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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小鱼

苏叶,­性­温,味辛,解表散寒,行气和胃;甘草,甘、平,益气补中,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药­性­;藿香芳香化浊,只是太过辛辣,但是良药苦口;龟苓膏润燥护肤、调理脏腑、清热解毒,即使苦,也是甜的...

殿外众人就听着张语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和你一个房里的兜兜,怎么样了?”锦瑟低声问小宫女小邑,兜兜昨天得了风寒,娘娘喜不自禁,一望而知‘终于有人得病了’的兴奋。兴致勃勃的跑去望闻问切,然后涂改了几遍,很郑重的递给她一张药方子。今早起来就关切的询问药效。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让小厨房给她熬点稀饭,一会儿你送去。”

“是。”

锦瑟去回张语的话。

“好了?”张语的眉眼一下子便弯了起来。初出茅庐,第一次开方子能见效是很令人开心啊。

“咳咳,你们谁病了,尽管来找本宫。给你们对症下药。”宫里的规矩,宫嫔以下有病,只能以症取药,不准医生入宫诊治。

“娘娘,奴婢能问一句,您到底是为什么要学医?”锦瑟大着胆子问。

“当御医啊。”张语理所当然的回答。

锦瑟默祷:皇上保重!

近来皇后宫中的人一接触到皇后‘你们怎么不生病啊?’的眼神就有点怵。那个江老头,把皇后夸得,整日就想找人练手。只是自从小厨房专门有医士和御厨来熬制药膳,坤宁宫的人也近水楼台,学会了基本的调理、保养。没人能再让张语练手,她只好另想办法。

“我走了,锦瑟。”张语换了身衣衫,快活的冲锦瑟挥手。

“娘娘,这么大冷的天。您今天就别去了吧。”

“我自己要求的逢十看诊,这个天别人都可以出门办事,我当然也可以。”

宫门口的人核对了张语的腰牌就放她出去了。

回春堂是京城的一家医馆,大夫医术甚好,虽然收费昂贵但生意仍然好得不得了。张语头回站在门口,想的就是这么没创意的名字,肯定是来自“妙手回春”。

“师姐。”从侧门进去,就见到店里的席女大夫曲毓,江里的弟子。

“你来了。”曲毓点点头,引张语到问诊的隔间。

毕竟书本上的知识还是死的,经验更为重要,什么样的病症配上什么样的体质,该配多大剂量的药量,都需酌情处理。张语来这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她把脉后,曲毓会复诊一次,然后给出她的药方,再针对张语的给出评判。

曲毓当初接下这个差使,是极不甘愿的。师傅只说是位贵人,务必周全。她深受师恩,只得应承下来。第一次见面,才现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自称小鱼,打扮成少年的模样。每月只来三次,曲毓都会安排下一些平常病症的穷人给她诊断,只当她是来玩的。开始别人是冲着不要药资试着让她诊脉。渐渐竟是门庭越来越热闹。只是小鱼坚持只看老人小孩跟女子。她说这些人才最需要义诊,青壮年可以去挣钱,所以要把机会留给老弱病残。

看完了十个病人,小鱼拿笔把病情,诊断结果,两人的药方都记录在她的笔记本上就赶紧回宫了。还真是冷得厉害。

回到宫里,朱祐樘在等她用晚膳。

“你不是想回家么,怎么一次都没回去?”原以为她出宫会回去张家看看的。

“怕太显眼。”张语惊喜的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下雪了,一会咱们出去走走吧?”朱祐樘给张语罩上雪狐披风,自己也加了一件明黄的鹤氅,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张语一向觉得紫禁城的肃穆、庄重在雪中最能显示出来,所以甚是爱雪。

两个人牵手走着,偶尔相视一笑,仿佛两个贪玩的孩子。背后余嘉等人远远的提着灯笼跟着。脚下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寒气渐渐从脚底漫起来,张语跺跺脚,“咱们回去吧。”

朱祐樘笑笑,“我还不至那么不济,你喜欢就再呆会。”

张语抓了一小搓雪在掌心使劲揉了揉,“不了,冷。”

朱祐樘替她拢拢帽檐,携手往回走。是夜,二人在被窝里抱成一团。

“祐樘,如果你可以不用见人就好了。”

“为什么?”

“那我就把你关起来,行三天三夜及其不道德的事。”

朱祐樘一愣,“现在就可以啊。”

“啊,放手,痒...”

进入弘治二年的二月,张语进宫满两年了。太皇太后召了她去清宁宫一同用饭。张语知道肯定会被念叨没孩子的事。

“听说你不让皇帝亲近宫人?”经谢迁上次进言后,虽然打消了太皇太后立即为朱祐樘纳妃的念头,但却往他身边塞了几个标致的宫女。

“孙媳不敢阻拦。”张语忙放下饭碗,乖乖回答。

老太太不信。

张语垂眸低语:“臣妾揣测皇上是不想见上代的惨事再在宫内生,所以对女­色­颇为节制。”

“母后,皇后说的也有道理,皇帝是个善心孩子。许是真为了这个考量。”

周氏不悦:“不沉迷女­色­是好的,但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必要的。”

老太太的眼睛利得像刀,张语浑身不是滋味的吃完了一小碗饭,就推说饱了。

饭后太皇太后去午睡,王太后唤了她一起到念经房。

“母后是为了早日抱上重孙,你不要怨她老人家。”王太后转动念珠,轻声说。

“母后言重,儿媳岂敢。”张语心里嘀咕,­干­嘛把她拘在这里,洗脑啊?

“不管怎样,以后你都是嫡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哀家看你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佑棆那孩子一提起你就叨叨个没完,开口闭口都是‘皇嫂’。”

“你还年轻,又是这样的专房之宠,将来养下嫡皇子,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

正文 十一章 求子

回到寝宫,却赫然现朱佑樘在座,“回来了,厄,今日没什么事,我们去西山的青云庵走走。你不是一直想我陪你出去么?”

张语走过去,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皇祖母跟你说什么了?”

青云庵,她在医馆听到病人提起过,青云庵里的送子观音,成了亲的­妇­人去拜一拜,都能得子,很是灵验。当时听着她们说的虔诚,也没动心。想不到这一国之君也要去掺和。

“同你今天去听的大概差不多。”不过今日,皇祖母还亲自赐了两名宫人,令他一定要临幸。

张语想拒绝。忽然想起这人以后还会在宫中醮求子,他的心理压力应该比自己大吧。张语知道弘治皇帝的太子朱厚照童鞋会在两年半后才蹦出来,所以虽有太皇太后催逼,还是觉得急不来。但佑樘并不知道。平常人家也会急着生儿子继承家业,何况皇家。

“好吧。”

冬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帝后扮做寻常夫妻,带了诸般人等直入山中。随行的侍卫统领林虎早已暗中派人把山清了,各要紧的地方也派人守了。

到了青云庵里,锦瑟陪着张语进了静室。

“就是这里了!”

庄严而慈悲的观音大士俯瞰着他们。

看张语没动静,锦瑟忙推推她,“夫人,快去拜拜啊。”

张语上前拈香拜了,尼姑把香Сhā进香炉。锦瑟掏了一张银票递过去:“谢谢师傅了!如果心想事成了,我家主子一定再来重谢师傅!”

“佑樘。”朱佑樘听到身后的张语唤他,转过头来。张语站在比他高一级的石级上,伸手抱住他。分散四周的众人赶忙转过头回避。阳光透入苍翠的松针投到深深相吻的两人身上,静谧如画。

朱佑樘握了她的手往外走,面孔微微泛红,步子迈得有些大。

“­干­嘛在外面?”

“我想亲你就亲了嘛,管它在哪里呢。我们现在去哪?”

“时辰还早,带你回趟张家。”

“不对,是你跟我回娘家。有没有告诉他们?”

“嗯。不然万一扑个空不是白去一趟。”

因为帝后是微服出宫,张峦也只能低调接驾。他陪着朱佑樘在前堂叙话,张语随金氏到后堂。

“我的儿,娘可是两年没见到你了。”一坐下,金氏就拉着她长吁短叹。

“谁叫你们把我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二人叙了些别来话语,张语心中本来有几分忐忑,怕被认出来,说着说着,慢慢也勾起了情绪。

“皇帝待你很好,今天还肯带了你家来。这外边啊,都说我的女儿独霸后宫呢。”金氏眉宇间尽是得意。

张语摸摸头,“母亲,不好这样讲话。”

金氏又担忧的说:“可是你的肚子老是没有动静,这也不是个事啊。女孩子长得再好,没有生儿子在婆家总归是说话不大声,站不稳脚跟。”

张语就说今日去拜了送子观音。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个还是要多留了心眼的好。”金氏不自然的转个话题:“呃,小言今年也十四了,你看......”

“是么?那母亲可要好好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可以配得上妹妹的。

张语警觉的打断金氏的话。

“母亲想啊,她虽然不是我生的,却是你嫡嫡亲的妹子,如果你们能姐妹齐心...”

张语打断金氏的话,“母亲认为姨娘跟您齐心么?”

金氏讪讪的说:“那不同,你们又多了一层关系。”

“不管这是谁的心思,你叫他都死了这条心。怎么,家里出了一个皇后还嫌不足,竟还想要出大小张后不成?”

金氏还待说:“不是,以后她生了儿子你可以抱过来...”

“母亲尽快给妹妹说门亲事吧,进宫的事不要再提了。这个不是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问题。女儿当初被选为太子妃,全是因了毫无根基,皇家怎么容得我们张家一家独大。你们死了这个心,别误了妹妹是正经。”

从张家出来,张语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不是一心念着要回家?”朱佑樘伸手揽住她。

婆家人要给他塞女人,娘家人也要给他塞女人。张语有点想打人。

“佑樘,我不是一个大方的女人,我以前是装的。”

朱佑樘弯弯嘴角,“我知道。”

“我对你一心一意,也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张语的双拳捏得死紧。现在,想要退回到以前的位置也不可能了。可是,真要有那么一天怎么办?

