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为人仙,却是修士。楼主又何必折腾什么毛尖之会,搜罗奇人,暗中窥伺,不嫌不够清静飘然吗?”
赵钱反唇相讥,老者听了却哈哈大笑:“大人所言甚是!在我眼中你那些仙官职责是俗务,可在你眼中或许我这毛尖会ォ是俗务。各有所好各有所需,我请大人赴会,大人肯拨冗前来,已是赏脸,是我这个老头子自命清高了。——大人,请!”
老者话音一落,周围景色骤变!原本真实无比的山谷,连带他自己,都忽然变得飘摇虚妄,宛如化入雾中。接着山风一吹,雾气飘散,其后真景,却是一片竹林中的竹制小楼,只有三层,底层大逾百坪,有柱有顶而无墙。四周竹林叠翠,楼中席地铺着蒲草麻团,已经或疏或密地坐了十几个人。
中央位置摆着一副棋盘,左右一对蒲团上,两个人正在对弈。其中之一便是那竹子精似的老者,另一个也是老者,只是黑发无须,面容只有五十多岁光景,身着白色道袍,高冠绦配,潇洒飘然。
赵钱现身的地方在竹楼外,但现身之时已经发现竹楼中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自己,连那两位老者也停止对弈,同时站起来,青衣老者先道:“赵大人,方ォ多有失礼。这便是毛尖会,大人请入座。”
赵钱乍离幻境还有些恍惚,未及挪动脚步,便听那白衣老者也笑道:“初入毛尖会,便能让叠翠楼主自开问尘大阵,真是前所未有。赵大人果然不凡哪!——呦,还带着美人赴会,也是少见,佩服佩服!”
赵钱迈步,与墨贞一齐往楼中走去。却听座间有人道:“少见吗?你个林机老色鬼哪次赴会不带美人?这次也好,碰上同道中人了。不过赵大人这位美人,比你的可是……”
“哈哈哈,可不是!林机老儿,见如此绝色,你今后可还有脸带你那些尘世姬妾来毛尖会了吗?”
“闭嘴!你们这些红眼兔子,我的尘世姬妾比不上赵大人这位红粉知己,也比你们家的黄脸婆强!”
说话的这些人一个个仙风道骨,气质超尘,却像村里的闲汉般随意斗嘴,分明都是熟人。赵钱也不以为忤,笑ⅿⅿ地走进竹楼拣了处蒲团坐下,墨贞修长的身影侍立其后,一身黑衣,如冰似雪。
“还有几人未到,请赵大人稍待。”
那绿衣老者叠翠楼主冲赵钱简单地说完这一句,便坐回棋盘前,跟那白衣的“林机老儿”继续下棋去了。同时楼外竹林中忽然飘出一名绿衣侍女,手托茶盘盈盈而来,直至赵钱座前,屈膝跪坐,然后熟练地洗泡斟茶,动作柔美悦目,不时赵钱周身已茶香萦绕。这茶应该就是极品毛尖了,赵钱倒知道此茶珍贵,也懂些品茶的门道,可自他进楼坐下,周围的人便恢复各自的状态,有的打坐有的交谈有的远望,各干各的,也没人看他。他又不真是那清雅的人,所以也懒得装样子去。
这时见绿衣侍女斟完茶,他便只礼貌地一点头,也不喝。绿衣侍女站起身来冲他一福算是告辞,却对身后的墨贞道:“这位姐姐,竹楼中只留受邀之人,姐姐可随我来,林中自有歇息处。”
赵钱确实见在座众人都是形单影只,没有带侍从的,于是以眼神示意墨贞听从安排。墨贞转身离去,座间却有好几道目光都盯着她看了许久,那样子也不像在欣赏她的美貌。
赵钱知道墨贞身上肯定有故事,或许惊天动地也不一定。但都过了八千多年,再惊天动地的故事也得消散了吧。这些人好奇墨贞,或许是发现了她不是人仙也不是地仙,但这毛尖会连妖鬼魔修都请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
于是赵钱没有在意。就这样等了大半天,直到天黑,也没有一个人再出现,可楼中众人,也没有动弹的意思,甚至问都不问一句。这毛尖会神秘如此,可偏偏清逸飘然,又不会让人觉得古怪诡异。整个情形给人的感觉,好像是那种挺高级的会所俱乐部之类,虽曰集会,可根本不会像一般开会那样,让你干这让你干那,根本就是个开放性的party。楼中众人,赵钱也看出来有生有熟,认识的就不时低声交谈一番,不认识的也没人打扰。有的人干脆就盘膝而坐闭目修行,如在自家洞府。
“虽然有些浪费时间,不过这ォ是仙人气息啊!”于是赵钱叹道,“其实我也想这般逍遥自在,好不容易修一回仙呢!看来以后还是少纠缠些俗务吧。”
赵钱这时ォ算体味到仙道逍遥是个什么感觉。其实他来大衍洲毕竟时间不长,因为仙官身份,所接触的人、事又都不离俗务。大衍洲修士众多,修真界复杂,说白了就是个“仙俗世”,这也是人情世故必然所致。不过就像俗世间也有高人一样,修真界自然更有真正的逍遥仙人,眼前叠翠楼中众人,便是这样一群吧!或许能管他们叫“仙人中的仙人”了。
赵钱正暗自感慨,忽然见楼中央棋盘旁的两人都站起身来。他们这一局棋不知下了多久,不过好像终于下完了。只听那叠翠楼主道:“不过是手谈消遣,林机你落子这么狠,怪不得没人愿意陪你。”
那林机老儿却哼哼笑道:“下棋不求赢,有啥下头?你这毛尖会不开也没有其他事干,我可闲得无聊。”说着却突然看向赵钱这边,一招手:“赵大人,陪老儿下一盘如何?”
楼中众人的目光又一下集中在了赵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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