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什么声音,使垦荒队的头号大力士如痴如呆呢?
是狼嗥吗?狼在贺志彪眼里,还不如一条狗那么怕人呢!在冰封雪冻的“大烟泡”里,他只身赶着爬犁运木料时,曾不止一次遇到雪中觅食的饿狼。ww***这没有什么了不起,把爬犁停下,从木料中抽出来椽子般粗的小树干,和它们周旋一阵就是了,这些事,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不值得向伙伴们一提。他惟一津津乐道的只有那么一件事:有一次,他赶着爬犁往青年屯走。突然绑木料的绳子松了扣儿,他停下爬犁蹲在爬犁边上拴绳子扣儿时,突然感到肩膀上有什么东西挨了一下,他有意无意地歪头向肩膀上瞅了一眼,竟是两只尖利的狼爪子。早在京西山沟就听老辈子人说过,狼从后边扒你肩膀,目的是引你回头,好一口咬断你的喉咙。贺志彪估摸着北大荒的狼也是狼,比京西山沟的狼不会多上一手新鲜本事。所以,他来了个“以毒攻毒”,貌似在那儿蹲着不动,实际上浑身都在较劲,他把浑身力气都运到两只胳膊上,猛然双手向它脑后一掐,不偏不斜,正好掐在老狼的咽喉上,任凭狼的四只脚爪,不断在他后背上踢蹬,他那两只铁钳子一样的大手越掐越紧,直到他感到狼的四只爪子,踢蹬劲儿越来越弱了,他才猛然站起,把被他掐得半死不活的饿狼,抡圆了从头顶上甩到冻土上,趁狼喘气伸腿的当儿,他猛扑上去,坐在它的肚子上,直到掐得这头狼断气,他才松开他那把“铁钳子”。贺志彪有这样的斗狼历史,当然不怕听见狼嗥了。
但究竟是什么声音,使贺志彪这条壮汉浑身起鸡皮疙瘩呢?虎啸?传说荒地上有十几条东北虎,可是没有人遇见过,贺志彪认为那是热炕头上的老太太为哄小孙孙睡觉编出来的神话。是野猪、狍子、黑熊的叫声?这些声音对贺志彪来说,根本不走大脑。那么,在草原的黄昏,到底是什么声音,使贺大个子心神不安了呢?说起来非常可笑——是顺风传来敲击铜锣的声响。
贺志彪所以对铜锣声如此敏感,是有原因的。去年秋天,刚到荒地不久,他赶着一辆胶**车去凤凰镇拉喂牲口的豆饼,走到漫荒野地时烟瘾犯了。他卷好了一个大炮皮,还没来得及点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三个“巡火”员。这三个“巡火”员,把他的大炮皮揉碎了还不算,还没收了他口袋里的火柴。巡火员告诉他,草原上的行者只要身上带着一根洋火,都要戴上白纸糊成的高帽子串乡游街示众。人家念他是初来乍到,不懂草旺季节的防火条例,从轻处理了他。即使这样,贺志彪还是戴上那纸糊的帽子,在临近一个小屯子,自己手敲一面铜锣,喊了每个违反防火条例的人,都必须喊的那些话:
“我不该身上带着火柴!”
“我更不该想抽烟!”
“在草甸子上抽烟等于放火!”
因此,贺志彪听见风声传来的锣声,立刻引起神经上的条件反射,他在马背上伸着脖子,拼命向北望着。
马俊友着急地问道:
“怎么了?”
“你听!这锣声一声紧似一声,好像不是拉人游街,是哪儿生了火警。”
马俊友最初以为是天空中的雷声,屏气细听了听,果然是敲击铜锣的声响——他顿时愣住了。北大荒的屯子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除了年节演戏,儿童们一律不许以敲锣耍闹,因为在这荒芜的大草甸子上,屯与屯之间没有电话相通,就靠锣声报告火警。垦荒队员未来之前,草原上由于一种叫“小小香花”的自燃,引起了一场荒火,大火一直蔓延到小兴安岭森林,部队投入了两个师的兵力灭火,才把大火扑灭了——荒火是北大荒的天敌,因而这一阵紧似一阵的锣声,使马俊友心紧张起来,则是很自然的了。
“瞧!火线——”贺志彪在马背上向北指着。
马俊友跑上一个土岗,手搭凉棚向北了望,有点疑惑地说:“是不是云层里的闪电?怎么忽儿亮了,忽儿又灭了?”
“那是老乡在追打荒火哩!荒火一会儿叫老乡打灭了,一会儿风又把火苗吹活了。”贺志彪忧虑地说,“今天的风向,火不会往森林里窜,倒往咱们这边窜过来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