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间则有前述那位女巫的儿子呈疯癫状。就在神灵欲降未降时,努巴活佛及时为之关闭了神灵进入之门。村人解释说,降神者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要经活佛加持并遵从一定的禁忌,否则对人对己都有危害。至于努巴活佛出于怎样的考虑,村人就不知道了。总之女巫之子现在与常人无异。
没有了与神灵传递信息的人,看来咱塘村的生活秩序依旧。村人仍于年节吉日、遇喜庆或遇灾厄时去家乡诸神所在之处烧烧香、熏熏烟、说说话。少了一位交通神灵的环节固然不便,但借助袅袅上升之烟,总可以表明那些众神不问也知的心愿。
咱塘村人就这样代复一代地与神祇、精灵、鬼怪们共生一地,心安理得地置身于它们的保护与压迫中,光彩与阴影中。因而这片无奇不有的老乡土上出现像努巴活佛这样微妙地厕身于僧俗之间、人神之间、现实与超现实之间的传奇人物,应当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初次见努巴活佛是在那个为灵魂引路的猴年噶举仪式上。见日程中有努巴活佛主持讲经并主持开启灵魂之门,我们拜访他也仅限于请教有关“抛哇”的缘起之类问题。当时他正坐在宽敞的帐篷里,从容不迫地在一根根大红腈纶线上打着结。他跟我们说起他的耳朵,又说起助听器;对于我们所提问题笑而不答,由他身边一位老僧代答。不时有信徒弯腰吐舌钻进帐内,以额头轻触努巴活佛的衣服、腿部和脚。有人则在跟前五体投地长叩不止。努巴活佛居高临下又不失谦和,不时得体地停下手中活计,向朝拜他的信徒掌心倒少许浸泡了藏红花的净水,再赐一根经他亲手打了金刚结,再经他亲口吹气加持过了的红绳“松退”。帐内还有一位俗人老太太坐在卡垫上,始终微笑。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她和努巴活佛的关系。告辞时,我们每人都得到了打过金刚结的红线绳作为护身符。
当时我们对努巴活佛差不多一无所知,尤其不知他特别的法力所在。在那一带活动得久了,有关他的传奇就听得多了。简言之,努巴活佛是直贡堤寺西宫大师的传承体系。时年六十一岁的努巴活佛,五岁那年从后藏的日喀则被迎请进堤寺,二十岁前受着比较严格的训练,潜心习读经文,弱冠之年担任了堤寺名为“嘎拉”的重要职务。他的宗教造诣有口皆碑。但不久他就脱离了既定的生活之轨,改变了人生(或者说作为活佛的人生)的方向:他与咱塘村一位姑娘相爱了。这一行为按教规是不被允许的,但他的法力和声望之高又使寺庙颇犯踌躇。最终,他就保持了目前这种介于僧俗之间的状态,与寺庙若即若离。凡寺庙重大活动必邀他前往主持,平时多住咱塘村,或被各地施主请去做法事。庆幸的是咱塘,被认为这是村人的造化和福分。
努巴活佛的特别法力表现在处理非正常灵魂方面的疑难问题。直贡堤寺引导灵魂的“抛哇”能力在西藏是出了名的;努巴活佛的这一能力在直贡堤寺是最出名的。经他运用法力进行“抛哇”的据说都有明显迹象:死人的头顶正中出现一孔并流出液体;活人头顶正中则发热肿胀,说是有缝隙可Сhā一根细草。
对于那些死前因有夙愿未偿、因有深仇未报、因有情感牵挂、因有财产之恋诸如此类障碍而死后灵魂盘桓不去惑乱人间者,努巴活佛总有办法超度它们去往该去之处,或进行降伏并加持成为当地保护神“赞”。最近有一事说明了这一能力:堤寺山脚有民妇扎桑死后鬼魂各处游荡,本村多人撞见过她。于是请来努巴活佛做法事。努巴活佛用九木块分别写上扎桑和各处鬼名,诵念厥经后,辨明了作祟鬼名,然后进行了“金赛”仪式。焚烧鬼名时,火中发出异常声响,足见其判断准确。写着扎桑之名的木块是不烧的,努巴活佛特意为她做了法事进行安抚,超度她往生它处。
至于努巴活佛鉴别真伪降神者的能力,则是直贡堤寺和堤寺影响范围所及地区最具权威的。是他的专利。
具有同样性质的是,努巴活佛还擅长于主持旨在禳灾祓难、敬神施鬼的“金赛”仪式。在一个偶尔飘飞雪花的初冬日,我们特意从拉萨赶来就是为拍摄这一场面。秋天里那次对咱塘村的造访虽未得见,那时他应请去了东部的工布地区,彼处正有一个鬼魂作祟。那次我们虽未能见到他,但得知了他将于藏历九月十九日公历十一月十四日为咱塘村主持“金赛”这一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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