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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伪选盟主

万老夫人匆匆回到第三进右首的一进院落,这是在归云山庄中,万家留下来自已住的一进院落,一排五楹楼宇。他们只带了四名使女,四名男仆,少庄主万选青,和妹子万飞琼,都住在楼上。

万老夫人匆匆上楼,先看了万选青,再到女儿房中,果见他们和议事厅上中了「开口散」,昏迷不醒的人一样,双目紧闭,看去似是睡热了,实则是在昏迷状态之中。万老夫人看得暗暗切齿,迅速从怀中取出解药,喂两人服下,一面守在边上。

直等到万选青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万老夫人,忙道:“娘,有什么事么?”随着话声,正待翻身坐起。

万老夫人轻轻推着他身子,蔼然道:“孩子,你只管睡,娘刚开完会议,过来看看你的。”替他拉上薄被,就转身走出,随手掩上了房门,又走到万飞琼的房门口,轻轻推门而入。

万飞琼早就醒了,万老夫人跨入房中,她就一跃下床,说道:“娘,今晚好奇怪,女儿方才回房之后,觉得一阵头晕,口也渴得很,想叫小娟到一盅茶,只叫了两声,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直到刚才才醒过来呢。”

万老夫人到:“这怎么会呢?一定是你在胡思乱想……”

万飞琼道:“真的,后来小娟闻声进来,她还在女儿耳朵边一只喊着:「小姐,小姐」。女儿口虽不能说话,心里清楚得很,后来她又去把李嬷叫来,把女儿抬到床上,后来就不知道了。”

万老夫人点点头道:“娘听李嬷说过了,你是中了痧气,才昏倒的,多休息就会好的,快上床去歇着吧。”

万飞琼道:“女儿还不想睡。”

万老夫人慈蔼的道:“时间不早了,明天是大会正日,大家还得忙一阵子,娘也要去休息了,你听娘的话,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自退出,随手替她带上了房门。

她当然无暇休息,现在儿女都已经没事了,但议事厅上,九大门派的人,还在昏迷之中,使她无法放得下心来,因此又匆匆走下楼梯,正待赶往第二进议事厅去。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叫道:“老夫人。”

万老夫人只当是使女,连头也没回,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去休息吧。”

只听那年轻女子声音又道:“老夫人能否请留步一谈?”

“留步一谈?”这口气不是使女了。万老夫人听得一怔,立即转过身去,只见自己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青布衣裙面貌甚丑的女子。她虽然一身布衣荆钗,貌象甚丑,但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有如两点星星,晶莹发亮,万老夫人镇静的道:“姑娘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目光左右一瞥,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老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万老夫人虽然不知对方来意,但看来人情形,似非夏云峰一党,这就点头道:“好,姑娘请随老身来。”她引着青衣女子,走入一间密室,随手掩上了门,回身道:“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青衣女子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嫣然一笑道:“妾身花真真,见过老夫人。”她这一取下面具,奇丑的面貌,登时变成了绮年玉貌的娇美佳人,柳眉如黛,凰目如星,粉脸含娇,桃腮凝春,好不风姿绰越。

万老夫人呆得一呆,徐徐说道:“原来是花门主,老身失敬得很。”万老夫人身为盟主夫人,自然听说过百花门花真真了。

“老夫人好说。”花真真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妾身易容而来,事关紧急,而且也时机紧迫,老夫人请容妾身不作客套了。”

万老夫人道:“花门主有何见教,但请直说。”

花真真道:“妾身是奉笑面神丐游老前辈的指示,来见老夫人的。”

“游老前辈。”万老夫人又是一怔,接着点头笑道:“游老前辈是老身公公的至交好友,老身年轻时,见过他老人家几次,算来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他还健在?”

花真真一笑道:“是的,这位老前辈几天前指示妾身,此次黄山大会,只怕有变,因为对方处心积虑,已有周详布置,如果老夫人一个应付不当,就会给九大门派带来极大危机,因此要妾身乔装来见老夫人,要老夫人忍辱负重……”

她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佩玉,交到万老夫人手中,续道;“游老前辈怕老夫人不认得妾身,而且百花门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未能取信于老夫人,故而要妾身把这方佩玉带来,游老前辈说,此玉原是万盟主尊翁之物,因游老前辈生肖属猴,这佩玉雕刻的正好是一只长臂神猿,万盟主尊翁就举以相赠,老夫人一定认识了。”

万老夫人本来确有些疑信参半,接过佩玉,仔细一看,认得确是公公昔年之物,一时疑念尽去,慌忙把佩玉还给花真真,惊喜的说道:“游老前辈有何吩咐,目前老身已处于万分无奈之境,有游者前辈相助,九大门派就得救了。”

“怎么?”花真真接过佩玉,收入怀中,一面惊异的道:“老夫人,这里已发生什么事故了么?”万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就把方才大议事厅发生之事,详细说丁一遍。

“他们发动得真快。”花真真道:“游老前辈得到的消息,就是夏云峰要在此次大会中取得盟主必须强迫老夫人跟他合作,此事游老前辈已略有所闻,才命妾身赶来和老夫人相见,就是他箭在弦上,已经非发不可,万老夫人不允所请,反而会激起更大的乱子,所以要老夫人忍辱负重。”

说罢,从身边取出一封密柬,说道:“游老前辈有密柬一封在此,请老夫人依计行事,妾身还有事去,如果有事,自会命人持佩玉来见老夫人的。”

万老夫人收起密柬,说道:“有劳花门主了。”

花真真一笑道:“老夫人不用客气,百花门能为老夫人效劳,已经深感荣幸了。”说罢,戴上了面具,启门走出。

万老夫人送到门口,便自转身回入室中,关上门,取出密柬,拆开封口,抽出一张笺纸,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纸包,把密柬在火上烧了。这一瞬间,她本来积压在心头的沉重心情,登时轻松了不少。因受到胁迫而变质的黄山大会,本来这副重担,全落到自己的肩上,自己也成了黄山大会、九大门派的罪人和帮凶。如今天幸有游老前辈出面,他已洞烛先机,自己只要依计行事就好了。

万老夫人轻轻吁了口气,吹熄灯火,启门而出,回到议事厅。总管万仲达依然站在阶前,一眼看到万老夫人行来,立即趋了上来,垂手道:“夫人,选青、飞琼已经没事了吧?”万老夫人铁青着脸,口中「唔」了一声,依然举步朝阶上行去。

万仲达出卖了黄山大会,出卖了黄山万家,他居然脸也没红,巴结的抢在前面,替万老夫人拉开厅门,躬身道:“夫人请进。”厅上,由索寒心主持的会议,早已结束,但大家依然围坐如故。

索寒心早就料到万老夫人必然会回来,站在门首,神­色­恭敬的抬抬手道:“老夫人请。”

万老夫人步入议事厅,看到大家均已清醒过来了,不觉一怔,问道:“索总管,你已喂了他们解药么?”

索寒心连忙陪着笑,压低声音说道:“回老夫人,还没喂他们解药呢,老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办好的。”他转过身,朝围坐的众人含笑道:“诸位道长,这位就是此次黄山大会的东道主,黄山世家的万老夫人,大家请起立,鼓掌。”由假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为首的九人,果然依言纷纷站起,鼓起掌来。

万老夫人不明就理,自然不知道这些人中,有七个是西贝货,心中大感惊讶,索寒心既没喂他们解药,他们何以会和好人一样了呢?莫非这姓索的会巫术不成?她是盟主夫人,当然不能失礼,这就朝大家点着头,说道:“请坐,请坐。”大家回身坐下。

索寒心陪着笑道:“老夫人可有什么指示?”

