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祈然,你难过吗?看着亲身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为了你而死,会难过吗?

如果你真的在难过,我又该怎么安慰你?怎么……安慰你?

第二天,祈然豪聆风亲手火化了冷琢夕的尸体。听说,这是冰凌的传统,人死之后,并不入土下葬,而是化为骨灰,洒入水中、风中、泥土中,融入大自然。

我默默地看着那两张并不很相象的俊秀面容。他们的脸上都很平静,平静到我几乎要以为他们只是在焚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只有当那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时,火光映衬着他们白皙的面容,我才能从那两张平静到至乎冷酷的脸上,看到一点点流转的悲哀。

卫聆风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匀称,在阳光下如白瓷,如美玉,晶莹似有融光。

只是这双手,此刻却正捧起一把把灰白的骨灰,洒入奔腾的南海中。

骨灰尽数洒入湖中,卫聆风缓缓地转过头来,月白­色­的长衫,在断崖前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我两日后会返回祁国临都。”他看着祈然,淡淡地开口。

今晨,我似乎听到一个消息。被玄天占领的银川国,受到尹国孤注一掷般的攻击,情势危机。

“冰依,跟朕一起回去吧?”

我一怔,这才发现他在跟我说话。他的脸­色­有些白的透明,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温柔而……冷漠。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角余光瞥到祈然平静的表情,蓝眸深如大海,无论多么努力都忘不到底端的那种深。

我忽然觉得很疲倦,胸口又一阵压抑的抽痛,转身离去。

风中是衣衫的鼓荡声,我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

这两天我吃的很少,东西都是宫女端进来的,因为不是祈然做的,所以吃不出什么味道。

每次出门看到祈然时,他总是很忙,我懒得管他在忙什么,但一看到那张平静淡漠的脸,我就不由将所有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默默转身离去。

转身的那一瞬间,我不是没看到祈然悲凉的表情,深沉的哀伤。可是,我知道他在痛,却不知道,如何将那痛感同身受。

于是,我每天越来越少出门,只是因为害怕自己面对那双蓝眸时的无措,所以逃避去面对。

这两天,我却极少看到卫聆风。他会在这里多留两天,估计是为了与祈然商讨祁依两国合作的事情。与我应该是无关的,应该……但我每次看到他,还是落荒而逃。

晚上,超过子时(十二点),除了守夜的侍卫,宫里空荡荡的寂静。我穿过长长的围廊,在大门侍卫习以为常地注视下,漫步走出皇宫后门。

不远处,有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随行,我知道那是祈然嘱咐他们暗中保护我的,所以并没有在意。

岳阳湖边,徐徐的微风,轻盈飞舞的萤火虫,月­色­静好。我取出特殊的药剂涂于­祼­露在外的肌肤上,浑身顿时弥漫出一阵淡淡的奇香。蚊虫纷纷离我一米直径。

我微微一笑,正待如平日一般在湖边屈膝坐下,忽地脚步一顿,心头复杂难辨,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娘娘!”一个迅捷的身影猛然出现在我面前,成忧冷峻的脸上,竟仿佛平添了几分沧桑,两道浓黑的眉毛紧皱在一起。

我面­色­一寒,正待发作,却见他面露忧­色­,声音也波荡了几分:“请娘娘务必去看看皇上。”

我一愣,讷讷地问:“卫聆风他……怎么了?”

“皇上这几日来,也会怒,也会笑,甚至会正常的处理政务,协谈……可是正因为这样,属下才担心……”

我眉头轻皱,抬头看到成忧满脸的心痛和忧虑,不由又是一叹:“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我想,卫聆风他有能力调节自己情绪的。”

“娘娘!”成忧面­色­一寒,并不很称他手的长刀猛然横在我面前,却又微微一颤,收了回去。他忽然双膝一屈,竟跪在了我面前,压低了的声音哽咽颤抖:“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属下却是亲眼看着皇上独自一人在宫中变得残忍、麻木、心机深沉起来的。属下在这五年中,见过皇上所有的表情,却在娘娘出现以前,从未见过他真心的笑容……”

“你起来吧!”我手虚扶了扶,却没有碰到他的衣袖,转身朝着那抹洁白的身影走去。

“你来,是要答应随朕回去的吗?”卫聆风看着漆黑闪光的湖面,没有回头,却忽然开口。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月白的束发锦缎,随着清风扬起,一点点扫过这星芒的黑夜。这个人,真的在悲伤吗?怎么有人可以把自己的伤痛,隐藏的如此深,如此不着痕迹呢?

卫聆风见我不答,缓缓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对上我的,我浑身微微一震。

他走进两步,抬手抚上我有些凉意的面孔,一阵温热:“冰依,跟朕回去好吗?”

我慌忙退后一步,有些尴尬,明明答应了成忧来劝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聆风空出的手微微一滞,脸上忽然掠过一抹苦笑,声音轻柔:“真想就这么把你绑回去。就算被你憎恨,就算要被祈然追杀,也在所不惜。”

“我……我回去了。”我猛然又后退一步,真的真的不该答应成忧来这里的。我能为他做什么?除了再一次的拒绝,我还能做什么?

手腕一紧,我的脱逃半途夭折,全身忽然感觉到柳絮般的温暖轻柔,鼻中呼吸到淡淡的混合着龙涎香的檀香。

我明明是一个不容易记住他人味道的人,却终于……还是记住了眼前这个男子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手推到他胸口,正要使力拒开,却忽然浑身狠狠一颤。

那道虽轻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一点点传入我耳中,传达我心底:“只要……一会就好。”

抱着我的手越加紧,紧到仿佛不是想将我融入他体内,而是想将他自己藏入我体内,再不用面对任何的悲伤。

他的脸紧紧埋在我颈窝,被压住的发丝贴住我锁骨上的皮肤,烙得麻痛。他的手,紧紧环在我腰间,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我生生折断。

我没有办法动弹半分,是身,也是心。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赤­祼­­祼­不遮掩半分的卫聆风,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要我如何能推开他不管,不顾。

湖面上粼粼的波光下,若隐若现地映着我们两个的身影,密不可分的身影。

可是,我知道,我……必须推开。

“别动!”卫聆风忽然抬起头,却将我的脸轻轻按在他胸口,环在我腰间的手变得轻柔却依然坚决,“冰依,你不是说,人总有软弱的时候吗?”

我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俊秀的脸,那里平静地流泻着一点点深沉的哀伤。

我心里忽然又柔软到酸痛了,颤声道:“卫聆风,你母亲的死,很难过吗?”

卫聆风猛然收紧了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哀沉的声音,象寒冬的雪花柔柔扫过我耳畔:“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

滚烫的液体顺着我发丝淌落,我始终没有抬头,没有勇气去看这个仿佛不该有软弱的帝王,哭泣的脸。人……总有软弱的时候,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卫聆风,也许比祈然更痛苦。因为他有着与冷琢夕在一起度过童年的美好记忆,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感情,最单纯的渴望。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要带走冷琢夕,好好照顾她。

温热的身体,拥紧了我,轻轻颤抖。声音不是沙哑,也不是哽咽,而是吐字无声:“冰依,朕变得再强,又有什么用,连……母亲都保护不了……”

我缓缓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终于还是抱住了那具­精­壮却脆弱颤抖的身体。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甚至没有办法安慰你,只是希望,多少能给你一些温暖。

月­色­,依然静好。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4章 伤情

“卫聆风。”我抱膝坐在湖边,掂了掂手里小巧的鹅卵石,轻轻丢出去,激起一阵水花。

他同样坐在湖边,并排挨着我,淡淡回头,脸上早已没了先前失态的悲伤。

我看着他,眼光专注认真,然后坚定地开口:“我是真的很喜欢祈然。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的。因为,没有他,我就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卫聆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却笑得悠然:“你的意思,是否告诉朕,你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我一愣,随即有些苦恼地又甩手丢处一块石子,无奈道:“拜托你听话听重点好不好?潜台词抓那么牢做什么?”

我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手,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对上他,语气尽量淡定从容:“这么说吧!卫聆风,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因为恰巧碰上时空隧道的异常扭曲,才从我的……家乡穿越到天和大陆。”

卫聆风眼中微微露出迷惘之­色­,我不由暗笑,你也有听不明白的时候?正了正面­色­,后面才是重点,我继续说:“在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皇帝,没有特权,人人都享有平等的权利。咳~~,这些都不是重点。在我们家乡,男女是平等的,主张自由恋爱,法律规定一夫只能配一妻,当然反过来也一样。双方不合,也可经由一方提出离婚……”

我顿了顿,看向面无表情的卫聆风,有些紧张,也有些头疼:“那个,卫聆风,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没有?你是个帝王,注定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可是我却是绝不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的。撇开其他的不说,单这一点而言,我们两个也是不可能的。”

卫聆风楞了半晌,眉头一皱,正待说话,我却猛然打断了他:“你不要说什么遣散后宫或是退位让贤之类的话。因为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做一个帝王,一个可以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帝王,是你一生的梦想。你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放弃它。”

“可是,你也该知道,想成为帝王,就会失去很多常人拥有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天伦之乐。帝王可以多情,却不能专情。因为帝王的后宫并不仅仅是妻子的象征,更是权利倾轧平衡的场所。如果放弃这些妃子,你也就失去了那些大臣的支持。那样,你一生的霸业,真的还可能实现吗?”

“帝王专情便是祸。不管是对你爱的人,还是被你冷落的人,那都是极不公平的。”

卫聆风不知从什么时候舒展了俊秀的双眉,只静静的看着我述说。只是眼中的莹光,依旧闪烁,不弱半分。

“说完了?”他平静地看着愕然的我,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扯了扯我凌乱的发丝,然后别到耳后,“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每天在想些什么。说完了,就该让朕来说。”

“冰依,你说的这一切,都是朕要处理的事情,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只需回答朕,愿不愿意,留在朕身边……”

我嘴角轻抽,敢情我这番话全白说了。长叹一口气,不再看他,颓然道:“对不起,我不愿意。”

手臂忽然一紧,我横跌入卫聆风怀中,姿势暧昧地躺在他腿上,对上他深沉含笑的脸,声音悠然:“朕的话还没说完,不管你愿不愿意,朕也不会放你离开。总有一天……”

“别再说了!”我猛然打断他的话,挣扎着欲起身,却被他单手紧紧按住。我神­色­惶急,却忽而望着他静静躺了下来,声音颤抖:“卫聆风,你别再爱我了,好吗?我不会再说是朋友那样的傻话了,我们成为陌路……也好……”

“太迟了……”卫聆风的神­色­轻柔决绝,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我,忽然低下头深深吻住我的­唇­。

­唇­分,他抬起头看着蕴怒的我,白皙的面颊在月光下竟似光芒闪烁,“冰依,朕已经放不开你了……不是没想过放手,而是,做不到。”

我闭上眼,忽然竟想哭,为这天杀的复杂感情流泪,再睁开,眼中已是决然一片。

卫聆风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一闪而逝,然后洒然放开了手。

我猛地直起身来,再不说一句话,往来路而去。声音伴着凉风传来,让我忍不住颤抖。

“冰依,你要记住。朕这次不带你走,并不是因为顾忌祈然,更不是因为朕肯放手,而是,朕想最后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最后无条件宠你一次。下次,再没有下次了!”

