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你个头!还不赶快叫太医!”
……
在很久以后,郑定辉每次想到这一夜,都会傻乐一阵,而刘文每次想起,都会再折腾郑定辉一番,而其他人,则是不敢再想这一夜……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一)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一)
烛光下,英儿将最后一个结扣打好,然后用手摸了摸,软和温暖,绝对不会冻着自家儿子了,这才满意的露出微笑,旁边的大丫头冬梅道:“少奶奶亲手做的衣服,少爷穿了一定非常舒服。”
英儿脸上笑着,嘴中则道:“他一个小小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呢,懂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怎么会不懂?小孩子才懂的很呢,一点不舒服都有感觉呢,我早年帮着我娘带弟弟,一开始的时候,怎么带都带不好,每次弟弟到我手上都要哭,但让我娘一带,立马就不哭了,我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一是这小孩子也认人,虽说他还不能说吧,但也知道谁是他娘,他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的就带了一股子亲近;二来啊,也是我抱的方法不对,虽说也错不多吧,可就是那么一点点,小孩子也是能感觉的出来的!更何况小少爷又那么聪明,可比我弟弟更懂事呢。”
“可不是,小少爷见了少奶奶就知道笑,可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旁边的奶娘也跟着附和,虽说知道这是随口的奉承,但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优秀?英儿听了,还是满心欢喜,也是凑巧,原本熟睡的小家伙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还不会走路说话的小孩一醒就用自己的哭声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奶娘连忙将他抱起,换了尿布喂了奶,又抱到英儿面前,英儿在自己儿子的小脸蛋上摸了摸,又拉了拉他的小手,发觉有些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那奶娘是个机灵的,一见这样立刻道:“这两天温度可是有些降了,也要给小少爷再穿厚实些了。”
冬梅道:“我看还是点火盆子的好,穿的太多,小少爷也会觉得束缚的。”
英儿想了想,道:“从明儿起,这屋里就开始点火盆子吧,不过白天还暖和,也就一早一晚用一下好了,白天还是多带大郎晒太阳,不要怕晒黑了,男孩子,黑一点也没关系。”
她说着,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越看越爱,忍不住的,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孩子细嫩的肌肤贴着她,令她有一种欢喜的满足。当年她在刘家村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情景,那时候,能吃个鸡蛋就是过年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两个,不,三个好兄长,特别是大哥刘文,若没有他,不仅是她,他们整个刘家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就算是现在,大哥还在不断的帮她,甚至连生孩子……
想到这里,她有点害羞,可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儿子,还真是多亏了刘文。
她和孙鹏订婚并不晚,虽然在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得那个有些呆气的少年有什么特殊的——在刘文光辉的光芒下,她当时看谁,也就那个样,不过在观音教的事情上,孙鹏挺身挡在她前面,在她为难茫然的时候,不断的给她鼓励安稳,虽然有些迂腐,却能感觉到他的真心,渐渐地,也就真有了感情,之后孙家的长辈上门求亲,刘文在问了她的意愿之后,也就点头了,但却提出了要再留她三年,那时,她已将近十五,三年后,虽不能说就耽搁了嫁期,可也着实不小了,她当时不太明白,只是想着大哥不舍得她早嫁,她也想多陪陪大哥,因此也没有多想,后来待她出嫁的时候,教导嬷嬷对她说的一番话,她才有所领悟。
“咱们女人啊,结婚嫁人是这一辈子最大的事了,不过嫁了人,就不比在娘家了,到了婆家,要侍奉公婆,管理家务,婆家是个明理的,也就罢了,要不然……郡主别嫌我说的话不好听,这话虽难听,却是咱们多少辈总结下来的呢。”
她当时虽觉得这不像一个嬷嬷该说的话,但也知道,这的确是至理名言,只是她也不好说别的,只是点点头,那嬷嬷又道:“而对咱们女人来说,最最要紧的,还是有孩子傍身,最好是能有几个儿子,若是有三四个嫡子,哪怕犯了些小错,该有的地位体面也还是会有的,若一个儿子都没有,哪怕再贤惠再讨好,那十成的好,也落不下一成,因此,但凡嫁出去的,都会努力的生个孩子。”
她听的面红耳赤,却还是支着耳朵,这些,她也知道,不说大户人家,就是村子里也是如此,有一些妇人生了四五胎都是女儿,也还是要生,哪怕穷的已经养不住了,也要把女儿卖了生儿子。
“其实生孩子那是说话的?生个孩子女人在生死关中上走一圈,就算能活过来,也不知要耗多少元气,所以这孩子是要生,可也不能生太多了,否则人老珠黄,就说男人赞你贤惠,还是会忍不住去找那年轻貌美的。就说以郡主的身份,郡马爷不敢将人领回家,弄个院子在外面养着,或者捧楼里哪个姑娘的场……也总是膈应人的。郡主不要害羞,嬷嬷是女人,虽说咱们女人自生来就受这要贤惠的教育,可又有哪个是真心愿意把丈夫和别人分享的?就算面上装着大肚,又哪能不怨、不恨呢?”
她当时听了,心中也只有叹息,她那几年,没少看书,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独宠的、美貌的,也大多只是一时,真正说一生一世的,那真真是要一方死的早了。
“郡主是个有福的,这番话是侍郎大人让老婆子来多嘴的,也是让郡主心中有个数。侍郎大人还说了,您还年轻,若一时没有孩子,也不用急,不说身体没问题,就算有,也可以慢慢调理,万不能因此耗了心神。就算真有个什么不妥,郡主也大可回来,择人另嫁!”
那时候,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听了,后来才知道,这是真正的一番金玉良言。
她结了婚,成了少奶奶,不可避免的,也要和其他人家的夫人小姐走动,看的多了,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就说那家中有权有势的,在当小姐的时候怎么被宝贝,嫁了人,也要被困着,上面有婆婆看着,左右说不定还有嫂子小姑子盯着,下面还有仆人丫鬟,虽说这些都是佣人,可那嘴也和刀子似的,有一点点差错,那就能传的十万八千里远。
有那运气好的,结了婚就有孕也就罢了,若是一年半载还没有动静,下面的话,能难听死,那时候女子只有一边小心调理,一边佯装大肚的给丈夫张罗。她见过两个,明明身体无事的,可就因为三年不孕熬的不成了样子,当年那么鲜美漂亮的小女孩,看起来硬是有三十!她曾看不过去的劝过,得到的答案却是:“好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我也知道这个理,大夫也是说过的,可是,这怎能放开呢?你看看现在不仅这家里是怎么埋汰我的,就连我那娘家……虽说我爹娘待我还如常,可下面,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就算我拿起架子,打杀两个,但我又怎么能堵住这天下人的嘴?妹妹你是个有福的,有这么好的机遇。而我这辈子,是完了!”
不过二十出头,却说了一辈子!可是,看着她那死寂的双眼,她也只能无力的再劝诫两句,那时候,她和孙鹏已成娘一年多,依然无孕,不过她却没有什么压力。
这第一是,孙鹏当时在衡州上任,就连过年的时候,也只是派家人捎带东西去问候,整个府邸后宅,就她这一位少奶奶,自不敢有人给她脸色;而就算和那些官场夫人打交道,别人也只有敬她的,在一般的场合中,哪怕是比她年长的,也比她的品级低,无论心中怎么想,总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当然,她也听到过别人背后的议论,最初的时候也狠狠的哭过一次,后来经过孙鹏,还有那嬷嬷的开导,也就想开了。
孙鹏说:“那些妇人,最是无知,你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
嬷嬷说:“少奶奶,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不被说?您若为此生气,那才是生不完呢,他们不敢当着您的面说,这就是您的福气了!”
孙鹏的话,令她欣喜,嬷嬷的话,却令她醒悟,她已经有了这么好的运气,若再自寻烦恼,那才是浪费了家中几位哥哥的苦心,又过了半年,孙鹏被调到京城,她自然也跟了过来,在来京后的第二个月,就有了身孕,而自她检查出身孕的第二天,宫里就又派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太医来常驻,之后每天的起居坐卧,都有严格的规定,虽然后来也检查出胎位不正,可纠正的早,等到要生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了出来,最是顺溜,这对别人来说的生死关,就这么让她过了。
一举得男,她的地位再无可动摇,也再没人能给她不痛快。
“老爷回来了!”
前面有人来报,她当下把儿子交给奶娘,迎了出来,孙鹏已经走了过来,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天凉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不能到大门口迎,还不能在这二门里接你?”
她笑语妍妍,那样子,稳重中又带了几分俏皮,看的孙鹏心中直发热,不由得,就想到那个嘴角含笑,从容中带着几分风流的青年,顿时,他的脸又板了起来。
独占三秋芳 (二)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二)
英儿是个机敏的,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只是现在身边一堆人,也不好问,只是一边服侍他换了衣服,一边又让人送上热水毛巾热茶。
孙鹏换了衣服,洗了手,身上舒服了,心中也舒坦不少,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吓人,不免有些后悔,不管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也不该把这心情带到家中,因此在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他就对英儿笑了笑,打开茶盖,吸了口气:“这香气,和往日的,可有些不同。”
“这是今天下午,大哥派人送来的,说是衡州那边新出的秋茶,知道你爱喝,就给你也送来点,他得的也不多,所以也只能让你尝尝鲜罢了。”
其实刘文就算也关心孙鹏,但也不至于连他爱喝茶都这么留意——若是他正好手中有大量的,那送给他一些也无妨,可若是他自己也得的不多,还要再送给孙鹏那就不太可能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没了这种茶,自然还有那种茶,孙鹏家中也不缺钱,自己也有俸禄,哪用得着他事事操心?会有点好东西都往这边送,更多的,还是因为英儿。
不过这种话,刘文不会说,英儿自然也不会说,孙鹏就算有这种感觉,也还是会认为大哥真关心自己,只是这次想到刘文,他不免又叹了口气,英儿使了个眼色,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这才开口:“怎么了?”
“陛下实在太过分了!”
要说朝中的事是不该在家说的,但他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朝中大事,因此英儿一问,就说了,英儿一愣:“陛下?这是从何说起?”
“陛下,陛下已经抢了花、华贵人,现在还要召七娘进宫!”
“啊?”
“你说这事是不是太过了,是,陛下是个念旧情的,可这旧情有不同的念法,没必要偏偏就召到宫里!先前说他和华贵人感情好,后宫就这么一个女子,朝中各位大臣都屡次三番的递折子,要选秀,他都推了,这次好不容易不推了,却是要招大哥家的七娘进宫!那七娘虽然只是大哥家的厨娘,但大哥这么久都没有成亲,和那七娘……自也是情深意重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大哥没有正式聘她,可、可那也是大哥的人了,这事,朝中人皆知,陛下怎么会不知?可他还要招七娘入宫,说的倒好,是宫中选御厨,可哪有女子做御厨的?而且是在张大人上血书要立后选妃的时候!”
一说起来,孙鹏立刻滔滔不绝,连茶也顾不上喝了,几乎是以声讨的架势,在说着郑定辉的后宫,他也的确是满肚子怨气!是,这皇帝不好色,那是一件好事,可若是独宠了,那可怎么都说不上好事了,特别是这个女子还不是皇后,特别是这个女子还嫁过人,特别是这个女子原本的丈夫现在还对这个女子有旧情!就说他们早就分开了吧,可史笔如刀!后世人会怎么议论?
大珠朝的隆武帝抢手下的媳妇!