万老夫人道:“老身只是不放心,才回来看看的,他们既然都很好,老身也就放心了。”

索寒心道:“老夫人尽管放心,明日午刻。在下保证他们完全清醒,决无半点差池。”

老夫人看他如此说了,只得点点头,口中说了声:“好。”

索寒心忙道:“诸位道长,欢送万老夫人。”他当然不希望万老夫人在议事厅多逗留。

假华山掌门商翰飞为首的九人,又一齐站了起来,这回他们没待索寒心教他们鼓掌,就纷纷鼓起掌来。万老夫人至此,就不得不走了,她依然朝大家点首为礼,又说了句:“大家请坐。”就转身退了出去。

端午,是黄山大会的正日。归云山庄门额上,昨天悬挂的红绸子上几个金字还是「欢迎各大门派莅临黄山」,今天一早已经换上了「九大门派第四届会议」。「九大门派」,只是通称,实际上应该称之谓九派一帮,但黄山万家并不是门派,那么八派加上一帮,依然是九大门派也。

归云山庄前是一片大广场,进入大门,大厅前面,又是一片铺了石板的大天井,因为这座归云山庄是专门为九大门派在黄山集会而兴建,因此这座大厅也和一般的大厅不同。大厅左右,各有一条十分宽敞的长廊,一直延伸到第二进围墙为止。

大厅左右两边,不是墙壁,而是落地长窗,开会之时,卸去了两边的长窗,大厅和左右长廊就连成了一片,使坐在两边长廊的来宾,有如在会场中一般。因为大会十年才有一次,武林中人,自然都想躬与其盛,因此连日来,涌上黄山的武林人物,为数着实不少。

黄山大会是公开的武林大会,归云山庄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观礼。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只限于大天井和左右两廊之间,若要进入大会场,就得凭黄山大会的请柬和九大门派的推荐书才行。所以在大厅阶上,厅门左右两边,各放着两张长条桌,桌上覆以红布。

左首桌上,放着平摊开的一张紫缎­精­裱的洒金长卷,和笔砚,那是给与会来宾签名之用。右首一张长条桌上,放着的是名条,分为紫红、淡红二­色­,上面是写着金字的「贵宾」和「来宾」字样。「贵宾」当然只有九大门派参与大会的代表,和九大门派以外的各派掌门人,「来宾」是各地知名人士前来观礼的人。

长条桌后面,站着四名一­色­天蓝长衫的执事人员,「贵宾」和「来宾」到了门口,先在左首长条桌上签名,然后由右首长条桌后的执事人员替你在衣襟别上「贵宾」和「来宾」的名条,你才有资格昂然进入大厅会堂。大厅上首,中间是一张覆着紫­色­桌毡的条桌,左右各放置六把锦披太师椅,这是九派一帮代表的座位。

下面是围着的观礼席次了,但也有分别,前面三排,是「贵宾席」,紫红绣披的椅子,椅旁有几。三排以后是「来宾席」,淡红绣披椅子,没有茶几。这时已是已初时光,大厅两边长廊上,早已挤满了人,大天井上,也都是拥挤的人头,只有中间由大门进入大厅的一条铺着紫红毯的上面,没人去踩。

武林中人虽然未必个个都是守法的人,但这是武林大会,最不守法的人也不敢站在红毯之上,因此人头纵然拥挤,出入依然保持畅通无阻。大厅「贵宾席」上,今天赶来的有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自称扫花门门主的花双双,她脸上垂着白纱,没人能看得到她的面貌,因她生得一头银发,大家还以为她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呢。

最使人侧目的,还是她四个随身侍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也一起进入了「贵宾席」,虽然侍立在她身后,并没坐下来,因为这四个如花如玉的窃窕少女,谁不要多看上一眼?另外则是六合门的齐子绥,华山派的铁胆盛锦堂,峨嵋派的紫面神娄树棠,四川唐门的唐文涣、妻子祝秀娥、丐帮的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等人。

「来宾席」上,也几乎都坐满了来宾,除了九大门派与会代表随行弟子,就是各省各地的江湖知名人士。凡是能坐上「来宾席」的人,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等到回去之后,还可以在亲友面前,大大的自我吹嘘一番。

如果是镖局中人,他来黄山参与大会,他走的镖,也是一帆风顺,很少失事了,因为劫镖的人,多少要顾忌一着,他参与过黄山大会,可能和某一门派有关系,自然少自找麻烦的好,因此也有人把黄山大会的邀请书,装潢成轴,高挂在镖局大厅上。

来宾几乎全到齐了,只有四个人没来。那是大会邀请的两位特别「贵宾」,三湘大侠于化龙、淮南大侠夏云峰仍然未到。另外两人,则是范子云和乔装书僮的叶玲了。现在归云山庄的大门外,忽然放起一串「带于入朝」的鞭炮,和九响地铳,轰轰齐鸣。

但见一行人由大门外,鱼贯踏着红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正是本届大会的主人、连任一、二、三届武林盟主万晓峰的夫人,黄山世家万老夫人,她由儿子万选青、女儿万飞琼一左一右扶持而行。其实万老夫人武功­精­湛,哪里用得着儿女扶持,不过这是气派罢了。

跟着万老夫人后面的,则是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六合门掌门人齐子厚、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慧善大师、武当派玉清道长、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等十人。

他们原是住在归云山庄之中,但到了大会正日,前面大厅所有通道,已经封闭,故须由大门进来。一行人刚跨进大门,大家就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一直连续不歇,他们由大门而天井,由天井进入大厅,所过之处,掌声如雷,如今掌声已在会场上接连响起,一行人已经走到上面了。

万老夫人在中间站定,朝大家抬抬手道:“诸位请坐。”万选青、万飞琼迅快的往后退下。

由华山商翰飞为首的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一齐依次在两边锦披太师椅上落坐。万老夫人并未随着坐下,她依然站在中间,朝来宾席连连躬身道:“谢谢各位来宾,莅临黄山,谢谢,谢谢。”她虽已年近六旬,大厅又极宽敞,随口说来,不但厅上之人,听得字字清晰,连厅外两廊之人,也如同对面说话一般。

老夫人虽无自炫之心,但这份功力,已使与会之人,莫不衷心钦佩,她这几句话刚刚说完,全场就爆出了如雷掌声。万老夫人等大家掌声一落,才接下去道:“今天是五月五日,九大门派第四届集会黄山,推举武林盟主,天下武林,当然不止九大门派,但因为三十年前,这武林大会是由九大门派发起的,故而一直沿用下来,这一点,老身以地主身份,谨向天下武林其他门派深致歉意。”在场的人,又热烈鼓起掌来。

万老夫人续道:“先夫万晓峰,在世之日,蒙各大门派抬举,三次荣膺武林盟主,不幸于五年前逝世,当时距离会期还有五年之久,老身敦请九大门派遴选一位暂代之人,但大家认为十年任期,是当时所公决,不宜更动,好在还有华山、峨嵋二位掌门人为辅,一切都有既定规章可循,要老身勉为其难,不容老身推辞,幸好五年时光,很快过去,自问尚无陨越,到今天,这五年岁月,已经届满,老身可向武林同道,及先夫在天之灵,有了交代,老身也可以稍卸仔肩了……”在场之人,又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万老夫人接着续道:“今天的大会,是九大门派推举武林盟主的大会,推举武林盟主,是天下武林的公事,并非九大门派可以包办,九大门派只不过是代表天下武林提供意见,在座的来宾中,自然有很多不在九大门派之内的,譬如今天贵宾席上就有点苍派谢掌门人,和扫花门的花门主,四川唐门少庄主等,是大会特别请来观礼的,也许来宾中还有老身不认识的各门各派高人在内,大家都可以发言,都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见,给大会鞭策指导,好了,老身报告,到此为止,现在请华山派掌门人商道长、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二位报告昨日审查盟主候选人会议的决议。”

她话一落,立即退到右首第一把太师椅落座,大家又纷纷鼓掌。华山商翰飞、峨嵋青云道长相继站起,走前了两步。首先由华山商翰飞朝大家拱手为礼,话声清朗的道:“黄山大会,按照规定,在大会前一天,九大门派先有一次预备会议,因为各大门派,兄弟所说的各大门派,并不限定九大门派,凡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只要有三派联名,都可以向大会推荐武林盟主候选人,但必须经过预准会议审查通过,昨天的审查会议,由在座的九派一帮代表,全体列席,收到推荐书,共有两份,一份推荐的淮南大侠夏云峰,联名推荐的三个门派是武当、峨嵋、八卦门,另一份推荐的是三湘大侠于化龙,联名推荐的乃是华山、衡山、形意门,这两位被推荐的盟主候选人,都是侠名久著,素为江湖同道所崇敬的正人君子,故而审查会议一致通过。”

淮南大侠夏云峰、三湘大侠于化龙,都是久孚众望,领袖群伦的人物,因此商翰飞此言一出,大家又报以热烈的掌声,历久不歇。接着峨嵋青云道长向大家打丁个稽首,也以清朗的声音说道:“现在由贫道向大家报告了,在昨天审查会议进行之中,收到三湘大侠于化龙派人急足送来的一封手书……”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封柬,抽出一张笺纸来,接着道:“于大侠的来信,因迩来体弱多病,坚决恳辞本届盟主候选人,并在信上郑重推荐夏大侠以自代,这就是他的亲笔信,审查大会经讯问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道兄,据说于大侠患的是风湿症,确然有病,因此九派一帮一致通过推荐夏云峰夏大侠为本届盟主候选人。”他此言一出,与会之人,有的热烈鼓掌,有的却窃窃私语。