朱佑樘掰开她的拳头,见她陷入沉思,心下一紧,伸手拍打她的脸颊,厉声道:“你不信我?”

我自然是想信你的,可若到时候你情非得已,要我情何以堪。娜拉除了堕落跟回去,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张语细细盘算过,以前在书里看过的穿越人到古代开酒楼,开美容院,女扮男装屹立朝堂,做印刷业…统统不适合她。真的如夏春耀所说,就两条路:卖身葬父和卖身葬自己。

把他的手抓下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她不要别的,就要他许过的这颗心。如果佑樘不愿意配合,那她是拦不住的。不管怎么样,她都得争一争。当仁不让那才是她的­性­子。

双目灼灼的看着朱佑樘。

“我们不是击过掌的么?你放心。”有要求就好,就怕她又退回自己的壳里。为了把她从那个自以为安全的壳里哄出来,他费了多少心。有要求那就是心甘情愿呆在他身边。

马车停下来,朱佑樘抓过纱帽给她戴上,掩住被拍红的脸颊。某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对张家人张语虽然没有太大的期待值,但是这一趟出行勾起了她对那个不能对人言说的家的思念,偷偷难受了一晚上,直到第二日小五来找她玩。嗯,除了佑樘,小鬼也是真心对我的人。紫檀木几对面趴着的胖乎乎的小男孩抬起头来:皇嫂,臣弟又输了。可不可以...”张语和小五正趴在桌上玩打仗游戏。一条白玉腰带被他们竖起来当做城墙,小五守城,张语主攻。

“不可以。”

“臣弟还没说什么呢?”

“你想记账嘛,不行。这次就做一只大青蛙。”

小五挠挠头,在塌上趴下,抬头看张语。

张语摇摇头,“不像,你去问问余嘉。”

朱佑樘坐下来,拨弄那条腰带。“这条腰带倒是很像城墙的样子。今日马文升跟我说,大明的兵士乏于­操­练,兵政废弛,战斗力虚弱。所以鞑靼才敢屡屡南来扰边。他想要在团营内选马步锐卒二千人,遇警征调。遵循太祖、成祖年间的旧制,五日一­操­,以二日走阵下营,三日演武。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答应了。”

“我要为于谦修祠。就叫做‘旌功祠’”。

看来“土木堡之变”是这个人的一块心病啊。“嗯,于谦是大英雄,我很喜欢他的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外头余嘉苦着脸给朱佑棆示范青蛙是怎么样的,他先蹲下身子,鼓足腮帮子吹气,肚子也鼓起来,逗得锦瑟她们闷笑。朱佑棆进来做给张语看,笑得她直说:“蛤蟆功,蛤蟆功。”

或许是嫌张语拜得不够诚心,送子观音没有理会她。她的月信如期而至。

时序进入四月底,天气已渐炎热。因为前生后世都身体倍­棒­,她从不曾忌讳过生冷辛辣。医生早就说过,各人体质不同。在这个地方,必须忍耐不­干­不爽不安心的卫生用品,她更不愿亏待了自己的嘴。

惬意的喝着凉品,却不防被人把碗从面前拿开。

“张语,你太不知好歹了。”抬头就看见朱佑樘虎着脸站在面前。瞪了她几眼,然后皱眉斥责锦瑟:“主子不爱惜身体,你就只会在旁边看着么?”

他待皇后宫中的人一向甚为和气,今日突然疾言厉­色­的作,连张语都吓了一跳。从前也没见他过问过啊?

朱佑樘以前哪里知道这许多,都是近来招太医问询才知晓女人有那么多忌讳的。时有朝臣上本请他选纳妃嫔以广子嗣,全都被他置之不理。看到张语无知无觉,完全不着急的样子,真是不由人不火大。

张语示意小锦赶紧把冰碗收下去。

推推朱佑樘的胳膊,“我以后知道注意了,你别气啦。”

朱佑樘一侧身子,张语的手滑落下去。

”我不该生气?”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知道这次他气大了。张语蹲到他面前,抱住大腿磨蹭,“该,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佑樘不理我,我好难过。”微微抬头,可怜兮兮的把他看着。

朱佑樘把她抱起来,“你还敢自称是学医的。”

张语松了口气,45度萝莉视角,果然是最惹人怜爱的。可是,只是看到他一个冷脸,自己怎么就真的这么难过呢。

正文 十二章 黄患

五月三十,张语如常到回春堂坐诊。曲毓已经不会再复诊她的病人,由她自己开方。

“我今日要出诊。”

“外面那么多人,你要出诊?”

曲毓笑,“那些人可都是冲着小鱼大夫的义诊来的。放心,要是你的药吃了没用,就算是不要钱也不会有人来的。我问过了,那些头疼脑热,烧感冒之类的你的方子反应比我的好。我走了。”

张语乐了,“那我这就算是出师了?”

曲毓点头,推门出去了。

“小方,叫号。”小方是跟着她的贴身侍卫,老实本分。

张语陆续看过几个病人,现他们果真不在意曲毓在与不在。也就放开胆子下方子。

回春堂逢十义诊的消息传的很开,张语忙活了好一阵才消停。

“这位大哥,我想见见小鱼大夫。”

“小方,是谁?”

“主子,是回春堂的夏老板。”

夏老板?自己来了有大半年,还不曾和夏老板打过交道。只托曲毓送上过一个红包。

“请他进来吧。”

“鱼公子。”夏老板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有着读书人的儒雅与生意人的­精­明。

张语回了一礼,“夏老板,可是在下给医馆带来不便。”义诊来的都是穷人,应当没有影响他的生意才是。

夏老板摇摇头,“鱼公子,在下有意出售回春堂,想问你是否有意收购?”他看了半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鱼大夫每月来这里坐诊,不收分文,还代穷人付药金。出手大方,一个红包就是二百两,应当是有这个实力的。

张语斟酌一下,“在下不曾想过,老板为何突生此意?”

“我是外乡人,家慈病重不起,想要将医馆出售返乡。”

“可是为什么要找我呢?”

“在下观鱼公子也是此道中人,且为人良善,故此有意把店转给你。”

张语打开折扇轻轻扇风,“夏老板,你急于出手,所以买家压价,是吧?你出价多少,对方还价多少?嗯,你不说也可以,我的家人片刻也能打探到。”

夏老板沉吟半晌,“我要价四千,对方只肯出二千五。”

“我出二千七。”

“一口价,三千。”

“店里一应人事…”

“全部留给你,不肯留下的,我尽力劝说。”

“好,你告诉他们。愿意留下的,工钱统统涨一成。”张语合上扇子。

“那银子几时可以给我?”

“小方,你拿这串珠子去转角的当铺当三千两银子回来。”

小方应声进来,“主子,那家当铺是陆大人家的。主子要用钱,哪用得着当东西?”

张语一愣,“还是照规矩来吧,回去后你跟锦瑟拿钱再赎出来。莫让人知道是我的东西。”

“是。”

“夏老板,准备契约吧。”

夏老板起身,犹豫了一下,“鱼公子,我找您出手,还有个原因是我想您应该不会惧怕之前要压价买店的人。”

生意人的眼睛可真毒,自己自问也算低调了。

“那麻烦夏老板放出风声,您这店盘给了张国丈家。”

“好。”

张语与夏老板签妥契约,在楼上就看到曲毓回来,还带了一个人。直接冲上楼来找夏老板。

“老板,我在城外碰到好多难民,里面还有不少孩子,生病的不在少数。这是我和这位傅先生为他们把脉拟的方子,能不能…”

“怎么会有很多难民在城外?”张语快步走过来。

曲毓这才看到她,“师…弟,你怎么上楼来了?”

“夏老板把店盘给我了。来,长话短说,怎么回事?”

看曲毓有点愣,一同回来的年轻人接口,“是这样,开封府段的黄河决口,附近郡县多数受害。有灾民逃来京师,我路过现很多人染疾,就为他们看诊。但是小可囊中羞涩,负担不起费用。闻说回春堂有义诊,于是今日带了灾民拦了曲大夫的去路。”

“有多久了,多少人,怎么不直接带他们过来?”张语这才现与曲毓一道回来的竟是傅鸾词。

“就是这两天的事,大概有一两百人,这些灾民都进不了城。”张语急切下拉着曲毓的手,两人都没察觉。傅鸾词瞧见,已是看出了张语的女儿身份,只是不便言说。

张语在原地踱了一圈步。

“这样,曲毓你先让伙计把药按方子抓了,然后送出城去。熬药的锅他们总有吧?”曲毓点头出去让伙计配药。

张语找来账房:“从回春堂先支五百两银子,购买一些必要的吃食给他们送去,还有清水。再搭些简易的棚子给他们安置。人手嘛,劳烦傅先生回去张家,叫我爹也出一把力,把张家的家丁先派出去,等官府的人来接手。”

“张家,你爹?”傅鸾词张大嘴,“你是…”

“我现在回宫去。”想了想,“小方,叫陆随玉派个人过来调度。”这俩人,一个书生,一个大夫,心肠都是好的,但不一定能做好具体的事务。

“主子,这些东西呢?”张语一看,都是义诊的穷人送来的,有­鸡­蛋,烤红薯,还有鸽子蛋什么的一大堆。平常都是送给城里的乞丐,今天可没这闲功夫。

“回头他们送食物时,一起送出去。我们走。”

张语急匆匆的赶到文华殿外,招手把余嘉叫了过来。

“里面还没散么?”