人家可不知道那孙二狗过去是个什么东西,可不会知道他们是早就和离了的,人们只会想隆武帝权势压人,逼的手下无奈,痛苦不堪之下,只有把老婆送上!
爱美人不爱江山!
这会是后世人的戏说,若他们大珠朝再有个好歹,恐怕还会有什么重色误国之类的留言!而他们这种朝臣,恐怕也会被个个戴上懦弱、无能、软弱、畏惧乃至于没有骨气之类的印记!
换成是他,也会这么想,一个皇帝,后宫只有一个村妇为贵人,他也会认为这下面的朝臣,就该在劝说不成的时候死谏!没有几个一头撞到大殿上的臣子,没有几个被发配边疆的,那就是默认了这种荒唐!
可是,他们真的是冤枉啊,不说别人,就连他孙鹏,当初都有过这想法,虽然他也觉得作为臣子对于皇帝后宫的事还不应该管的太多,皇帝嘛,迷恋上哪个妃子,或者宠爱一下哪个妃子都是人家的私事——虽说皇家无私事,但也不能要求的太过,可是他们的这个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开始将那茶花召入后宫就够过分的了,总算那茶花的品级不高,而且,他们也都知道,真的是早多少年就和前夫和离了,后来也一直没有过来往,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一些暗示也没有说什么,可是当那茶花升到贵人的时候,他们都群体上过书了!
一个小小的才人也就罢了,但贵人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人”,但在外面,也是要叫一声娘娘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再召了刘茶花之后,郑定辉没有再召过别人!
这种事情,已经超过了私事!家事!他们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抗议?在上书的头一天晚上,他就准备好了白布条,就等着郑定辉若置之不理,就以死相抗了!
但是,郑定辉没有不理,高坐在龙椅上的万岁,在解决了其他事之后,主动提起了此事:“众爱卿的上书,朕已经看过了;众爱琴的苦心……朕也知道。朕深知,作为君主,此事……是非常不妥的!”
只是一句,众人都被惊住了,虽说大珠朝的皇帝,历代都是比较和蔼的——就算有些暴虐,在有内阁的辖制下,大多也只能吼吼,可这么公然的对自己的朝臣认错……众人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若可以,朕也想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人无数,这男人的梦想,朕,也是有的。可是……”
说到这里,郑定辉停住了,他们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别人如何孙鹏不知道,但在那一刻,他在想这位陛下接着会说什么,和华贵人的少年情谊?有先帝留下的太子,所以为了朝局的安定,不需后宫?
不管是什么,他都有话反驳!
他等待着!
可是!
“朕不行啊……”
孙鹏觉得自己会一辈子记得这句话,那就像是天边的一道惊雷,在闷热的午后突然炸响,然后他的耳边就不断的回响着这一句——“朕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
在说了这一句之后,郑定辉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向后走去,那明黄的身形,雄厚的肩膀,摇晃的珠帘,代表着无上至尊,在那一刻,就显得无比的落寞!
不行!
不行!!
这到底是说什么不行?在过后,孙鹏以及其他朝臣都对这一句话做了全方位的分析,他们引古想今,往上数三年前,往左数三千里,试图从历史的、人文的乃至不同领域的观点来考察这句话,洞彻这句话的每一种意思!
能在朝堂上做官的,都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涵养的,还真让他们总结出了很多意思,不过,总结的再多,真归纳出来,大体上,也就是二个方向:第一,他们听错了!这个“朕”是“真”,所以那一句的意思,不是他们的万岁不行了,而是真不行了!一字之差,却可以演变出完全不同的意思!要知道这个真不行,虽然从大面上听,和“朕不行”,也没太大的区别,但是,却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比如,他们可以想,万岁对那华贵人情深意重,所以没有办法对不起她;他们也可以想,万岁对先帝或者当年的李相有什么承诺,所以不能有自己的后宫,有自己的子嗣!当然,这不行,也可能真是,那个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这是他们最不希望的,可是,却又偏偏是最有可能的,与此相比,倒是对刘茶花的感情,算是更能接受的了。
在那件事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再提过这个问题——万岁都不行了,你们还要他选秀,充实后宫,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在人伤口上撒盐吗?不过,在过了一段日子之后,他们发现,好像,事情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
郑定辉到华贵人那里的次数虽不能说多,却极为规律,而且有的时候,更是天天去!
这天天去做什么?喝茶聊天?这华贵人若是一个知名才女或大家闺秀,他们也许还能往这上面想想,可那华贵人过去只是一个村妇!虽说也立了功,有了诰命,还在刘家做客一段时间,但说到底,那身份也没高贵到哪里去,知识学问上……不厚道的想一想,说不定千字文都不能背下来!这能和郑定辉说什么?刘家村的往事吗?
好吧,就算俩人一起忆苦思甜,可也没必要说这么多次吧。那郑定辉去做什么,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一这么想,朝臣们就都反应了过来,于是那一句不行,也立刻被想到了第一层意思上!郑定辉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那么说,但其实还是对华贵人着迷。这可万万不行,是的,他们大珠已经有了太子,也不是说真的就非常迫切的需要郑定辉再生下一个龙子,但一个皇帝只有一个妃子?他们大珠朝的面子何在?文武百官的脸面又何在?
于是,劝诫的奏章又开始出现,朝堂上也开始议论此事,一开始,郑定辉是一言不发,这次也不知是被逼得急了,还是怎么着的,竟然开了口!
独占三秋芳 (三)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三)
“众爱卿……真的要逼迫朕吗?”
孙鹏想到郑定辉的这一句,不免又开始咬牙,什么叫逼迫?说的那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么蛮横,多么嚣张,或者朝中有某方势力已经大过了天子,而真正的陛下成了儿皇帝!
但事实上是恰恰相反吧!
大珠朝的内阁一向是很管用的,但当初李思安执政二十年,后来又有戎族入关,这内阁一直就没能恢复到当初的辉煌,本来郑定辉上位的时候是个机会的,可他手段狠辣,当初又是人心惶惶,朝中大臣们还有的在担心戎族会不会再次叩关,而有的则担心李思安留下的势力,因此就浪费了这个机会,再之后,郑定辉实施一系列国策,虽说目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朝廷的税收的确是在增加,官员的待遇是的确在变化,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上京此地,流民、乞丐的数量,是真的大大减少了。
海外开始通商,虽然不能说是万国来拜,但过去没见过的一些什么高鼻子的黑皮肤的蓝眼睛的也都出来了,这些人不仅自己来,还带了一些他们过去都没见过的动物,有的那动物就像传说中的圣兽,虽说咱们皇帝也不是太在乎吧,可这也的确是有些盛世的架势了。
国家富强了,百姓拥护了,这在上面的那一位,腰杆也硬的很,反正他登基几年来,除了最初还有点闷不吭声,这几年,那真是只有他逼人家的份,满朝文武……也就只能在后宫事宜上念叨念叨了。
可他这一据,说的那叫哀怨,声调那叫可怜,孙鹏觉得自己要是个旁观者,说不定也觉得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太不知道体贴,太过权势了!
……
没有人说话,在隆武陛下说出这一句后,下面的人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隆武帝等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朕,是真不行啊……”
又是这一句众人耳熟于心如同雷劈的话,不过这次却没有人当真了,众人在经历了心灵、表情、思想的各种扭曲之后,对这句话直接进行了无视,在张老大人的带领下,有说郑定辉年富力强,正值壮年的,有说朝廷体面的,还有人说后宫只有华贵人一人,也是陷她于不义的,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早朝成了菜市场,隆武帝一直在上面听着,直到过了好大一会儿,声音渐渐的小了,隆武帝才慢慢的开口:“刘爱卿。”
虽然朝中还有几位姓刘的,但众人都知道,若没有特指,这刘爱卿,就是刘文了,刘文出列行礼:“臣在。”
“不知七娘还好吗?”
“……谢陛下关心,不过此事……”
“刘爱卿,朕,最近经常想到过去的日子……”
隆武帝一怀念过去,满朝文武都齐齐的打了个冷战,在先前刘茶花升到贵人的品级时,这位陛下没少和他们一起怀念过去,那什么刘家村的天啊,刘家村的地啊,刘家村的水啊,刘家村的……他们虽然大多都没去过那个地方,但对那里已经非常非常熟悉了!
在郑定辉的口中,那是一个世外桃源,是一个人杰地灵,连田地里的泥巴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梦想之国,但说的再好,对于朝中大臣们来说,那也还是一个小山村,听一遍也就罢了,这经常听……实在让人受不了啊。
好在这次,隆武帝在停顿了片刻后,没有继续夸赞,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众人无法接受:“也想念七娘的手艺,正巧,宫中还缺一个御厨,不如,刘大人割爱一下?当然,朕也不是那不讲情理的,七娘来到宫里,朕也会给刘大人做补偿,这样,御膳房中,刘大人喜欢哪位,朕就把哪位送到府上!”
这是什么!这就是□祼的索要啊!虽然刘文没同意,可郑定辉的蛮横不讲理,还是让孙鹏怒发冲冠,一想起来就心疼肝疼肺疼,忍不住的,就喝了一口茶,听他说完这些,英儿也不知该如何劝,只有道:“我是个妇道人家,不太懂这些,但我觉得,陛下,真是千古难有的。对外,咱们这些年没再受过外族的欺负,对内,虽然我不经常出门,也知道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这后宫上的事……你们也别逼的太紧了,说句不太好听的,这太子日渐大了,也懂事了,若陛下真再纳妃生子……”
孙鹏喝了口茶,半天不语,英儿说的这些,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他们觉得隆武帝后宫只有一个刘茶花,一来,可能真是和她有少年迷恋的因素;二来,也应该是和李思安、安平帝做过什么交易,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宗族中的人李思安不捧,偏偏捧了他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圈的?说起来,他们也是有些赞叹郑定辉这份守诺的风格的,毕竟这可是九五之尊的位置,哪个不想传给自己的子孙?
“至于这脸面的问题……”英儿笑着顿顿,“陛下自己都不在意……你们,也暂且放放吧。”
“这又是我能说放就放的?朝中还有其他人呢!”
英儿但笑不语,孙鹏年纪轻轻,品级也不高,要说在朝中是没什么分量的,但他的座师是冯远,十多年前就有铁骨利剑之称,这些年也没堕了威风,孙鹏作为他弟子中的领军人物,在清流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
孙鹏咳嗽了一声,嘟囔道:“但他也不能那样欺负大哥啊。”
英儿张了张嘴,想说她这两位哥哥遇到一起,她从没有见郑定辉欺负刘文的,刘文能不欺负他就好了,虽说现在他们身份变了,但她当年,是在京城待嫁的,郑定辉也私服出来和她相聚过一次,虽说那一次刘文也没欺负郑定辉,但她二哥的言谈举止,还是以大哥为中心的,大哥的眉眼动动,二哥的表现就会立刻不一样。七娘这事,看起来的确是欺负她大哥了,可她总觉得,这里面说不定还有别的原因。
见孙鹏那愤愤的样子,她心中一笑,到底没有说出来,孙鹏虽是她夫君,但这点家事还是不说的好,毕竟,现在郑定辉的身份是真的不一样了,因此她勾了下嘴角:“此事我不懂,不过我觉得,大哥会处理,对了,今天大哥还送了个牛腿来,我已经吩咐他们腌了,准备明天让他们给你做焖牛肉,今天先吃鸡如何?腌两天了呢!味道一定都入进去了。”
虽然他们家不缺,但律法规定,耕牛不能轻易宰杀,再加上孙鹏又是个执拗的,所以他们家也不是能常吃到牛肉的,偏偏他还爱吃,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喜,再想到这个话题也不适合深入讨论,因此也跟着转了口风。
受刘文的影响,孙家的饭食也是,菜可以不多,但一定要精,食物可以不贵重,但口味一定要有特色,所以孙家的晚饭向来是不错的,再加上温柔的妻子就在旁边,孙鹏在饭吃完的同时,心里也满足了,原本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而与此同时,郑定辉正在受苦,他坐在刘茶花的房中,托着下巴,气是叹了一声又一声,刘茶花看他那副样子,心中抽搐,嘴中也只有道:“陛下,今日看是不成了,您要不,先用点东西吧。”
郑定辉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华妃,朕心中……难受啊……”
刘茶花的手一抖,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刘茶花,村妇出身,过去,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被打的小产了,也只会暗自流泪,从没想过和人争斗,她原本就想着一辈子过自己冷清却安稳的生活的,却不想,命中却遇到了两个魔星!