尤其是铁胆盛锦堂、唐门少庄方唐文焕,以及万老夫人的子女万选青、万飞琼等人,都是大感惊奇不止。他们对三湘大侠于化龙坚辞盟主候选人,和一致通过推荐夏云峰这件事,事前竟然一无所知。商掌门人、万老夫人、祝立三等人,都已知道夏云峰的­阴­谋,何以会不加阻止的呢。至少九派一帮中,自己这边有五个门派,可以加以反对,只要有半数反对,夏云峰的候选人就不能成立了。

只听青云道长续道:“各位来宾中,如果没有人提出异议的话,淮南大侠夏云峰就正式成为盟主候选人,大会就继续进行,由九大门派公举盟主……”

“且慢。”来宾席上,突然有人高声喝阻。

青云道长举目看去,说话的是来宾席上一个右臂折断,只剩了虚飘飘的一只空袖的驼背老头,此人身穿一袭黑­色­麻布长衫,前额下凹,鼻梁已断,双颧高耸,颏下留了一把苍中泛红的山羊胡子,可说貌相奇丑,神态大是诡秘。在场之人,竟然没有一个认得他的。

青云道长朝他打了个稽首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

那驼背老人这一站起身来,身子向右斜倾,原来还跛了一足,只见他嘿然道:“道长应该询问的是在下有何意见?至于在下姓名,那并不重要。”

青云道长本是个生­性­高傲的人,碰了他一鼻子灰,心中不觉微有怒意,脸­色­一沉,冷然道:“道兄有何意见,贫道自然要问,但道兄既是大会来宾,自然不会是没头没脸之人,何况道兄又有高见,即将提出异议,就该先报万儿,让大家听听,也好衡量有没有发言的资格?贫道问你姓名,又有何不对?”

那驼背老人­阴­笑一声道:“你以为只有你青云是一派掌门,难道老夫就不是掌门人么?”

青云道长听得更气,冷声道:“贫道不管你是不是掌门人,要在大会上发言,就得先报姓名,如果连姓名都不肯说,藏头露尾之辈,还在大会上发什么言,有什么异议好说的?”

驼背老人眇着右目,一道炯炯­精­光,突然暴­射­,沉喝道:“青云子,你太狂妄了,老实说,你们峨嵋几个杂毛,老夫还不放在眼里,今日大会之后,老夫倒要伸量伸量你是不是仗着几手只能唬唬人的「乱披风剑法」,就可以目空四海,狂妄自大?”这话,无异对骂起来。

青云道长变了脸­色­,大声道:“贫道忝为峨嵋掌门,从不与无名之辈交手。”

华山商翰飞眼看两人越说越僵,急忙跨前一步,走到青云道长身边,说道:“道兄,在大会上不宜和人意气用事,此人由兄弟来应付吧。”

青云道长自恃峨嵋派掌门人身份,而你这华山掌门人,却是个西贝货,居然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他本在火头上,给商翰飞这一说,心头更怒,冷然道:“贫道之事,从不要别人­干­预。”

这时万老夫人也起身走近,说道:“道长先请坐下,犯不着生气,此时此地,千万以大会为重。”青云道长眼看万老夫人说了,只得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在椅上坐下。

商翰飞朝驼背老人拱拱手道:“老哥有何异议,现在可以说了。”

那驼背老人道:“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一派,这样够了吧?”

长白一派,一向很少到关内走动,因为长白派的人,大半都为参客,终年在长白山上打转,哪有闲工夫来闯江湖,但长白派武功诡异,人数众多,是江湖所共知的。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虽然没到关内来过,但他的大名,江湖上人,自然全都知道。

商翰飞一怔,连忙抱拳道:“原来是羊老哥,兄弟闻名久矣,幸会幸会。”

万老夫人更是惊奇,同时站起身形道:“老身不知羊掌门远莅,黄山门下,接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羊掌门人请到前面坐。”

羊令公道:“老夫人好说。”也就老实不客气,一拐一拐走到前面「贵宾席」落座。一名青衣使女立即奉上一盏香茗。

商翰飞再次拱手道:“大会正在进行之中,不知羊老哥有何高见,那就请说了。”

羊令公道:“夏云峰沽名钓誉,外有大侠之名,实乃险诈之人,不配当选为盟主候选人。”他这话听得盛锦堂暗暗称快,这就所谓礼失而求诸野,中原九大门派,没人敢说的话,乃出之于从未在中原武林走动的长白派掌门人之口。

商翰飞淡淡一笑道:“羊老哥应该知道在武林大会上,说话必有所据,羊老哥指责夏大侠,何所据而言?”

羊令公道:“老夫说的自然有据,十年前,夏云峰为了觊觎「旋风掌」,把他义弟青衫客范大成诱至巢湖白石山,击落悬崖,如此­阴­险小人,哪能配当武林盟主?”他此话真是惊人之笔,听得在场之人,不觉齐齐一怔。青衫客范大成突然在江湖失踪,确然已有十年了,他说的难道真是事实?

突听东首长廊上,有人大声道:“这位羊掌门人说的「旋风掌」,乃是南海风雷门的武功,青衫客范大成不是风雷门的人,如何会「旋风掌」呢?”众人回目看去,那说话之人,个子瘦小,双目深陷,看去一脸俱是病容,但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洪亮。

羊令公道:“不错,「旋风掌」确是南海风雷门的武学,但据说风雷门失传已近百年,那是十五年前,夏云峰和范大成在皖山一处石窟中无意中得到了一册武功秘笈,上面就记载了「旋风掌」和「雷火指」两种绝学,他们二人原是结义兄弟,于是一个得了「雷火指」,一个分得了「旋风掌」。”

那满脸病容的汉子说道:“你是说范大成分得「旋风掌」,夏云峰分得「雷火指」了?”

羊令公道:“正是如此。”

那满脸病容汉子道:“羊掌门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羊令公道:“十年前老夫游历中原,是夏云峰亲口告诉老夫的,难道还会错么?”

那满脸病容汉子拱拱手道:“多承指教。”

羊令公突然目光一注,问道:“老哥是什么人?”

满脸病容汉子已经坐下,闻言笑了笑,说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一时好奇而已。”

商翰飞道:“羊老哥说的,只是空言,凭证不足,大会碍难采信。”一面回身朝万老夫人及在座九大门派代表拱了拱手,说道:“万老夫人,诸位道长,以为如何?“

盛锦堂心中暗暗起疑,忖道:“听掌门人的口气,颇有偏护夏云峰之意,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突听羊令公大喝一声,他右臂虽断,但在喝声中,虚飘飘的衣袖,忽然卷了起来。在场的都是武林人物,目光何等锐利,等他衣袖卷起,大家也已发现他衣袖上钉着一簇五支蓝汪汪的飞针,显然有人用淬毒飞针暗算于他。

羊令公也是大行家,右手衣袖卷住五支飞针,目光如电,已向那飞针来处­射­了过去。只见东首长廊上一个瘦高人影,匆匆离座而去。羊令公大喝一声:“你暗算老夫,还往哪里走?”

身形突然离座而起,你别看他方才起步之时,一拐一拐,好像步履艰难,此刻人随声起,宛如大鹏凌空,从大厅「贵宾席」上横空飞掠,一下就从众人头上掠过,追出东首长廊。

那瘦高人影堪堪离座走出,回头一看,羊令公随后扑到,他轻功之高,也异乎寻常,身形晃处,就已登上东首墙头,双足一点,去势如箭,朝外飞了出去。羊令公岂肯容他逃走,口中长笑一声,衔尾追了出去,笑声摇曳,霎时之间,少说已在数十丈之外了。众人眼看羊令公和那瘦高人影轻功如此了得,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羊令公这一走,只听万老夫人起身道:“商道长说得甚是,大会继续进行。”

峨嵋青云道长随着站起,朗声道:“九大门派已经审议通过夏云峰为本届盟主候选人,现在请大家公决。”

他话声甫出,已经回身坐下的万老夫人,和武当玉清道长、少林慧善大师、衡山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门齐子厚、形意门祝立三、丐帮柯长泰都相继站起,连同本来站在前面的华山商翰飞、峨嵋青云道长等十人,神情肃穆的举起手来,异口同声的道:“推举夏云峰为第四届武林盟主。”

