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状最小的神,或精灵,据廖东凡老师讲,有大拇指般大小,名叫才布让。它们身背五色吉祥彩箭,经它的箭射中的男女,当有婚姻缘分,好一似爱神丘比特,壁画上有。但另一种说法,小孩子哭闹,大人就说,才布让来了!吓他。
这些都是属于西藏农村的各种神,至于牧区,是另一类神的系统。例如山神,帐篷神,路神,拙著《藏北游历》中已叙述过。
藏传佛教居高临下地默许了这些民间神的存在,体现出对于本土文化的兼收并蓄,出于佛教与生俱来的宽容精神。
宗教史研究者把这类现象作为佛苯融合的范例;
文化史研究者注意到由此反映出的藏地原始思维的流变;
从事文化艺术者如我们,则欣赏编织并延续这群人格化了的精怪灵异时所需要的想象力、创造性、艺术思维和灵感;
无神论者会不以为然:都是无中生有。
现代气功理论家或称生命科学家接过话来说,确实是无中生有。根据早期人类的精神需要,人类在群体的潜意识里培育了它们,使它们渐渐成熟,自成一体,并显现能量,作用人间。
以下对于我所认识的几位男女神巫的描述可以继续为现代气功理论家提供研究材料。但我从未试图进行去伪存真之类的剖析。出自西藏本土的这种文化现象所依稀传达出的童年时代的天真淳朴,游戏心理,由心理暗示所达成的疗治功用,仍然是有意味的。
%%%神灵降临了:我所认识的三位降神者
桑朴的阿旺甘丹是我访问过的第一位神汉,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此人身材瘦小,眼睛也小,而且总是笑得眯起。他的家乡本不在桑朴山谷,是在哲蚌寺附近的一个村庄,所以从幼年起就在哲蚌寺当童僧。其家族血缘中时有降神者出现,十八岁那年,阿旺甘丹突发癫狂,有斯赤巴附体,消息传出,便被请进桑朴寺,做了专职神汉。六十年代前的十一年中,每年在夏季的(藏历)五月十五日、秋季的十月十五日和藏历年的初春时节正式进行三次斯赤巴神灵附体的仪式,回答来自桑朴、查古和德羊等村庄百姓们的各种提问,预言人事祸福。平常的日子里,便不时被邀请到拉萨为大户人家、为藏东察雅来的商人降神做法事。如前所述,斯赤巴同时还是察雅寺和察雅地方的保护神。
阿旺甘丹对当年的降神感觉记忆犹新,可谓铭心刻骨。谈说间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既有超乎凡人的优越感,又心有余悸。
降神仪式开始时,先要有八位僧人诵经,吹奏模仿印度大象声音的法号。神灵将附未附时,我浑身疼痛,有时吐血。两支模仿印度狼狗之声的腿骨号在我耳边吹响时,有人便把这顶三十多斤重的帽子抬来,给我戴上,并使劲系住我的脖颈。我一阵眩晕,眼前请愿之人骤然变得高大,我自己则轻飘飘的仿佛升上天空。随后眼睛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事后听别人说,当时人们询问的话题很广泛。例如,今年有否天灾人祸,种庄稼宜迟宜早,家中病人如何治疗,能否康复,亲人寿命长短之类。斯赤巴就借我之口给予答复,有僧人在旁记录。
那时我所降的神,不止斯赤巴一位。斯赤巴之后依次要降的,还有土地神刘鲁赞,本地小神藏冬杰布和达热(即那两位藏政府的僧俗官员死后所变),还有战神之王扎赞。只有战神扎赞降神时与其它神不同,不仅提供咨询,还需给药。如果询问家中病人何时痊愈,我递给他几粒青稞,就表示几天可愈;如有外伤,就给些炒焦了的青稞粒和酥油外敷。
如有提问者(属于隐私)需要保密的,就把几种可能写在纸上递过来,我会在可行的、可能的一条上盖个印,不再经过记录者。
这样,每次降神费时约三小时左右,如果加上摸顶,时间更长。所以当神灵离开时必须立即解下帽子,不然有生命危险。我被抬回房间后仍然长久地昏迷不醒。当知觉开始恢复时,我幻觉到蓝天、白云、高高的山崖和摇曳的绿树了,能感到全身的骨头都被拆散了,七零八落。何时感到四散的骨头慢慢合拢起来,神志也随之逐渐恢复——阿旺甘丹我又活回来了。
……
阿旺甘丹说他以后不再降神了,首先因为年事已高再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神灵恐怕不会附体,或附了体也不灵验了。从前降神者禁忌很多,不得吃猪肉和非宰杀死亡的牛羊肉,身体要保持洁净,降神前要闭修一个月等等。所以不行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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