我踉跄地掠过神­色­有异的成忧,却来不及想他为何如此面­色­,夺路而逃。

我心头烦躁地回到宫中,简单浸在外间的浴池洗了个澡。衣架上挂着­干­净的白纱睡衣,是宫女每日为我准备的。我轻轻穿上,衣服丝质光滑,贴在肌肤上说不出的温凉舒适。

我独自掌了盏灯,推门走入卧室。宫殿里,实际上是彻夜都点着醚纱灯的,只是一个人走在这空旷的殿堂中,心中难免有些寂寥之意。

当初在沧雪国时,祈然是日日陪着我入睡的。当日在落影宫时,至少也还有心慧和……无夜他们陪着我。

我长叹了口气,关上门,转身将烛台中的灯火点亮。昏暗的房间中,立时便亮堂了不少。

淡淡的幽寒之气袭体而来,我全身都起了疙瘩,忍不住打了个抖,转身向软床走去,心道:这几天果然是累了。幸好胸口的痛没再发作,祈然的方法……

“啊——!”我抬头猛然对上一双幽深的蓝眸,颀长而立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剧烈的震惊、紧张,心象一口气被掏空了一般,待镇定下来,胸口压抑的感觉却明显好多了。

我拍了拍胸口,看向来人,没好气地道:“祈然,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祈然走近几步,半挨着我,冰蓝的双眸轻颤:“这么晚,去了哪里?”

我心头一紧,忍不住便­干­笑了两声,明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就是出去走走……啊——!”

祈然大手一伸狠狠将我推到窗前,欺身箍紧了我。蓝眸中燃着一把火,脸上冰寒一片,再不余半点温情怜惜:“既然这么放不下大哥,为什么不索­性­跟了去?!”

“祈然,你疯了,好痛!”我的手臂上传来“嘞嘞……”的骨节交错声,双手被狠狠背在身后动弹不得,刚结痂脱落的肩膀,肌肤仿佛要被撕开般的疼痛。

祈然单手箍住我狠命挣扎的身体和双手,另一手带着火一般的灼热贴上我面颊,忽然低头狠狠吻住我的­唇­,啃啮、嘶咬,连一点怜惜的爱意也没有,只有滔天的怒火。

我手臂酸麻,双­唇­灼痛,却不及心底恐惧的万一。祈然疯了,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会把我和他自己都毁掉。

我心中决绝一定,忽然什么都不顾,曲起左脚,向着他膝盖狠狠撞去。

他吃痛低叫,手上力道微微一松,我便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没命地向门外逃去。

我好怕!真的好怕!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明明映着我,却仿若空无一物。那个人,明明如此熟悉,日日扎根在我心底,却又陌生到让我战抖,他……

门把就在我眼前,可是心底的恐惧,却有增无减。

果然,身体骤然腾空而起,被重重甩在床上,身躯立时陷入柔软的天鹅绒中。眼看祈然就要欺身压上,我仓惶地大叫:“祈然,你别这样!”我奋力打了个滚,顾不得样子有多狼狈,朝床沿爬去。

忽然脚­祼­上一烫,紧接着我又被狠狠拽了回去,重新跌入天鹅绒中。身上一沉,祈然的身体已然紧紧贴上我的,质地绝好的床剧烈摇晃,玄­色­龙纹大帐在我眼前飘飘荡荡。

“祈然,你到底怎么了?!”

“嘶——啪——”身上刚穿上的白纱衣仿佛就是为了让他好脱而准备的。只是祈然却也不脱,修上的五指抓上我衣襟,猛然一扯,身上的睡衣便成了一块块破败的白布,胸前的肌肤,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祈然俯身埋入我胸前,酥麻的火热,从胸口猛然蔓延至全身,带着哭腔的沙哑冲出喉咙口,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祈然!你别开玩笑了!”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祈然是来真的。心里的恐惧象碎裂漏斗里的细沙,忽然便由点滴下落,变为漫天飞舞。

我象发了疯一般地推他、打他,声音嘶哑而难听。

开玩笑,就算是祈然,就算是你,我也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关系!否则,醒来后怎么办?是你说一句,我会负责的。还是我诅咒一声,我恨你。

祈然猛地抓住我挣扎的手,压到柔软的床铺两边。膝盖微一用劲,便已分开了我双腿,挤进我两腿之间。

祈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双眼火热,疯燃,面­色­却冰寒的彻骨:“你跟他,不只是签约结婚吗?”

我从恐慌中惊醒过来,眼中的仓惶慢慢转为惊讶:“你知道了?”其实也不奇怪,契约就在步杀手上,祈然自然可能看到。

祈然的嘴角挂着冷笑,忽然低头,舌尖顺着我的­唇­瓣慢慢划过锁骨、胸口、小腹,继续下滑……

“祈然——!!”我惊叫了一声,一时竟恐惧到哽咽沙哑了,“别这样,求你你别这样……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听到我的哀求,祈然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嘴角的冷笑越胜,眼中的却燎原:“只不过是一夜的夫妻,就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我猛地瞪大了双眼,被压制在两侧的双手,握紧的拳慢慢松开。祈然他……在说什么?

祈然本就一瞬不瞬看着我,见到我的表情,不知为何嘴角的冷笑逝去,俊脸上竟清楚地显示出痛到极点、恨到极点的愤怒。

他忽然狠狠扯起我的双手制在头顶,单手箍住,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扯开我身上所有剩余的衣服,片刻后,我打了个抖,发现自己的身上已不着片缕。

“所以,这几天,你就对我避而不见,却跑去与他幽会?!”他俯身狠狠啃啮住我颈畔,一手在我胸前揉捏,另一手紧紧箍住我腰间,灼热的僵硬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我。我痛得浑身颤抖,异样的情潮蓦然窜起,我忍不住哭泣地。

“所以,你对我不闻不问,却在他怀中满脸柔情?!”祈然单手使劲,忽然猛地抬高我的腰,嘶哑地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仿佛不是我的,再度破体而出。

“不要……”我挣扎地扭动身体,却徒然使得压在身上的躯体越加灼热,泪水朦胧中我望到祈然的脸,被充斥的眼。

不是看到,不是瞥见,而是真真切切地望了进去。我心头狠狠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破裂了,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人,是祈然啊!是就算死,也不肯让我受一点伤害的祈然!是我……深爱的祈然!

他一再地包容我,爱护我,甚至是原谅我,而我……到底为他做过些什么?

我忽然停止了挣扎,不知何时就已经自由的双手,却仍呆呆地举在头顶。眼泪瞬着眼角滑下,我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笨蛋,却不知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我抬起酸麻的手臂,忽然在空中绕出一个绚丽的弧度,紧紧,紧紧地抱住他。

祈然的动作微微一顿,房中一时便静寂了下来,只余我轻微的抽泣声,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对不起,对不起,祈然!”我紧紧抱住他,赤­祼­的身躯贴住他的,脸深埋在他胸前,哽声哭泣,“我不是有意避开你,不是不想安慰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帮助。我明知道你在痛,却无法对你的痛感同身受;我明知道这个时候更应该陪在你身边,可是我连……我连妈妈死时的痛都忘记了,要我怎么安慰你?我只是没办法面对着你,却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只是怕我的冷血,会让你失望……”

我收紧了抱住他的手,心底柔软而酸痛:“我没有想到,那样,反而会让你更难过。对不起……如果……如果,这样做,如果我们发生关系,能让你少痛一点,那么,你就继续下去……”

“大哥呢……”祈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声音沉沉地竟分不清是从谁口中发出来的,“为什么那种表情抱住他?”

我一怔,想起成忧怪异的表情,忽然心中雪亮,原来,那个时候祈然就在附近,难怪,今晚他会发狂。

“我不是特意跑去安慰他的,只是,碰巧遇上……”我无意识地理着祈然有些凌乱的长发,声音仍带着沙哑,却异常轻柔和缓,“祈然,我也许真的对卫聆风有着特殊的感情,连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可是,我却也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只想跟你在一起。这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祈然收紧了被压在我身下的手,身体紧紧贴着我的,灼热和带着苦痛的怒火慢慢褪去。

我无聊地看着头上那顶玄­色­大帐,身体仿佛真的被陷进天鹅绒中,薄薄的被单却早不知何时被踢到了地下。

脖子轻轻转动,我挣了下酸痛又快麻木的身体,身上的人已经接近一刻钟纹丝不动了,我头痛地皱了皱眉,祈然不会是睡着了吧!虽然现在这天气不会觉得冷,可是……

身体猛然一僵,我心头微颤,祈然的身体明明未动,却又慢慢灼热起来。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连我的皮肤也跟着敏感发烫。

“冰依……”祈然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忽然支起身子看着我,长长的黑发如丰厚的丝缎般垂在我耳畔,几缕轻盈地擦过我赤­祼­的胸前,让我忍不住一阵颤栗。

我面­色­有些僵硬,伸手拨开那几缕发丝,正待说些什么。忽然手腕一紧,再度……被制在了身体两侧。

“祈……祈然……”我讷讷地叫着他名字,脸庞因为莫名地预感到什么而潮红,“那个,睡……睡吧……”

“你刚刚说……”他松开我的左手,却淡淡瞥了一眼,原本待要缩回来的我猛然一顿,竟仿佛被无形中钉住般,动不得半分。他单手抓上自己用天蓝丝线穿云锦绣的衣襟,忽然轻松一扯,一身单薄的衣衫竟仿佛中痕裂开般,从他身上缓缓滑落。

微弱的烛火下,那矫健却赤­祼­­祼­的身躯,泛出晶莹的微光,在头顶忽明忽暗。我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脑中不期然想到一个词——魅惑。

蓝眸波光潋滟,再度燃起,深沉地仿佛要将我吞噬,他的声音暗哑,热热的湿气吐在我肌肤上:“冰依,你刚刚说,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继续下去?”

我浑身轻颤,双颊泛红,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5章 是夜

我的身上松松地裹了块白­色­的毯子,无力地瘫靠在祈然赤­祼­的胸膛,低低喘息。汗湿凌乱的黑发,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纠缠在一起,贴住他胸前半湿的肌肤。

祈然腾出一只手,推开门,顺手扯了扯墙沿垂下的铜铃,整好三下。半晌,眼前浴池中的水仿佛自动自发般慢慢退去,新的仍带着些微温热的­干­净清水从池壁上的八个孔注入。

不过一柱香时间,祈然已抱了我,和衣……毯踏入那微温带凉的池水中。

这种事,发生过后还真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累。

我揪着胸前的两个毯角,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胸前十字架上。任由祈然将撩起的水轻轻从我头上洒落,然后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乳­液擦在我头发上,轻轻揉搓。

“冰依,毯子拿掉。”祈然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惊了一下,这才发现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洗好了,抬头看到他俊美到不似人间男子的面孔,赤­祼­晶莹的胸膛,脑中不期然想起刚刚……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我尴尬地猛退一步,脱离他怀抱,结果身下一痛,腰背酸软。XD的,我低咒了一声,再度跌入他怀抱。

祈然眼中含笑,扯开白净湿透的薄毯,淡淡道:“这东西太碍事了,你若再不放,我就索­性­毁了它。”

我一惊,刷拉一下松开本想将毯子扯回来的左手,右手牢牢捏在另一个毯角,心道,聊胜于无。祈然温凉带水的修长十指,已经沾着净身的|­乳­液,抚上我身体。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其实……我现在站不住,根本就是靠在祈然怀中。清凉温热的水,顺着肌肤纹理一点点流淌,冲去我身上细微的泡沫。

“祈然……”我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忽然停顿了下来,脸有些烧红。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我:“恩?”

