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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然科学的结论,我们出于信任因而总是无话可说,想要扫兴煞风景的话,就引用一段科学注解。客居狮泉河的一位藏传佛教活佛曾告诉过我,全西藏只有扎达才有奇特神秘的山势,那是自然形成的佛教圣地。?
%%%古格城堡山风大作,托林圣地暴雨将临
古格王宫遗址就坐落在这种地貌的一座山上。用“坐落”一词失之确当,因为它的古城堡实实在在地与山貌融为一体,是植根于山土的建筑,是“长”在土山上的。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在某画刊上欣赏到该遗址全貌时,还仔仔细细地与同时刊登的另一幅土林景观作了分辨,以求明晰何为天工,何为人工。?
古格王宫遗址西距扎达县城十余公里远,地名扎布让。繁盛于此,衰亡于此,确凿古格王宫无疑。但有些学者考定该遗址先前曾是公元五、六世纪时的象雄王宫遗址,也许不谬。王朝更迭,易位的是统治者,而非京城宫殿,所谓物是人非,例如北京与故宫。?
到达扎达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驱车前往古格。这一遗址就在众土林远远近近的环护之中。我见它是用取自土林的黏性土壤制作的土坯垒砌而成,本土而本色。坍塌的断壁残垣与脚下土林浑然一体,自然历史与人文历史浑然一体,残缺美,悲怆美。迄今尚未见到该遗址完好面貌的复原图。只有一九八五年开始、为时三年的古格考察发掘向我们提示了现状和数据:古格都城遗址总计残存各类殿堂房屋四百四十五座,各类洞窟八百七十九孔,碉楼五十八座以及多个类型的佛塔座,另有塔墙一道,防卫墙十道,隧道与暗道四条,遗址总面积七十二万平方米。历经三百多年岁月,保存基本完好的殿堂有五座。而今所见,自地面到山顶依山势而建的建筑物高约三百米,碉堡、佛塔林立,工事地道遍布,山腰数处寺庙,山顶白宫嵯峨,满山遍野散布着并非此山的鹅卵石,那是当年御敌的武器。只要留心在意,准能找到箭头、铆钉和生了锈的铠甲上的金属片。公元一六三五年,拉达克人进犯扎达,王朝臣民曾旷日持久地对峙,终因难克强敌,古格国王被俘,古格国土沦陷。陪同参观的县文教局干部慷慨陈词:那国王眼见得生灵涂炭,不忍使古格百姓再作牺牲,尽管还有粮草武器,仍然冒死请降。就在受降之时,死于背信弃义的拉达克人刀下。强巴群培老人则从根本之点剖析说,古格世代以弘扬宗教为要,人心向佛,从善如流,不重视武装。强敌入侵时长刀火枪,而我方只有竹箭和石头,既无侵犯之心,也无抵挡之力啊!
听说古格灭亡前,藏传佛教僧众已达万人,王宫下寺庙林立。一朝覆灭,便忽喇喇如大厦倾。记得多年前在上海,听一位前辈艺术家讲龟兹艺术时,老先生似乎无心地说了一句:“龟兹在搞文化上太过分了,武力上不行,谁来就投降谁,很悲惨的。”那时我一字不易地记下了这话,现在正好用在古格命运上。
前些年来访的人还可以看到完好的藏尸洞,说是洞内尸体尽皆无首:首级被胜利者割下回拉达克邀功请赏去了。后来有人翻动了那些尸体,据说因此腐恶之气弥漫了很久。许多人议论起此事都觉纳闷:几百年了,如此干燥,何以未成木乃伊?我也跟着猜测,只好设想是尸体过于密集,洞内臻于真空状态不得腐烂,偶一翻动,暴露于空气中,方才重新分解。尚不知这些说法正确与否。在西藏,近在眼前的事也常常亦真亦幻,莫衷一是,而你又难以处处亲临,事事亲验。
好在已有考古学家前几年来此地考察过了。国家文物局和西藏自治区文管会组织过考察并作了该遗址的部分修复工作。张建林,一位西安考古部门来藏合作考察的年轻人,和他的伙伴们一头扎进古格,兴奋不已地去发现,并写下有关古格数十万字并大量图片的专著。去年(一九九〇年),在北京某出版社的地下室内修改名为《古格故城》的书稿,即将出版。届时,再叙述古格就有依据了:这应当是国内最权威的。
以下似乎应当述及古格遗址的艺术现象了。在这一点上我已思忖良久,颇犯踌躇,难以下笔。这首先因为我在美术领域并无造诣,无从比较南亚、西亚古代绘画风格,感觉也就大打折扣。加之藏汉各族美术家阵容虽蔚为壮观,但眼下尚无美术理论家,权威的美术史研究暂付阙如,便就无据可凭,只有浮光掠影和道听途说一回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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