“黄河决口子了,皇上正和几位大人商议调钱调粮。”

“灾情很严重?”

“奴才在外头听到说毁了很多州县。娘娘有事?不如去后殿等着。”

“嗯。”

张语在后殿,隐隐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

“开封乃是七朝古都,龙亭、铁塔、大相国寺、包公祠、禹王台等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弃之定会背上千古骂名。”

……

“朕意已决,命巡抚督所司速征五万民工修筑堤防,赈济河南灾民,免河南全年赋税。再命河南巡抚开仓放粮,设立粥棚,赈济百姓以解燃眉之急。至于钱粮,去年抄得的贪官家产,现在正好拿出来救急。”如今弘治朝初立,国库空虚。一时间,皇帝也只能从别处挪银子。

朱祐樘说完,见王恕还有话说,“王爱卿还有什么要讲?”

“皇上,如今但更紧迫的是,必须马上修复冲毁的河堤,清理淤泥,筑坝遏水。若明年大水再至,从旁道冲毁大运河,漕运不保。”

君臣经过商议,最后派出南京兵部左侍郎白昂总督河道,彻底调查水患,修筑河堤疏浚水路。

待前殿的人退出,张语从后面出来。看朱祐樘满脸疲惫,想了想还是把有难民涌到京城的事告诉他。

朱祐樘捏捏额角,“这事倒没人告诉朕。”召人吩咐有司去安置城外流民。

“皇上可是为银子愁?臣妾到有个主意,不如叫大臣富户捐。”

“他们肯吗?”历来从人嘴里夺食是最难得。

“不要他们捐银子,捐衣物就好。家家户户必定都有穿不了的旧衣,捐出来得了好名声,又不费事,想必是肯的。若是有粮食,药品之类就更好。”

“试试吧。”

张家,张峦正在跟金氏抱怨,“咱们这位大小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出钱出力的事就把娘家想到了。”

有家丁来报信,“老爷,夫人。宫里有人来了。”

来人是张语宫中的总管太监小初子,“奴才见过国丈爷,老夫人。娘娘命奴才从私库中带来了五千两白银,说是偏劳母家了。皇上也说,此次安置流民,国丈出力甚大。小的来时,满街听人在颂国丈贤德呢。”

“哪里的话,老夫身为国丈,出力是应当的。皇上和娘娘都太客气了。”好话自然人人爱听,听得街头在颂扬自己,掏出去的银子又加倍收回,张峦心情顿时舒畅了。

又客气了几句,小初子才退出来。

找了个扫地的下人问了傅鸾词的居处,笑嘻嘻的拱拱手:“傅先生,咱家是皇后宫中的小初子。皇后娘娘有句话带给你,以后回春堂没有小鱼大夫了,不知傅先生可肯将逢十义诊的习惯接续下去?”

傅鸾词赶紧起身施礼:“公公烦请回复皇后娘娘,鸾词一定从命。”

张语在一旁看着小宫女铃音打算盘,“你这么说,我倒是亏了好大一笔。”

铃音把手停下,“娘娘,看这账目,的确是的。”

张语知道是前段时日接济流民花出去的。朱祐樘知道回春堂是她的产业,倒是笑说要补还给她,连着她给张家的五千两。

“岳父领头做了这件好事,朕也该赏。”

“皇上不记得答应过臣妾什么了么?”张语嘟嘴。

“可这回不是岳父跟朕要官啊。”

“这次出物出力的可不在少数,哪能只赏张家。我看,皇上索­性­等黄患过后,宴请群臣,口头表扬几句就好了。”这次捐物的号召得到了踊跃的响应,倒是出乎朱祐樘的意料。

“你个小吝啬鬼。不过,你贴的体己钱我总是要补还给你的。你盘下那医馆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好玩呗,还能为了什么。祐樘,师姐说我出师了。以后,我就给你当太医吧。”

“那朕养着太医院那帮人做什么。你呀,有闲工夫还是想想怎么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也省得皇祖母挂念。”

正文 十三章 争吵

六月初十,张语有那么一点坐不住,在软榻上换了几个姿势,也没法子把书看进去。

“娘娘,要不要让人多去取些冰?”锦瑟看她坐立不安,以为是热的。自从黄河决口以来,除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处,宫中一应用度减半。

“厄,不用。”

“怎么,坐不住?”

锦瑟叫了声‘皇上’退下去了。

张语歪在榻上,“哪有,一个人出去,祐樘不在身边,多没意思。”

朱祐樘在塌边坐下,“就会拿话哄我。”

坐起来,“没哄你,汝身安处,即是我家。”

朱祐樘目光闪了闪,手平贴在张语小腹上,“请江医正进来。”

江里就进来请脉,絮絮问了许久又重新开了滋补调养的方子。这半年他奉了旨隔三差五往张语宫中跑,业已成为宫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张语闻了闻,把药碗放回去。这什么药方,还不如不换,比前阵子吃的那些还教人恶心。师傅您老人家不是故意的整我吧?

“药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喝?”一边看折子那人,起身过来,把碗端给她。

“味儿太难闻了,不喝行不行?”张语苦着脸。

“乖,等有了孕就不用喝了。”

“你喝一口。”

朱祐樘失笑,“我尝尝,真那么难喝?”刚尝了一下就咬牙拧眉的。

这人求子已经从地下阶段转入公开,张语现在在宫中,都能收到那些官眷进上来的生子秘方。连王太后都给过一张。现在请安,太皇太后都不带正眼瞧她。

捏着鼻子,咕咚咕咚把药灌下去,冲了一大杯白水才把那味冲掉。

看朱祐樘有几分不舍,“现在知道我受的是什么罪了吧。你可不能爬上别人的床。“

“说到哪去了。”

回春堂里,几个常来的病人看眼前坐的不是小鱼大夫,而是一名年青的书生。诧异的望向一旁的曲毓。

曲毓笑着说:“小鱼大夫出远门了,不过,我们老板说,逢十义诊还是要做下去的。乡亲们不用担心。”

好容易忙完,曲毓把饭菜给他端了上来,“吃饭。”眼前女子明丽大方,穿着朴素,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能在名医林立的京城,以女子之身闯出一片天地,不容易。何况她还不只是给官家小姐,太太看病。

“小鱼也这样说我,她说有男人跟女人说你走出去要能活出来,我用手板心煎鱼给你吃。”(亲们可以去翻翻董竹君的故事)

傅鸾词来了兴致,“张...小鱼她是怎么到这里来学医的?”

曲毓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她呀,是师傅硬塞来的。说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她男人身子骨不是太好,就想自己学些医理。我想着不是耽搁时间么,既然是大户人家,病了请大夫就好。她一看就是吃不了苦的,所以一来呀,我就拿了几种容易混淆的药草给她认,她果然就认错了。头一回我就让她在那里认了三个时辰的药草。她一开始眼睛瞪得这么大”曲毓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傅鸾词低头笑,张皇后怕是没想到会吃这么个下马威吧。

“后来呢?”

“她楞了一会儿,就乖乖的去了。我本来以为十天后她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么大半年风雨无阻。一直很听话,进步也快。渐渐的,竟把我的病人也分了一部分去。而且,她治小毛病真的很厉害。没想到,现在做了我老板。以后就不能念她了。”

傅鸾词愕然,你的胆可真够肥的。他吃好,曲毓麻利的把碗筷收下去,“你休息一下,下午还有得忙呢。”

她看了一上午,确认傅鸾词没有问题,也该去忙自己的了。

曲毓一向穿黑灰二­色­,如果不是髻,真的很容易看成是男子。

皇城里,胖乎乎的小男孩牵着张语的手遛弯。

“皇嫂,脚板心要怎么放小娃娃进去呀?”

张语黑线,真的是人人都知道她生不出儿子来。她也就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女子嘛,搞出这么阵仗。

昨晚上她梦到江里变成个身穿白大褂的老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笑眯眯的跟她说:“……你还年轻,不要着急,面包会有的,娃娃也会有的!……我们医院的大夫都是一流的,经验丰富,只要一心好好调养身体,肯定让你在两年之内,抱上自己的孩子。想要下一代,赶紧找仁爱。仁爱医院,给您一个完整的家......巴拉巴拉巴拉。”当时她那个兴奋啊,终于找到战友了,原来老江你也是穿来的呀,早说嘛。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猛摇,“您知道的,这事怎么能怪我一个人呢。巴拉巴拉巴拉”

最后还是被朱祐樘给摇醒的,“你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的。大半夜,怪瘆人的。”

张语扯过被子,蒙到头上,我怎么了?我就是让你们家求子心切给闹的,你说没爱上你这冤家多好,我可以做一个谁都挑不出毛病的皇后,这点敬业­精­神张语自信还是有的。遇到这种情况还用得着老太太明示暗示,火冷遇的都忍着不出声。早赶你去别的女人那里造人了。儿子啊,你为毛一定要弘治四年才肯蹦出来呢。我要找­妇­联......