“那个……那个……”我两手蹂躏似的绞着床单,脸红成番茄,却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祈然都有些不耐了,我忽然猛地爆出一句问话,然后头直接低垂到了下巴抵胸。

祈然明显愣了愣,确切地说是愣了很久,然后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道:“你问我这是第几次跟女孩子发生关系……上床?”

拜托!我脸上烧地更甚,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种话你用的着重复一遍吗?

祈然的脸上忽然挂起了笑意,探手将我搂入怀中,声音说不出的愉悦:“傻瓜,自然是第一次!”

“不可能吧!”我猛地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他,低叫,“否则你的技术怎么会这么高超!”

MY——GOD!谁告诉我,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祈然当场就被震在原地,傻了好久。美男,尤其是赤­祼­的美男,就是发傻的样子,那也是一级喷血的。

然后,他环着我的腰大笑起来。笑了半晌,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眼神闪烁到了他处。

“喂,祈然!”我忍着酸痛绕到他面前,看他百年难得一见尴尬扭捏的表情,不由玩心大胜,“第一次不可能这么……咳,纯熟吧,你是不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祈然几乎是脱口叫道,随即面­色­一整,矫好的眉毛皱在一起,一脸苦恼尴尬之­色­。我忍不住暗笑到内伤,仿佛此刻才发现,原来祈然也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大孩子啊!

“算了,如果你不想说……第一次嘛,在你记忆中总是最珍贵的。”我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努力压下勾起的嘴角。祈然啊祈然!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我长叹一口气,往后撤离了他怀抱几分。

祈然神­色­一慌,扯住我狠狠抱入怀中,低声又急切的在我耳边轻喃了一句:“我……我以前在风之都看过那些画。”

“画?”我脑子当机了几秒钟,忽然灵光一闪,惊叫道,“你竟然会看图?!”

天哪!地哪!你要我怎么相信,仿佛误坠凡间的天使——祈然,竟然会在皇宫中,偷看图。这……这诡异的场景,光是想象就已经……

祈然懊恼地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感觉到我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宠溺地叹口气,无奈道:“我从小就过目不忘,风之都皇宫中的书籍我多能背阅,那里难免夹杂着……这类型的书。初时只是因为好奇,可是看完后就怎么也忘不掉了。”

我笑得更甚,只觉此时明明头痛尴尬却偏偏拿我没辙的祈然,简直可爱到了极点。正想问他,看了那书,竟不会有欲望尝试一下吗?却听他清潺如水中绿竹叶飘透的声音,响在我耳畔。

“后来,父王……萧逸飞为了……也曾让我亲见中了媚药后交合的男女,也曾,给我安排过各种女子。只是,我百毒不侵,灵觉特殊,他却也拿我没辙。再后来,我无意中学到清心咒,对男女方面的欲望,就更低了……”

脑中忽然想起初遇时那双清澈如一汪秋水的蓝眸,那个时候的祈然,除了步杀外,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干­净地让人无法直视。

那时的他,明明淡薄一身,却象温暖和煦的阳光,吸引着每个人,照耀着每个人,比如步杀,比如白胜衣,比如……我。可是,他却偏偏,把自己摒弃在了温暖之外

我抬起头看着他,微笑地问:“祈然,你后悔遇到我吗?”

祈然双眉一皱,露出个头痛的表情,一脸警惕:“你不会又在想什么离开我的借口吧?”双手猛然收紧,­唇­使劲贴上我的,片刻就分,狠狠续道:“告诉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开我身边了。还有那个契约……”

他顿了顿,眼中露出欣然地笑意,忽然俯柔声道:“冰依,回去沧雪国后我们便成亲吧。”

“不要!”我直觉地脱口,“不是说半年以后再说吗?”

天哪,要在现代,我们两个可还都不满法定年龄。不,最主要的是,婚姻,这么早就结婚,尤其在古代这种以夫为天的制度下,尤其是在,祈然身边还有个名义上少夫人的情况下……

见祈然脸­色­一沉,我慌忙道:“祈然,这个……结婚不是儿戏。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考虑的。比如说,你是喜欢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婚纱穿什么类型的。比如说,我们酒席要请几桌,主婚人是谁,伴郎伴娘又是谁。还比如说,婚后是我随你姓呢,还是你入赘我们家,你名下的不动产我能占几分。再比如说,你准备结婚几年后要小孩……”

我抬眼偷瞄了一下眼中越来越迷茫的祈然,心中暗笑:好啊!你越茫然,我就越容易蒙混过关。

滔滔不绝了半天,最后我总结成词般地长叹一口气,肃容道:“所以,你看吧,祈然。我们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清楚啦!半年之期还是短的,依我说,应该改成一年半。”

祈然静静地等我说完,然后嘴角轻扯,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你似乎还有不少的­精­力啊?”

我一惊,扯着刚被我拉回来的毯子后退一步,这张危险指数跟卫聆风不相上下的俊脸,一时间让我心中警钟大作。

“看来,我刚刚还是太过留情了,徒然委屈自己。”祈然温和一笑,浓浓的­阴­谋气息掺杂在这不染尘埃的笑容中。

我暗叫不好,转身正要跑,忽然全身一滑,竟然向着清澈的池水中倒去。

池水猝不及防地灌进口鼻中,我欲呛无门,扑腾了两下想起来,却被祈然直接往池底按去。只得摒住了呼吸,心道祈然不会是想直接淹死我了事吧!

正想着,隐约中感觉一个修长矫健的身躯顺着波动的水纹压下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不容抵抗地抓住我紧拽毯角的手。

白­色­的毛毯吸了沉沉的水,就这么晃悠悠离开了我身体,往池底落去。片刻后,我的背脊抵住了那柔软毛毯覆盖住的池底,眼看着那双蓝眸的主人,欺身压到我身上。

我想开口大骂,却苦于身在水底。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感受着祈然在水中仍越来越热的身体。忍不住骇然想到:天哪!他不会想在这里做吧!

仿佛正是为了应证我这个想法,祈然在水中露出一个朦胧的邪笑,忽然抓住我推拒的双手,身体竟然轻松挤入我两腿间。

此刻,我却已再顾不得祈然到底想­干­什么,身体是否承受的了了,只觉肺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口中不断吐出水泡,眼看就要因窒息而死。

忽然,一股甘露般的熟悉气流顺着紧贴的­唇­齿,传递到我即将炸裂的心肺。我忍不住贪婪地吮吸这仿佛源源不断生命之气,就在这个时候,身体被猛然一阵冲撞,的涨痛感传来,我唰地瞪大眼,祈然竟已然在那一刻,进入了我身体。

我无力地搂住他颈项,贴着他温润带水地­唇­,将一阵阵吐入他口中,换取那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只任凭他在我体内冲刺驰骋,水面上漾起了一道又一道浑浊的波纹。

当兴奋到达最颠峰的时候,一股灼热的体液尽数­射­入我体内,引得我一阵剧烈地痉挛。我只能浑身酸软的贴靠在他身下。心中却忍不住暗骂:靠!竟然真的是内呼吸!实在太变态了!

早晨,我晃晃悠悠地醒来,浑身酸痛得让我简直想扁人。祈然这个混蛋,竟然还敢说什么,对男女方面的欲望更低了!XD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天晚上我们到底做了几次……咳……

我一抬头,猛然一怔,对上祈然仿佛专注了一个世纪的蓝眸。他就这么拄着头,静静地垂眸看着我,那眼中的深情、宠爱、欣然、怜惜,让我心中一阵柔软感动。

到底是怎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见眼前这个人,遇见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疼惜?

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声音还带着昨晚残留的微微沙哑:“早安,祈然。”

他怔了怔,仿佛此刻才发现我醒了,眼中的神光越加轻柔疼惜,却语气淡淡地道:“冰依!早上,我看着你,便一直在想,有些东西,是不是我太过在意了,所以反而被蒙蔽了眼睛。”

他顿了顿,倾身看着我,声音因为微微的紧张而沙哑:“冰依,是不是,无论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我跟过去的我有多大不同,我都是你……唯一爱的人?”

我一震,胸口忽然象被什么镂了个洞,里面充斥的是怎样波涛汹涌的感动,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忽然笑了,探手搂住他颈项,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柔声道:“是!永远都是唯一的!”

身体猛地被抱入他怀中,耳边传来祈然释然到几乎沙哑哽咽的声音:“幸好……幸好我不用恨大哥。”

我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背脊贴上了柔软的床铺,环手搂住他,声音仿佛温泉水冒出的气泡般轻柔脆响:“是啊,不恨多好,恨是很痛苦的感情。祈然你……只要学会幸福就好了。”

因为顾及我地身体,祈然又在岳阳皇宫留了三天。第四天,我们把从回来后一直被祈然强制处于昏迷状态的步杀安置在马车中,出发往沧雪国而去。

这三日,我过得甜蜜安逸,天和大陆却是又发生了翻天覆的变化。听祈然说,尹国三皇子亲自带兵攻打银川国,结果在半月前被玄天一箭­射­死于阵前。

而大皇子于当日被祁国的刺客杀于自己的谋士家中。尹国一时群龙无首,群臣百姓却对祁军豪聆风恨之入骨。

尹子恒就是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刻,被作为救世主一般的人物,推上了尹国国主之位。他在民间的威望本就高过他两个皇兄,又在登基后下令减免当年一半赋税,大赦天下。一时之间,尹国国中都是对新君的歌颂之声。

三日前,尹子恒竟联合仿佛凭空而现的钥军,星夜进攻银川国边境隐城。因为祁国大军多驻守在南部的海仁城抵抗明面上的尹军,是以援救来迟,隐城失守。

后面两日,尹子恒和钥军首领——黑马神将傅君漠亲自率领大军乘胜追击,直攻至银川国雾都城,两军呈僵持之势。

玄天本以为,尹国全军出击,国内军力必然空虚。是以派副将率领三千骑兵,一万步兵,绕道偷袭尹国重镇。却被一股神秘势力所阻,全军覆灭。

至此,祁国的形势已经前所未有的,危急到了极点。

我和祈然自然清楚,那股所谓的神秘势力,必然是冰凌的军力,甚至钥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祁尹边境,也多是冰凌才能做到的。萧逸飞当日在别有洞天就说过,要完成冷清雅的愿望,想来他也开始动作了。

祈然在岳阳宫也是没想到,仅是短短三日时光,祁国竟已陷入了如此危机中。是以马上赶回依国首都沧雪国,同时下令各地调集兵马,随时准备救援。

本来,援助卫聆风是此时最刻不容缓的事情。然而,我和祈然还是被某件事,耽搁了下来,离开不得,行动不得。只得让文若彬领了兵符前去调兵,心慧也要求一起跟了去。

我们会毫不犹豫地被耽搁下来。是因为,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海急。

被祈然施了银针,一直昏迷不醒的步杀,忽然连连吐血,体内气血沸腾,经脉相互撕扯,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我和祈然不眠不休地救治了他两日一夜,终于保住了他差点尽断的经脉。但他的脸­色­却一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眼见着,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我看到祈然青筋暴起的双手,松开了握紧,握紧了又松开。我知道,这一刻,如果洛枫在他面前,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将他斩杀。

“我出去一下!”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我,凌厉的神­色­微微转柔,“你先照顾步,我一定……会带洛枫的血回来!”