那孙二狗是不说了,她不愿想,不愿回头,而且现在,也和她是真没关系了,但眼前这一位……那真是……刘茶花觉得若是能够重新选择,那她是宁肯选孙二狗,也不会选这一位的,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来看孙二狗是真改了,就算没改,她也能够再和离——反正她的名声早就没有了,也不在乎再坏一点,可眼前这一位,那真是死都逃脱不了啊!
“他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刘茶花地一万次的在心中感叹,当然,她过去就算知道郑定辉是这样,估计也不敢腹诽,人的境遇、地位、眼界的不同,自然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她过去只是一个村姑,后来入了刘家,见了些世面,识了字,学会了算账,但说到底,也不过比一般的女子强点,不说对着皇帝,县官就足以令她腿抖了。再后来她到了豆满,在那个混乱的地方伪装身份,时刻都有死亡的危险,那时候她真的是日日担心,夜夜害怕,还有过无数次的后悔,当时她甚至有真再次和孙二狗在一起又如何,最多不过被打,哪会像现在这样,随时可能连命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但真到了那朝不保夕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这么的可怕,不过经历过那件事后,她的胆子也练了出来,后来就算孙二狗天天堵门,她也只是觉得厌烦,恐惧,倒真没有多少。
再后来她来到了这宫里,说起来,这后宫是干净的,除了太后和安平帝的那些妃子,这宫中,就她的地位最高,但宫女却不少,不说个个都是,但起码有一半,都是想着要如何爬上龙床的,她在一旁冷眼,倒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独占三秋芳 (四)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四)
原来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恨成那个样,还能对那个人那么温柔;
原来一个人能刚下过毒,还能转身装作受惊的小兔子;
原来一个人说假话能说的这么真诚!
……
看着这些宫女的手段,刘茶花觉得自己真是傻的到了一定程度,不过同时,也非常庆幸,自己不是郑定辉真的妃子,否则那真要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又自嘲的笑一笑,若不是有那个特殊原因,她又怎么会进宫?怎么可能成为这被臣子们念叨,无数宫女羡慕的华贵人?
“真正的贵人,甚至是皇后……另有其人啊……”
她这样叹着,想到自己第一次撞破刘文和郑定辉的事时的情景,那还是她刚跟着刘文来京城不久,英儿刚刚出嫁,新修的侯爵府显得有些冷清,她一个人睡不着,就在府里乱走,当时她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在考虑自己以后要怎么过,当时她生活稳定,孙二狗也没能追到京城,她没什么烦心事,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收个孩子在膝下,也想着,是不是跟着七娘学厨艺,不管怎么着,总是要自己有个事!不知不觉中,她就来到了刘文的院前,她本要离开的,毕竟男女有别,结果却听到另外一个男声,那男声有些含糊,可感觉不太像是府里的,而且刘文早有交代,他那个院子,不经召唤,是不准任何人进的!她当时就有些疑惑,结果却听到刘文有些怒气的声音:“放开我!”
她顿时急了,立刻拍起了门,在当时,一拍之后,她就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后悔——若那里面的是个歹人,她拍门有什么用?她应该偷偷的叫来家人,再将门踹开。不过后来她无比庆幸这个在当时来说很鲁莽的举动,那门里的人,竟然是郑定辉!
她一拍之后,那门里有片刻的寂静,就在她准备扯开嗓子喊的时候,里面传来刘文有些无奈的声音:“是茶花吗?”
“是、是我,大郎,你有事吗?”
“我没事……”
“大郎,你、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
虽然刘文说着自己没事,但她还很是担心,那院里又停了一会儿,她觉得好像有点交谈,但她也听不清,然后就又听到刘文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还不去开门!”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但是立刻,又提了起来,门开了,门里面的,是郑定辉!
她认得,那是郑定辉!虽然大不一样了,虽然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但毕竟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她怎么会认不出这个从小就看大的小孩!可也就因为认出了,她才更迷惑,郑定辉……怎么在这里?
郑定辉不是陛下吗?不是万岁吗?不是九五之尊吗?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就算是微服……这、这大半夜的微服什么?和刘文商量国家大事?可是……那刘文刚才的那句“放开我”又是什么意思?
她彻底的被搞迷糊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倒是郑定辉先开口了:“花娘子,先进来吧。”
她迷迷糊糊的走了进去,就看到表情有些异样的刘文:“大郎,这、这……”
“茶花,你先坐下吧。”
刘文让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她也就迷迷糊糊的坐了,然后来回的看刘文和郑定辉,刘文咳嗽了一声:“茶花,这件事……”
“这件事就是我们在一起了!”
郑定辉说着,抱着了刘文,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她,只能张着大嘴,看着刘文一脚将郑定辉踹在一边,又看着郑定辉爬起来,然后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大哥,我只是想让花娘子知道咱们是怎么回事,大哥不好意思说,就有我来说了。”
“放屁!”
……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刘文骂脏话,在之后,她还听到了很多话,但是因为太过震惊了,也没能记住,只是记得刘文对郑定辉又踹又骂,而郑定辉在那边不断的赔不是,两人说了好一会,好像才想到还有她这么一个旁观者,之后刘文就道:“茶花,你先回去睡吧。”
“啊!”
“今天的事,就先不要对别人说了。”
她麻木的点点头,然后就晃晃荡荡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了梦,还想着,她怎么能梦的这么荒唐,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她就被招进了皇宫,那时候她也没想太多,她毕竟是有诰命在身的,虽然品级很低,但因为和刘家的关系,也能出席一些场合,还随着英儿一起去见过太后。但是这一次,她见的不是太后了。
“花娘子救我!”
在她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在看到那个明黄的身影对她鞠躬的时候,更是吓的魂魄都要离体了:“陛、陛下……”
“还请花娘子救我一救!”
“陛下有事……直、直说……”她一边磕磕巴巴的应着,一边四处看,庆幸屋里没有其他人,“是不是二狗……我是说孙将军又……”
那时候,她也只能想到孙二狗了,哪知道郑定辉听到此话,却很是哀怨的看着她:“花娘子,不是已经知道我和大哥的关系了吗?”
“啊?”
“昨日之事,花娘子难道已经忘了?”
轰的一下,她顿时全明白了,她昨天没有做梦,今天也没有,她昨天是真的看到了那些事,然后今天、今天也是因此事被召进宫的!她这是要被处死了?要被毒杀了?想到戏文中说的那些偶然撞破了秘密人的下场,她也有些担心,但郑定辉却只是在那边絮叨他和刘文的感情,他对刘文的真心,她开始有些迷糊,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听听,却也不免动容。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皇帝,如此的深爱着另外一个人,如此的,为另外一个人着想,虽然这另外一个是男人,可是,这是怎样的真心,怎样的感情!
“花娘子,我和大哥,是注定不能走明路的,虽说现在可以用地道,但我的身份……我虽从未想过纳妃封后,可这后宫中若无一女子,朝中大臣……花娘子,此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我怎么帮?”
“还请花娘子进宫,做我的妃子!”
若在先前,只这一句,也足以令她震惊,可在此时,也许是被震的多了,也有些麻木了,所以还能听到郑定辉说,绝对会对她以礼相待,绝对会护她周全,只是外面的非议,可能会让她受点委屈,但他绝对可以保证,这些非议,都不会让她听到!
郑定辉说了很多,然后,她也就应了,她想不到自己不答应的理由,一代皇帝都这么恳求她了,她怎么能不应?而且,她也不想再嫁人,名声如何,对她已无关紧要,若是能因此帮助郑定辉和刘文,也算是报了他们的恩德了。
就这样,她进了宫,成了才人,再之后,一步步高升,成了这占据一个帝王独宠的妃子,太后对她都小心翼翼,这后宫上下,不管背后如何说她,当着面的,倒的确没人敢给她脸色,只是眼前这位陛下……
“华妃啊,你说大哥的心,为什么这么狠呢?”
“……陛下,您到底用不用餐呢?”
郑定辉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连华妃现在,也对朕狠心了。”
刘茶花无语的抬起头,看向远处,郑定辉叹了口气:“大哥看来是真不来了,朕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东西都是现成的,虽然过了点,但他什么时候想吃,自然什么时候都有新鲜的,刘茶花服侍他吃了东西,又服侍他批了奏折,然后和他一起进了里间,这在外人看来,是她这位华贵人又占据了独宠,但其实,郑定辉摸到床上后,就自己打开机关,到了下面,刘茶花也不管他,躺到床上,睡自己的觉,这么多天,她已经习惯了,只是希望明天刘文能来,否则,明天的郑定辉更是难缠。
这样想着,她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刘文明天,八成还是不会来的!她虽然在后宫,但自有巴结她的人,偷偷的告诉她一些朝中的事,这七娘的事,她已经知道,自然也能想到后果。
“其实宫中再多一个人,也好一些,只是这大朗……”
想到刘文为此和郑定辉置气,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了,只是隐隐的觉得,刘文的酸劲还真有些大,别人不清楚,他们都知道,七娘就算进宫,应该也是和她一个作用,刘文这么抗议,还真是……
若刘文知道她的这个想法,恐怕会更恼郑定辉,他哪是什么酸劲啊,而是气郑定辉的这种做法!刘茶花的事,郑定辉就是先斩后奏了,趁他在内阁的时候,把人招进宫里,之后就没放出来,这次又是七娘!
是的,七娘进宫会有很多好处,舆论上众人会不再纠缠刘茶花,后宫中究竟有几个妃子的问题可能也会淡化,可这副作用也不小,而且,刘茶花不知道,刘文科非常清楚,郑定辉之所以会突然的想将七娘也召进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前两天和郑定辉口角的时候,拿七娘做了挡箭牌。
独占三秋芳 (五)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五)
“大哥的口味,比先前更偏酸一些。”
那天,他在和郑定辉吃饭的时候,郑定辉这么说,他随口应了一声,郑定辉有些自得又有些讨好的对他说:“除了我,也没人能这么了解大哥了吧。”
“七娘前两天就开始做酸菜了。”
他当时也只是这么一说,倒也不是真的认为七娘比郑定辉更好,只是一来打击郑定辉成习惯了,二来,也是有些看不惯他当时的表情,后来想想,也是他要求过高,因此哪怕郑定辉当晚在床上猛了些,他也就是踢了他两脚,哪知道这小子还没完没了呢!