大厅上,左右两廊,和大天井上所有的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热烈得如同雷鸣,为庆祝第四届武林盟主的诞生。盛锦堂看得呆了,这是不可思议之事,夏云峰居然会赢得九大门派全体的支持,心中疙瘩,也愈来愈深,只是寻思着:“这次参与大会的人,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就在他心头疑云重重之际,万老夫人已在中间站定,发言道:“本届大会,公推夏云峰夏大侠为武林盟主,大会圆满结束,谢谢诸位的光临。”她话声一落,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归云山庄大门前,又燃放一串鞭炮,鞭炮声中,由万老夫人为首,接着是九派掌门人首先鱼贯退出会场。所有观礼的天下武林人物,也纷纷离席。

第二十六章纷纷中伏

万老夫人一行,回到第二进议事厅,索寒心已在门内恭候,一脸笑容,迎着道:“恭喜老夫人,大会圆满结束,老夫人向天下武林也有了交代了。”

万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老身希望索总管,不要忘了答应过者身的话才好。”

“这个自然,在下对老夫人,岂敢食言?”索寒心连连陪笑,回过身朝九位代表抬抬手道:“诸位现在可以去休息了。”他话声出口,商翰飞等九人果然依言鱼贯朝右首厢房推门而入。

万老夫人道:“他们去做什么?”她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西贝货。

索寒心连忙从怀中取出来一包解药,陪笑道:“老夫人若是不放心,在下可以陪老夫人一同进去看看。”万老夫人口中「唔」了一声。

索寒心立即趋前一步,陪笑道:“老夫人请。”

万老夫人也没有多说,当先举步往右厢走去,索寒心也急步跟着走入。这右厢房,分为前后两间,前厢略呈长方,地方相当宽敞。万老夫人跨入厢房门内,目光一转,就已看到方才跟着自己回来的九位代表,此刻已经一个挨一个的躺在地上,双目紧阖,又陷入了昏迷之境,心中暗暗感到惊凛不已,忖道:“索寒心教他们休息,他们果然全躺下来了。”

她并不知道中了「开口散」的人,神志昏迷,始终不曾清醒过,另外有人假扮了出去开会,回来之后,悄悄的从后厢走了。只有峨嵋青云道长和丐帮柯长泰二人,并未被迷,但他们也随着躺了下来,那只是为了掩入耳目而已了。

索寒心跟随万老夫人身后走入,但迅快的趋前几步,欠欠身道:“老夫人,在下现在就喂他们解药了。”

随手打开纸包,用两个指头取出一粒白­色­药丸,纳入丐帮柯长泰的口中,接着一个个依次喂去,把躺在地上的九人,一同喂了解药。万老夫人眼看他逐个喂了解药,才算放心。索寒心喂完解药,退到门口,举手轻轻拍了两掌。

站在门口的万仲达急忙奔入,陪着笑道:“索总管,可有什么事吗?”

索寒心弯下腰抱起丐帮柯长泰,一面说道:“万总管帮个忙,把这些人抱出来。”口中说着,已经抱起柯长泰,把他放到议事厅原来的座位上。

两人轮流搬人,很快就把九个人放在原位上坐好。索寒心朝万老夫人躬身,陪笑道:“老夫人,敝上差不多已可到达,这里的人,将在一盏热茶时间清醒过来,老夫人最好亲移玉趾,陪同敝上进来,庶不致启人疑窦。”

万老夫人冷冷的道:“夏大侠已经来了么?”

索寒心道:“敝上预定午刻赶到,此刻应该到了。”

“好。”万老夫人沉应一声,转身往外行去,回身朝万仲达道:“仲达,你快去叫选青来,和我一同出去,迎迓夏大侠。”万仲达躬身应「是」,匆匆走了。

万老夫人刚跨出前厅,就见一名庄上的执事人员急步走入,看到万老夫人连忙脚下一停,双手呈上一份大红名帖,躬身道:“启禀老夫人,夏盟主已经来了。”他说话之时,万选青、万飞琼兄妹和总管万仲达一齐走出。

万老夫人朝那庄丁抬了下手,就回头朝万选青道:“夏云峰大侠已经来了,你们兄妹,随我出去迎接。”

万选青低低的叫了声:“娘……”他觉得这次大会,有很多的疑窦,想探探娘的口气。

万老夫人催道:“快走。”急步朝前走去,万选青、万飞琼只得跟着娘身后走出。

大门前,赶来参加黄山大会的各路英雄,尚未全散,如今夏盟主来了,大家谁不想一瞻夏盟主的丰采?有些人更是想攀龙附风,和盟主握手,或者攀谈上一、二句,往后在江湖上,也可以在人前炫耀一番。于是夏盟主一到归云山庄门前,就被各路人物包围了起来,欢呼之声,此起彼落,好不热烈?

夏云峰人称淮南大侠,二十年来,颇得人望,获得江湖上人人尊敬,但像这种被大家高声欢呼,被拥挤的人潮包围,还是当上盟主才能尝到的滋味。他原善作伪,也趁机收拾人心,堆起满脸笑容,和大家亲切的握手,招呼,藉以显出他这位武林盟主,气度雍容,态度诚恳,风度可亲。

于是他一路行来,人丛中随着鼓起雷一般的掌声,表示大家对这位新当选的武林盟主十分满意。随同夏盟主前来的,只有一个人,那是夏家堡的总管翟开诚。现在翟开诚已经走近门前,朝站在阶上的执事人员道:“烦请老哥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淮南夏云峰来拜。”双手递上了一张大红名帖。

一会工夫,从二门走出来的是万老夫人和万选青、万飞琼兄妹,降阶相迎。照说这里是归云山庄,并不是黄山万松山庄,而此刻来的是新当选的武林盟主,该由九大门派代表一齐出迎才是,不该由万老夫人以地主身份出迎的了,但如今九大门派代表,刚服下解药,尚未清醒,那么自然只好由万老夫人出迎了。

夏云峰在众人鼓掌声中,龙行虎步走近大门,万老夫人也正好从正门迎了出来。夏云峰急忙趋上去,连连拱手道:“老嫂子请了,兄弟因事来迟一步,怎敢有劳老嫂子出迎。”

万老夫人对他使用卑鄙手段,谋取武林盟主,心鄙其人,勉强笑答道:“夏大侠远来,老身自该恭迓。”她没称他盟主,也没向他道贺。

夏云峰何等人物,万老夫人口气冷谈,他哪会听不出来?口中呵呵一笑道:“老嫂子言重。”

万老夫人一抬手道:“九大门派代表,正在议事厅上,夏大侠请。”

夏云峰满脸笑容,谦虚的道:“老嫂子请。”口中说着,举步跨上石阶,由万老夫人陪同,进入大门,再由左廊进入第二进。

这时华山掌门商翰飞等,全已清醒过来,索寒心早已悄悄离去,大家发觉围坐在议事厅上,恍如打了一个瞌睡,不禁相顾愕然。衡山陆宗元首先「咦」了一声,目光一扫,说道:“诸位道兄,这是怎么一会事?”

六合门齐子厚装了一简烟,刚吸了一口,就道:“兄弟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形意门祝立三道:“不错,兄弟好像睡熟了。”

华山掌门商翰飞心中暗自思索,方才自己也好像睡着了,梦中有人在耳边低低说着第四届大会开会盛况,三湘大侠于化龙上书大会,说他因体弱多病,恳辞盟主候选人,并推荐淮南大侠夏云峰以自代,于是九大门派一致推举夏云峰为盟主。不但把开会情形述说得十分详尽,连会场上如何布置,有些什么人发言,都说得一字不漏,使你有如身历其境一般。

当然在场七人耳边都有人这样说着,这自然是索寒心的杰作,使你在恍恍惚惚之中,加深印象,好像自己真的参与了这场大会。商翰飞默默思索着:“这中间莫非有什么­阴­谋?难道自己等人,真的糊里糊涂,受人利用,公椎夏云峰当了盟主?”