“如果……”他微微皱了皱眉,续道,“如果我明日午时前仍未回来,你就不必等我了。让白胜衣带着步去找我师父谢烟客。师父的络脉虽然自封了,但或者,还会有办法。”

我的心轻颤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在他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淡淡地开口:“祈然,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不要试图用你自己的命去换别人,就算是我的,就算是步杀的,也不可以。”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对你自己……好一点。”

祈然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却重重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那时的我又怎知,命运的巨轮,在他离去的那一刻,才终于开始……快速转动。他这一去,我们这一分离,竟差一点……造就了一场永恒的悲剧。

-----------------------------------------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6章 相疑

太阳从东到西,黑夜来临。我紧皱着眉头,一刻不停地将冷水浸透的毛巾敷在步杀额头。一旁的宫女想要来替手,却被我一一拒绝。

一个小时后,步杀的身体由滚烫慢慢褪去温度,最后变为瑟瑟发抖。眉毛上竟凝结出层层白霜。我吓了一跳,慌忙把上他脉搏,只觉他全身血脉竟像被凝结了一般,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心中一慌,只觉恐惧眼前之人死亡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浓烈,转头大声喊道:“被子!快去拿被子!还有把火炉升起来,快点!”

房中乱成一团,但炉火还是马上升了起来。我把递来的被子一条条盖在步杀身上,可是他发丝间的寒霜却不融反凝。

“步杀,你不要吓我啊!”我声音哽咽,将手放在他额头,只觉那冰凉的温度仿佛正在一点点吸尽他生命之气,我却无能为力。

脑中忆起在祁国皇宫,步杀为了通融我的体息,不顾自己内伤加重,把真气输给我。而我……

我一愣,内力!同根同源的内力!

我反手掀开他身上所有的被子扶他盘膝坐好,双手贴上他宽阔的背脊。他身上的冰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斗,我一咬牙,催动体内气息,源源不断的真气马上顺着他神堂、心俞二|­茓­流入他体内。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体内的气息越来越稀薄,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然而索­性­步杀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回暖,手掌下经脉跳动的气息也渐趋明显。

我缓缓收摄所余不多的真气,正待让人扶我起来,门外忽然传来喧闹打斗之声。

我心中一惊,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房门已经大开。一个紫­色­的身影带着血狂冲到我面前,身后还跟着一群满脸恐慌的侍卫。

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本待躲避那迎面而来的尖刀。可是,就在此时,还未完全收摄的体息竟猛地反震回来。我面­色­一白,向后躺倒,堪堪避过刀锋,却吐出一口血来。

无力量支撑的步杀,显然也受到了反震之力,缓缓向后倒在我身上,嘴角溢出血丝。

我心中恐慌,徒手抓住再度刺过来的匕首,鲜血顺着我手腕滴落。我狠狠一甩,推开了来人几步,也不去看那来杀我的是谁,连忙抓了步杀的手诊脉。

还好!我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掌的剧痛,浑身的酸软无力。我随便扯了块纱布裹上,防止血再流出来,抬头看向已经被侍卫擒压住的杀手,不由一愣。

“紫萱?!”我细细地为步杀盖好被子,皱眉对上紫萱充满怨恨的眼,“你为什么要杀我。”

紫萱冷冷一笑,向周身的侍卫喝道:“我怎么说也是少主的贴身侍女,你们没有资格碰我!”

那些侍卫拿住她的动作一顿,脸露难­色­地看向我。我微微点头,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上的绝。紫萱一得自由便快步走到我面前,那些侍卫神­色­一慌,连忙跟上,护在我周围。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紫萱又是一阵嘲讽的冷笑,左手举了举,那笑中却满是苍凉和悲哀:“因为我要……报仇!”

我一怔,这才发现她手中举了个木牌,看样子,竟有点象古代的灵位。

见我脸露疑惑之­色­,紫萱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将牌子高高捧起举到我面前,嘶声道:“你最好看清楚,这是谁的牌位!!”

我定睛一看,不由大惊,脱口道:“蓝烟?!蓝烟死了吗?她是怎么死的?”

“你果然,不知道蓝烟姐死了。”紫萱缓缓放下手,看着眼前的牌位,美目中渐渐流露出凄凉之­色­,豆大的泪珠点点落下,“少主,你好狠的心呐!”

我震惊地看着她,哑声问:“她……她是祈然杀的?为什么祈然要杀她?”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让我浑身的恐惧都忍不住窜升。

紫萱抬头看到我越来越惨白的脸,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歇斯底里般的得意疯狂,却又悲伤到了极点:“哈哈哈……你这个傻瓜,蓝烟姐那么爱少主,对他忠心耿耿,少主为什么要杀她呢?”她猛然凑近几步,忽然大哭着揪住我衣领嘶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蓝烟姐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少主又怎么会杀了他?!”

我的身体一时冰寒到了极点,耳中只紫萱的哭喊声,象奔腾的万马,踏过我耳边。

“蓝烟姐已经跟你说了,如今的少主有多可怕!可是,你那么自以为是,你关心过她的安危吗?你明知道少主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却不求情,甚至还跟少主发脾气,惹得少主当场便下令处死了蓝烟姐,无论我们怎么求情,无论怎么……”

紫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被带着浓浓悲伤的哭泣所代替。她蹲,头抵在牌位前,晶莹的泪珠一点点落下。

“对不起。”我蹲,无声地看着紫萱凌乱的长发,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这个冷血的混蛋!”紫萱抓起手中的灵位狠狠砸在我身上,我吃痛,探手抓住了那牌位,只觉它在手中沉甸甸的重。

紫萱站起身来看着我尖锐地大叫:“你跟少主根本是同一类人。除了你们关心的人,其他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连说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你们……你和少主,还有这个杀手,你们都是不该存在这世界上的,你们都是冷血的怪物!!”

我长叹了一口气,擦掉牌位上沾上的泪珠,声音平缓地道:“你说的没错,我有内疚,却确实悲伤不起来。紫萱,你知道祈然现在在哪吗?”

紫萱擦掉脸上的泪珠,美目一瞬不瞬看着我,半晌才冷冷道:“不知。”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恍惚。当年,那是一双多么骄横、自傲却又清澈的眼睛啊,如今,却象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再也闪烁不起来。

当年的事,受到伤害的并不只我们三人,更多的还是这些,我不在乎的人。

我是真的,不希望祈然变成那么冷血的人,比我更冷血的人。

“然在沧雪国西南面的使臣馆。”一道慵懒­阴­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一身雪­色­衣衫的白胜衣缓步走近我房中,脸上挂着让我颤抖的笑容。

我看看屋中飘摇的烛火,斗大的夜明珠,又看看窗外逐渐发白的天空。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定定望着眼前这个从来都让我恐惧万分的男子,开口道:“白胜衣,拜托你带步杀去找你师父谢烟客,现在就走。”

白胜衣双眉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色­,随即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我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转头将祈然留下的一颗丹丸剥去外壳,塞入步杀口中,不回头地淡淡道:“你以为,如果有人可以帮忙,我会求你吗?是祈然,这么嘱咐我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笑容变得苦涩:“我不知道祈然为什么这么相信你?明知道你恨步杀,却还是让你带他去疗伤。他信你,我却是不相信的,若不是到了这逼不得已的时刻,我也不会来求你。我必须,要去找祈然。”

白胜衣的身体轻轻一颤,忽然脸­色­发白,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我心中一惊,心道:你要死了谁还能救步杀啊?慌忙趋前抓起他双腕,把脉了一会,不由微怔,抬头问道:“你身上中的是什么蛊,如此奇怪?”

白胜衣眉头一皱,一把甩开我,冷声道:“不用你管。想找然,还不快走?!”

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谢啦!”

我见他脸上露出愠­色­之­色­,不由好笑,转身看向紫萱,声音轻柔却平静:“这个灵位,可以先借我吗?我想带去祈然面前。”

紫萱眼中露出异­色­,看着我不说话,却明显在询问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笑得苦涩决绝:“因为不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不想再冷血自私下去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守护身边的人,只给在乎的人温暖,那样的圈子,实在太狭小了。我们的心,永远都不可能自由飞翔,也永远不会幸福。”

白胜衣眼中露出讥笑之­色­,瞥了我一眼,冷声道:“最好待会见了然,你也能记住自己此刻说过的话。”

我一惊,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我穿着单薄的衣衫,冒着清晨寒露,穿过空荡荡的大街,来到西南面依国接待外国使臣的宅邸。门口守卫的侍卫,拦住了我。

一直跟在身后贴身保护我的侍卫,马上冲出来,把一块镶玉的金牌举到那守卫面前。守卫眼中一凝,对我的态度马上恭敬到了极点。

我却不管他们表情,问了祈然的位置,冲入馆内。脑中闪过那几个侍卫欲言又止,凄凄惶惶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胜。

我狠冲到那华丽的厢房面前,不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时间,一手抱牌位,另一手猛地撞开房门。

浓浓的春香,迎面而来,夹杂着女子清纯的体香,和熟悉的味道。

我愣愣地看着床上赤身,正相拥而吻的两人,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牌位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那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祈然和尹天雪。

房中的两人终于察觉有异,同时转过身来。天蓝的双眸带着似有若无的温度,落在我身上,面­色­清白,神­色­淡漠,仿佛丝毫不在乎被我看见。

尹天雪对着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得意憎恨之­色­,随即转身贴靠上祈然赤­祼­的胸膛,柔声道:“夫君,你爱的人来找你了。”

祈然修长的十指抚上尹天雪柔滑如丝缎般的长发,蓝眸漫不经心地落在我身上,冷笑道:“什么爱的人。雪儿,别开玩笑了,她不过……是我当初。因为得不到才特别执着的人。”

“如今……”祈然白皙的透明的脸上,挂起冷漠到残酷的笑容,“她死心塌地跟了我,倒反而觉得腻味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幕,指甲深嵌入掌心。我本想开口说,祈然,我已经让白胜衣带了步杀去找你师父了,你若找到血药,可以去半途截住他们。我本想说,祈然,蓝烟真是你杀的吗?以后不要再为我杀人了。我本想说,我想先去跟文若彬、心慧他们汇合,援救祁国,顺便问问心慧,一直被我忽略了的心洛,到底去了哪里。我本想说……

可是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那些声音就是吐不出来。胸口一阵剧痛,连体内原本运转来缓和压迫的真气也消失了,我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来。落在地上,蓝烟的牌位上。

然后我再没有看那春­色­旖旎的屋里一眼,转身狠命冲出这个豪华的宅邸。

“怎么,不去追吗?”尹天雪站起身来,缓缓套上丝质地的绸衣,脸上带着复杂的冷笑,“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离你而去。”

祈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弯身吐出一口鲜血。却不看她慌乱的表情,眼望内屋,冷冷道:“洛枫,你也该看够了吧!”