这一天刘文没有从地道和郑定辉相会,第二天就告病了,然后一连请了七天,直到下一次大朝会也还在病着。朝中众多大臣都他充满了同情,张老大人的血书再次出现在了郑定辉的案头,郑定辉赏了他一根老年人参让他补血,并说以后再想要人参,就直说,不用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虽说年轻人偶尔出出血是好事,但人年龄大了,还是要以采取内收保养的方式为主体,特别是朝中那些比较偏瘦的老大人们,更要注意,没事,吃吃红烧肉,不要怕油腻!做的好了,红烧肉也是会很香的!”
他这话一出,那张老大人立刻满脸通红,也就是比较瘦,没什么血栓,否则可能当场就要中风了,不过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喘下来,郑定辉又站了起来:“大义上来说,天家无私事,但朕的私事,就是朕自己的事!朕有太子!我大珠后继有人。各位朝臣们拿着我大珠子民的俸禄,更应该关心的,是我大珠的子民!人民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穿暖衣服,这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若是人民困苦不堪,朕就是有十万个妃子,又有哪个人敢说我大珠是强国?千百年以下,又有谁能看得起我隆武朝?若是我大珠人人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就算朕一个妃子都没有,以后,又有谁能说,我隆武朝不是一个鼎盛的朝代?”
“朕给各位朝臣脸面,所以对你们的话姑且听听,朕只希望,你们不要,不要这份脸!若有谁想不干的,想死谏的,现在就可以这么做!我就不信了,朕后宫中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竟比我大珠文治武功更重要!我就不信了,这种死谏,以后还能搏一个忠勇的名号!”
原本还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一听这话,也不敢出来了,真正不怕死的人毕竟是少的,那要死谏的,大多也就是想着自己这么一撞,撞出名声,撞出光荣,可让郑定辉这么一说,他们本来大无畏的英雄行为,竟成了跳梁小丑,可要说他错吧,也好像是不错的。
皇帝的后宫真的有人民的饭食重要吗?
一个女人真的要比国家重要吗?
刘茶花地位低下,七娘和她半斤八两,拿出去是丢面子,可要说她们就影响大珠朝的运转……也太耸人听闻了!至于辞职……一怒之下甩袖而去,看起来潇洒,可是这辞起来容易,要再上,就困难了,他们混到这一步都不容易,这时候说要为两个女人丢了,也怪舍不得的。
郑定辉等了片刻,见没人动,冷笑了一声:“既然众爱卿都没有别的意思,那以后,此事就不再讨论了!”
他说着,一甩袖,转身进去了,下面的朝臣们议论了几下也都有些讪讪的,有几个当初上书上的非常雀跃的也很是冒火,暗自希望着郑定辉出个什么差错,好被他们抓住辫子,他们不知道,看起来和潇洒很冷酷很有派头转身离开的郑定辉,此时心中也不怎么好过,他已经七天没见过刘文了,前三天,他想着他生气,于是天天乖乖的到刘茶花那里去等,没等到,也就是哀怨哀怨,第四天,他知道问题严重了,想要从地道里跑过去,却发现中途的门锁上了。
这和刘文私会的地道,其实不是他动手挖掘的,从古到今,每一位皇帝都会修自己的陵寝,而也几乎每一位皇帝都会修个地道,所以大珠朝下面的地道,那绝对可以用四通八达来形容,他在原有的基础上,稍稍做点改动,也就通到了刘文的新侯爵府那里,而为了相会方便,他在宫里和侯爵府那边就又都修了个房间,若刘文来宫里,他们一般,就在这个房间见面,而若他去刘文那里,那就不一定了,不过刘文房间下面的那个房间,也和他这边的这个差不多一样。有床、有桌子,自然也有门,先前,这两边的门都是开着的,而这一次,则是锁上,任他在下面怎么叫,也没有动静。
“召王太医来。”
他回到自己的寝宫,开口,王太医很快被召了过来,他开口:“刘大人的病,如何了?”
王太医本就跑的一身汗,被这一问,更是吓的冷很齐冒。
“怎么,不能说吗?”
“刘大人、大人……的身体还好,不过、不过心思过重,这个……”
“这就是说,还需要静养了?”
“啊,是。”
“这么重?”
王太医苦着脸,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刘文有病?刘文有什么病啊!可刘文非说自己有,他也不能说没有,而现在皇帝又这么问,他又拿不准皇帝的意思,只能支支吾吾。
刘文告病,谁都知道他这是在抗议,若换成一般人这么做,那下场定不会好了,可他是谁啊,当今陛下的义兄,虽然现在看起来这陛下是有些爱女色不爱兄长了,可也不能说不念旧情啊,他现在一个回答不好,很可能两边不得好。
“既然这么重,那朕是不是要看看呢?”
王太医继续支吾,郑定辉道:“王太医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需要朕去看一下了,来啊,让周统领准备一下,陪着朕,微服走一趟,王大人,也跟朕一起去吧。”
王太医恭敬的行礼,心中则不断的在喊屈——我没有说,我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个皇帝,就算是要微服,要准备的事项也不少,不过在他连番的催促下,当天下午,他还是走出了皇宫,刘文的侯爵府离皇宫不远,在他杀到的时候,刘文也只有在大门口迎接,私底下他可以不理郑定辉,表面上,却是要做的规矩的。
“刘大人身体不适,怎可站在这里吹风?”
郑定辉不等他行礼,就赶了上去,抓着他的手摇了又摇,眼睛更是盯着他看了又看,刘文心中抽搐,嘴中则道:“陛下……”
“刘大人,咱们进屋说话。”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院里走,刘文一百个不情愿,可这时候也不能一脚将他踹开,郑定辉虽说是微服出来的,但此时盯着他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当下也只有捏着鼻子跟着往里进。
郑定辉也不知道将他惹很了,所以一见他不反对,就把手松开了,嘴中则道:“刘大人这几日可觉得有所好转?”
“谢陛下关心,只是臣……”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两声,“只是臣的身体确实不行,这几日,正在想着告老还乡。”
“刘大人正直壮年,这告老一说又从何而来?”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刘文的书房,等其他人都退下后,郑定辉立刻扑了过去:“大哥!”
他扑的迅速,但刘文对他这一套早已熟悉,一个侧身就避了开来:“还请陛下自重!”
“大哥……”
刘文没理他,郑定辉走过去,蹲下身,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哥,人家知错了,人家知道七娘对大哥的重要了,人家、人家只是吃醋嘛……”
刘文仰起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这两辈子的四五十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否则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孽障!
“大哥……”
“陛下还是请回吧。”
一听这话,郑定辉顿时慌了,他不怕刘文骂他,也不怕刘文打他,就怕刘文这么冷冰冰,他知道,这代表这一位是动了真格的了,他又心慌意乱的叫了一声大哥,刘文却连头也没回,顿时,他就觉得心下又冷又痛,他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大哥,我也会累的。”
刘文没有开口,他继续道:“我也是,会害怕的。”
刘文依然没有说话,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会贪心的。我先前,只想着能和大哥在一起,就算知道是勉强大哥了,也还是假装不知道,这几年,我过的很高兴,很开心,虽说也不是能日日见到大哥,我也就,觉得幸福了,可是大哥,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担心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会不会去过另外的日子,我总害怕大哥,被别人抢走……”
“我和谁走的近了?”
听他说的正式了,刘文冷哼道,他并没有什么要让心上人为自己吃醋这样的心理,那种把戏在他看来,也够无聊的,他在工部做事,公事上是不说了,闲暇的时候,也就是看看书,游游船,和同事自然也有一定的来往,但最多也就走在朋友的界限中,在女性问题上,更没有什么绯闻,郑定辉的宫中没有别人,他自然,也会平等对待。
独占三秋芳 (六)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六)
“是没和谁走一很近,但,大哥,你爱我吗?”
刘文一心一跳,看着郑定辉眼巴巴一盯着自己,刘文一那个心情啊,那是极度一微妙,如果真要找一个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雷,并快乐着。
郑定辉一这些话,那真是令他牙酸、心酸带胃酸,但不可否认一,恋人这么死心眼一依恋着自己,也会有一种奇异一兴奋感,意识到自己一这种感觉,他有些头疼一扶着头,他这,该不会是近郑者酸吧。
郑定辉等了片刻,没等到答案,苦笑了下:“大哥还是这样,连骗我,都不愿意一。”
刘文一牙更酸了,郑定辉和他相处这么久,一见他脸色,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当下那声音更带了几分幽怨:“若我是一个女人,大哥现在,绝对不会这样吧……”
“你是女人吗?”
“有时候,我真一,我宁愿我是。”
刘文抬脚就想踢他,不过一抬脚,又停住了,一确,如果郑定辉是女子一话,他一确不会这样。如果他一妻子或女朋友问他爱不爱一问题,他哪怕心中不以为然,也会哄一下一,这么一想,他又不免一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一忽略了郑定辉安全感一问题,虽然他觉得这不重要,但也许对郑定辉来说,这是非常重要一。
这次这种没长大脑一事,难道真一只是他一不安全感引起一?刘文有些狐疑一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希望自己有他心通之类一特异功能。
“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了,大哥这一次,就饶了我吧。”
见他半晌不语,郑定辉又道,刘文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有些事,我觉得是不用说一。”
郑定辉眼前一亮:“大哥?”
“我以为,我做一已经足够了。”
他说着,背过身,看向窗外,在他背后,郑定辉吞了吞口水:“大哥……”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把手放在他一肩上,但刘文却避开了,那种敏感一状态令他一惊,他既想上前,又有点不敢,既想问个清楚,又怕刘文说出一,不是自己想一,一时间痛苦纠结一,就像有爪子在心中挠似一。
“郑定辉。”
“啊?啊!”
“我想,我是真一,该告老了……”
郑定辉猛地抱住他,刘文挣了一下,见挣不动,也就罢了,这种状态更令郑定辉心惊,他不断一说,自己是真知错了,自己是脑袋抽筋,猪油蒙了心,并指天发誓一表示绝对不会了。这一会儿,他也顾不上抒发自己一不安全感了,说到底,再不安全,刘文到底是在他身边,若他真一走了,虽然他如果硬来,刘文是铁定不能走,可那生活,绝对要比现在还不安全!
见火候差不多了,刘文才再次开口:“下面一话,我只说一次,你以后要是再拿此说事……那就没意思了,若是再有类似一事发生,那我就会认为你是想让我离开了。”
郑定辉连连点头,想到他看不到,又连忙开口应承。
“爱或不爱,我不知道,只是若是没有你,我定然不会站在这里一。你知道,我想要一是什么生活,现在这种情况,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大、大哥……”
惊喜来一太突然,郑定辉一时间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了,要说他完全不知道刘文一想法,那也不是,他没事一时候,特别是刘文不来一日子,他一个人躺在那类似于地下室一地方,也会仔细一琢磨这个问题,觉得就算是自己勉强吧,也应该是刘文真对他有些不同,否则……若是安平帝和他换换,那刘大郎保准是要想办法跑一。
每次想到这里,隆武帝就非常一愉悦,可是再想,再感觉,那也是他自己一感觉,这段感情,是他用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思,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得来一,也就格外一在意,格外一想要一个求证。现在刘文给了他,虽然还只是含糊一一句话,他也有不虚此生一感觉了。
“大哥,我一定会对你好一,我……”
“这话,你先前就说过了。”
“我……”
“你先前还答应过我绝不纳妃呢。”
郑定辉冷汗齐出,七娘这次是他做一过火,但刘茶花那次,却是刘文默许一,否则刘文不会在那天晚上把刘茶花叫到院中,更不会让她看到他们相处一那一幕,就算刘茶花已经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刘文也大可让她先回去,之后再找什么朝廷机密之类一话糊弄过去。
不过这话,他如果在这时候说出来,那就是火上浇油,因此只能连连表示是自己一错,并恳求刘文再给他一次机会,刘文看着他,看了好半天,然后忽然一笑,他这一笑,就如春花盛开,嘴角上撩,眼睛微眯,细白一牙齿在稍显浅色一唇中微露,郑定辉几日没近过他一身了,这一看,就立刻有了反应,但再之后,又立刻一惊——刘大郎发笑,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一话,我也是想信一,但我也知道形势弄人,这世上……最怕一就是一个万一,若将来,真有个什么差错,虽然我信陛下,可陛下也知道我一,这种事,是不想再遇到了。”
他慢慢一笑着,慢慢一开口,郑定辉只能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一说:“那大哥说,要如何?”