他们这几个人因在昏迷之中,被人施以「迷魂大法」,神智受了影响,以致昨日身中「开口散」之事,一时之间,不复记忆,心中虽觉疑窦丛生,真伪莫辨,却是想不起来。青云道长朗笑一声道:“三位道兄在万老夫人离座去迎迓夏盟主之时,确曾打了盹,怎的迷糊起来了。”

六合门齐子厚听了他一说,好像觉得确是如此,不觉吸着烟笑道:“看来兄弟确是老朽了。”

少林智慧大师­精­研佛经,虽觉事有蹊跷,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此时但感头脑甚是昏胀,只是瞑目而坐,口中低低的连诵佛号不止。就在此时,只见议事厅两扇大门,忽然被人推开。黄山大会总管万仲达迅快的闪身而入,大声道:“夏盟主驾到。”

历届黄山大会会后,盟主按例须在议事厅和九大门派代表商议武林大事。因此万仲达这大声一叫,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已经随着从坐位上站起身来。其余七人心中虽还在犹豫,但因有人已经站起,也只好纷纷起立。

只见淮南大侠夏云峰高大的身形,已由万老夫人陪同,施施然从门外走入。这议事厅,乃是九大门派的禁地,除了九大门派与会代表,任何人都不准擅入,故而随同夏云峰前来的夏家堡总管翟开诚,侍奉万老夫人同来的万选青、万飞琼,一同到了阶前,便自停下。

两名青衣使女替各人面前送上香茗,立即退下,总管万仲达在两名使女退出之后,也躬身而退,随手带上了两扇厅门。夏云峰满脸春风,朝与会九人连连拱手,说道:“兄弟下驷之材,何德何能,承蒙诸位掌门人、大师、道长抬举,责成兄弟,当此大任,兄弟实在深感惶恐之至。”

柯长泰道:“这是大家的意思,也是众望所归,盟主不用客气,先请上座。”

夏云峰再三谦让,才行到中间的盟主宝座,又朝万老夫人,和两边连连拱手道:“老嫂子,诸位掌门人、大师、道兄,请坐。”万老夫人在左上首一张交椅上落座,大家也纷纷坐下。

峨嵋青云道长起身说道:“今日此会,是九大门派第四届推举武林盟主之后的第一次会议,按照惯例,在此次会议中,要互推二位副盟主,轮流担任值年,以襄赞盟主,处理武林大事,现在就请各位道兄公举两位副盟主。”

夏云峰站起身道:“兄弟才疏学浅,又不属九大门派之人,平日对处理武林大事,实在陌生得很,好在万故盟主连任了三届盟主,许多事情,都已立下良好的规章,兄弟自可萧规曹随,遵循前人的方向行进。因此兄弟之意,今天公举的二位副盟主,由前任中,留任一位,俾兄弟可以随时请益,有所讨教,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柯长泰立即大声附和说道:“盟主说得极是,这叫做驾轻就熟,本席深表赞同,那就请盟主提名好了。”

夏云峰目光转动,朝峨嵋青云道长拱拱手道:“青云道兄能否帮兄弟这个忙?”中了「开口散」的七人,虽然列席而坐,但各人心头却有着疑虑,因此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柯长泰道:“大家无异议,那就通过了。”

夏云峰微微一笑道:“那么还有一位副盟主,请大家公举。”

青云道长道:“贫道觉得丐帮一向以忠义传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门人弟子遍布各省,消息灵通,这副盟主一席,如由柯帮主担任,可以襄助盟主,相得益彰,因此本席提议公举柯帮主为副盟主。”

夏云峰目光转动了一下,含笑道:“诸位可有意见么?”大家自然没有作声。

夏云峰一笑道:“诸位既然没有意见,那就通过了。”大家也没有鼓掌,二位值年副盟主,就在他们三人一拉一唱声中,顺利产生了。

万老夫人冷眼旁观,越想越觉气愤,也越想越觉愧对丈夫,愧对各大门派,更愧对天下武林,不知这武林盟主,落入此獠手中,江湖会发生何种惊人巨变,但事已至此,一时也无可奈何?夏云峰又道:“二位副盟主,既已推出,不知诸位还有什么宝贵意见,给兄弟指教的?”

大家依然默坐如故,谁也投有发言,只有六合门的齐子厚,口中呼呼的狂喷着旱烟。万老夫人站起身道:“依老身看来,各大门派既无意见,现在午牌已过,归云山庄敬备水酒,聊伸贺忱,大家可以入席了。”

夏云峰看大家也谈不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看风落篷,趁机结束这场会议的好,这就含笑道:“诸位如果别无意见,老嫂子这位东道主,已经设下盛宴,咱们那就去叨扰了。”万老夫人已经站起身来,其余众人也纷纷站起。

夏云峰一抬手,谦虚的道:“老嫂子请。”

万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夏大侠方才不是说老身是东道主吗?老身既然忝为主人,自然该诸位来宾请先了。”她始终没称夏云峰「盟主」。

青云道长一拍手道:“盟主请。”夏云峰这回不再谦让,当先昂然举步,往外行去。柯长泰当了副盟主,当仁不让,跟着盟主身后行去。

还是青云道长脚下一停,含笑道:“诸位道兄请。”大家依然一言不发,鱼贯走出。

如今前面大厅已经摆上了十几桌筵席,席上铺以红布,银盏牙箸,好像办喜筵一般。上首品字形三席,中间是盟主席,两边两席,是九大门派与会代表的席次。下面共有八席,是应邀前来观礼的来宾席。

此时下面八张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包括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扫花门主花双双、四川唐门少庄主康文焕,少夫人祝秀娥、峨嵋派紫面神娄树棠、华山派铁胆盛锦堂、六合门齐子绥、丐帮王镇海、宋仁民,以及各派随行弟子,和应邀赶来黄山观礼的各地知名人士,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大会总管万仲达匆匆走入,站到上首品字形三席前面,大声道:“诸位来宾,请静一静,现在夏盟主进来了。”他声音洪亮,这一叫,大家果然立时静了下来。

夏云峰由副盟主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暨其他七大门派代表、万老夫人、万选青、万飞琼等人,鱼贯进入大厅。早有峨嵋娄树棠、丐帮王镇海、宋仁民,以及扫花门主花双双等人鼓起掌来,其余来宾自然也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大厅上掌声雷动。

没有鼓掌的,只有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铁胆盛锦堂,和四川唐门少庄主唐文焕夫­妇­等寥寥数人而已。淮南大侠夏云峰满脸笑容,频频向四面鼓掌的人群点头,如电双目自然也扫­射­了那寥寥几个没有鼓掌的人。峨嵋青云道长抬了抬手,让淮南大侠夏云峰坐了中间上首一位,然后由两位副盟主分坐了左右两个席次。

这是历届以来,一定的座位,毋须逊让,与会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届的副盟主是峨嵋青云道长和丐帮柯长泰了。接着由华山商翰飞、衡山陆宗元、六合门齐子厚、形意门祝立三等四人坐了左首一席,少林善慧大师、武当玉清子、八卦门封自清、和万老夫人坐了右首一席。万选青退到下首和盛锦堂一席,万飞琼也退下和祝秀娥坐在一起。大会总管万仲达招呼大会执事人员,川流不息的送上酒菜。

万老夫人站起身,举杯道:“各位来宾,第四届黄山大会,今天已经圆满选出了盟主和副盟主,老身五年来一付重担,总算卸了仔肩,老身唯一感到不安的,是诸位武林同道,莅临黄山,老身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愧对九大门派,愧对武林同道……”

她这两句「愧对九大门派,愧对武林同道」,说得特别沉重,有心人自然可以听得出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心情也非常沉重。只听她口气略为一顿,接着道:“为此老身敬备淡酒­精­肴,聊伸对大家的谢意和歉意……”说到这里,大家一致鼓起掌来。

万老夫人等大家掌声稍止,接着说道:“老身趁天下英雄,都在这里的时候,要向大家郑重宣布一件事……”

她这话说得神­色­庄重,大家不禁立即肃静下来,只不知她要宣布一件什么大事?这下连坐在首席盟主宝座上的夏云峰都对她十分注意起来。万老夫人续道:“先夫万晓峰,只是世居黄山,黄山并不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自从担任第一届武林盟主起,这三十年来,大家都把黄山也算在九大门派之中,其实黄山万家只是居住在黄山而已,现在九大门派另选高贤,继任盟主。老身特此郑重声明,黄山应该从九大门派中除名,也是从今天起,黄山万家从此退出江湖,黄山万家的人,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不再在江湖走动。三十年来,诸位对黄山万家的支持和爱护,老身深表谢忱,深致敬意,好了,现在老身以万分感激的心情敬诸位一杯,谢谢,谢谢。”她举杯一饮而尽,向四座连连躬身,说着谢谢。

万老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有些突如其来。因为她宣布黄山万家退出江湖,使得大家不好鼓掌,鼓了掌,岂不是等于欢迎黄山万家退出江湖了么?就在大家错愕之际,盟主夏云峰站起身含笑道:“老嫂子,黄山万家,虽非江湖上的门派,但却是江湖武林世家,故而若­干­年前,大家把黄山万家列入九大门派之中,故盟主晓峰兄也默认了,这就可证明黄山万家乃是一脉相传,和各大门派有其相同的地位。如今晓峰兄虽已仙逝,但公子选青世兄青年英俊,前程不可限量,正是光大黄山世家的武林英材,老嫂子怎可轻言退出江湖?就是老嫂子有此想法,天下武林,多少老朋友也不会答应的,此事不妨以后再说,来,来,大家站起来,敬武林功臣的黄山万家,敬今天的大会主人老嫂子一杯。”