朱祐樘把被子给她拉下来,这么大热的天。

刚才掐着他的胳膊又哭又喊的,他叹口气:“睡吧,或许我们注定晚些才能得子呢。”

张语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做古代女人难,做生不出儿子的古代女人难上加难。

“我犯了七出,你休了我吧。”

这下朱祐樘也来火了:“大半夜,你折腾什么,不就是不想喝药么?行,不喝就不喝吧。”翻过身径自睡了,耳朵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半晌没听到动静,既没哭也没怎么的。忍不住又翻过身来,看张语托着腮,愣愣的坐着。

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半天才听到张语‘咚’的一声又睡回去,习惯­性­的翻过来向着他这边。

朱祐樘迟疑着把手伸到她背后,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张语知道这是他无言的致歉,“我就泄一下,下次你别理我就好了。”方才想了半天,要不要借什么鬼怪之名把朱厚照弘治四年才来的事告诉他,最后还是做罢。这个人过几年就要开始信什么修仙丹药的,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要到七月了。”张语被拍得很舒服,就快睡着了。听到朱祐樘来这么一句,就随口嗯了一声。

因为赈灾,又免了赋税,国库吃紧,朱祐樘下旨把七月初三的寿宴免了。见张语已经入睡,他把手放到脑后枕着。北有鞑靼扰边,内有黄河决口,阿语也始终不见有孕,弘治二年可真是不算好过。

到了七月初三晚上,走过落霞亭,黑灯瞎火的。余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最近皇帝的日子的确是不大好。太皇太后赐来的美貌宫女,既不能给清宁宫退回去,又不能真的招幸。朝上还那么多事,闹得皇帝又清瘦了不少。

“皇上,这边走。”前几日,他私下问锦瑟皇后娘娘到底有没有准备给皇帝过个单独的生日,就像去年那样。锦瑟说不知道,没动静。眼看到了今天,还是没动静,他也替皇帝急呀。

余嘉一路想着,刚走到寝殿门口就让守着的锦瑟拦下了。

“皇后有令,余公公辛苦了,这里今儿不用你伺候。小初子,你陪余公公去喝点小酒。”

余嘉抬头去看皇帝,没什么表情,不过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抬腿就往里走。

朱祐樘进去,却四处没找见张语,他褪下外衣,捏捏酸涩的脖子。这是要­干­什么?让自己去找她么?

“阿语!”半天不见人,他出声唤她。

“嗯,来了。”话音刚落,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挽起内室的帘子。

“我在沐浴,你要不要洗洗?”张语边说边走出来。

“你…”朱祐樘后颈上的手停下动作。

张语站到他面前,转了个圈,“好不好看?”

朱祐樘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会儿才说:“后宫裁剪开支,皇后也不用这么节省布料。”

张语气结,伸手打他,这是她自己画了图样,让贴身宫女做的吊带裙,特意穿了给他看,这人竟不解风情到以为她在省布料。腰上一紧,被顺势抱入怀中,“还是,皇后在暗示朕什么?”

张语推开他,“一身汗,别碰我。”

朱祐樘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洗。”快步往浴池走去,边走边解扣子。

张语趴在床上玩九连环,裙子做得很短,两腿修长的腿就露了出来,在烛光下闪着漂亮的光泽。

察觉腿上一凉,却是朱祐樘犹带水汽的手。哼,叫你闷­骚­!

他嘶哑着声音:“别玩了。”一边用手分开她的双腿,欺身覆上。

......

张语只听到耳旁朱祐樘沉重的呼吸声,热气呵在她耳边。修长的手指划入她的指间,十指相缠。

身下一下一下的顶进来,“啊...慢、慢点...”

他还伏在她身上,低低的喘息,明亮的眼眸中,却似有水光流动。

张语想要起身,“你起来。”

他撑起上身,扯掉上衣,又趴伏下来,“再来。”轻柔的吮吸她的­唇­舌,张语全身一阵战栗,同时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深­色­纱帐把帐内帐外分隔成两个天地,一只白皙的光­祼­手臂突然从帐内横伸而出,手就这样搭在了床边。半晌,帐内竟然又伸出一只手来,修长漂亮,第二只手直直地复在先前的手背上,直到十指交握,才把那只手又一起带回来了帐内。

烛焰摇曳两下,“噼啪”爆开一个大大的灯花,随后便熄灭了。

“阿语,这一生都不要离开我。”

“如果是你要离开我呢?”

朱祐樘低低的笑:“那除非是......”一只手捂住他的口,不让他把话说完。

......

张语察觉隐隐的光亮,他竟还在。一下子兴致大好,趴到他耳朵边:“­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朱祐樘笑,闭着眼把她搂回怀里:“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诗经.齐风.­鸡­鸣》妻子催促丈夫早起朝会。)

“还不起?”这个工作狂会赖床?

“今日放朝一日,再陪我躺会。”

正文 十四章 暴雨

江里例行公事的号完脉,改了方子,收拾东西就要回太医院。却见张语慢条斯理拿了一本棋谱出来翻。心里嗤笑,就她下的那个五子棋,看什么棋谱。却在转身之后,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娘娘如果有什么看不明白,臣可以解答一二。”上百年的孤本啊,落到不懂棋的人手里,岂是明珠暗投就可以形容的。

张语冷淡的说:“你又不是我师傅,我做什么要问你,看不懂就看不懂。不要你管。”

前些日子他去了趟曲毓那里,那孩子跟他抱怨:“你明明说再不收徒,我是关门弟子,做什么又突然冒个师妹出来?”

他当时就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她叫你师姐?”

今日略提了一提,张语当场就变脸。

他只好陪着笑脸说:“您是皇后,臣哪敢...”

“不是那就走吧。”张语胡乱翻着,的确是看不懂。然后赌气往地上一扔。

“哎哟。”江里扑了上来,捧住棋谱,孤本哪!他平素都要沐浴焚香,才敢轻轻翻动。

看江里在那里唉声叹气,像是扔的是他的单传独子,想要还给她又分明不舍。思忖几番,终是递了过来。

“你答我个问题,这棋谱就送你了。”张语恨声道。

江里手一翻,已把棋谱收了回去。

“娘娘请问。”

张语弯下身子,凑过来,小声说:“你知道朱毛吗?”两只眼睛眨都不眨,看着他的反应。江里茫然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问题?猪毛?

叹了口气,“行了,你拿去吧。”

江里小心翼翼把棋谱包好,纳入怀中。

“谢娘娘。嗯,那个每日的补药,还请娘娘按时喝。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知道了。厄,你别让曲毓知道我的身份。”勉强笑道:“我当初只是不想叫曲毓师傅而已,你不必有顾虑。”

江里也很纠结,他本想将衣钵传给曲毓,只是一直顾忌她是个女儿家。这小皇后天资,勤奋不输曲毓。他也想收下她,只是跟皇家扯上关联终是不妥。怎么偏生是两个女孩儿。

江里走了,锦瑟和铃音拿了张语前两天说要看的璇玑图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苏蕙璇玑图?”锦瑟和铃音一人扯住一边,把图摊开给张语看。

铃音笑着接口:“是啊,奴婢小时听父亲说,这璇玑图有正读、反读、起头读、逐步退一字读、倒数逐步退一字读、横读、斜读、四角读、中间辐­射­读、角读、相向读、相反读十二种读法。可得五言、六言、七言诗四千二百零六。”铃音的父亲秀才出身,母亲是商贾女儿。

张语点头:“而且每一诗都悱恻幽怨,一往情深。不过不只四千二百零六,是七千九百五十八。”整幅图共八百四十一字,用五­色­丝线织就,用以区别三、五、七言诗体。堪称回文诗中之千古力作。

“绝世才情!厄,收起来吧。免得让人自惭形秽。”

朱祐樘回来就取笑她:“又是搜罗绝世棋谱,又是研究璇玑图,怎么,打定主意做才女?”

张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饶了她吧。棋谱本来就是给江里的,至于璇玑图,当初久仰大名,找来看看而已。她可没那份才情。她还是比较合适。

“怎么在我身边,你总在看书?”

张语纳闷,“你看奏折,我不看书做什么?”那她怎么呆得住。

“也罢,管你做什么,乖乖在旁边坐着就好。”说完伸手调整了一下她腿的位置,人就倒了下来,把头放在她腿上。“半个时辰,记得叫我。”

张语只觉腰腹间被他的簪戳着不舒服,便伸手把簪子取了出来,任朱祐樘的头散落在她膝上。

“你给我梳?”朱祐樘醒来,瞪着她。

“叫余嘉进来吧。”她没有这个才艺。以前看电视,有人叫嚣:“爷的额娘给老祖宗梳了十八年头。”她笑到把水喷出来。现在才知道,这梳头绝对是门学问,难怪那么多太监靠这个受宠。还被冠以刘梳头,张梳头之类的称号。

有一句话叫祸不单行,黄河水患还没过去,老天爷又开始大雨滂沱,绵绵不断。

张语望着窗外又急又猛的雨帘,哗哗啦啦下了足有一日一夜了。昨儿半夜雨还没停,朱祐樘就开始愁,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烙饼子似的。今天天还没亮,就起身去文华殿了。下雨本可免朝,但这么大雨,皇帝怕是又要召集内阁调钱调粮了。

“娘娘,小初子回来了,要叫他进来么?”

“嗯,叫他把衣服换过,喝碗姜汤再进来。”这个天,出去不湿身才怪。

“娘娘,小的听余公公说,京师、通州等地大雨水溢,屋坍人死。”

“其它地方呢?”

“只听说京师附近大雨成灾。”

“你下去吧。”

年轻的弘治皇帝有着无比的雄心壮志。万里江山正在他的脚下展开,等着他涂抹点染。可是,上天并不因此眷顾他,哪怕据说皇帝是天子。弘治二年继黄河决口,七月京师又是暴雨成灾。

报上来的国库存银令文华殿中的君臣都觉得捉襟见肘,皇帝拨了四十万两用于赈灾,安置受灾百姓。

张语此刻只恨自己没有韦小宝那双能捞钱的手。轰隆隆,宏大的雷声滚过天际。身为皇帝总不能以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来推脱责任。

朱祐樘回来时一脸倦­色­,张语端上一碗粥,他喝了几口就推开了。

“这是天灾,陛下既已分派下去,还是放宽些心。”

“嗯,朕是在想京师重地,天子脚下,遇上灾情尚是如此。若是边远之地,等灾情报上来怕是已经晚了。这次事了,我想在各地设立常仓房,丰年储粮,荒年救灾。一地有灾,还可以从旁边的州县就近调粮。”

张语挨着他坐下,“赈灾也好,储粮也好,都是有司官员在­操­作。所赈贫民,贫民却未必有粮。”

朱祐樘点头:“赈灾官员的人选是要问题,赈灾过程令司礼监、户部、锦衣卫各派一员同抚按官从公查勘。事后再根据赈灾政绩对官员加以奖罚。”

“嗯,那你再吃点东西。”

京师大雨过后,张语抽空去了一趟回春堂。

不出所料,这里让曲毓和傅鸾词弄得是热热闹闹,估计不出多久,她就能跻身中华慈善总会了。

“东家。”曲毓抱着药材出来,看见她,挥手就招呼。

东家?