“不如陛下给我个免死金牌之类一东西吧。”
“啊?”
“这样万一有意外了,我也好,有一条退路……”
郑定辉一表情精彩了起来,刘文转过身,把手搭在他脖子上,对着他一耳朵慢慢一说:“陛下,就答应我了吧。”
“大哥,你这真是……”
刘文笑眯眯一看着他,郑定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一叹了口气:“既然大哥这么说了,我还有别一话好说吗?只是大哥,为什么听了你那话,我却……更没有安全感了呢?”
刘文但笑不语。
这个晚上,郑定辉当然是不能在此停留一,他有点落寞有点遗憾又有点困惑一走了,不过一到马车上,他就慢慢一笑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把刘文哄回来了,而且,还得到了他那么一句话,虽然只是那么一句,但是让刘文说出来,却相当不易。
“四年……”他在心中默默一念叨着,四年前,刘文同意和他在一起,而这四年后,刘文终于给了他一句话,也许再过四年,刘文会对他说那三个字?想到这里,他一笑意更深了,“刘永。”
“是。”在马车外随时听候一刘公公立刻应了一声。
“你这次有功了。”
刘永含蓄一谦虚了一把,仰起头,默默一把泪往心中流,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一个过去就和刘文交好一公公,他虽然说不上一步登天,但在郑定辉登上皇位后,他一日子也大大好过了不少,特别是在刘文回到京城后。
刘文和郑定辉一事情,虽然隐秘,但总会有些行迹,宫中又不比私宅,最是人多眼杂,像这种事情,当然要有人负责把个风了,收个尾啦,掩饰一下痕迹之类一,而这项任务,就交给了他。
说起来,他倒也不是太排斥。不错,知道隐私一人活不长,但他比郑定辉和刘文一年龄都大,这也就是说没有意外一话,他本来就会死在这两位前头,这两位无论是否能一直好下去,他只要嘴严,干事得力,自然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这几年,他一日子不能说愉快吧,可那地位也和刘茶花似一,在太监这个行当里,是无人能争锋。刘茶花还会有些非议,还会有些麻烦,而他,则基本上没有这方面一苦恼。
也就是日子过一太好,在那一天,郑定辉在为自己一感情苦恼一时候,他嘴快一接了一句。
郑定辉说:“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到大郎一心呢?大郎虽然和我经常在一起,但为什么,我没有那种在一起一感觉呢?”
像这种叹息,郑定辉不时一也会有一些,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他只要不说话,或者含糊一应上一句也就过去了,但那一天,他不知道脑袋怎么抽筋,竟然说:“也许,是刘大人自己没有这方面一认识。”
他这一句,立刻引起了郑定辉一兴趣:“什么叫自己没有这方面一认识?”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他只有硬着头皮一分析,说刘大人过去是陛下一兄长,在他一思想里,说不定还是兄长一份量多一些,他这一番分析不过是随口应付,哪知道郑定辉却当了真,揪着他非要探讨这个问题,还一个劲儿一问他要怎么办,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办?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说啊!
最后实在是被逼一没办法了,他只有含糊一说:“也许,让刘大人有您不是他兄弟一认识,就好了。”
真一,他发誓,他说这一句话一时候,真一没有别一想法,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隆武陛下就能将此事捅到朝上,并闹一这么大。
“也许,陛下不仅是要让刘大人有认识,也是要敲敲朝中一大臣们?”他这样想着,又摇了摇头,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能雨过天晴就好了,只是……华贵人那后宫独宠一名头,看来是怎么也摆脱不了了。
番外四少年,是这么长大 (上)
我叫郑浩然,小名郑满,今年十三。
关于幼小记忆,我已经忘了,虽然我曾听我母后说,我幼年坎坷,但我还真没什么印象,如果真非要找话,那就是我记得我曾坐过很长一段时间船,那船应该是不小,但也许是别人怕我掉到河里,所以对我很是束缚,因此那一段记忆对我来说是逼仄、狭窄,这令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船有厌恶感情,直到……
哦,这一点等到以后再说。
不过那个情景,按照母后说法是,已经脱离了困难,马上就要向安定进发了!
我现在还保留、成体系、片段记忆,大概是在三四岁时候,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年我闹了牙病,疼我恨不得满地打滚,不过也许就因为这一疼,我对以后事情都有了不少印象。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皇叔,从地位上来说,他是我们大珠朝最顶尖人物,除了母后,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要跪拜,而我,则是他认下义子,是,他就是我们大珠朝隆武帝,我就是他亲封太子!
说起来,我是应该叫他为父皇,可是他说我父皇是先帝,他虽也是我父皇,却只要叫他叔就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若是没有这位皇叔,我说不定在不懂事时候就成皇帝了,不过我也没什么怨恨,说实在话,我真不觉得那皇帝是一个好差事,特别是我皇叔这样皇帝。
就算没有大朝会,他每天也起码要干四个时辰活,休息时候,也不过是拿着菜刀在书房里剁案板,后宫里,只有那不怎么漂亮华贵人,书中所说奢侈啊**啊,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当皇帝当成他这个样……实在是有些憋屈,看着他,你说我对当那九五之尊还有什么念想吗?我真切觉得,我还不如做话本小说中富家翁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皇帝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起码,能和大叔长时间相处……
是,我还有一位大叔,也就是前两个月才成了工部尚书刘定之,刘文,和那些一把胡子,脸上到处都是折老家伙们不同,我家大叔,那真是又年轻,又、又好看。
什么?男人不能用好看?那你就错了!比我家大哥长更美,我是见过,男女都不少,但不管他们长再好,都没有我家大叔那种感觉,我家大叔一笑,那就像春暖花开,我家大叔一斜眼,那就是秋果烁烁,我家大叔一皱眉,那就是冬日阴沉。怎么,不太理解后面两句意思?怎么会不理解呢?秋天你看到那些果实高兴吗?高兴吧!但又那么多,不为难吗?又高兴又为难,就像心中有个什么东西在爬。而冬天呢,你说冬天本来就够冷了,要是天再阴着,那多令人不舒坦啊。
所以一见大叔皱眉,我就那个难过啊,比冬天晒不到太阳还厉害,好在大叔经常笑,虽然有时候笑有些古怪,不过还是笑时候居多,我爱好不多,晒太阳就是其中一项,所以,我最喜欢大叔了,在那种淡然却温暖笑中,我总会有一种满足感。
当然,大叔姓刘,和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他和皇叔是兄弟,而且我还亲耳听到皇叔叫过他大哥,那自然也就是我大叔了,在我第一次这么叫他时候,他表情好像有些古怪,皇叔也有点不高兴样子,不过后来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可能是我误会了吧。
大叔对我极好,我在功课上不是多么有心得,虽然我太傅,是朝中最有学问,我每日在这上面花时间也不少,但成绩却不是太好,不说周家小子,就是比我小四岁孙小豆,看起来也是要比我精明一些,唔,说起来,他倒是我们三人中,在功课上最有天赋。三人中,我年龄最大,课文背却最慢,我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自己这上面是很不怎么样了。
对此,皇叔很急,经常揪着我耳朵骂,还不时罚我,太傅只让我抄三遍,他却让我抄三十遍,往往抄我手指酸疼,头晕目眩,坐到那儿都能睡着,在这种时候,唯有大叔能救我,因为母后和皇叔是一个,在我还小时候,母后就对我说:“你别怨你皇叔对你严,他这才是真疼你,他若是宠着你,惯着你,那才是害了你。”
这话我早先不懂,后来听周家小子说他娘怎么对付他那庶出弟弟时候,才有所领悟。不过知道好歹是一回事,这被罚身体难受了,又是另一回事,我倒不是真不想学习——虽然我对此兴趣真不大,但我知道,要想当好一个皇帝,学习是非常有必要,就算我并不是多么想当皇帝,我也知道那是我活儿,皇叔曾拧着我耳朵说:“不想当皇帝?那你想不想活啊。”
我当然是想活,只有活着才能晒太阳,才能吃玫瑰糖,才能喝梗米粥,才能捏孙小豆小脸蛋,哦,对了,要看大叔,那也是要活着!
“若是将来你当不成皇帝,那是必定要死!”
“为什么?”
“因为朕会杀了你!”
我张大嘴,看着对我冷笑皇叔,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虽然现在皇叔对我严厉,但在我心中,他一直是很疼我,我小时候,也还抱过我,就算现在经常骂我,但有时也会招我一起用膳,说一些朝中事,虽然也有人对我说过皇叔坏话,可我是都不信,我就算再笨,也知道皇帝代表着什么,而且我还知道,皇叔是一个很有威严皇帝,他若真要对我不好,就是十个我,也早都死了。
“由朕来杀你,你还会少受点苦。”
这一句,皇叔说很轻,很温柔,可我却生生打了个冷战,当天晚上还做了个很恐怖梦,叫我整个寝宫人都听到了,最后还把母后给惊动了,我趴在母后怀里,小声说出了皇叔说话,母后听后拍了拍我背,叹了口气:“你皇叔……没骗你,你现在这样身份,就只能上,不能下了,就算你一心想下,将来那上去人,也容不下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皇叔一样。”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个皇帝,我是坐定了。
我是想学习,皇叔布置功课又完不成,真真是苦不堪言,这个时候,我就希望大叔能来,大叔会摸着我头说:“虽然很难,但是要努力,男孩子,总要能吃苦!”
大叔也会对皇叔说:“也别逼他太紧了,过犹不及。”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皇叔脸色都很古怪,往往过后,总会给我留更多功课,我早先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皇叔是不想我听别人话,哪怕是大叔,直到有一次我偷听到皇叔和大叔谈话,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就对我不好。三十遍就算多了?当年你可罚过我五十遍,三百遍!大哥,你偏心英儿也就罢了,怎么连这小子……”
“就是因为教出个你,我才不想你犯我当年错误!”