他这番话,却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果然全体起立,举杯向万老夫人致敬,同时­干­杯。万老夫人也­干­了一杯,说道:“谢谢夏大侠,谢谢诸位来宾,黄山万家,自从先夫过世,剩下的只是寡­妇­孤儿,实在不宜再在江湖走动。老身只希望万家儿孙,耕读传家,不问世事,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老身此意已决,谢谢大家的好意,酒菜已冷,诸位还是请用吧。”大家看她说得极为坚决,也只得罢了。

只有铁胆盛锦堂从今天大会上公举夏云峰为盟主,和万老夫人宣布黄山万家退出江湖,前后仔细推敲,更觉得今日推举盟主大会,似乎并不寻常,而且可能还隐藏了某种­阴­谋。万老夫人分明受到极大的压力,才愤而在酒席上当众宣布退出江湖的。

到底内中发生了什么事呢?他心中疑念丛生,­阴­霾也愈来愈浓,深觉今日种种,大有蹊跷,但兀自令人无法解释。这时许多人已纷纷上去,向盟主和二位副盟主敬酒,一时大家的情绪也随着热烈起来。这也难怪,武林盟主的头衔,在武林入的心目中,实在不下于坐在紫禁城中的皇帝老子,不想趋炎附势的人,天下究竟不多。

今天酒席上,只要敬盟主一杯酒,攀几句交情,日后在江湖上,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一席酒,自然吃得十分热闹,早就把方才万老夫人宣布退出江湖的事儿,丢到脑后去了。筵席几乎吃到未牌时光,方始散席。

盟主夏云峰即席向九大门派与会代表含笑道:“今日与会的各位掌门人,大师、道兄,九大门派,平日散处各地,难得一聚,更难得的是大家都已到了江南,因此兄弟之意,想请诸位顺道至寒庄去盘桓几日,不知是否肯枉驾一行?”

少林慧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贫衲奉命参与大会,如今大会圆满结束,贫衲必须赶回寺去,向敝寺方丈禀报经过,只怕不克奉陪了。”

武当玉清道长也接着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情形,和慧善大师相同,急于回山覆命,恕不奉陪了。”

夏云峰含笑朝华山商翰飞等人说道:“慧善大师和玉清道兄既然急于回山覆命,兄弟不好勉强,但诸位道兄,都是一派掌门人身份,用不着回山去覆命了吧?兄弟这个面子,就非给不可了。”

衡山陆宗元拱着手道:“敝派有点小事,兄弟匆忙赶来,等今日开过大会之后,就得攒程赶回去,实在没有时间了,但等敝派事毕,稍有闲暇,定当踵府趋候。”

六合门齐子厚也随着拱拱手道:“兄弟和点苍谢掌门人、舍弟齐子绥早已约定,前往点苍一行,只怕有拂盟主雅意了。”他口中总算进出「盟主」两个字来。

形意门祝立三也道:“兄弟也另有事去,多多恕罪了。”他女儿在夏家堡作客,险遭不测,自然不会去的了。

夏云峰脸上始终保持着愉快的微笑,朝他们点着头,这时忽然转脸朝商翰飞、封自清二人说道:“商掌门人和封掌门人呢,也不肯赏光么?”

商翰飞总觉此次大会疑窦颇多,既然他邀请自己前往夏家堡,正好去探探他的虚实,闻言不觉朝封自清一笑道:“盟主见召,看来咱们两个情面难却,不得不去打扰几天了。”

封自清听商翰飞这么一说,既然有伴,也就点头道:“商道兄去了,兄弟和你作个伴也好。”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多承赏光,兄弟欢迎之至。”

丐帮柯长泰拱拱手道:“盟主宠邀,兄弟是非去不可,只是敝帮还有些琐事待办,盟主和诸位道兄请先行一步,兄弟至迟三日后也可以赶到了。”

夏云峰含笑道:“柯兄有事只管请便,兄弟当在敝堡恭候大驾。”事情就这样决定,两位副盟主之一的峨嵋青云道长,和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八卦门封自清应邀前往夏家堡。

少林慧善大师和武当玉清子一路。衡山陆宗元,和六合门齐子厚、齐子绥、点苍谢友仁同路。祝立三和女婿唐文焕、女儿祝秀娥一路。这些人所以要结伴而行,正因鉴于此次黄山大会疑窦颇多,好在路上互相讨论,以谋对策,正所谓人同此心。

黄山大会,在主人万老夫人的欢宴席散之后,才真正的落幕了,曲终人散,各自赋归。铁胆盛锦堂是和掌门人商翰飞一同前来赴会的,但在席散之后,他只得到掌门人的指示,要他先回金陵去。他虽然不明了掌门人的意思,但大概可以猜想得到,掌门人应邀前去夏家堡,要他先回金陵去,必有深意。老江湖不用多交代,他自然也没再多问,因此就约了祝立三同行。

晏公堂,是青弋江分叉处的一个小市集,但你如果从黄山参加会议归来,要往宣城去,这里却是必经之路。这条路,当然不是官道大路,只是乡村间的小径而已,走官道和走小径,往往会差上三分之一的路程,所以一般赶路的人,都宁愿走小路,为的就是节省时间。

晏公堂路边,有一座茶亭,因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赶了半天路,就得在这里歇歇脚再走。茶亭,就是供给过路人茶水的地方,青石建的六角亭,还有几条石凳,可供坐息。就因为茶亭经常有来往的客人经过,在此歇脚,于是附近居民,就在茶亭里摆上个摊儿,卖些食物饼饵,博取蝇头之利。

这时正当午牌时光,南首石板路上,一行四人,不徐不疾的往茶亭而来。这四人正是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铁胆盛锦堂,和唐文焕、祝秀娥,他们一早从旌德来,已经走了五六十里路程。五月毒太阳,照在人身上,比大伏天还要灼热。

盛锦堂走近茶亭,一手拭着汗水,呵呵一笑道:“茶亭到了,这条路兄弟已有十几年没来了,风景依旧,人可者了。”

祝立三道:“盛兄老当益壮,这些年,你一点也不显老。”

祝秀娥道:“爹,咱们歇歇脚再走吧。”

祝立三道:“这时已是日直午时了,正该歇息再走。”说着,四人已鱼贯走入茶亭。

茶亭旁边有一个卖茶兼卖食物的小摊,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赶忙站了起来,道:“四位客官,可要喝茶,我这茶水,是上好六安茶泡,已经凉了一会,解渴清心,喝一口,保证你满口清香。”

茶亭中,放着一大桶茶水和两个木瓢,任人舀着喝个痛快,但那是贩夫走卒喝的,木瓢你喝我喝,那有多脏?老­妇­人卖的茶,是烧好一大壶水,泡好茶叶凉着的,客人要喝,她用白瓷饭碗斟上一碗,送到你面前,自然比喝大桶里的茶水,要­干­净多了。

四人围着亭子中间一张青石圆桌坐下,唐文焕朝那老­妇­人道:“大娘,你先倒四碗茶来。”

老­妇­人没命的应「是」,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四个白瓷碗,给大家面前斟了大碗茶,一面陪笑道:“四位客官,想必还没用午饭吧?老­妇­人包的粽子,有卤­肉­、赤豆、白米三种,都是今天一早起五更才包的,四位可要尝尝?”四人各自喝了一碗茶,老­妇­人又给大家斟上了第二碗。

祝秀娥道:“好吧,大娘来四个卤­肉­粽,四个白米粽吧。”

老­妇­人满心欢喜,这对她来说,可是一笔大生意了,她连声应着,从摊边一个木桶中,取出八只还热气腾腾的粽子,四双竹筷,和一碟白糖,巴结的送到石桌上来。她没把粽子剥开来,让客人自己剥着吃,当然要卫生得多。

祝秀娥立即接了过去,轻轻的捏断草绳,把八只粽子一齐剥好,嫣然笑道:“盛老伯、爹,你们要不要吃甜的?”

盛锦堂呵呵一笑道:“我和你爹,都吃碱的,甜东西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喜欢。”大家各自举筷,夹着粽子吃了起来。

老­妇­人包的粽子,手艺可真不坏,不但松软适宜,吃起来腴而不腻,而且还有一股细细的清香气味。那是包粽子的竹叶,都是取用新箬,故而还带着竹香,一人吃了两个,还津津有味。老­妇­人伺候着陪笑道:“客官们还要再添几个么?”

