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想起陈磊告诉她的母亲年轻时与沈佑书的往事,她想,宝贝,你有多勇敢啊。你为了爱,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生活,不要婚姻,甚至不要神智。
顾微微觉得自己活到这样大,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所谓至爱。
可是她母亲是有的。
有至爱的固然有伤痛,没有至爱的也有遗憾。
安得世间两全法。
人生永远是缺了一角的圆。
那一角,不是你苦苦寻觅便可以觅得到。
微微想:你比我执着,可是我比你通达。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遇到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也许这一天就在明天,也或者这一天永不会到来,不过都没有关系。
微微给母亲请了一位小保姆,才十七岁,安徽来的,微微让她照顾母亲,做做饭洗洗衣服。小姑娘人有点呆呆的,倒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母亲平时还是很安静的,也没有病在身上,小姑娘的事不算多,闲下来母亲还会让她读读报纸、一块儿看看电视,日子还是很消停的。
这一天,顾微微接到了一张寄到学校的请柬。通红的底子上写着肖季远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肖季远毕业了,听说找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他要结婚了。
婚礼还是挺像样子的,肖季远的岳父开场的时候说了两句。他自己的父亲是一个面色灰暗的人,穿得一身新衣,神情却极为局促,存在感很弱,总有意无意地躲在亲家身后,肖季远的母亲早亡,他以前告诉过微微。穿着浅色西装的肖季远自然英俊逼人,新娘子也清秀漂亮,真是一对璧人。微微听得桌上有人说,新郎新娘是同学,两个好了几年了,这算是修成正果了。也有人说,听说新郎的父亲是一个残疾,可是看上去还好嘛!马上又有知情人伸了一只手指点着太阳|茓说,残疾嘛,说的是这里,进进出出疗养院好多次了。要说肖季远也不容易。于是有人便打哈哈。
新郎官领着新娘子挨桌子敬酒来了。走到微微跟前,肖季远满满地倒了一杯酒,双手平端,侧过头去对新娘子说:“是我的一位亲戚姐姐,我上学的时候,帮助我很多。是我的恩人。我们将来要好好报答她。”说着一口将酒喝干,众人都喝彩,说新郎官好爽快,姐姐也要爽快地喝一杯,喝一杯。
微微也满满地倒了一杯白酒,一气喝干。于是众人又轰然叫好。
那一晚,微微喝得有点多。其实她心里并没有什么难过,她只是从来没有这样喝过酒,也不晓得自己的量,一下子就过了,这一会儿只觉得眼前总有东西在飞舞,有时候又像是不整个人都浸在水里头,同围的一切都在微微地荡漾。她感觉有人扶住了她,一直把她送上车,她挣扎着说出地址之后便睡了过去。还是有些知觉的,汽车轻轻地颠簸,后来她好像还俯在什么有温度的东西上头,有人轻声地对她说了什么。醒来的时候,微微发现自己趟在自己的卧室里,屋外是小保姆来弟轻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吐,身上还有点酒味,头也不见得十分地痛。微微起身喝了小床头柜上的一杯凉水,人又清醒了一些,她推开了窗放进新鲜的空气来,晨风吹在脸上很是舒爽。
微微问了来弟,昨晚是什么人送自己回来的,来弟只说是一个男的,说是跟阿姨你一块儿喝喜酒的,微微再问一句什么样子姓什么,来弟便使劲地皱了眉头说不明白了,微微笑笑安慰她,不要紧的,也就没再问。来弟却忽地补充说:“姐姐,那个人有一点儿瘸,不太厉害,像我们村子害过小儿麻痹的人那样。”
微微上班时,门房大叔交给她一封信,上头没有巾邮票,想必是有人亲自送过来的。
信非常地短,写了一些莫名的话:人活着可能都要遭遇到一些挫折与痛苦的,但是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的结局,我相信。
信也没有落款。
晓薇手术的日子到了。
顾微微在医院的走廊里迎面碰上了刘德林。
刘德林的脸上有片刻的尴尬表情,不过他很快地控制住了情绪。微微跟他点点头。
手术的时间相当地长,所有守在手术室门口的人都没有吃饭。后来还是刘德林买了盒装牛奶和面包来分给大家。他递一盒奶给微微,微微摸着是温的,刘德林说叫超市的人热了一下,喝冷的对胃不好,还说面包也要吃一点空腹喝奶也不好。
微微问他:“你要一直照顾晓薇吗?”
刘德林愣了一愣说:“晓薇叫我不要费心,但是我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她的,我也不奢想她感情上的回应。”
微微点点头。这一天从早晨起一直阴着天,走廊里很暗,忽地,天色一点儿一点儿地亮了起来,微微伸头往窗外看,原来竟出了好太阳,微微回过头,发现刘德林也对着那明晃晃的阳光出神。“好兆头啊!”微微对刘德林说,“你要说话算话。”
刘德林说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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