屋内脚步声轻响,洛枫双眼闪烁着金银二­色­,嘴角的笑容好不得意猖狂。

只见他右手中抓着一只碗,轻轻在桌上放下,随即左手刀光一闪,割破了自己的腕脉,鲜血顺着他伤口缓缓流入碗中,片刻之后,血满。

“这一碗血,足够你救步杀了。”洛枫冷冷一笑,对上祈然寒光闪烁的蓝眸,“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许……向她解释一句。”

祈然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直起身来,随手披上自己外衣,探手取出一只瓶子,将血液尽数灌入瓶中。忽然,他目光一顿,浑身轻颤,差一点一瓶珍贵的血液便尽数打翻。

他放下瓶子,走前几步,抓起地上那块沾满鲜血的牌位。当看到牌位上,蓝烟二字时,他平静无波的蓝眸中,终于出现了恐慌,转身便待奔出。

身形猛然一滞,洛枫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嘴角挂着邪恶的笑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到这个牌位如此惊慌。但肯定是在害怕,冰依离你而去了?”

祈然不言,反手抽出腰间寒血,全身杀气暴涨。

凝章之辉闪过,洛枫眼中露出不屑之意,冷冷道:“别说你为救步杀受了内伤。就是全盛时期的你,也未必见得能打赢金银妖瞳的我,救步杀命的血,你不要了吗?”

祈然浑身一震,回头看向那被尹天雪抓在手中,做势欲砸的瓷瓶。他的蓝眸汹涌波荡,半晌,终于收回手中之剑。

“这就对了嘛!”洛枫同时收回凝章,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容带着纯纯的孩子气挂在脸上,“你们三个,真是一对奇异的组合。虽然说,相爱的是你和冰依,可是若真处于生死关头,你们是会先救对方呢,还是先救步杀,恐怕连你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祈然一言不发,擦净了牌位上的血迹,想到刚刚那吐血的苍白面容,不由神­色­黯然。

“萧祈然,你就真的相信,步杀会不爱冰依吗?”

洛枫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容更为清澈却……邪佞:“这个女人,我又不是没保护过。如果,连一心只想复仇的我,都产生了独占的欲望。更何况,是日日护她如珍宝的步杀呢?你不妨,去问问步杀,那日在别有洞天的梦障中,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祈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蓝眸中冰寒一片,在他面前坐下,冷笑道:“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挑拨我们三个?看起来似乎对你并没什么好处啊!”

“好处吗?”洛枫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忽然夹杂了不甘的恨意,“当日在谷中,看着你们三人弹琴舞剑,忽然,就很痛恨那个谁也Сhā不进去,谁也破坏不了的世界。所以,就想试看看,你们之间的信任,你们三个,这奇异的三角组合,到底能稳固到何种地步。”

“恐怕……不只如此吧?”祈然灌了一杯茶,面­色­平静不变。心头却焦急到有如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爬行。

洛枫笑笑:“确实不只如此,至于我到底还有什么目的,就不牢少主­操­心了。你只需记住,自己承诺过的话,不得向冰依解释一字。”

“轰隆——”天空中传来一阵蒙雷声,洛枫脸露诧然,转头望向窗外:“奇怪,这天气怎么说也不象要下雷雨的样子啊!莫不是有什么异变?”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阵阵的蒙雷声越来越大,间隔之息也越来越短。天空黑沉下来,只有道道凌厉的闪电划破越来越沉幕的长空。

天黑,电闪,雷鸣,雨滴却迟迟没有落下。

祈然呆呆地望着窗外风云变­色­的天空,眼中慢慢浮现出恐慌之­色­。

“轰隆——!”一阵惊雷落在窗前,闪电划过祈然苍白如雪的俊容,他眼中,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地一­干­二净,只余惊恐,只余……惊恐。

心脏猛然一阵抽痛,祈然抬手捧住自己胸口,拼命地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可是……

“轰隆————!”又一阵更为猛烈的雷声落地,天空已然黑沉到了没有一丝亮光,窗外狂风卷着落叶,夹杂着人们恐慌的惊叫声,分外凄厉。

细雨飘清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

耳中终于缭绕过那凄美却让他分外仓惶的歌声,他在梦障里,曾隐约听到的歌声。

“冰依——!!”祈然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嘶喊,再顾不得任何人,任何事,直起身,掀翻了圆桌,狂冲出去。

洛枫诧异地化去祈然震开他时侵入体内的真气,有些震惊于祈然纯厚却杀气凛冽的内息。他抬头看向黑潮汹涌的窗外,脑中不期然浮现出那双带着琥珀­色­的灵动眼睛,心底竟浮起阵阵烦躁的不安。

隐约地,他感觉到,自己今日Ъ迫萧祈然所做的一切,会产生谁都无法预计的恐怖结果。只是,他笑了笑,笑开那张温暖的脸,这样……他才能报仇。

旧事重提,腾讯的排名太惨,大家帮忙顶下哈!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7章 梦醒

我冲出使臣馆,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那些祈然安排在我身边的侍卫仍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晃了晃脑袋,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城门外走去。

回来后一直没看到心洛,也没看到小迟,只是我和……祈然一直忙于救治步杀的伤,心慧又跟文若彬走了,我也不知道祈然是否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只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脑中思考着很多事,步杀的伤,祁国的安危,心洛的去向,拼命将刚刚印入脑中的那一幕忽略。不片刻,我已来到了城门口。

侍卫队长脸露难­色­,举步拦到我面前:“小若姑娘,少主吩咐了不能让你遇到危险。可是你这么出城,恐怕……”

我点了点头,也是,现在冰凌多是在追杀我的人,一旦出了沧雪国,恐怕还没来得及见到心慧,我已经不是被抓就是被杀了。

于是,我绕了个圈,沿着护城河,往城北军营而去。跟着军队去文若彬那,多少应该会安全点吧。刚走出闹市区,来到空旷的原野,我在心底暗叹怎么不找匹马来骑。

心中警兆忽生,却始终生的太晚。待反应过来,我们几个,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十几个黑衣人,道:“傲天君,你们是怎么进入依国境内的?”

傲天君面­色­冰冷,也不看我一眼,挥了挥手,下令:“杀——无——赦!”

我一惊,脱口道:“洛枫让你来杀我的?”

傲天君进攻不停,已有一个侍卫身死,只听他冷笑道:“如果教主肯下令杀你,我也就不必担心了!”说话间,我身边的侍卫已经只剩下七个了。

我抽出绝丝,毫不犹豫,利落地斩杀其中一个黑衣人,胸口剧痛也顾不得了。以少敌多,逍遥游剑法,对祈然这样的高手自然无所谓,对我这样的菜鸟却必须讲究心态自然,意随心发。而现在的我,我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使不出来的。

就在我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我决心拔枪用那仅余的两颗子弹时。一股熟悉的冰寒之气,从空中直袭而下,将我和侍卫稳稳包裹在其中。

我心中一喜,脱口道:“步杀,你没事了?!”

黑衣黑发,宽阔的身影守在我面前,有万夫不挡之勇。傲天君脸­色­数变,半晌才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能自行恢复。撤——”

黑衣人瞬息间撤了个­干­净,我欣喜地踏前拽住步杀衣袖,正待说话,却见他面­色­从正常猛然变为惨白,吐出一口血。

我心中一慌,扶住了他,问道:“步杀,你的伤还没好吗?”

步杀站直了身体,淡淡摇了摇头:“内力恢复了大半,可是经脉却很虚弱。暂时没生命危险。”

我猛然松过一口气,道:“你快去城西使臣馆附近等着祈然,他应该会带洛枫的血出来。”

步杀眼中闪过异­色­,看向我:“祈他……怎么取到的?”

我微微一愣,脑中闪过那满屋的春­色­。我狠狠甩了甩头,勉强挤出笑容:“管他是怎么取到的,总之……”

“轰隆————”一阵蒙雷声猛地传来,打断我的话。

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缓缓吐出胸口浊气,看着渐渐­阴­沉的天空,奇怪道:“还真是六月天孩子脸啊,说变就变。”

忽然,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脚下的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我忍不住一阵踉跄,被步杀稳稳扶住。

我心中闪过异样的感觉,抬头看天,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雷声响过后,又是一道裂天般的闪电。然后,我震惊地看见,那天,仿佛真的裂了个口子。

有一个闪光的物体,从那闪电的中央直坠而下,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急速坠落。

“那是什么?!”我指着天空,大声问身边的步杀。此时,狂风大作,天气越来越暗沉,又伴随着雷声,我几乎除了步杀都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他们声音了。

“什么?”步杀的声音有些诧异,随后提高了嗓音,“我看不到。”

“轰隆————”又是一阵蒙雷,落在我们身边。那块发光的物体,随着那落雷,掉到我脚边,似乎是一块石头,这个时候明显连步杀也看到了,眼露惊诧。

我扶着步杀的手,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弯身捡起它。

手抓住闪光石的那一刻,我浑身狠狠一震,仿佛有一道电流,顺着那石头窜入我体内。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忽然灼热,发出耀眼的白光。

我呆呆地半蹲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虚无灰黑的空处,脑中却有一幕幕惊人熟悉的画面一一闪过。

“小雨——!!”我探手想抓住被子弹伤到的小雨,却颓然只摸到空气。

“冰依!怎么了?”步杀拼命抱住几欲发狂的我,急切地呼唤,“冰依!你醒醒!”他想要拿掉我手里的闪光石,却被七彩的光震退几步。

我脸上的慌张慢慢变为惊恐,眼看着……眼看着,哥哥扑过去盖住小雨的身子,两颗子弹,一前,一后,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身体。

“不要!哥哥————!!”我捧着闪光石凄厉地大叫,想冲过去,冲进那影幕中,却被步杀紧紧抱住,动不得半分。

“冰依,那边是悬崖!不能再过去,不能再过去了!”

“哥哥……哥哥……”我喃喃地,象失去魂魄般泪流满面。脑中忽然有个声音响起,一个惊惶失措又带着恐惧的声音。

他……他是孟买型血型,血库没有血可输!

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冰水浸透的云雾般,忽然便清晰起来。那些梦,那些仿佛是预示着未来的梦,那些一直被封印在我脑中的梦,如寒流般窜遍了我全身。

我忽然靠着步杀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我又忍不住伤心哭泣。我抬起头看着满目担忧地步杀,说:“步杀,命运真是跟我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狂风扬起了我凌乱的发丝,打散了我飘摇悲伤的声音:“梦醒了。我必须……要回去了。”

步杀放开摇摇欲坠的我,瞪大了夜幕中再看不真切的黑眸,哑着声说:“回……”

我知道,他想说“哪里”两个字,却吐不出来。就像我,怎么也没办法说,“我的世界”一样。

我咬了咬牙,稳住破败的声音:“请你,替我带一句话给祈然,一定一定,要带给他。”

泪滴吹散在风中,狂风越来越猛烈,打着卷,落雷阵阵,闪电破空,却……始终无雨。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7章 此情

祈然疯狂地飞驰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黑暗大街上,身边时刻有人掠过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他看不到也不去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往那个方向跑,更不知道黑暗中看不到的远方是何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赶去,那么,他就真的要失去冰依了。

“轰隆——”一道落雷,闪电哗啦一下划破长空,映照在祈然眼前。

他心头一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立在前方。

又是一道白如昼的闪电,祈然眼中的喜悦变为惊恐,他催动体内所有真气,风一般往前掠去。冰依竟立在崖前,竟立在崖前,她要做什么?!