祝秀娥抬目道:“盛老伯、爹,你们二位还要么?”

盛锦堂道:“够了,你们要,就再叫好了。”

唐文焕道:“我们也够了。”说完,举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就在此时,突觉下­唇­一麻。

要知唐文焕是四川唐门的少庄主,四川唐门以善制毒药,驰名天下,他举碗喝茶,突觉下­唇­发麻,分明是碗口外被人做了手脚,,使你在喝茶之际,不知不觉的中毒。他急忙「呸」的一声,把喝到口的茶水,一齐吐去,顺手把茶碗摔到地上,沉喝道:“你胆敢在茶碗上使毒,说,是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他这一举动,看得祝立三等三人齐齐一怔,但听说老­妇­人在茶碗中使毒,更是大吃一惊。那老­妇­人也给吓傻了,瞪大双目,望着唐文焕,说道:“这位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如果嫌茶水太凉了些,老婆子在炉上搁一会就好了。”

唐文焕冷笑道:“你不用装作了,是什么人叫你在咱们茶碗上做的手脚?”

“啊……”那老­妇­人忽然惊啊着,说道:“公子说的是这四只茶碗?那……那是方才……四位客官没来以前……”她忽然望望四人,没再往下说去。

祝秀娥催道:“你快说下去呀。”

老­妇­人为难的道:“但……但那人给了老婆子一绽银子,不让我说的呀。”

祝秀娥取出一绽银子,往桌上一放,说道:“你说出来了,这绽银子就送给你。”

“真的。”老­妇­人贪婪的看了银子一眼,道:“好,老婆子那就说了,方才有一位过路的客官说,马上有四位客官要来,他替老婆子拿出四只茶碗,放在一旁,要老婆子用这四只碗,给四位倒茶,就是这样。”

盛锦堂问道:“那人生得怎么一个模样?”

老­妇­人想了想,道:“那客官约莫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穿了一件竹布长衫,闭着一只眼睛,啁,还有两颗大匏牙,嘴上有两撇黄苍苍的鼠须……还有……那人右手有六个指头……”

盛锦堂没待她说完,双目一注,沉喝道:“你敢在老夫面前,胡说八道?”

老­妇­人露齿一笑道:“这位老客官好大的火气。”她本来说话慢吞吞的,喉咙又沙又哑,这回她的话声,忽然变得年轻,变得又娇又脆,连笑的时候,露出来的一排牙齿,也洁白整齐,还闪着瓷一般的亮光。

祝立三嘿然道:“好个妖女,原来你是乔装来的。”挥手一掌,劈了过去。盛锦堂也在此时,霍然站了起来。

那老­妇­人竟然不让不避,笑吟吟的道:“祝老爷子,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祝立三乃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一身功力,何等深厚,但这一掌,竟然半点内力都没有发得出来,不由得猛然一惊,嗔目喝道:“你……”唐文焕、祝秀娥发觉不对,正待伸手掣剑。

老­妇­人斜睨着唐文焕,娇笑一声道:“亏你还是唐门少庄主,天下用毒的大行家,还不如姑娘我呢。老实说,我要让你发觉有毒的话,还能算老子山十二金钗?”

随着话声,伸手轻轻从面颊上揭下一张蝉翼般的面具,再举手拍拍她花白的头发,弹去了洒在上面的一层白灰。现在呈现在四人面前的,竟是一个眉目如画,秀发披肩的妙龄少女。祝立三、盛锦堂、唐文焕,祝秀娥四人,站是站起来了,但已是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那妙龄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是奉夫人之命,来恭迓四位的,总算四位赏了我的面子,真是多谢啦。”

差不多同一时候,在黄山山脉的西部,马鞍山麓,少林慧善大师,和玉清子也遇上了事。这马鞍山由东向西,只是一条崎岖的山石小路,盘着山脚而行,少林慧善大师和武当玉清道长,各有两个门人随行,一行是六个人,当他们盘过马鞍山西麓,地势稍见宽敞。

前面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停放着两辆华丽的双辔马车,漆黑的车身,光可鉴人,配上漆黑的油布篷,雪白的纺绸车帘,高骏的马匹,停在这山区荒地上,真使人有委屈了名驹香车之感。石子路上站着一个一身花­色­衣裙,黑油油长发披肩的俏佳人,静静的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这样的一位俏佳人,应该悄立在画楼翠阁的听字朱栏之间,不该站在乱石颠得痛三寸金莲的石子路上。她在等人,等的是谁呢?当然是少年情郎?总不会是和尚道士吧?但就在慧善大师、玉清道长并肩转过山脚,快走近草地之时,那花裙女郎忽然间,一双秋水般眼睛漾起光芒,高兴得展齿一笑,欣然道:“老道长、老师傅果然来了,小女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呢。”原来她等的不是情郎,真会是老道士、老和尚。

慧善大师脚下一停,合十道:“女施主在此等候老衲和清道兄,不知可有什么见教?”

花裙女郎风情万千的笑了笑道:“小女子是奉家师之命,在这里等候老师傅和老道长的。”她扭了下纤腰,侧转半个身子,用尖尖玉指指了指两辆马车,才娇柔的说道:“你没看见两辆马车么?这是家师吩咐的,等老师傅、老道长一到,就请上车。”

慧善大师道:“女施主令师是谁?”

花裙女郎眨动了下水盈盈的眼睛,说道:“我师傅是谁,老师傅上了车,等到了地头,不就知道了么?这时候,我可不敢说……”她在说话之时,轻轻吐了下舌头。那又红、又软、又尖、又薄的舌头,这么轻轻一吐、一撩,使人不禁会想起两句诗来:「一时含咽丁香核,羞被檀郎索舌尖」,这是多么撩人的情景。

老和尚微微皱了下长眉,合十道:“女施主说笑了,老衲和玉清道兄,和令师素不相识岂可打扰,女施主请让路吧。”

“你是说和家师素不相识?”花裙女郎咭的一声轻笑,说道:“一朝生,两朝熟,谁生出来就认识许多人的?家师已经等得很久了呢,老师傅、老道长快请上车才好。”

玉清子看出此女有意纠缠,不觉沉声道:“女施主不用多说,快请让开了。”

花裙女郎幽幽的道:“老道长好凶,小女子是奉师命差遣,身不由己,老师傅、老道长若是不肯赏脸,小女子如何回去向家师覆命呢?”

玉清子朗笑一声笑道:“姑娘不用再装作了,你有何目的,还是­干­脆说出来吧。”

花裙女郎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是真话咯,我师傅真心诚意要我来请二位的了。”

慧善大师走上一步,合掌道:“要是老衲和玉清道兄不去呢?”

“那怎么成呢?”花裙女郎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想了想,才道:“家师说过,假使老师傅、老道长不肯去的说,就要小女子动手……”她笑着把话头缩住了。

玉清子微笑道:“姑娘要和慧善大师、贫道动手么?”

“是的。”花裙女郎忽然白了玉清子一眼,娇嗔的说道:“老道长想到哪里去了?你们一个是少林高僧,一个是武当名家,武功高得很,小女子如何和你们动手,家师是说……”她又笑着停住了,没往下说。

玉清子问道:“令师怎么说呢?”

花裙女郎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师傅说的,老师傅、老道长真要不肯去的话,叫我们不可和你们动手,我们这点微末之技,如何是老师傅、老道长的对手,但可以把你们拉着去。”

“拉着去?”玉清子含笑道:“如何拉法?”

花裙女郎歪着头道:“这是师傅说的咯,客人不肯来,拉着他们来就是了,拉客人虽然出于勉强,但说来总是做主人的一点诚心,客人就是不愿意,总也不好翻脸吧?”

玉清子道:“姑娘是不是想要拉呢?”

花裙女郎反问道:“二位是不是真的不肯去呢,要是真的不肯去,那就只好拉了。”

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再不让开,老衲只好不客气了。”

花裙女郎小嘴一噘,生气道:“人家跑了好远的路,来迎接你们,怎么可以不去呢?”