张语抹了一把汗。

“怎么样,灾民里有没有爆疫情?”

曲毓随手拿袖子擦擦汗,“师傅让太医院的两个年轻太医配了方子,每日在安置场所熬制药汁放,倒是没有。”

“小鱼大夫。”

“小鱼大夫。”

往来帮忙搬药材的几个小孩子看见张语,笑嘻嘻的招呼她。他们都是附近贫民的小孩,张语义诊时的常客。后来接手这个药铺,索­性­把他们弄进来做杂工,这样的小孩子很少有人请的。张语也挣扎过,我不是用童工,我是做好事。

“老常呢?”老常是从陆家挖来的账房。

“肯定在后边。”

“我去找他。”

“朱夫人。”老常正在打算盘,看见她立马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张语到底什么来头,不过自家少东家叮嘱过,万万不可慢待。

“请坐。老常,外边那帮孩子你多费心。”老常毕竟是借来的人,外边那帮娃娃若是有人可以学到他几分,也算是找了个前程,她也可以有人用。

“夫人放心。有两个小哥,我看不错。”

“你在算什么?”

“是本月各位大夫按药方的提成。”老常有点好奇张语的这些想法,但陆随玉能把他借出来,他也是老江湖了,自是不会宣之于口。

“小计,袁元,你们过来。”张语站在门口,叫老常口中不错的两个小孩过来。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人?”张语说完,蹲下砸核桃。

小计低头一笑,“大和尚二十五个,小和尚七十五个。”

张语点头,“没错,核桃给你。公­鸡­一只价五个铜板,母­鸡­一只价四个铜板,小­鸡­一个铜板买四只。现在有铜板一百个,买得三种­鸡­共一百只,问各买几只?”

“公­鸡­十五只,母­鸡­一只,小**十四只。”这回先答出来的是袁元。张语也砸了个核桃给他。

老常脸上带笑,站在一边听着。

见曲毓眼瞪得溜圆,做茫然状。张语想着蹲在地上认药草的事,突然觉得有点解气

正文 十五章 中秋

张语正在考较两个小孩,眼见小方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

“家里传来消息,请主子赶紧回去。”难道让老太太逮着了?应该不会呀。

走出医馆,正要上马车,听到曲毓忙忙跑来,“小鱼,等等。”奔到面前,递给她一个­精­巧的盒子。

张语打开来开,是对毛茸茸的耳环。

“逛夜市看到,觉得很适合你。”

“厄,谢谢。”怎么我会和毛茸茸的东西很配?

回到宫里才知道是朱祐樘病了。

“召太医了没?”张语把他的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把脉。

“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看过了。”

没有大碍,近来事多,着急上火,又休息不好闹的。

张语看他睡着,便在床沿坐下,不去惊动。

“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你都占齐了。”

“咳咳,两个我都不认。”朱祐樘醒了,坐起身来。“倾国倾城貌还给你,至于多愁多病身,我自觉比从前好多了。”

张语见朱祐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知道不好。

“《西厢记》好看?”

“嗯。”陆家的酒楼真的是很不错,所以张语喜欢去。

“掩月楼外的风景呢?”

“也好看。”都说穿越不去那种地方,等于白来。自己不过是路过的时候,停下马车看了看客来客往嘛。

“哼!”

“祐樘,你去过没有?”

朱祐樘气结,“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张语凑近他耳边,“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听琴》)

“你还唱!”

“好不好听?”张语扭着他的胳膊。

朱祐樘瞪着她,“给人听到。”

“皇上,娘娘,两位王爷来了。”二人正在说话,余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张语看朱祐樘­精­神还好,就让他们进来。

朱祐杬牵着朱祐棆进来,到了皇帝面前,两人双双拜倒。

“平身。四弟高了些,五弟又胖了。”朱祐棆站起来,扑到张语怀里。张语掂了掂,真的重了不少。又招呼朱祐杬:“四弟,快坐。”他穿着绣金­色­三爪龙的袍子,佩着香囊,神情恬静,道了声“谢皇嫂。”侧身坐了。

“臣弟在皇祖母处听闻皇兄病倒,特来探视。祖母与母后都甚为担心。”

“朕无恙,你回去好生宽慰她们。”朱祐樘又问了些学业之类的情况,他都细细答了。

张语在旁边听着,觉得这兄弟二人都一板一眼的,好不无趣。捏捏小五的胖脸,跟棉花糖似的。

小五凑近她,“四哥要找媳­妇­了,我听皇祖母和母后讲的。”

啥?张语抬头去看朱祐杬,他不是才十三么。

朱祐杬在她的注视下好像有点窘,耳朵微微红。

“咳咳。”朱祐樘抬手掩去几声咳嗽。

“臣弟告退,皇兄好好休养。这就去回禀皇祖母,请她老人家不必担心。五弟,你要同我一道走么?”朱祐杬站起身。

小五迈动小胖腿,“好。皇兄,臣弟也去了。”又挥手跟张语道别。

张语调侃:“长兄如父,你们打算给他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朱祐樘倒是一愣,一会儿才说:“我都没留意,四弟已经这么大了。”停了一下才说:“应当不是给他选王妃,只是......”

张语知道皇子在成亲以前,长辈会给他挑选女子让他懂得人事。想来是小五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的。

“听说太早做这种事会长不高。以后我儿子可不能这么早。”

朱祐樘笑,“难道到时候两个都不知道,抖做一团么。”张语知道他在取笑自己,也不理会。

“至少得十六。”

今年的中秋夜宴,太皇太后邀请了不少名门淑女进宫赴宴。还有各­色­皇亲国戚,郡主县主,以及各­色­和皇室沾亲带故的人,一大批。其用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朱祐樘本不想铺张,拗不过也只好应允。

“锦瑟,我头已经很重了,你别再往上Сhā东西。”张语今日着了一套朱­色­鸾袍,头上Сhā着祥凤金步摇,凤头含翠,垂下一粒光滑润泽的珍珠正好点在眉心,满身华丽尊贵不可言喻。

“今日中秋,娘娘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啊。”

“你还怕我会输给那些小丫头啊。”

“朕的皇后当然不会输与任何女子。”一袭明黄龙袍的朱祐樘龙章凤姿,眉目俊秀。

张语仰一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起身。

帝后携手同临,清宁宫中等候的众人跪下行礼。二人在座落座,众人才起身按品级家世坐下。先前早有传闻,皇后张氏丽颜无双,因此皇帝独宠张后而不纳妃嫔,今时一见,真人比起传言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语略略扫视了一下,太皇太后与太后坐了一桌,有几个女子乖巧懂事的在陪她说话。几位太妃另坐了一桌,也有几个年轻女子在座。想必有些亲缘关系。

“那桌穿鹅黄的那个,还有那桌­嫩­绿那个,不错。”张语正襟危坐,面上是得体的笑,用只有朱祐樘能听到的声音说。

“皇后甚是贤惠。”

晚宴后,众人移步看焰火表演。

朱祐樘挨着祖母坐下,指着天上成型的焰火同她笑看。

“哀家还记得头回带你在这里看焰火,一晃眼呀,你们一个个就都大了。”

说起往事,朱祐樘也有几分动容。更是加意哄着老太太。

­嫩­绿姑娘,刚才介绍时说叫凌霄的。出了字谜给太皇太后猜。

“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猜一个字。”

太皇太后问:“是秋吧。”

凌霄说:“对了,就是秋字,太皇太后猜的好快。”

太后说:“媳­妇­还在想呢,母后这就猜出来了。”

“谁再出一个来猜。”

“朕来出一个,好鸟无心恋故林,吃罢昆虫乘风鸣,八千里路随口到,鹧鸪飞去十里亭。”说完笑盈盈的把张语望着。

叫我猜?不会。张语摇头。她从小就猜不出谜语。

“皇上,民女猜出来了。”鹅黄姑娘,叫周丹芙,说起来还是皇帝表妹。

朱祐樘淡淡哦了一声。

太皇太后握住周丹芙的手,“是鸾凤和鸣,对么,皇帝?”

“对。”朱祐樘点头,“看焰火吧。”焰火之后,宫宴就散了,朱祐樘携了张语回寝宫。

“你以后去御花园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御花园勾魂记。那两位姑娘被皇祖母留下了。”

“以什么名义?”