雷声阵阵,掩盖了他所有用尽内力的惊呼,他眼见着闪电下决绝跳下的身影。

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爱的人吗?要再一次,忍受那孤独的绝望吗?不!这次绝不!

祈然如飞天的鹰般,朝着那下坠的人影直冲而下,双手拼了命地乱抓。终于,他的手拽住了记忆中那细瘦的手腕,可是却止不住下坠之势。

闪电劈闪,身下的少女抬起头,眼中的诧异之­色­变为惊喜,看­唇­形是吐出了两字:“祈然!”

闪电过后,大地重归黑暗,祈然取出怀中寒血,划着悬崖壁激起阵阵火花,在手酸到几乎无力支撑时,终于稳住了两人下坠的身形。

祈然低头,看向身下,正待开口。闪电划过,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冰依的身下,有个巨大的混黑漩涡,仿佛是悬在半空中,只等着她坠落……消失。

“冰依!!”祈然在狂风中用尽了内力呼喊,可是他的内力本在刚刚就已多数用尽,再加上风弱其声,惊雷阵阵。空中便只余那破碎的回音飘荡。

他猛地往上提了提手臂,声音嘶哑地喊:“你不是说过不会回去吗?!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吗?!你不是说过,只爱我一人吗?!”

身下的人晃了晃,不知在说什么,剑锋一个不稳,两人又下坠了几分。

“冰依!我和尹天雪只是演戏!”祈然发了疯似地大喊,紧紧盯着身下无底的黑暗,闪电划过,他看到少女盈满泪珠的琥珀­色­眼睛。

隐约中,他仿佛能听到少女清润的嗓音:“……自由……离……弃……”

“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绝不会碰其他女人一下。冰依……冰依……”祈然垂下了头,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嘶喊而沙哑,还是因为哽咽而悲沉:“冰依……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心底充满了淹没一切的恐慌,他所有的理智,才赋都消失了,他不知道,除了哀求他还能做什么,除了哀求,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他最爱的人。

他猛拽了一下渐渐滑离的手腕,他的手已经脱力了,可是他却不会放手,死都不放。

手上忽然有粘腻的湿,仿佛是血液,从少女手中流淌到他手上。再滴落,然后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身下亮起,渐渐如白昼般包围了身下少女的全身。

祈然惊惶地瞪大了眼,看着那道从沾血的十字项链散发,最终充盈整个山谷的光芒。

他的心,沉下去了,沉沉地落到世界尽头。冰依,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去,还是……选择了回去。他明明抓紧了那个手腕,却感觉她随时会从眼前消失。

“祈然————”少女声嘶力竭的喊声破碎地响在他耳畔,就在这个时候蒙雷落下,他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有,狂风卷起他冰冷的衣衫,长扬的发丝。

然后,少女的另一只手,握了上来。冰凉细腻的指尖接上他的,将他的五指一根,一根,扳开……

“轰隆——!!”

黑­色­的漩涡,在白如昼的光芒中,将少女的身影慢慢吞噬。祈然呆呆地,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终于完全消失的身影,忽然,便放开了自己抓住剑的手。

身体,直坠而下。

“冰依她……真的消失了?”洛枫神­色­复杂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崖底,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天空中所有的雷声闪电都消失了,狂风尽收。

他回过头,看向从被他救上来开始就面无表情,蓝眸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萧祈然,眉头微皱,走近几步:“你……”

“划——”洛枫惊恐地后退一步,看向自己手臂上新添的伤痕,忙运功驱散手上寒气,不由怒道:“是我救你上来的,你可别恩将仇报!”

祈然不理他,静静地站在崖边,看着底下一动不动。

洛枫看了他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暗道:说到对冰依的爱,自己恐怕是远远比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他转身离去。

第二日,当他再回到崖边,准备去崖下一探究竟时,不由吓了一跳。

萧祈然仍站在崖边,仍是那一身淡蓝的长衫,仍是那一脸冰冷的表情,仿佛连动作也没改变过。只是脸­色­又比昨日苍白了几分。

洛枫正待上前,忽然脑中闪过一丝意念。他被自己心中忽然酝酿而成的计划吓了一跳,却是惊喜地一跳。他怎么没想到,此刻的萧祈然正是最适合发动冢蛊绝代的。

他转身扬长而去,要完成这个计划,他必须要夺一刀,杀一人。他的嘴角溢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因为冰依的消失而抽痛的心,终于麻木过来。

这样,等待的一幕,何其熟悉。祈然静静地看着崖下,烈日曝晒在他头顶,额头细密的冒出汗珠,只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还是有感觉的,祈然微扬了扬嘴角,他能感觉到……胃在抽痛,一阵一阵地痛。他把左手握拳,抵在腹部,心中一遍遍念着:也许,她知道我的胃在痛,就会赶回来了,一脸急切地回到我身边。然后,骂我笨蛋……

夜幕降临,淅沥的夏日阵雨,由小到大,冲刷着祈然惨白的脸,湿透的衣衫。只是这山谷中依旧静寂,没有她,也没有那张急切的脸。

第三日,阵雨后的烈日越加炽热,照耀着崖边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祈然的眼前有些昏花,双­唇­­干­裂惨白,他在心中一遍遍问着:冰依,看到我这样,你竟也不肯回来吗?你就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爱过我吗?

那么……恨她吧!祈然蹲猛然扣紧了苍白的双手,既然她如此无情,既然不能爱,那不如恨,不如就恨她,毁天灭地地恨她!

明明已经没有半分内力的他,浑身却爆发出惊人的杀气,草叶翻舞,沙尘漫天,片刻后,他身下的绿草尽数枯萎,半棵不留。

忽然,他浑身的杀气猛地收了回去,双手握拳紧紧捶击在地面,低垂的头,被长发遮住看不到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没有办法恨她!!

为什么,都被她这样抛弃了。想到那双莹亮的眼睛,心中还是只有爱,没有恨!

萧祈然,你竟已懦弱、悲哀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脸上忽而露出一个残酷悲凉的冷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崖边,喃喃道:“既然我不能恨你,那就让你……自己恨自己吧!”

说完,他猛然一个倾身,向崖下坠去。

一个玄­色­身影,紧跟着他直坠而下,终于半途截住了他。

“萧祈然!你先听我说!”洛枫眼中露出震惊,狼狈地躲闪萧祈然的攻击,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为什么会厉害到他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本想杀了步杀夺走汲血,却被神秘的黑衣人所阻。虽然汲血在手,生还的步杀,却始终是个隐患。

祈然面­色­冰寒,杀机尽现,手握长剑一步步朝着洛枫走去。他冷冷地说着:“我差一点就忘了,要不是你让我演那场戏,冰依说不定就不会离开!”

寒光闪过,洛枫取出凝章狼狈一挡,急忙道:“那只能说明冰依她并不是真心爱你!否则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祈然眼中狠狠一痛,周身杀机不退反盛,蓝眸中渐渐燃起赤红的火焰。

洛枫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若再不想办法,恐怕会被失控中的萧祈然­干­掉。不由大喊:“杀了我又抵什么用?!如果你心中真的充满了无法宣泄的恨,不如拉了这个世界来陪葬!”

祈然动作微微一顿,赤红的火焰却未熄,翻腾地看着洛枫。

洛枫脑中不期然想起,记忆最深处那张苍老的面孔,沾满血的手,连想摸他的头,也做不到。他心中狠狠一痛,忽然抬起头来,金银双­色­的眼睛,熠熠发光,闪烁着渴血的狰狞。

他声音冰寒,仿佛地狱的使者,一字一顿将炼狱带到人间:“既然冰依不爱这世界,那我们不如,合力毁了他。既然……恨到极了,不如,连我们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祈然缓缓收回了手中长剑,火红的眼,苍白的­唇­,勾勒出一副极端残酷冷血,却……绝世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尹钥两国不知受到何股神秘力量的帮助,竟在一夜之间攻破了雾都城,随后势如破竹,又占领银川景楠、业生、工武三城。战火眼看要燃到祁国边境,天下打乱纷纷。

本待来援的依国,却在中途遭伏,南部岳阳分国也遭钥国疯狂攻击。不得已,文若彬只好撤回援兵,赶赴岳阳救援。

当时的天和大陆子民,人人担忧着战争的火苗,人人谈论着结果的胜负。却不知,有一场真正毁天灭地的灾难,正在向他们,缓缓靠近。

偶忏悔,偶认罪,经常忘记这边.汗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38章 成忆

“冢蛊的引发需要具备极端苛刻的条件。”

洛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祈然,从地上抓起那四块圣石,淡淡道:“首先,要由守护者,也就是我,凭借金银双瞳的异能,将这四颗圣石嵌入四大神器中。青龙对凝章,白虎对寒血,朱雀对灵邪,玄武对汲血。我将他们,分Сhā到天和大陆的四个角落,自然,除了我,谁也没办法拔出。然后,一一催动他们形成强大的无形场界(其实就是磁场)。”

洛枫挑了挑眉,将一管晶莹剔透却血般通红的玉箫递给祈然,冷笑道:“这个箫跟萧逸飞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内里刀刃,五年前被我偷了来。但它才是真正发动冢蛊绝代的血箫。”祈然神­色­冰冷地抚过手上血­色­玉箫,并不接话。

洛枫继续道:“接着,我会在四大角落的交叉点处,也就是场界的最中心——端木崖,布置一个结界。由与四大神器质地相似的兵刃,围成四方形,内里以磁石制成八卦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冰冷地浅笑:“而你,就要站在这八卦中央,双手手腕割裂滴血,随箫声起伏缓慢落入八卦双眼中。磁石八卦阵一旦被引发,整个场界都会受到感应,凡是中过冢蛊之人,被融蛊之血入侵的人,便会耳入魔音,痛苦欲绝。”

“疼痛会持续三天三夜,血不尽,蛊不消。直到,他们全部变成行尸走­肉­。”

祈然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双眸中没有不忍、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仇恨,只是冷笑着,将手中的黑­色­药丸递到他面前。

洛枫悠然一笑,平静地道:“若非还想报这个仇,若非遇到……我早不想活在这世上了。”说完,随手取过药丸丢入口中,咽下。

片刻之后,幽静的山林中先后闪耀出四道金芒,直冲云霄,惹得众人驻足观望,直叹奇景祥瑞。却不知,这四道光,恰恰拉开了天和大陆血腥地狱的序幕。

银川风兰战场。

“将军。”一名小兵匆匆赶到玄天面前,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汗水,躬身道,“尹钥联军已经暂时撤退了。”

玄天紧皱了眉看着战场,心中忧虑着,这个城还能守几天。如果单只是尹钥两国联军,他玄天是决计不怕的,可是那股时不时暗杀己方将领,烧毁他们粮草的神秘势力,却着实让他头痛不已。

“传令下去!不可放松警惕,全军轮流休息,以防敌军偷袭!”

“是!将军!”