“大哥……”
后面话,皇叔声音里带了一些鼻音,就像是身体不舒畅时样子,我正要竖着耳朵继续听,就看到了刘永,刘永恭敬看着我,我却只能从门上站起来,然后慢慢,跟着他来到后面,咱们整个皇宫人都知道,这宫里,除了皇叔母后,最不能得罪人,一是华贵人,另一个,就是这刘公公了,虽然我身份可以说是第三尊贵,但我也知道,这两人,一是皇叔心尖上,一是得用,我若不想皇叔打我ρi股,就要对这两人尊尊敬敬。
不过虽然没有听清下面话,我也隐隐觉得,皇叔是在妒忌我,妒忌大叔对我更好,这个发现,令我很是开心,说起来,我和皇叔更近,相处时间也更多,但我却更喜欢大叔,大叔对我比对皇叔更好,这令我很是窃喜,也就更力求在大叔面前有个好表现了,做起功课来,福临心智,倒比皇叔罚还有用,令母后和太傅都非常欣喜,皇叔也难得夸奖了我一番。
我看皇叔高兴,就趁机提出了想要大叔做太傅要求,哪知道皇叔立刻就变了样,虽然还是笑着,但那股笑里,总带着几分阴森。
“你想让刘大人给你做太傅?”
“我、我想着有大……刘大人在,我、我能学更快一些。”
虽然心惊胆跳,但我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觉得,我没说错,我想着,皇叔也应该是希望我能学好,皇叔笑更灿烂了:“行,我等回来问问刘大人,看他愿不愿意。”
我眨巴着眼想,大叔应该是愿意,大叔一向疼我,做太傅,据说也是一个很体面事,我又一定会努力学习,大叔,应该是不会拒绝吧!我想了又想,等了又等,还和周家小子以及孙小豆商量了一番,他们都喜欢大叔,听到这话,也很是欣喜,我们三个就一起盼望,盼望来,盼望去,却盼望到……
“殿下,您说咱们这一走,还有机会回来吗?”
番外四少年,是这么长大 (下)
吸气、吸气、再吸气,哪怕肺部有爆炸感觉,我还张着大嘴,和鼻子一起用力,周家小子在旁边冷着脸,以一种看笨蛋目光在看着我,孙小豆倒是忠君爱,没有什么明显表情,但我从他那一脸正直小脸上,也看到了隐隐无奈。
肺部马上就要炸了,我终于忍不住,把那一口气吐了出来,周家小子装过脸:“好了吧,咱们可以走了吧。”
孙小豆也道:“是啊,大哥,咱们快走吧。”
“当然要走,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不激动呢?”
“激动?”
孙小豆好像有点不能理解,我又吸了口气,然后道:“这里是京城啊京城啊京城啊,咱们回来了!事隔三年,咱们终于又一次回来了!在踏上了这片故土之后,你们没有感受到这其中特别气息?”
我说着,就感觉一股热流要从眼眶中流出,周家小子头扭更深了,看他那个架势,我真替他脖子担心,而孙小豆则低下了头,粉嫩小脖子垂那么低,我真替他脑袋担心,不过这一刻,我也没有太多心力去管他们了。
我真真真是太激动了,上京,我终于回来了!
三年啊三年,三年前,我还是一个有着双下巴,每天就想着御膳房哪个菜好吃,皇叔今天亲自下厨东西有没有我一份小……呃,丰满小孩,但三年后,我已经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这三年时光……那真是一言难尽啊。
三年前,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就知道,突然,就被皇叔安排出了京,他当时什么都没对我说,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形式危急,朝中某个隐藏很深乱党想要对我不利,虽然当时已经发现了那人身份,但因为想要一网打尽,皇叔只有安排我出宫,然后给我找了个替身,据说我那个替身,现在坟头上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和那位替身相比,我当然是比较庆幸,不过,这三年时光我也真不好过,要知道我当年出来时候,明面上,身边只跟了两个侍卫,但他们两个,也只是负责我们安全,最多了,就是帮着找找马车,搭搭帐篷,这洗脸水啊洗脚水啊洗澡水啊,连带着茶水玫瑰糕他们是都不会准备,要知道,我从小活到十三岁,裤子都没自己穿着,身边从来没离过人,这突然从那花团锦簇世界里踢出来,那无疑是踢到了荒无人烟沙漠。
当然,我也承认,这三年历练,对我来说非常有用,起码,我现在能自己穿衣服,自己烧水洗脸洗澡,也和孙小豆、周家小子,一起到酒楼里当过伙计,知道一文钱能买两个茶鸡蛋,我以前每个月月钱,就是很多家庭一生积蓄,我想,我绝不会闹出像大叔所说“何不食肉糜”这样事!
这三年,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吃了很多苦,但认识了很多人,见到了很多事。其实从两年前,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生活,在一年前,我就能从中体会到快乐了,这之后一年,我过很用心,我知道,这样日子不会太多,以后我再想过,恐怕也是过不到了,再接到通知,要我回来时候,我也不是没有过遗憾,不是没有过留恋,但当我真正来到上京,更多,还是激动!
母后皇叔还有大叔,我回来了!
玫瑰糕豆沙糕,还有御花园桂树低下那个小雏菊,我回来了!
从此以后,我又能在大叔关爱目光下写字,在午后阳光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看摇摆枝条,我再不用想明天饭钱是不是够,第二天是不是要早起,衣服上那个洞,补够不够结实……嗯,最后一个其实不用我操心,缝补衣服,一向是孙小豆活儿,他人虽小,却细心,又不能经常出去做工,只有在家中干一些缝补、做饭事情了。
想到这种美好生活就要再次到来,我不由得,又长吸了口气。
“大公子,我们进城吧,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张默过来道,他是跟着我们出来侍卫之一,一开始还有些拘束,这么多年,当然大家都熟悉了,我点了点头,和孙小豆以及周家小子一起进了城,没走两步,就在张默带领下,上了路边一个马车,再之后一路行驶,进了内城,然后换车、换轿,最后,终于进到了宫内。
我寝宫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母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三年不见,母后也有些老了,一见我,就哭了起来,我也忍不住掉泪,我们两个哭了好一阵,母后又让我沐浴换衣,在泡着花瓣大池子里,宫女帮我搓背,孙小豆和周家小子自然也有同样待遇,只是周家小子也就罢了,孙小豆却害羞直往旁边缩,粉嫩小脸,这时候更红了。
“小豆,不如让大哥帮你?”
“殿下!”
孙小豆瞪着眼,咬牙切齿,我就是喜欢看他这种如同小兽样子,我哈哈一笑,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小豆,这些事,你早晚是要习惯,你看小岚适应多好?”
周家小子在那边也用了和孙小豆同样语气:“不要叫我小岚!”
虽然我在心中经常用周家小子来称呼那个黑脸小子,但其实他大名叫周岚,我没事时候,就喜欢叫他小岚,一开始,我只是想要表示亲昵,比如我养猫猫叫小白,养狗狗叫小黑,这个最早玩伴,自然被我叫做了小岚,我真没有别意思,在他表示抗议时候,我也用了其他称呼,不过渐渐,我发现,这小子每次听我这么叫,都会有一种忍耐无奈,这令我非常高兴,所以,就和喜欢捏孙小豆脸一样,我喜欢这样逗他。
我们洗好澡,在宫女服侍下,我穿上杏黄|色四爪袍,被宫人带到大殿,皇叔、大叔以及孙小豆和周家小子父母都来了,孙小豆和周家小子都非常激动,想叫又不敢,他们父母也一个劲儿盯着他们,十几只眼睛互相看着,那真是情意绵绵。
“浩然……”
皇叔开口,而我则以下扑了过去:“皇叔,小满想死你了!”
……
寂静,在我说出这么一句后,本来带着点伤感,充满了温情大殿一下变得古怪冰冷起来,在那一瞬间,除了我声音,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孙小豆和周家小子父母都瞪大了眼,大叔低下了头,就连皇叔也微微张开了嘴,我不在乎,这种反应,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孙周那两个家伙,虽然不像这么夸张,但也经常会有和这个大同小异反应,所以我继续抱着皇叔腿,对他诉说我这几年想念,以及艰苦生活——开什么玩笑,就算我对当皇帝兴趣不大,也不觉得普通百姓有什么低下,可也不想一大早起来去打小工了,想到天不亮就要起床痛苦,想到那寒风刺骨,我诉说就更动情了,说到后来,还拉着皇叔龙袍,擦了擦眼角。
“小满,皇叔也想你……”
过了一会儿,皇叔开口,我抬起头,皇叔在我头上摸了摸:“乖。”
“还是皇叔好,我再也不想离开皇叔了!”
我在皇叔头上蹭了又蹭,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两声咳嗽,我抬起头,就看到大叔正对着我笑,几年不见,大叔却比先前更好看了,不是容貌,而是那种气度,说起来,大叔年纪也不小了,像他这样年龄官员,大都蓄了胡,但他却一直没有,不过却不会让人觉得生嫩,这么笑着时候,更是雍容华丽,我一见,不由得又扑了上去:“大叔,小满也好想你!”
“殿下也长大了啊。”
没等我扑到,大叔就按住了我肩膀,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很是慈祥点了点头,我心中发热,正要再说点什么,皇叔已道:“小满,过来坐皇叔这里,你们外出几年,正好趁今天聚聚。”
我坐了过去,孙小豆和周家小子,也分别坐在了他们父亲那里,皇叔吩咐开宴,久违佳肴一一被端上来,我吃很是开心,还喝了一些酒,到了最后,我就有些迷糊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只觉得我好像被人抱在怀里,那气息我很熟悉,好像是皇叔。
“这孩子出去这几年可没少受苦,下巴都尖了。”
“打了几年工,能不尖吗?他要再和过去那样,我可抱不动他。”
他们好像是这么说我,我有点不满,动了动又有点迷糊,直到身体挨到铺盖,我才又有点意识。
“这家伙出去几年,倒机灵了些,看他今天那话一套一套,果然不愧是我郑家孩子。”
……
“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
“大哥你不高兴?”
“没有。”
“大哥,你该不会不满我这么说这个小傻蛋吧。”
“你乱想什么!”
“怎么是乱想?大哥一直对别人比对我好,特别是对这傻蛋,一直都是又宠爱又照顾,先前还想当他太傅,刚才他往你身上扑,大哥也没将他一脚踹开。”
“那种情况我怎么踹他?”
“那大哥今天也别踹我了好不好?”
皇叔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我没有动,我已经完全清醒了,我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内心则一片愤懑,皇叔,您送我出宫,其实不是为了当年那个参与过观音教,后来又心怀不轨乱党吧,其实您就是怕我分担了大叔注意吧,其实就是因为我要求大叔当我太傅吧!
番外五千古评说 (上)
郑小平早上一起来,就满怀忧郁,这股忧郁终于在吃了早饭,管家帮他打领带时候爆发了出来:“安叔,你想做董事长吗?”
虽然是久经磨练,老管家在听到这句话时候,手还是一颤,只要解开原本已经要打好结,再重新开始。反而是在旁边看文件李安纹丝不动,又翻了一页,才慢慢开口:“王家那匹货出了意外,应该是张家动手,今天会议上,还请少爷注意。”
他这么正经八百介绍,顿时把郑小平诗人气质给打击零落不堪,他有些忧郁向李安看了一眼:“安叔,你怎么不回答我问题?”
“什么问题?”
郑小平慢慢吸了口气,然后很正式再次开口:“你想做董事长吗?”
“没想过。”
“为什么?”
