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那张餐巾纸擦了擦手,然后将它揉成一团。我不打算给徐恩打电话,因为我认为他是个卖电话卡的。
彭其发来了邮件,只有不长不短的一行:青青,我吃了十五个饺子,素的。我在来芝加哥的前一天,给彭其包了一百八十个饺子,素的,猪肉的,还有羊肉的,一样六十个,排在托盘里整整齐齐,放入冰柜。彭其见了,紧紧地抱住了我,再放开我时,他的眼圈是红的,可惜,他还是没有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黄青青不擅长煎炒烹炸,只会调十二种饺子馅和包饺子,因为,彭其最爱吃饺子。
我给彭其写邮件: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不干脆噎死?
写完了,我关上了电脑。我没有把它发给彭其。
开学那天,严维邦把我送到了学校门口。我所在的商学院并不在偏僻的主校区,而是在市中心的一栋黑色玻璃楼里,我猜这大概是为了让我们这群未来的商业精英们可以呼吸到更浓郁的商业气息。严维邦在两天前买了一辆黑色的宝马,我泼他冷水,“这车不适合你。”他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佛,你应该腾云驾雾。”我解释道。
“你自认为幽默吗?”严维邦似乎并不认为。
一楼的门口坐着一排性感的*,她们都是高年级学生,身份类似于国内的学生会人员。我挑了个棕发碧眼的,从她手中拿到了属于我的胸卡和报到文件,然后按照她的指示去了宽敞的会议厅,准备承受那一系列的致辞和介绍。
致辞开始前,我认识了一个美国男人和一个越南女孩,他们都与我同一科系。这就是胸卡的用处,它可以无言地暴露出所有者将要攻读的领域。我为此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因为人人在看见我后都会先看我的胸——卡。美国男人麦克三十多岁,在洛赛银行的投资部工作。越南女孩比我矮了十公分不止,她和我一样,刚刚大学毕业。她的越南名字从我左耳入,右耳出,而她的英文名字是安娜。
我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前面的一个个脑袋犹如各色的毛球。
致辞开始后,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男人走进来,坐在了我旁边。他就是黄又青,台湾人,读MBA。
黄又青瞟着正在致辞的大胡子男人用中文问我:“他之前有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用中文回答:“全是废话。”我很高兴我可以说中文,而不是“No”。黄又青的头发很长,还有自来卷,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很粗犷。
中午,我在学校吃免费的欢迎自助餐。我的盘子里堆着小山般的意大利面和哈密瓜,杯子里的可乐几乎要溢出来。黑色的和白色的男人们都很高,在我左右穿梭,我忽然很想念黄|色的男人,想念彭其。我观察了安娜的盘子,其中的面条小于或等于十五根。黄又青坐在我的邻桌喝啤酒,时不时地向我举杯。
吃到一半,严维邦来了。他端着盘子找座位,我朝他挥了挥手,他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我的旁边。“你来揩我们商学院的油水?”我盯着严维邦盘子里的大山。严维邦没说话,笑成了一尊佛。笑佛在接了一通电话后,急急忙忙就走了,却把车钥匙遗落在了托盘的边缘下。我拿着车钥匙追下楼。笑佛对我说:“晚上有几个朋友一块吃饭,你也来吧,我来接你。”
如果,严维邦没有来揩我们商学院的油水,如果,他没有遗落他的车钥匙,又如果,我没有去和他的几个朋友一块吃饭,那么,也许我不会再见到徐恩,至少,不会这么快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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