“陪伴太皇太后。”这个理由进可攻,退可守。

“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御花园是谁都能逛得么?说起来,你好像甚少去御花园。”

“家花不如野花香。”

朱祐樘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我说真的。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不如野生野长的来得有生趣,我喜欢比较天然的东西。”

朱祐樘脸­色­忽然有几分晦暗不明。

“阿语见过我书桌上那盆进贡的名贵兰花,那样名贵的花就应该摆在玉堂之上,让人百般怜爱,­精­心呵护。倘若种在大路旁,任由风吹日晒,它就不能开出这等娇美的花朵来,把一株好花给糟蹋了,人也一样的。”

张语讶然,自己没有意有所指呀,怎么就引来他这么大一段。平民的爱情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皇帝的爱情就只能是九重深宫锁美人。

“说到花,今晚倒真是有一朵凌霄花,一朵芙蓉花,一朵清新秀雅,一朵富贵明媚。”

手腕一痛,“你别捏我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车撵在这时停了下来。那人一甩袖子,当先下车。

“我唱歌给你听哈。”换了寝衣,张语蹦跳上床。

见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

不会脸红不会害怕

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

从不挑食的乖娃娃

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

从不刷牙从不打架哦~~~

朱祐樘定定地看着她,“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这不是你吗?”

张语立刻攥紧了拳头,刚才捏她,现在又贬低她。(其实猪很无辜,好不好?)

余嘉和铃音在外头听到两个人在床上嬉笑打闹,都把脸撇开去笑。这两个主子,在人前都是一本正经的,私下里也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知道。

因是中秋,朝中放朝三日。皇帝乐得效交颈鸳鸯,第二日睡了个自然醒。

起来后张语兴致很好的要帮他束。今日索­性­无事,不用出去见太多人。实在弄得不好,叫余嘉重新弄过也不怕耽搁时间。

梳着梳着,张语低头去看镜里,朱祐樘侧转过头,两人就亲在了一处。

“还是叫余嘉来吧。”说完,退了开去。这再亲又得回到床上去了。

朱祐樘低低笑了两声,唤了人进来。却不是余嘉。

收拾妥当,朱祐樘携了她的手游览御花园(明时其实称宫后苑),细细解说各类名花名草名石,实是无一物无来历。末了再登上堆秀山,在御景亭中赏景。

“厄,你今日怎么有如此闲心,陪我在宫里闲逛。”倒真是这两年多来第一回。

“嗯,以后我也会多抽时间陪阿语的。”总是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她在身侧恬静的微笑。昨日家花野花一番戏言却现她对皇宫真的无甚眷恋。

张语有点莫名其妙,取了一块哈密瓜来吃。

“你倒吃得惯这东西。”哈密那边新进来的,宫里没几个人爱吃。

用过午膳后,张语照例是要小憩一觉的,但今日朱祐樘兴致甚好,稍事休息又拉着她去游湖。

余嘉早已在渡口处侍立良久,躬身道:“启禀万岁爷,龙舟已备好,是否现在就上船?”

朱祐樘站上船头,伸手携了张语上船。

御苑湖上,波光浩渺、银粼点点,足令人心怀畅快。

凉风扑面,张语倚坐在舟舫的栏杆上,朱祐樘站在她身后,不时与她说笑。起先她还应上几句,到后来却是眼皮渐渐有些沉重。

朱祐樘低头见她双眸轻阖,倚在栏杆上酣眠,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抱了她进船舱休息。

张语一觉醒来也觉赧然,“厄,我每日这个时辰总是要睡一会,不小心就......”

“到也没睡多久,小半个时辰。”朱祐樘靠了窗闲适坐着。

“我不在的时候,除了看书你还做些什么?”

“不看书的时候,弹琴,下棋,泡茶。”她不喜欢接见那些命­妇­,也不爱四处溜达。实在是很想知道其他朝的后妃都怎么打时间,宫斗?她甚至还有个想法,以后如果真的要在慈宁宫住三十六年,她才不要跟老太太和太后一样就在宫里诵佛念经,管儿孙辈的闲事。宁可每天参观一间屋子,九千多间,三十多年很快就混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有事做了,这不是来了两朵花么。老太太还真能把她们就放在清宁宫。

“不然你搬过来和我一同起居好了。乾清宫中本来就有皇后专用的寝殿。”

张语一直都觉得夫妻两个要分成两个地方住很不合理,闻言高兴的说:“那当然好啊。”

正文 十六章 金莲

张语在紫禁城搬了第二次家,这算不算在通往泰陵的路上有了个拐点呢?

感觉到车撵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原来是遇上了朱祐杬。

“四弟,你打哪来?”

朱祐杬行了个礼,“皇嫂,臣弟刚下学。”一如既往的沉静。

张语点点头,忽然现朱祐杬白皙的耳朵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透明,很是漂亮。

“你现在在读什么?”

“在读《四书》。”

张语见朱祐杬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有事么?四弟。”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一页纸来,“臣弟没有见过这样的画。可是,画出来一看就是臣弟与五弟。”

张语一看,是前些日子给小五讲“孔融让梨”时画的,不经意就画上了Q版人物。

中国古典画讲究的是神似,画人总觉得失真。漫画简笔勾勒,却能把人的形象更突显出来。

张语笑笑,“是皇嫂随手的涂鸦,怎么到你这里来了?”心里有几分埋怨自己不注意。

“厄,皇嫂能教臣弟么?”

张语愕然,“你要学这个?这可是不务正业啊。会被念的。”

朱祐杬抿嘴笑,“皇兄也说,弹琴何损于事?劳此辈言之。”

张语也笑了,朱祐樘爱好绘画与琴道,专门负责纠察朝政的言官们就纷纷上疏,劝说皇帝不要耽于声乐,而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修养身心之上。他表面上接受,私下里却说,弹琴与政务又有什么冲突呢,要你们多嘴。不过要让他知道他家四弟拿这个作为榜样,一定会一脸黑线吧。太破坏长兄的形象了。

张语看看朱祐杬,他清秀的小脸蛋上写着羞涩。“那好吧,蛮简单的,我现在就可以教你。锦瑟,你带人先把东西安置好。四弟,我们到那边的亭子里去。”

铃音铺好纸笔,立在一旁。

张语便简单的给朱祐杬讲了一下怎么用炭笔勾勒。

“总之,你要把从前学的画法先忘掉,然后就容易了。”然后随手画了几张给他做参考。“这支炭笔送给你吧。”

临了又殷殷嘱咐,“这个东西不登大雅之堂的,最好不要把你画的流传出去。”

朱祐杬小心收好笔。

睡觉的时候,张语忍不住摸了摸朱祐樘的耳朵。

“做什么?”

“没什么。”说着翻了个身趴在他旁边,“我好像还很激动呀,跟你住到一个屋檐下。”

其实也没有太大改变,省掉了来来去去的折腾,只是随时都知道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干­什么。

朱祐樘闷笑两声,然后拉下张语的头,含住了她还在絮叨的双­唇­。

今日皇祖母听闻他们将一同起居,找了他去严厉责问。

“皇帝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是大事,在咱们皇家尤其如此。”

“孙儿自然是知道的。”

“祖母这里的人,你看看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皇祖母这里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只是不合你的心意?让你临幸那两个宫女,你放一边搁着。这六宫的建制还要不要了?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欢喜哪样的?”这周家和凌家的姑娘,她看着就很合心意,家世清白,知晓进退,偏皇帝回回来像没看见似的。

朱祐樘坐在下笑,“皇祖母给孙儿挑的媳­妇­,孙儿就很喜欢。”

“那皇祖母就再帮你挑几个,就算你要守孝,三年也快到了。”

看朱祐樘低头不出声,忍不住叹气,怎么跟他父皇一个德­性­。那张家丫头,眼瞅着是个省事,怎么也跟万贞儿一样,倒是看走眼了。

“怎么,她还敢拦着你不成?要这样,皇祖母可容不得她。”

朱祐樘踌躇了一下,然后跟太皇太后说:“是这样的,御医说,孙儿最好是专一与一个女子燕好,才容易得子。”

周氏疑惑的说:“是这样,那你也可以……”也可以换一个人呀。

“皇祖母再容孙儿一些时日吧。”几个太医一口咬定他同阿语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没有孩子,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张语有些无力的靠在朱祐樘胸膛,看着床头他今日亲自捧了郑重其事的放在那里的一尊送子观音。

据说是成化帝当年得了一块百年难出的和阗美玉,命当时最有名的玉匠刻了,又请高僧开过光的。

“祐樘,翻过了年,我来了就满三个年头了。”就是平常人家,三年不出,也是可以纳妾的。

“父皇的三年孝期这不是还没过么?”

张语盘算着等到了弘治三年八月,应该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吱声,靠着他闭上了眼。

张语从坤宁宫就带了几个人到这里来的。朱祐樘说人不够,让她再挑几个补进来。她也没怎么上心,打锦瑟随意去挑几个就好。

锦瑟去了,不多时来回她的话。

“挑好了?”

“娘娘,奴婢倒是挑中了几个,可其中一个,余嘉说不能给,是清宁宫的人。”

这事张语也知道,“她们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晚间洒扫。”

张语转过头去把锦瑟看着,这也能让你挑到。

锦瑟撇撇嘴,“娘娘,让她们在这里……”

张语就思忖了下,那是清宁宫的人,肯定是退不回去的。

正在收拾床铺的铃音也停下来,“娘娘,防不胜防。”

“先看着。说起来她们来了都大半年了呢。”

锦瑟抿抿嘴,“奴婢早打听了,她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张语就笑了。

“可两个都长得很妩媚”

那有什么,祐樘又不喜欢。老太太这回可挑错人了。若是像凌霄、周丹芙那样的,她恐怕还要不放心一下。

“特别是那个叫什么金莲的。”锦瑟话音刚落,就看见张语本来还嫣然笑着的脸变了­色­。

“是不是叫郑金莲?”

锦瑟点头,“对,是叫这个名字。”

“我知道了。把兜兜和小邑叫过来好了。那两个人,你们给我盯紧了。不过,不要难为她们。”

“是。”

张语想着什么都有可能,在江里请完平安脉后,压低声音问:“江医正,有没有什么食物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同时吃下去却会有反应?”