“将军!将军!!”远处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他面前,满脸喜­色­,正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副手兼军师——任志义。

玄天双眉微微一皱,正想责怪他何事如此不知沉稳,却又想起这军师历来稳重,是以训斥的话停在了嘴边。

只听任志义惊喜地往后一指,道:“将军,你看谁来了?!”

玄天诧异地将目光放远,一个白­色­文士衣衫的身影便映入眼中。他的虎目中­射­出异样的喜­色­,连忙越过副将迎向那文士,口中骂咧咧地叫着:“他­奶­­奶­地,文策你总算是来救你老哥我了。皇上要再不派你来帮我老玄出出主意,我这头黑发可都得愁白了。”

文策看着脸露憔悴却豪气不减当年的玄天,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只退开一步,微微曲了身,往折角处相迎。

玄天一愣,他虽­性­子直率,却不是傻瓜,能让文策如此恭敬相迎的,恐怕只有……

果然,拐角处一个颀长的身影迈步而出,俊秀到能与日月媲美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精­光。一身紫­色­的衣衫,猎风鼓荡,扬起无边的气势。

玄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声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为何,他声音沙哑哽咽,虎目涌出泪光,情绪竟难以自持。

四周的侍卫明显都楞了,呆呆地站在哪里,看着他们崇拜敬畏的将军,向那个天神般的人物下跪,却不觉有丝毫不妥。烈日下,那人明明从容浅笑的面容,却让他们感觉到天生的帝王贵气,只得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卫聆风悠然一笑,走到玄天身边,也不去扶,也不弯身,只转过了头,望向刚刚还金戈铁马的战场,淡淡道:“起来吧。给朕讲讲,这几日的战况。”

“是……是!皇上!”玄天擦净眼角的泪水,猛地弹起身来,开始口沫横飞地讲述这几日自己军队如何双面受敌,如何被神秘力量袭击。

忽然,远处,四道金光先后窜起,竟映黄了大半的天空。

卫聆风脸上悠然的冷笑一凝,定睛看着那四道金光。随即脸­色­狠狠一变,又踏前几步,待终于确定下来,身子竟忍不住一晃。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着藏青­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已扶住了卫聆风,紧张地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卫聆风定了定神,脸­色­缓和过来,挥手让除文策、玄天、成忧之外的人退去。神­色­凝重地低语:“这四道光分明是四圣石嵌入四大神器时所发出的。祈然他为什么要发动冢蛊绝代?”

“难道……”卫聆风抬起头看向成忧,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冰依……出事了?!”

成忧不忍地叹了口气,却没办法开口反驳这个推测。恐怕,那个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娘娘,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否则,还有什么能逼得萧祈然发狂呢?

他并不在乎冢蛊绝代被引发后多么惨烈的后果,也不关心那个小丫头的死活,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唯一被自己承认为主人的帝王,可否撑过这一关——情关。

一个月后。

在端木崖上,一道耀眼的金芒闪过。洛枫满意地看着自己结成的八卦阵,面向一身洁白长衫的祈然,笑道:“结界已经布成,只要等到逢魔时刻(黄昏),你割开自己双腕,全­阴­之血便可为你开路。待你进去后,只要你的伤口未凝结,除了你以外,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进入。”

“等站到了八卦中央,你只要吹奏血箫,血流就不会停止。等流入八卦阵的全­阴­之血,超过了他贪婪的量,你全身的血液就会被底下的磁石阵,彻底吸收殆尽,变为人­干­。”

“至于这贪婪量的多少,滴血的速度,则是以个人全­阴­血液的至­阴­至寒度来定的。越是­阴­寒之血……”洛枫冷冷一笑,孩子气的脸上带着残酷,“就死得越慢些!祈然,我选的这个位置好吧?你可以站在这里,亲眼看着这天和大陆,变为血腥地狱!”

“少主——!!”惊叫声从后方传来,文若彬和白胜衣几个起落来到祈然和洛枫面前。

文若彬上前一把揪住祈然的衣领,大声吼道:“祈然!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发动冢蛊绝代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祈然看了他一眼,虽不是冰寒彻骨,却淡漠到了极点。也不管衣襟是不是被揪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峰峦起伏的山脉。

文若彬猛地一震,颓然松开了手,却仍不甘地问道:“祈然,你到底是怎么了?小若呢?”

祈然并不看他,仍是望着远方,嘴角勾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淡淡道:“走了。”

白影一闪,白胜衣猛然推开文若彬立到祈然面前,哑声道:“那个女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你幸福吗?!我竟然,在那一刻还相信了她!”

祈然面­色­一白,身体轻晃了晃,心道:她说过要给我幸福吗?是啊!她不是一直兜,我这样的人,应该幸福吗?

祈然摊开了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十指,心底在一遍遍嘶喊:抓不牢,握不住。冰依,请你告诉我,我的幸福……在哪里?

山崖下一阵喧闹声传来,几个随文若彬而来的侍卫爬上了端木崖,看到眼前的异景,不由呆了。

夕阳缓缓落入山间,端木山头被一层金­色­的光芒镀满,美丽而魅惑。

逢魔……时刻!

“祈然!是时候了。”洛枫看着夕阳,眼中露出渴血的兴奋,淡淡道,“是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祈然收回手,抬头看了眼血­色­縻荼的天空,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寒光闪过,鲜血便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

不能恨你,便让你自己恨自己。冰依,原来……我根本不可能放手。

“祈然!”文若彬猛地冲到祈然面前拦住他去路,脸­色­已经骇得惨白,“祈然!你不要被洛枫利用了,他只是想用你的血,来替他复仇!”

祈然垂下滴血的双手,冷冷一笑:“放心吧!我给他的药,触体即化,除非自杀,否则两年之内体肤逐渐溃烂,受尽折磨而死。”

文若彬一愣,看向洛枫依旧悠然的脸。忍不住惊眼前这两个人……恶魔,打了个寒战。

但就算如此,他仍不让,抽出贴身折扇,横在去处。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祈然血尽而死,更不能看着天下成为血腥地狱。

当年的那场冢蛊绝代,因为四大神器所营方位较小,只是一个战场,再加上萧逸天全­阴­之血不够纯厚,才没有酿成大的悲剧。

可是,文若彬只要忆起年幼时见过的那场人间惨剧,他巨法再袖手旁观下去。

沉思间,文若彬只觉眼前杀气扑面而来,他还来不及举扇抵挡,人已经被迫退了几步,体内气血翻腾。他看着冷笑森森的洛枫,只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祈然不看他,也不看洛枫,绕过这剑拔弩张的战场,一步步朝八卦阵中走去。

“然!!”白胜衣猛地欺身想抓住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他忍不住大叫,“然!你可以不管任何人,那么步杀呢?!步杀的死活你管不管?”

祈然的脚步猛然一顿,回过头去,蓝眸微微闪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步他……怎么样了?”

白胜衣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颓然坐倒在地。

洛枫停住了本待进攻的势头,望向白胜衣,冷笑道:“情蛊?你中了情蛊竟还敢跑到祈然面前?果真是不知死活!”

白胜衣却不理他,只看着祈然,声音虚弱:“步杀,在半途离开了。他应该是去保护那个女人的,可是,后来却不知所踪。”

祈然蓝眸中­射­出冰寒凌厉的杀气,望向洛枫,冷冷道:“难怪汲血会在你手上。”

洛枫淡然一笑,洒脱地耸了耸肩:“我确实从步杀手上夺了汲血,也确实打算杀他,不过,却被一个神秘人救走了。”他的心中却有些骇然,看来!必须尽快杀了步杀,否则……

祈然长长地睫毛轻颤,淡淡点了点头,转头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八卦阵面前。

“然!!你会死的!”白胜衣发了疯一般扑过去抱住祈然欲要抬起的脚,声音沙哑尖锐,却掩不住悲伤,“为了那么一个抛下你的女人,不值得去死!不值得去死!!”

祈然脸上露出一个悲呛的笑容,淡淡道:“我也知道不值得。只是……却停止不了。”

停止不了地想看到她悔恨悲痛的将来,停止不了地想为自己的爱恋做一个完美的终结。

祈然动了动,白胜衣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鲜血一口一口吐在他白­色­的长衫上。

与文若彬以及他手下厮斗中的洛枫眉头一皱,忽然眼中金银之芒暴闪,收剑出掌,重重拍在文若彬胸口。文若彬跌出十丈之远,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洛枫也是五脏六腑一阵跌宕,他勉强压下翻腾地气息,猛然窜到祈然和白胜衣面前。

忽然,对着白胜衣狠狠踢出一脚。

白胜衣几个翻滚,落到了悬崖边。他抬首,满面鲜血,却不擦也不顾,只看着面无表情,神­色­冰凉悲伤的祈然大声叫喊:“然!你先不要放弃生命!等步杀,等等步杀啊!他或许知道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女人说不定……”

“砰——”洛枫灌注了全身真气的一脚狠狠踹向虚弱不堪的白胜衣,那道白衣沾血的身影,就这么飘摇着……坠入断崖,永不复回。

祈然静静地看着那抹消失在崖边的身影,天蓝的双眸悲凉的象要滴水,然后,他再不回头,缓步踏入了那个闪着金光的结界。

片刻之后,结界中的金光,慢慢地,直到彻底被血红之­色­吞噬。那血­色­,先是浓稠,然后逐渐透明,透过血一般的红光,可以清楚看到白­色­长衫的少年,缓缓将血箫举到面前。

他双手的手腕上,正流淌着一滴滴的鲜血,融入地底。那绝世的面容,映着红光,分外凄然。

血箫贴上薄­唇­。忽然,一道悠扬却尖锐的乐声,透过那片血光,激扬了整片天空。

“啊——!!”接连几声惨叫,只见文若彬带来的十几个护卫,本死的死伤的伤,只余不到十人。此刻,其中的四人,竟忽然象发疯了一般,揪着自己头发,大叫起来。

十息一滴,洛枫看着红光内,滴落速度慢到惊人的血液,不禁有些惊诧,好纯厚的……纯­阴­之血,或许真的能支撑三天也说不定。

洛枫冷冷一笑,看了眼那些发狂的人,和剩余的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响在耳畔的乐声,竟如天籁般美妙。

他一步步走到结界前,望着一目了然的天和大陆,孩子气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疯狂吧,绝望吧,哀求吧!那都是很美妙的滋味。让我们大家,一起来体会这种,世界毁灭的快感!”

这个人,是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这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几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洛枫停滞了纯净地笑容,忽然回头望了那血光中冷漠看着他及世界的少年,歪头离开。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阻碍。洛枫嘲笑地对自己摇了摇头,就算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复仇。哪怕……是冰依也不可以!

尹钥联军营地。

“皇上,怎么办,我们大部分的兵士都发狂了!快……快想办法停止这个魔音吧!”

尹子恒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刺痛地额头,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副将离开,尹子恒缓步走入后营,面向着一片低垂的帘布坐下来,神态恭敬地道:“请问先生,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

帘布后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只见他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想不到然儿会自行发动冢蛊绝代,还将范围扩张到整个天和大陆。”

忽然他的声音带了残酷的笑意,冷冷道:“不过却死的更快!子恒,你吩咐下去,将那些发狂的人关在一起,不许其他士兵接近。有受伤之人马上用纱布包扎,切记不可沾染到发狂之人的血!”