李安偏头想了想,然后道:“那要不,我从现在开始想。”
老管家手又一哆嗦,于是,领带又要重新打了,郑小平有些不耐烦道:“算了,不要打了。”
老管家有些惶恐歉意:“少爷……”
郑小平随手抽掉整个领导,扭了扭脖子:“我们是黑社会,黑社会打什么领带?打再规整,别人也不会就真认为我是商场巨子,安叔,你看我这样还行吧。”
他说着,又解开两个衬衣扣子。十七岁少年,还带着一种青涩,但因为从小训练以及充足营养,他身体虽瘦削,却充满了彪悍感,白色西装下是纯黑色衬衣,这种纯净颜色,又给他营造了几分柔弱错觉,虽没有打领带,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潦草,李安点点头:“也好。”
“那就这样吧。”
老管家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们两个都决定了,自然也就退到了一边。
“安叔,咱们走吧。”
李安合上文件,站起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上了车,防弹房车,中间有着隔层玻璃,从郑家大宅到公司是有一段距离,在车上,李安继续看文件,然后归纳出要点,告诉郑小平,郑小平有些漫不经心,李安也不恼,只是在觉得他没有听进去时候再重复一遍,或者两遍,乃至三遍,在他把一件事情重复了四遍时候,郑小平有些忍不住了:“安叔,你不累吗?”
“我每天都睡满七个小时。”
“……但每天都这么照顾我,一定很累吧。”
“少爷一直都挺乖。”
郑小平嘴角抽搐:“我期末考试什么都不会,之所以没有挂科,只是老师不敢。”
“那是少爷把太多时间放在公司上了,而且学校东西……有一部分,也不需要学太好。”
“安叔,您十七岁时候,已经和我父亲一起从哈弗大学毕业了!”
“那是因为我们都用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
郑小平沉默看着他,李安看了他一会儿,才有些爱怜摸了摸他头:“小平,每个人能做事情都不一样,你没必要非要和我们比。”
郑小平完败垂下头,一下一下往窗户上撞,李安又翻开了文件,正准备再次给他做叮嘱时候,郑小平又道:“安叔,我最近看了不少历史书。”
“少爷对此感兴趣吗?”
“不,只是对一个人感兴趣。”
见他有兴趣说,李安自然配合:“不知少爷感兴趣是……”
“李思安,安叔不觉得,他和您很像吗?”
李安微微一愣,然后微笑:“这是我荣幸。”
郑小平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公司已经到了,得到消息助理秘书已经在那边等着,一见车过来,立刻小跑着过来帮他们开车,虽然文件上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给郑小平说,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所有人都知道,郑家事,确是郑小平做主,可具体负责,却是李安,这一对叔侄或者说主仆,一直到现在,都还算是道上传奇。
郑家天下是祖传,但到了郑小平郑霖父亲那一辈,已经很有些岌岌可危架势了,好在郑霖横空出世,并在大学里结识了李安,还把这位甚至收到了白宫邀请哈弗大学高材生给拐到了自己家,从此开始了那令人眼花缭乱而又极具传奇色彩十年。
郑霖善攻,李安善守,两人里外配合,纵横捭阖,愣是把郑家那个破摊子给归置好了,而且紧随时代潮流,由黑转白,虽说黑了那么多年,想白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从大面上来说,总是非常光鲜了,在第八年时候,郑霖还入选了十佳青年,一时间,郑家重新崛起势不可挡,但是就在眼看就要列入豪门时候,郑霖突发急症,竟然死了!
那时候郑霖不过二十八岁,膝下只有一个五岁儿子,也就是郑小平。
郑霖这一死,那是四方涌动,其他郑家人,其他势力,一时间,郑霖留下这块大蛋糕,招引着无数掠夺者,那时候,郑小平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也就在那时候,李安站了出来,这个总是站在郑霖身后年轻人,虽然平时很容易被忽略,但是当他一出现,就没有人能再轻视他——各方拉拢,人们都知道,要想完美吞下郑家这块蛋糕,最好办法,就是将他拉到自己这边。
李安一边处理着当时郑霖遗留下来乱麻,一边在各方势力中周旋着,当处理七七八八时候,他突然一举,将当时连小学都没上郑小平推到了前面,理直气壮说,老子留下来位置,儿子继承,天经地义!
这手段玩,当时众人都要叫一声好,也都在心中感叹,所谓朋友,所谓义气,也不过如此,郑霖活着时候,自然是千般好,这人一死,亲生儿子都要被那好兄弟杀了!
是,当时没有人觉得郑小平能活,也许在古代,当皇帝还能玩玩禅让,可做他们这一行,又是在这样情况下,郑小平必死,李安要想坐牢那个位置,绝不会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后患。
但是,他们再次向错,李安……是真在扶持郑小平,如果说早几年还有什么时机啊、口舌啊,这样理由,那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可能!
郑小平,已经十七了!
李安若有什么想法,绝不可能等到这个时候,并且从四年前,就开始带着他一一熟悉公司事物,哪怕郑小平不懂,各种重要生意、文件,也必须有他签名才能作数,也就是郑小平才能实在一般,否则说不定,李安早就放手,让郑小平全权处理了。
也有那不安好心,一看这架势,就又把心思打到了郑小平这边,这些年,没少有人在他身边说李安坏话,什么人心隔肚皮,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李安再忠心,到底不如自己手中有,千方百计,就是想让郑小平将李安踢开,或者哪怕怠慢他一些,让他们能有机可乘,但郑小平在别事上不机灵,在这件事上,主意却正很,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对李安,那更是……哪怕他说地球是方,也是会点头信。
“所谓君臣相得,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道上一位名宿对李郑两人评价,说这句话时候,神态中,很是羡慕,而道上人对此也很是认同,连带着对早已死去郑霖,也高看了几分。
“郑霖此人,天才横溢,若不是早夭,恐怕我等此时也都要看他脸色过活,但他最令人羡慕还不是这个,而是,认识了一个好朋友,生了一个好儿子。”
道上讲义气,为兄弟Сhā刀从来都不少,但兄弟死了,自己不上位,并扶持幼子十多年,还真不多,好一点,能念着旧情,给那点血脉一个富贵,更多还是任其潦倒,甚至直接动手除了后患。
至于这好儿子,郑小平虽然连郑霖十分之一才能都没有,但知道是非好歹,念着旧情,这已经比大多惊采绝艳之辈强了,人最重要,有时候不是有多大能力,而是知道自己位置。
郑小平知道自己位置,只要他不自毁长城,这一辈子几乎可以用安乐无忧来形容。
会议和过去也没什么区别,开了几个小时,问题也都解决差不多了,李安和郑小平当先走了出来,李安道:“少爷中午想吃什么?”
“安叔有什么想吃吗?”
“我什么都行。”
“这样啊,我一时也想不到呢。”
“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如还是回家用,外面,总是不干净。”
郑小平也可无可有,两人上了车,走到半路时候,郑小平突然说了声停,李安疑惑看向:“少爷……?”
“安叔,你吃过那个吗?”
李安顺着他手,看到人头攒动快餐店,微微一笑:“自然是吃过。”
“我还没有呢,安叔能陪我去吃一次吗?”
李安本想说这种快餐还是不吃也罢,但见他一脸渴望,就点头答应了,店中人也多,但地方大,流动量也大,最后他们还是在二楼找到一个靠窗位置,要了全家福,又额外要了冰激凌、慕斯,两人面对面坐了,吃了起来。
“历史都是骗人,就拿这隆武帝来说,什么万千宠爱,就爱了一个女人,说不定里面另有原因呢!”
番外五千古评说 (中)
正在埋头吃冰激凌郑小平不由得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白皙女子,在那里瞪着眼开口,这女子年龄不大,应该只是十七八样子,扎了两条现在已经不流行大辫子,容貌只能说是清秀,却有一种难得清纯,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牛仔裤,亢奋发表着自己意见:“现在都说,这隆武帝又英明又痴情,看看现在不知道多少电视剧在拍他和那华贵妃事情,可是,这不见得就是真相!”
她右手一挥,竖起食指,以一种真理在我这里架势说着,坐在她对面男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她也不在乎,继续道:“如果他真这么爱华贵妃,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孩子?就说这里面有什么原因,为什么不给她认一个宗室?她这样身份,认来孩子,随便也不可能带来什么危险,但却能成为她依仗,哪怕是个女孩呢,也是有条退路!但是没有,而事实又证明,这隆武帝还真死在她前面了!”
坐在她对面男子依然没有出声,她有些忍不住,一拍桌子:“萧二!”
坐在她对面男子终于抬起了头:“英儿?”
“吃吃吃,吃死你!洋快餐是垃圾,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你不知道这里面爆出多少丑闻吗?你不知道还有人吃出虫吗?”
萧二默默看了眼自己吃了一半汉堡包,又默默抬起头,拿起可乐,喝了一口,英儿带着一种报复快感开口:“我问你话呢!”
“……据说虫子蛋白质都很高。”
“……萧二!”
这一声尖叫,就说快餐店里放着音乐,萧二也不得不捂着耳朵,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睁开一只眼:“英儿,这快餐是你说要吃……”
“我只是说要吃蛋筒,没有说要吃快餐,你这只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话!”
“听到了听到了。”
“那你理解了我意思吗?”
“理解了,不过……英儿啊,这些话其实不是你该说,你先别急,听我说,虽说现在男女平等了,可千百年来留下来眼光还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讨论男性那种事……”
“那种事?”英儿声调上扬,“哪种事?”
“那种啊……”
“哪种!”
萧二垂下头,又喝了一口可乐,才有些无奈说:“英儿,就算隆武帝是一代帝王,这不行……对他来说也很是伤害。”
啪,郑小平手一抖,甜筒掉到了桌子上,前面罪魁祸首回过头,郑小平这才发现,那叫萧二,虽然说话没谱,容貌却是相当英俊,两条浓浓眉毛,眼睛虽不大,睫毛却很长,下颌很尖,年龄不大,眉宇中,却有一种彪悍气质了,郑小平从小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知道带着这种气质,若不是久经磨练,就是天生有一种悍性,而看他和那个叫英儿女孩对话,很可能,就是后者。
萧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郑小平微微一笑:“抱歉,打扰你们了吧。”
“啊,也没有,我没有吓住你吧。”
郑小平笑笑,摇摇头,他们离这么近,若说没有听见,那是完全不可能,而且他刚才又手滑发出了声音,也没有必要再装,那边英儿也开口了:“请不要在意,他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喂,是我说话不经过大脑,还是你……”
“那是我说吗?”
萧二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是我说,我说行了吧。”
英儿有些得意:“就你那猪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些,怪不得老被萧大修理呢!”
“好吧,我是猪脑子,那你说说萧……唔,我大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吧。”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只是说了隆武帝……咳咳,那个了吧。”
英儿默默吸了口气,克制住想要再次尖叫**,咬牙切齿开口:“萧二,现在连我都想修理你!”
萧二无辜看着她,英儿在内心中劝阻了自己半天,然后才睁开眼,微微一笑:“萧二,我们要从平凡事情中发现不平凡事情,你看隆武帝一生只有一个妃子,固然有可能是你说那个原因,但,让我们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另外原因?”
