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徐恩这么一问，我才意识到，我还真不知道我想谈什么，我终究不能说：徐恩，你愿不愿意和彭其一起，让我左拥右抱？我终究也不能说：徐恩，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们大家都很痛苦呀，所以你就不要小肚­鸡­肠了。我沉默了，冷静了，但是，徐恩却失去了冷静。

他伸手擒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头仰了起来，让我的脖子展露无遗。他的瞳孔中燃烧着两簇火焰，灼烧着我的脖子。我明白了：在我的脖子上，一定有彭其留下的痕迹。

在我开口之前，徐恩就将我揪进了洗手间，揪进了浴缸。他打开淋浴的开关，让水流如瀑布般砸在我的身上。他随手扯过一条毛巾，卖力地擦拭着我的脖子。我虽让疼痛侵袭着，却始终保持着安静。我强迫自己去怀疑，这是一场梦，一场真实而遥远的梦，如果我要是大喊大叫的话，一定会吵醒隔壁住的那对老夫­妇­。听说，老人家的睡眠都比较浅。

徐恩没有关上淋浴，就离开了。他把毛巾扔在了我的身上，就离开了。疼痛异常真实，让我无法自欺欺人：这真的不是梦。水流依旧在冲刷着我的身体，我全身的衣物都在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水分，最后坠得我站都站不起来。

我站在镜子前。我脖子上的皮肤往外渗着血丝，这是徐恩的杰作，而在那血丝之下，是一些紫红­色­的痕迹，那应该是彭其的杰作。我忽然很想家，很想念北京和我的妈妈，想念我二十三岁之前的岁月，原来，那时候的痛楚，根本称不上是痛楚。我会因为­鸡­毛蒜皮，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跟我的爸妈辩论个不可开交，会因为彭其不接我的电话，或者与其他女人共进晚餐而歇斯底里。井底的蛤蟆是幸福的，它不知道什么是天大的痛楚，它有幸不用品尝那天大的痛楚。

我想，我该回到过去的岁月了，回到我那深不可测的井底了。

我拨通了彭其的电话，“睡了吗？”

“还没有。”彭其的声音寂寞而沙哑。

“彭其，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

“你计划把我灌醉，然后吻我，但结果你却自己先醉了，不过也没关系，你一醉，就直接向我扑过来了。”

我笑，“那你记不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一件尺码很大很大的内衣，你说等你能穿上它的那天，你要嫁给我。”

我笑，“那件实在是太大了，我这辈子都没希望能穿上它了。那你记不记得，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