尹子恒面­色­骇然,忙点头应是,犹豫了半晌又道:“请问先生,那些发狂之人……”

“任他们自身自灭。”赋有磁­性­的声音,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然儿的全­阴­之血,到底有多纯厚。”

银川国风兰城。

“皇上!!”玄天虎目通红,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嘶声吼道,“那些可都是跟我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啊!”

卫聆风背过身,淡淡挥了挥手,道:“照朕的意思去做,如果,你还想多保住些兄弟的话。”

玄天哽咽出声,但还是行了个礼退出去。

卫聆风转过身来,俊秀的面容清癯苍白,他微微一笑,道:“成忧,祁国境内怎么样了?”

成忧一怔,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祁国境内现在有近半的百姓都因这魔音发狂,其中男­性­,尤其是军中士兵,占了七成。虽然皇上已经下令,不可接近那些发狂之人。可是妻不抛夫,将不弃卒,恐怕,到明日为止,发狂之人会超过半数。”

卫聆风叹了一息,点头,望向窗外。耳中传来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悠扬的乐声,他修长的双眉,紧紧地,紧紧地皱起。

成忧看着眼前年轻帝王孤傲的背影,紧握成拳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黑沉的夜幕褪去,东方渐渐亮起鱼肚白。在一个幽暗静寂的山林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风驰电掣般,往前赶路。

他每走几步,就会抬头看看这乐音悠扬,逐渐变为血红的妖冶天空。浓黑的眉毛,紧紧皱起,不由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忽然,他眼前青光一闪,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男子微微后退一步,本就冷漠的脸上,凝结出冰一般的霜寒。

青衣男子却仿佛对他冰冷的态度视而不见,悠闲地踏出几步,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步杀!又是好久不见啊!你身上的噬心术解了吗?”

那个黑衣男子,正是步杀。

步杀瞥了他一眼,抽出长刀,虽不是汲血,样子倒也有些相象。他冷冷问道:“祈呢?”

洛枫同样抽出一把长剑,自然也不是凝章,笑容悠然:“问这么多也没用,因为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洛枫见他面­色­不变,黑眸冰寒,不由又是一笑,却是深沉地狞笑。他说:“步杀,只要你死了!就再没有人可以阻止萧祈然毁灭天和大陆。”

“所以,你必须得死!”

步杀垂下头,双手握刀,正待进击。忽然一阵轻微的躁意袭来,他的刀势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落在两人之间。

洛枫看到来人,原本悠然的面­色­狠狠一震,竟踉跄着后退一步,低声叫道:“师父……”

来人正是天和大陆三大高手之一,祈然和白胜衣的师父,步杀当年刺杀的对象,青竹居士——谢烟客。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冰凌的守护者,以及司马洛枫的师父。

谢烟客点了点头,面­色­柔和地看向步杀,淡淡道:“去吧!快去找祈然,还来得及。”

步杀点头,脸露感激之­色­,一个纵身越过他们身边,疾驰而去。

洛枫脸­色­一变,正待追去,却被谢烟客拦住。

谢烟客看着他眼中的杀气,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走前几步摸上他发丝,柔声道:“想不到,你竟是哥哥养大的。”

当谢烟客的手抚上他头发时,洛枫只觉心头猛然一颤,那熟悉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谢烟客,这个师父,是他在世上唯一尊敬的人。

可是,师父现在在说什么?他说……哥哥?

谢烟客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又是叹,脸上却露出轻柔的怜惜之­色­:“傻孩子,你竟为了大哥的死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吗?若不是步杀告诉我,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用生命保护的人。”

恍惚中,洛枫听到老家伙语气悲凉怀念的声音:“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拥有金银眼。从小,因为那双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为他的哥哥,却无能为力。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师父,竟然是老家伙的弟弟!那个,到死仍被老家伙挂在心上的弟弟。难怪,他们有那么多相似的习惯;难过,他无论如何,都对师父恨不起来。

“呜呜……”洛枫的哭声,从哽咽到号啕大哭,仿佛被埋藏了千百年的委屈一般,他搂着谢烟客那熟悉又安心的气息,大声宣泄。

谢烟客轻柔地拍着他背脊,声音沉沉地道:“孩子,不要被仇恨埋没了你所有的知觉,可是有些仇,既然知道了,就非报不可。”

“与祈然无关,与步杀无关,与天下无关。萧逸飞,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当步杀以最快速度赶到端木崖的时候,时间也已经从清晨变为黄昏了。

又一个……逢魔时刻。

饶是以步杀的冷血,当他踏上端木崖山头时,仍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满地的鲜血,满山的红光,发狂的人,甚至是发狂的尸体,凄厉地惨叫,悠扬的乐声,组成一幅诡异的地狱。有的人,成了尸体,最恐怖的面目狰狞的尸体。有的人,在嘶叫,因为他们已经没力气再发狂。还有的人,刚刚进入发狂状态,见人就抓,见石就撞,血­肉­……横飞。

步杀握了握手中长刀,小心避过那些发狂之人。来到血­色­透明的红光面前。

当他看到红光中,没有表情地吹奏血箫的少年时,竟忍不住浑身经脉俱震,差一点走火入魔。

这个,就是当初把阳光铺展在他眼前不断跳跃的清俊少年吗?这个,就是当初无论受了多大伤害,仍温暖微笑的善良少年吗?

他的脸­色­纸一般白,原本天蓝的双眸灰败一片,灼目的血箫映着他苍白的­唇­,悲凉的眼神,竟仿佛看不到一点生机。

那个红光中的一切仿佛一幅画,又仿佛一座雕像,唯美而静止不动。除了那一滴滴,一点点落入泥土中的鲜红血液。

悠扬的箫声回荡在他耳边,可是步杀却恨不得将那天籁般的音乐彻底斩断。

冰依,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步杀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悲伤,一步步走到血红的光罩前,走到祈然的眼下。祈他……最不爱的,就是他自己。

“祈,停止吧!”步杀抬头对着那红光中的少年大喊。

祈然的目光,闪烁了半分,慢慢落在步杀脸上。悠扬的箫音停下来,慢慢滴落的鲜血,也跟着停止。祈然晃了晃身体,虚弱地吐出一字:“步。”

步杀的长刀猛然举起,斩向红光,却只觉浑身一震,被迫退了几步。

他抬起头,冰冷的神­色­从脸上退去,转为忧切:“祈,你快出来!冰依有话留给你,你马上出来!”

然而,他只看到祈然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除了步字,他还吐出了什么。显然,这阵中内外,声音是不通的。

祈然决绝凄然地露出一笑,血箫再度举到­唇­前。

步杀心中大骇,悲啸了一声,举刀再度冲到红光面前。可是,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那一圈红光就象道天堑一般,隔绝了两个世界。

“祈!快点停止!!”步杀抛弃长刀,拿身体一次次去冲撞,又一次次被强大的结界弹出去,他的身上布满伤口,都是被岩石沙砾撞击出来的,鲜血染透他漆黑的衣衫。

“萧祈然!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步杀猛地站起身来,看着血光中越来越模糊,几乎被漫天血红覆盖的身影,竟忽然感觉眼中一阵湿热。

步杀怔了怔,有些诧异地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滑落,融入血黑的破败衣衫中。

“祈,你是想让冰依内疚吗?不听她解释,不理她苦衷,只想报复她吗?”步杀忽然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血光的中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却是受了她嘱托,无论如何要将她的话,传达给你。”

步杀收敛了笑容,拾起沾满灰尘的长刀,转身向着那几个疯狂痛苦中的人走去。

“步……步杀……?”醒转过来的文若彬看到步杀,脸上一喜,连忙道,“你来了!正好,快!快阻止祈然,他已经疯了。”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长刀在瘫软在地的人身上一划,没有汲血那样的神奇刀刃,刀身沾着血,回到步杀面前。他淡淡道:“我正是要阻止他。”

文若彬眼中慢慢露出惊恐之­色­,骇声道:“你不会是要……”

还没等他说完,只见沾血的长刀蓦地步杀手臂。他脸­色­猛然一白,一声悲锵的划破血幕黑沉的夜空,翻滚在地。

这冢蛊的疼痛,竟比血蛊还来得厉害。而且,自我意识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仿佛是被抽离出去了,看着自己在地上疯癫欲狂。

“祈然——!!祈然——!!”文若彬心中想着,疯了!这些人全疯了。他拼命跑到祈然面前,那几乎已经被红­色­粘稠光芒彻底淹没的身影,发狂地大喊,“祈然!快停止啊!你没听到现在发狂的人是谁吗?是步杀啊!是你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步杀啊!”

步杀抓着头,拼命想维持自己的理智。可是那个本是悠扬悦耳的声音,此刻却象毒蛇般不断钻进他脑中噬咬,痛到他根本没办法抵抗。

“祈然——停止!停止啊!!”

天空血一般的浓稠红沉,地面上是发狂的人,尖叫的人,逃窜的人,伤心哭泣的人!那血腥的地狱,世间的悲剧,惨绝人寰的恐慌,深深……深深地,渗入这地底人心。

“啊————!!”步杀浑厚沙哑的惨叫声,终于再忍不住,在端木崖山头,传递开来。

箫声,嘎然而止。

停顿了良久,良久,直到,端木崖上所有的惨叫声都熄灭下去,变为低低的。

当文若彬看到那从血红的光罩中,慢慢步出来的苍白,虚弱身影时。他忍不住泪湿面颊,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重复着:“祈然……少主……”

祈然一步一晃地走到满身狼狈的步杀面前,两条手臂上凝结着两条狰狞的刀疤。

步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早的阳光,忘记了刚刚非人的痛,忘记了全身的伤,慢慢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阻止我?”祈然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死般沉寂,“用这种方法,阻止我。”

步杀的身体比他更摇晃,形容比他更狼狈,爬起身来,看着他,静静道:“因为,冰依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一定一定要我带到。”

祈然身体轻颤了颤,竟差点跌倒在地,他的眼睛慢慢恢复天蓝­色­,看着眼前被他伤害至遍体鳞伤的朋友,他的­唇­颤了颤,无声:“什么……话。”

步杀浓黑的双眉轻展,血­色­鲜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声音却依旧冰冷如昔——

“她说,她会回来。就算你不愿再等她,就算代价是死,她也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回到……我身边……”祈然缓缓,缓缓地重复着步杀的话,苍白俊秀的脸,哀戚慌张的表情,就像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渴望温暖的孤独者。

“她真的……这么说?”

步杀牢牢看着他,轻缓,却坚决地点头。

祈然缓缓抬头看着在血光映­射­下黑沉静寂的长空,恍惚中,仿佛看到闪电下那双盈满泪光的眼,闪着琥珀­色­的光泽,却带着最诚挚的祝福。

心若自由,身沐长空;无游天下,不离不弃。祈然——,请一定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祈然低下头,望着端木崖上血­肉­狰狞的一幕,听着天和大陆上绝望恐慌的哭号。泪水,忽然便顺着他惨白到近乎透明的面颊滑落,希冀而……凄然。

祈然闭上眼,风扬起长发,衣袖擦过血痕,他的身体终于缓缓,缓缓地向后,倒落在地。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第二日,天下第一杀手步杀,依国少主萧祈然,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消失在……这满目疮痍的天和大陆。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