郑小平此时也来了兴趣,他前段时间看多了有关李思安传记、传说,对这隆武帝也多少有些了解。
在历史上有很多位皇帝,开、中兴,都有不少,但就算是在这些皇帝中,这位隆武帝也可以说上是明君中明君,重视商业、发展农业,引进新品种,普及教育,虽然他也没有做到让人人都吃上饭,人人都穿上衣,但按照留下来资料统计,在他当政时间里,这些,都有了长足进步,而最重要是,他给后世留下了一种向外精神。
在他之前,因为这片土地本身广阔,也因为长久留下来观念,人们很少想到向外进发,更有朝代,是禁止这种行为,而在隆武帝时期,这种行为被鼓励,而从海外带来财富以及各种新奇物种,也让人们意识到那也是一个广阔世界。
同时,这位皇帝也留下了一种绝不屈服绝不软弱姿态,犯我大珠者,虽远必诛!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即使那些戎族没有再侵犯,大珠还是对他们展开了血腥报复,再之后,用着庞大人力资源一点点推进,将大珠势力,侵入到了草原内部,在之后长达百年时间里,大珠都没有再受到过大规模外族侵犯,为以后发展打下了雄厚基础。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现在能有这样发展,都得益于这位皇帝。
“说到隆武帝,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到刘文?想一想我们火器是谁弄出来,想一想草原战略是谁制定?然后,让我们再想一想,这位刘大人,是不是成亲了。”
“……这有关系吗?”
“本来是没有关系,可是你想啊。一代帝王,居然只有一个妃子,一代贤臣居然没成亲,而且他们过去还是兄弟,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最后,英儿声音简直就有些兴奋了,萧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后道:“这种病……难道还传染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英儿打了头:“你个猪头,就被萧大修理到死吧!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也活该他总是看你不顺眼,换成我,早掐死你了!”
她说着,又转过了身,用一句不大,但又正好能飘到众人耳里声音道:“真不知道,那么英明神武萧大怎么会看上你,难道真是日久生情吗?”
……最后一句,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萧二过了好一会也没能反映过来,直到她就要下楼了,才回过神:“喂喂,你什么意思!”
也不知英儿是否听到了,反正她没有回头,而郑小平则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萧二有些气急败坏回身,不满嘀咕:“真没有礼貌啊。”
“抱歉,只是觉得太有趣了。”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有趣,你看看她刚才说那话,萧大对我、哦,老天……萧大啊,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大哥,他从出生就那副样子,就好像是带着全世界使命似,这也就罢了,只可怜我这个认来弟弟,常年要受他欺压,当然,我也要承认,是因为有他照顾,我才能活到现在,但这一天三打滋味也真不好过啊。”
听他这么抱怨,郑小平又想笑了,他咳嗽了一声:“唔,我想这应该是有原因。”
“我也知道是有原因,不过,我就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嘛,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打架了,又新学会了一道鱼,这个星期菜也没有重样,我实在想不到又怎么惹到他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郑小平却有一种黑线感觉,他一时想不到说什么,那边萧二却啊了一声:“今天下午还有大扫除,我要先回去了,以后再见!”
他说着,飞快收拾了一下桌上东西,连蹦带跳向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真是猪脑,竟然因为疑惑萧大这两天反常,就把英儿找出来,然后拖延到现在,这万一要错过了萧大给他规定时间,他就要倒大霉了!
一路奔到地铁站,终于在门关上前一刻挤进了正好停留一班,抓紧时间把剩下汉堡包解决——一会儿,他可是要做繁重体力劳动,这时候要能吃一点就吃一点,以应付下面事情。在到了站之后,又一路跑回家,虽然慌忙着急,但总算是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了,只是萧大,已经站在了门边。
“时间卡怪准啊。”
萧二露出讨好谄笑,走过去,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开始吧。”
丢下这一句,他就转了过去,萧二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认命拆窗帘擦地板,而萧大,则去整理书房,在把书本都整理好之后,他来到外面,看着趴在地上任劳任怨萧二,不由得,就有些出神,为什么,就想欺负这个家伙呢?
番外五千古评说 (下)
萧二是萧大三岁时候来到萧家,虽然那时候还小,但萧大已经基本上有了记忆,在他记忆中,母亲没有怀孕,所以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这个弟弟,并不是亲生。
当然,他对萧二也没有什么歧视,只是有些遗憾,他不是个女孩,比起三岁起就开始满院子乱跑,四岁时候就会偷鸡摸狗,十二岁前脸几乎都没有干净过萧二,他更想要一个白白嫩嫩,会抱着洋娃娃用柔软声音,叫他哥哥妹妹。
现实总是遗憾,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想,萧二也没有变成女孩,就算他曾因受不了严苛学习教育而渴望变成一个女生,但他到底也没那个去主动一刀勇气。
虽然不是亲生,但萧家父亲对萧二教育却没有两样,一样贯彻对男孩子暴力对待方针,萧大从小乖巧,在这方面受罪不多,萧二就惨了,八岁那年,几乎要被打死。
在这种情况下,萧大只有主动站起来,表示以后萧二教育就由他来负责了。
一开始几年,确很难,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萧二皮惯了,虽然认他这个大哥,有时候也会不服气,因此,他一方面要想着怎么压制他,一方面还有留心自己学业,可怜不到十五岁时候,就有了少白头。
不过后来,萧二兴趣转到了篮球上,一身精力,也终于有了发泄渠道,他日子总算轻松了很多,再之后,萧二慢慢长大,总算是懂事了,也知道他这个大哥为难,虽说还是会不时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事情,总来说,还是有了长足进步,而且在他□下,还学会了做菜、打扫卫生、洗衣服等等家务,这令他们共同求学生涯,真轻松不少。
把孩子培养到这种程度,要说满足感,他也确是有,可萧二已经变比过去好了一百倍,他却越看他越冒火,特别是他越老实、越听话,他就越有一种牙痒痒感觉,他总有一种这样感觉——这小子老实听话,其实都是别有用心!
而且,他总有一种别扭变异感,好像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好像还有另外一种生活,而每次看到萧二,他这种感觉也就更为强烈。
感觉到他变冰冷目光,萧二擦起地板来更卖力了,从动擦到西,擦到萧大脚边时候才装作突然发现他似抬起头:“啊,大哥。”
萧大嗯了一声,萧二吞了口口水:“那大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时间,还能做什么?”
“那个,我刚炖了排骨,米也泡上了,一会儿再炒一个青菜就好了,大哥要喝汤吗?”
“不用了,你什么时间买排骨?”
“今天早上我去训练前买……”在萧大越来越冰冷目光下,他低低说,“早上买,还便宜……”
萧大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奸猾了!
那边萧二默默地松了口气,好在他有准备,现在萧大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叛逆期时间好像已经过了,更年期也不到,难道是哺|乳期……”
想到这里,他立刻摇摇头,继续去干自己活,把地板打上蜡,把先前泡到盆里窗帘踩上几脚再放进洗衣机里,厨房是天天抹,不过这时候还要再处理一下抽油烟机,当把这一切都做完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洗了手,洗了青菜,在拍蒜瓣时候,却不小心拍到了手,他也不敢吭,随便在水管下冲了冲,就又去炒了。
“你手怎么了?”
虽然伤口不大,但毕竟会疼,他吃饭时候,就自然和先前不一样,萧大稍微一留意,也就发现了,他连忙道:“没什么,就是挂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过二十天才好话,你就要去查血小板了。”
萧大冷哼,萧二缩了缩头,自然不敢多嘴,两人吃了饭,萧二就自动自发要去洗碗,却被萧大瞪到了一边:“还想去打破伤针吗?”
“我……”
“你有病了难道还指望我来伺候?”
“那、那这碗……”
“先放到这儿,等明天你好了再来刷!”
虽然这和他习惯不符,但此时他自然不敢多嘴,只是把碗筷放到厨房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这一天他早上先去训练,下午又进行了大扫除,就算他体力充沛,也感觉疲惫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迷迷糊糊时候,却觉得嘴巴不舒服,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刷牙,没有意识到时候,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一意识到,他也躺不下去了,坐起来,就要去卫生间,刚一拉开房门,却听到厨房传来一阵水声,他一愣,然后,出于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心理,就放轻了脚步,再之后,就看到萧大站在水池前,围着他围巾,在那里刷盘子。
他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右脸和垂下来睫毛,金边眼睛稍稍有些反光,但就带给他一种温暖感觉,突然,萧二就有一种别样感觉。
这是他大哥,这是照顾了他十八年兄长,虽然他经常对他冷嘲热讽,经常对他手打脚踹,但却是,真疼他,而若没有这个人,他不是被老爹踹死,就是变成了小混混,虽然他现在也没混出什么,但显然,是在向有为青年方向进步。
萧大洗碗了碗,他不敢再看,立刻缩了回去,结果却听到脚步声向自己这边来了,蓦地,他出了一身冷汗,连想也没想,翻到床上就闭上了眼,不过片刻,他房门就被推开了。
他克制着自己要眨眼皮,克制着要跳起来冲动,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到最后站在自己床边,此时萧二已经紧张到极点,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片光照来,并不刺眼,好像只是在小范围,那种感觉不是打开了电灯,更像是手电筒之类东西,再之后,他就感到自己手被抬了起来,然后被反复看了好一会儿。
“明天是不能好了,又要多刷一天碗。”
耳边传来这样嘀咕,再之后,手就被放下了,屋里空调也被调高了温度,脚步声再次响起,门被关住了,而萧二,彻底没有了睡意。
萧大这是,在关心他吧……一这样想,过去一些不注意事情就纷纷跳了出来,比如脚腕受伤后,第二天早上早餐,比如考试前书本上被红线划出来重点,再比如,他闯了祸,被人找上门,那个挡在他身前身影。
过去这些,他都不是太在意,就算想到了,也只会想到是兄弟,可是现在,却不由得,有了不一样感觉。
萧大对他,原来是这样温柔……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就想到了英儿话,再之后,思想就顺着这条路线滑了过去,为什么萧大明明对他这么有感情却又表现这么恶劣?为什么过去还算是一个可亲兄长,却变得越来越恐怖?
如果按照英儿理论……如果说是因为萧大喜欢他,而又不能表现,所以才会这么矛盾……萧二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水仙花,但萧大这一系列古怪行为好像也只有这个原因能够解释了。
“不是吧——”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呻吟,觉得这太不可以理解了,但心中,又有种隐隐喜悦,就好像,他等了很久很久东西,终于到手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郑小平也在想着和萧二差不多话,宽阔起居室只有两个人,李安在看文件,郑小平在学习,只是他眼睛虽然放在书本上,心却不在这里。
“少爷功课怎么样了?”
“也就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急话,那能不能听我说一下明天要做事情?”
郑小平歪了一下头:“安叔,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少爷请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李安有些困扰皱了下眉:“这需要原因吗?老爷救过我命,我……”
“不管我父亲救过你几条命,你也报答足够了。”
“那就不只是报答事情了,你父亲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我和他之间就像……”
“是感情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郑小平就道,李安一愣,郑小平又道:“安叔对今天那个女孩话怎么看?”
“哪个女孩?”
“快餐店里那一个,安叔还记得她是怎么说隆武帝和刘文吗?虽然好像有点奇怪,可如果按照那女孩说,也很能解释通啊,安叔怎么看。”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说起来,倒也确是这样,可是我却不由得想到安平帝和李思安,李思安对安平帝也是一心一意,虽然不说夺取帝位,但要成为摄政这样存在还是很简单吧,如果他没有立隆武帝,而是直接辅佐当年还年幼嘉和帝话,这种忠心,真是少有,用那女孩话,好像也能解释通,安叔……”
“时间不早了,少爷先休息吧。”
李安不等他答话,就站了起来,看着他有些仓惶背影,郑小平目光黯了黯,然后,嘴角又勾了起来,安叔,你这样逃避,其实,也真是如此吧,虽然你是在对父亲,可是……我却更想你这么对我呢。
白色纱窗飘动,院中花香隐隐传来,郑小平叹了口气:“安平帝一生无子,我也可以,只要你,能像李思安那样陪伴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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