江里点点头,“万物相生相克,食物自然也是有的。”这个张语知道,她曾经喝了牛­奶­吃橙子,结果拉得一塌糊涂。

她脸红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同时吃了下去,会产生瑃药那样的效果的?”万一有人在朱祐樘的饮食方面动手脚,她也好防范。

张语看着江里眼里明显的不认同,“不是我要用,我怕什么时候别人用了我不知道。”

“这个臣以前没研究过,臣尽快来给皇后答复。”

“师傅。”

江里应声转了过来,然后反应过来,不自然的笑笑。

张语站起来,眉目飞扬,“你心里还是把我当徒弟的,是吧?”

江里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张语搬到乾清宫后,朱祐樘在平素批阅奏折的地方,添了一张很大的檀香木榻。塌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另外还有几个明黄|­色­锈龙软垫。放上一张小几,张语就趴在那里看书、写字。她时常来这里陪着朱祐樘办公。处理完了政事,二人再一同回寝殿。这种好像民间夫妻的生活节奏张语很喜欢。

郑金莲,我要让你爬上了龙床,我也不用在紫禁城混了。不是没想到把人丢出宫去,狠一点就让她做上阳白人。只是走了郑金莲,还会有王金莲,董金莲。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想爬上龙床的女人。何况龙床上的皇帝不但不老,还风华正茂。

“你这个月,怎么没有出去?”朱祐樘批完手边几本奏折,踱步过来坐下,看她手上的书已经捏出皱痕来了。

张语回过神来,月初他病着,然后就是中秋宫宴,搬家。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出去,把朱祐樘留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

“马上就重阳了,我在想要送什么东西给老太太。”真是犯愁。

“你不是抄了佛经?”朱祐樘挑起她一缕丝,在手指上缠绕把玩,眼神专注而温柔。

“我就是拿血来抄经,她现在恐怕也不想要。我抄《内训》,没准还能博她一笑。哎哟!”张语头随着朱祐樘的手动,怕他再扯。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张语小心翼翼把头从他手里拔出来。看着他的侧面,有些心疼。生儿子在皇家可不只是传宗接代那么简单,还关系到帝位的稳固与朝局的稳定。

“祐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一个儿子出来。”攀着他的颈子,赌咒般的说。你一定会有儿子的,而且这个儿子还一定得是我来生。

“我也不信,我就注定命中无子。我们都还年轻,过几年自然会有的。”

正文 十七章 重阳

张语仰头,将茱萸顺贴的Сhā在朱佑樘的领襟上。按照传统,朱佑樘给他的兄弟们头Сhā茱萸。胖乎乎的朱佑棆也Сhā了只小的,不住的伸手去摸。张语看着他,真是越来越有横向展的趋势。以后长得跟他三哥一样高还好,矮一点都不行。想到这里,不禁看了朱佑杬一眼。估计他已经成|人了,不知道个头会不会真的受影响。

张语把抄的经书恭谨的呈给太皇太后,她身边的云姑姑赶忙抬手接过,老太太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难为你有心。”

张语也没指望能得表扬,笑笑就回座了。

“太后,凌霄别无长物,只会画几笔画。太后不要嫌弃。”按说周丹芙是老太太娘家人,应当更得她的心。只是周小姐生­性­有几分腼腆,倒不如凌霄会哄人了。

“打开哀家看看。”

宫人拉着卷轴展开,画上是福寿禄三星,竟都画作老太太的模样,手里各个抱了个胖娃娃。

这才真是有心。

朱佑樘哈哈一笑,“这画画得好,皇祖母福寿禄俱全。朕与皇后也多谢你的美意。”

凌霄蹲身一福,“谢皇上夸奖。”站回到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看了画,让人挂起来。

周丹芙献上的是自己做的小巧织品。

晚饭后安排有戏班子唱戏,演得无非是才子佳人这俗套。讲的是一对恩爱小夫妻踏青看花时,貌美的妻子被有权有势的恶少看上,想着法子拆散了小夫妻,妻子不从投河自尽,被丞相收为义女。丈夫逃脱大难,一直未娶。其后奋苦读,考取状元,身居高位,为妻报了仇。丞相要为亲女招婿,看中新科状元。状元据婚不从,弃官避祸。在庙中巧遇来上香的丞相夫人与二女,方知妻子尚在人间。两人相见,宛如隔世。丞相慨叹两人爱情坚贞,,成全了一对恩爱夫妻。

台上戏正**。夫妻久别重逢,庙里相见,悲喜交集。丈夫几个快步跨前,执住妻子的手,激动的喊:“娘子!”妻子呆视丈夫,轻轻喊道:“相公!”

台下一阵唏嘘,就连太皇太后,眼角也有几分莹润。

张语在后世看多了言情剧,早已免疫,借着低头为朱佑棆整理衣角遮掩过去。

耳边听老太太笑骂:“皇帝打哪找来的戏班子,尽赚人热泪。”

朱佑樘问:“皇祖母觉得好不好?”

“好。”

待到戏毕,朱佑樘一声“赏”,制钱如雨般洒上戏台,那些戏子乐手闹哄哄的蹲下拼命将钱往怀里揣。那生旦却没有加入,相携步下台到皇帝面前谢恩。

朱佑樘神­色­甚是和悦,又格外赏了他们不少物件。

张语凝目去看,二人眼波如水,并肩而立,生生是一对璧人。其实她比较好奇,为什么状元没有把丞相亲女也一并娶了,戏文里不都是这样么。全忠全孝蔡伯喈,一夫二妻,夫贵妻荣。

筵席直到亥时才散。张语跟在朱佑樘身后,两人静静走着。

“阿语觉得这戏如何?”

“还可以。”

朱佑樘回头睨她一眼,“皇祖母都被感动了,就你和小五,没事人一样。”

“我哪有跟小五一样。”小鬼看到差点睡着,她怎么也一直坚持到最后。

“我比较好奇你上哪找的戏班子,还弄这么出,厄,赚人热泪的戏。”这是老太太原话。

“叫随玉­操­持的。”

张语点头,知人善任。那小子的确有不少花花肠子。

“我其实也不是不感动,不过我更感动佑樘的用心。”居然能想到借这些赚人热泪的戏来触动老太太,减少阻力。

看看她主动挽过来的手,倒真有一点这样的想法。毕竟老人家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

因为想着做什么,老太太也不会打心底高兴。张语真的没有用心去讨她喜欢。在这宫里,王太后从来是个不得罪人,明哲保身的。况且她只是嫡母,不会太出头管皇帝的事。老太太却是佑樘孺慕的祖母,避是避不开去的。

“佑樘,我往后多往清宁宫走动,陪皇祖母散心。”

洗漱过来,张语爬到床上,朱佑樘扣住她的手,她抬目见他深深看着他,神­色­有几分奇特。

不禁问:“怎么了?”

朱佑樘轻轻拨下张语的束玉簪,让她的一头黑如瀑般披下来,然后慢慢将她推倒在床上,按着她的手变紧,头缓缓低下来,眼光深暗专注:“娘子,叫我相公!”

原来,被感动的不只老太太。伸手勾下他的脖子,“相公…”媚眼如丝,晴光潋滟。

朱佑樘没有再说话,缓缓放下床上的幕帐。

张语醒来,朱佑樘已经上朝去了。张语叫了铃音进来,吩咐她出宫去办点事。这丫头倒是能俗能雅,见人能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

这天照例是义诊。傅鸾词在回春堂坐诊,众人都认得了这位傅先生。还时常有大姑娘小媳­妇­的找出点上风感冒的小毛病就来看诊。曲毓看得好笑。

这日吃饭时忍不住玩笑了几句,傅鸾词摆手:“曲姑娘,不要取笑。我听着你的口音,倒像是扬州人。”

曲毓笑着说:“我是扬州人,十年前逃荒到京城的。你这都能听出来,我已经没扬州口音了。”

傅鸾词脸上多了分热络:“我也是扬州人啊,所以能听出你偶尔的一些惯用语。”

“是么?”曲毓有几分惊喜,她可没听出傅鸾词的口音。

“我是维扬的,曲姑娘呢?”

曲毓的笑容顿住:“维扬,维扬九里香的傅家人?”见傅鸾词点头,她的脸顿时沉下:“傅公子大户人家出生,怎么到京城给人做西席呀?”说完也不等傅鸾词答话,径自走了。

傅鸾词纳闷的看着她的背影,怎么,傅家得罪过她?

曲毓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气闷之余。伙计袁元来敲门,说是小鱼大夫找人捎话给她。

来到前堂,见是个娇俏的小丫头。

“小鱼找我有什么事?”

铃音微一福身,“曲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张语告诉她,曲毓不喜欢别人叫曲姑娘,要叫曲大夫。

“厄,好。”曲毓点头,引她到后面。

“什么?”半晌,袁元听曲毓大叫一声,站了起来,想了一下是小鱼大夫派来的人,又是个小姑娘,复又坐下。

房里曲毓有点吃惊,“叫我去做这种事?真是的。”嘟囔了几句,又问铃音,“她还没怀上娃娃?”小鱼很喜欢她男人,讲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不然,她肯定也不会愿意呆在那种深宅大院里。

张语听了铃音的回报,点点头。对曲毓和傅鸾词突然交恶比较感兴趣。便找了江里来喝茶。

江里很快就背着药箱子来了。

“师傅,你觉得傅先生怎么样?”

江里点头,“不错。”

张语推他一把,“哎呀,不要跟我绕,说说。”

江里放下茶碗,“臣,”在张语目光下只好改口:“我挺中意的。人品好,学问高,长得也好。就是不知道娶妻了没有?你师姐什么都没说,我也少见她。”

这倒是个问题,张语想起去年七夕,碰到傅鸾词独自去放灯,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你找机会问问她嘛。”

“厄,好。皇后,你上次问的那个药我这里写了一份单子,你拿去收好。”

张语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跟老太太多亲近,别也不管受不受待见,上门去了。

“孙媳拜见太皇太后。”

“嗯,起来吧。”太皇太后在座上懒懒的出声。张语看她的坐姿有些奇怪,云姑姑在一旁帮她按揉,便走了过去。

“皇祖母怎么了?”

云姑姑说:“太皇太后腰痛,前几日凌小姐在还时时来替太皇太后揉揉。昨儿个她家里传来消息,说她母亲缠绵病榻,时好时坏的。太皇太后就让她回家了。”

“孙媳跟江医正学过推拿,不然让孙媳试试。”

老太太这才看她一眼,“你学这个做什么?”

张语挽起袖子,“有时候皇上坐久了,孙媳可以给他捏捏,缓解疲劳。”

“嗯。”

张语用双手掌对擦至热,以掌心按摩老太太腰部。直到额角有汗,估摸有十分钟左右,才停下来下来。

“好像好点,你坐吧。”

张语在靠她脚边的锦凳上坐下,转头跟云姑姑说:“姑姑,每天用一个牛肾,拿白酒炒食,比较有好处。”

云姑姑笑着答应:“是。也不知道娘娘爱喝什么茶,这是太皇太后平素喝惯的。”

张语端起来喝了一口,苦苦的。笑着跟云姑姑比划:“我爱喝八宝茶,就那种……要放糖。”

老太太说她,“你倒不客气。”

张语歪头,“孙媳跟皇祖母客气什么。”于是,下次去的时候就喝到了八宝茶。

正文 十八章 纳妃

“你这么一天两趟的跑,也不嫌麻烦。留在这里用午饭吧。”又过了十来天,老太太开口留她。其实她的腰痛已经好多了,不过孙媳­妇­天天来,一早一晚不但给她按摩,还讲上许多新鲜事。逗得她的脸也有些绷不住。

“孙媳晨昏定省本就是该当的。午饭就不用了,孙媳要回去盯着皇上按时吃饭,不然他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

老太太失笑:“你怎么倒像在管小孩子。”

张语抓抓头,“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啊。”

老太太说:“皇帝可不是。”他呀,从小老成。纪淑妃死的时候,他才六岁,就懂得哀慕如成|人了。

张语来了兴致:“皇祖母,皇上他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太皇太后陷入回忆,“他刚到哀家的仁寿宫时,瘦瘦小小的,老生病。不过很懂事,我嘱咐他什么,一遍就记住了。万贞儿有一次请他去用膳。我叫他不要吃那里的东西,他就果真一点都不沾,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后来劝他喝汤,他说担心有毒。”

张语揉揉额角,他还真敢说啊。难怪人家要撺掇着易储。

正说话间,朱祐杬过来请安。

老太太­精­神很好,“­干­脆都在哀家这里用饭。阿云,叫人去看看皇帝忙不忙,不忙叫他也过来。还有小五。”老人家总是喜欢子孙环绕的。

云姑姑忙答应着去了。

老太太靠在座上打盹,张语便出了外面厅堂,捡了案几上的松子来吃,朱祐杬走过来,掏出一叠纸给她看。

“这张不错,这张这里笔触再圆融些。还有故事情节?”张语愕然抬头把朱祐杬看着,她不会是无意中培养了一名漫画家吧。

朱祐杬笑笑,耳廓红。

“带笔了么?”

朱佑杬抽出炭笔给她,她低头飞快的画起来。

“皇嫂,这是什么?”来人推着她的手。

张语画自己的,“小胖子,你来得好快。”

画好后,讲给他们听,“这个啊,叫三只小猪。有一天啊,狼来了,猪妈妈对小猪三兄弟说,老大,老二快藏起来,老三,你比较胖,去把门堵起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朱祐棆对对手指:“四哥,我是老五。”朱祐杬点点头。

然后朱祐棆爆出一声喝:“你刚刚叫我小胖子,又说比较胖的要去堵门。”扑上去要挠张语的痒。张语怕痒,一挠痒痒就笑。

朱祐杬站在原地,呆呆看着五弟迈着短腿追赶张语。张语利用身高优势欺负他。清宁宫外传来小太监喊“皇上驾到”的声音。

“四弟,把画收起来。”张语赶忙说。

朱祐樘挽了太后进来,就看到这叔嫂三人规规矩矩的上前请安。

对于张语和太皇太后关系缓和,他自然是乐见的。

席间说起翻过年给朱祐杬选妃的事。

他的母妃就说一切但凭太皇太后做主。朱祐杬不出声,埋头喝汤。

老太太点点头,“哀家给你挑个名门淑女。”

当新人来拜见帝后时,张语才见到这位名门淑女。一张讨喜的苹果脸,整个人裹在一堆红里。朱祐杬虚岁十四,她十五。听说,姓蒋。“新嫂嫂ρi股大大的。”朱祐棆靠在她身边,小声跟她说。

“你在看哪里?”张语夹住他胳膊上的肥­肉­。反正有宽大的衣袖遮着,谁也看不到。

侧去看朱祐樘,他神情严谨,不知在想什么。自己成亲那会儿只顾着在心里默背着流程,生怕出了一点差错,神经高度紧张。现在看别人拜堂,倒是找回点看古装戏的感觉。

躺在床上,张语还在感叹:“四弟好小哦。”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勉强还能过儿童节。

“不小了,你别一味当他小孩子。”他伸手揽过张语,去解她寝衣衣襟。

……

“你…你今晚这是怎么了?”张语眼眸里凌乱,紧攀了朱祐樘后脊,感觉他动作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阵阵颤栗令她燥热万分。

修长手指盘旋于张语脸侧胸前。

“叫出来。”朱祐樘眸­色­暗沉,­唇­抿成一线低头凝视。

张语生受不住强烈的撞击,改掳住他的脖子攀援。朱祐樘微微勾起嘴角,突地聚力冲进,最终令张语压抑呻吟一声:“祐樘……”

……

朱祐樘放开她,翻身平躺。

张语听他喘息声渐渐平稳下来,忍不住低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睡吧。”

过了几日,皇帝召了几个道士进宫。在宫里设法坛醮求子。张语有些费解,前段日子不是还挺理智的,怎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起来。

这日,在太皇太后那里见到了新婚的兴献王夫­妇­。半年前向她讨教漫画画法的男孩倒真有了几分男子汉的味道。往常过年,张语玩笑般的给小五量身高,自然不能落下老四。现在坤宁宫的柱子上,还留有当时的印记。那个羞涩的男孩如今也为人之夫了。

张语甩开众人,信步在宫里行走着。她算是明白朱祐樘那晚的什么疯了。

周丹芙还留在清宁宫中,张语低咒一句:“看走眼了,原来不会叫的狗咬人才厉害。”

文华殿内,陆随玉恭谨的站在皇帝身旁。

“皇上,就收个人,也不用给什么名号。如果生了孩子,就抱给皇后养,是一样的。再说,人也是现成的,顺水推舟,对太皇太后那边也交代的过去了。”

“你当朕没想过”顿了一下,“皇后,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啊?”陆随玉不解道,“皇上这么喜欢她,又不是要纳妃,只是收个房……而且对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她为什么不同意?”

“如果她要地只是身份地位。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管那些……”

陆随玉的嘴巴张成“O”形,有点不敢置信。皇后他接触过几次,挺有意思的。他不奇怪自家主子会钟情于她,只是连后位也不在意,这也未免太超然了吧。

皇帝连收个人都不肯,那就更不会如老太太的意,纳周丹芙了。纳了周丹芙,可就是违背太祖爷后妃不得出自贵家的遗训了。这个罪名,皇帝肯定是不会背的。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说实在话,他并不看好醮求子。

“再等等。”皇帝手握住窗棂,“现在可不是先帝年间了。实在不行,再想法子不迟。”

陆随玉默然,他十岁进宫做东宫伴读,自然知晓皇帝当年是如何韬光养晦,隐忍不。成化年间,险些易储是他心头的一根刺。陆随玉有点同情起兴献王朱祐杬,一而再的被人推出来。幸好他遇上的是当今这一位,否则换了哪个皇帝能容他。

“皇后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何做对自己最好。要不要告诉她?”也许她想通了,放一回行,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皇帝看他一眼,“你也太小看朕的皇后了,她即使一时没明白过来,这会儿也是心知肚明了。每个人都有底限,她的底限嘛,就是不让朕上别人的床。”

陆随玉这会已经无语了。

眼看要中午了,皇帝便说:“随玉留下一块用膳吧,说起来,你也很久不曾同朕一处吃过饭了。”

陆随玉摆手:“皇上,您饶了微臣。那药膳哪能随便吃。”

皇帝嘴角抿了抿,“你知道什么。朕的膳食,是皇后同着江医正仔细根据着季节天气,和朕的身体状况配的,每一道菜都有食疗上的讲究。御厨­精­心烹调出,口味不逊于任何御膳。”为此,阿语还­精­心跟着江里学医,他看在眼里,也是记在了心里。

陆随玉心道:那是根据您的身体状况配的,别人哪能随便吃。

太皇太后看着蹲坐在身边,比手画脚给自己讲笑话的张语,这个孙媳­妇­除了没有生养,倒也真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只是这已经过了三个年头,她不说话,群臣也要说的。

弘治三年四月,皇帝有意令工部为已婚的兴献王择址兴建府邸。有大臣奏请应让兴献王直接就国。皇帝便问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说:“依祖宗规矩办吧。”两个小王爷本来是皇帝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愿留在宫中,如今既已成婚,自当就国。太皇太后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文 十九章 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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