慧善大师沉声道:“女施主快快让开。”左手大袖,忽然朝前拂了出去。

他这一记使的乃是少林绝艺之一的「袖里乾坤」功夫,衣袖轻轻一拂,有一股柔和的内家真气朝花裙女郎涌拂而出。老和尚原无伤人之意,他只是想把花裙女郎推出去几步,移到草地上去,就可让开挡着的路了。以他的修为,要把花裙女郎以内家气功,把她一个人原式不动移开去几步之外,原也极为稀松平常之事。

哪知老和尚大袖才展,花裙女郎忽然腰肢轻轻一扭,就像风摆杨柳,轻盈的让了开去,口中叫道:“你们快出来呀,大家一起动手,把老师傅、老道长拉上车去呀。”

她这一嚷,那两辆华丽的马车上,车帘倏启,像一阵风般飞跃下七个身穿花衫花裙的女子。莺燕争鸣,咭咭格格的笑声中,像一群花蝴蝶一般,朝慧善大师、玉清道长抢了过来。那随行的两个少林寺罗汉堂弟子,和两个武当门人,立即闪身而上,同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女郎一个个身穿花衫花裙,年在十七八岁之间,你根本认不出哪一个是方才和慧善大师、玉清道长说话的为首之人。这时只听有人娇声道:“先把这四个小和尚、小道士拉上去咯。”

接着就有人附和道:“对,先把他们拉上车去……”

于是这七八个姑娘就一拥而上,朝两个和尚、两个道人身边涌了过来,口中娇滴滴的喊着:“师傅上车去呀!道长走吧。”

八个姑娘对付四个和尚、道士,正好是两对一,两个又娇又花的姑娘家,一左一右,拉手的拉手,挽臂的挽臂,口中连声催走,拉着四个和尚道士往马车跑去。两个少林罗汉堂弟子和两个武当门人,都是年在四旬以上,武功极高,这回不知怎的,被这些花不溜丢的姑娘们一挽一拉,和像中了魔一般,丝毫不见抗拒,迷迷糊糊的任由他们挽着拉着,在咭咭格格的笑声中,亦步亦趋,踉跄奔去。

慧善大师看出情形不对,急忙低声道:“道兄,这些女子大有古怪,咱们一起出手,先把他们拦下来了再说。”话声出口,人已双足一顿,宛如一头灰鹤,凌空朝马车前扑落,大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两辆马车,就停在草地上,这片草地,就在石子路旁相距不过一二丈远。

这时八个花裙女郎拉拉扯扯,已把四个门人拥到车前,骤睹老和尚凌空扑来,大家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只是表示她们吃了一惊,但却丝毫没乱了步骤,因为她们已把四个门人拥到了车边。车中忽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爪,一捞就是一个,迅快的把一个和尚抓了进去,­干­瘪的手爪再一捞,又是一个和尚被抓了进去。

八个花裙女郎却在慧善大师扑到之时,迅快的分出四人,喜盈盈的道:“老师傅来啦。”一拥而上,朝慧善大师围了上来。

有人叫道:“老师傅,你也来呀。”

“老师傅。”莺莺呖呖,就有人三四只尖尖红红指甲的纤手,争相伸了过来,有的来拉老和尚的衣袖,有的一下转到了老和尚前后,来推着他走。

她们似乎丝毫不曾想到老和尚是武功奇高的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也似乎不曾防备老和尚会用武力。这四个人拥向老和尚,另外四个当然也一窝蜂的朝玉清于奔了过去。

“老道长,你也来呀。”

“老道长上车啦。”同样七手八脚的去拉扯玉清于的道袍和衣袖。

慧善大师到了此时,自然不容对方近身,口中大喝一声:“尔等莫怪老僧出手无情了。”口中喝着,两只大袖突然一抖,向外挥去。这一记同样是「袖里乾坤」,但和方才拂向花裙女郎的一记,就迥然不同了。方才他只是要把花裙女郎一个人移开去,故而出手极轻,拂出去的只是一团柔和的无形真气。

这回眼看四个少林、武当弟子已被她们送进了马车,心知对方这些妖女不易对付,双袖一抖再挥,登时放出两道强猛的劲风,有如波涌浪卷,向四外推撞出去,威力之盛,就是普通土垣、砖墙,也休想挡得住,可以一下被劲风推倒。

第二十七章恶毒­阴­谋

四个花裙女郎口中惊「肮一声,像花蝴蝶一般随着惊叫之声,翩然飞散,花衣花裙,被风吹得猎猎飞舞,她们每一个人身子轻得像风中舞蝶,上下飞翔。老和尚拂出的袖风,纵然凌厉得漫天狂卷,她们好像懂得如何趋避,娇躯一侧一摆之间,就卸去了千钧压力,又纷纷的抢着上来,纤纤玉手,又来扯你的衣袖了。

老和尚心头大为惊异,正在注目她们闪避自己掌风身法之际,目光一注,瞥见她们在飞散开去,又飞近过来的一刹那间,十指齐弹。从她们又尖又翘,腥红的指甲缝中,弹出十缕­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粉红­色­淡烟,一弹即散,归于无形。

老和尚心中一动,急忙摒住呼吸,双掌乍然开阖,接连劈出。四个花裙女郎身法曼妙奇特,你掌风劈到东,她们在东首的急急引身飞退,翩然如舞。这美妙的舞姿,正是消卸你掌风的最佳身法。但东首的飞退,西首的却乘虚而入,贴着你身子来拉你的衣袖,你掌风劈到西,在西边的也翩然飞退,东边的人又来拉你的手了,此去彼来,驱之不去,挥之又来,实在不胜其烦。

“老师傅,你别拿掌劈我们呀。”一个开口,另一个就接口道:“对呀,老师傅,拿­棒­不打笑脸人呀,我们又没得罪你,­干­么这么凶?”

一个人的呼吸,当然不能一直摒着,老和尚连劈几掌之后,总不能不换口气吧,对方弹出来的粉红­色­粉末,无­色­无味,时间久了,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它了。

“啊,老道士要杀人哪。”那边有人娇声的喊着。

玉清子连发数掌,情形和这边慧善大师一样,任你武当「太极掌」,以柔克刚,以意运气,只要你给他掌风沾上一点,就能把你整个人震飞出去,但对付这四个花裙女郎,兀自无法得心应手。此刻老道长长眉轩动,呛然掣剑在手,口中朗喝道:“无量寿佛,你们再纠缠不退,贫道说不得要开杀戒了。”

长剑一挥,一道青蒙蒙的剑光,映日生辉,横扫而出,化作一道长虹,朝左首一辆马车­射­去。他掣出长剑来的目的,自然在于摆脱四女纠缠,破门而入,去救四个门人,但就在他剑先人后,虹­射­而来,快­射­到车帘之际。

只见从雪白的杭纺门帘中,及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爪,五根手指一拢,正好一把握住了剑尖,往里就拉。这一下当真大出玉清子意外,他来势就是用剑往里刺的,对方居然不畏剑锋,握住长剑往里便拉,岂非正好顺看自己的力道,把自己拉进去。

玉清子心头一惊,急忙刹住身子,右腕用力往后一挣,但此时车内那人已然贯注内力,全力往里拉去,玉清子同样功运右腕,往外拉来,双方居然势均力敌,谁也休想拉得动谁,本来这是相持之局,谁也不会吃亏,可是在此时此地就不同了,四个花裙女郎方才只是被玉清子一剑逼退了两步,这回却似花蝴蝶般扑了过来。

有人叫道:“老道长快请上去呀。”叫声中,就有四只软绵绵的玉手在玉清子背后推来。

玉清子到了此时,只得右手一松,放弃了长剑,口中大喝一声,转身双手疾劈而出,椎他身子的两个花裙女郎迅快的闪了开去。但另外的两个花裙女郎却在他大喝之时,纤手一扬,手中扬起两块方方的绣花帕儿,一股香风,迎面飞来。

玉清子心头一惊,急忙闭住呼吸。这原是电光石火般时间,玉清子放弃长剑,转身之际,他身后那人夺得长剑,就「太阿倒持」,用剑柄轻轻敲在玉清子的后脑「玉枕岤」上。玉清子但觉眼前一黑,四个花裙女郎忽然齐声欢呼起来。

“老道长上去了。”四个人七手八脚的推着玉清于上了马车。现在只剩下慧善大师一个人了,那四个花裙女郎把玉清子推上了车,又一阵风般朝慧善大师拥了过来。

“老师傅,老道长已经上车子,你也请上车去呀。”慧善大师此刻已知这些花裙女郎并非易与之人,更摸不清她们的路数,心中又惊又怒,立即使出少林寺最具威力,平日从不轻易使用的「降龙伏虎拳」来。

老和尚一身衲衣,在这一瞬间,鼓得像灯笼一般,充满了真气,双手握拳,嗔目喝道:“你们谁敢过来?”呼呼两声,两团拳风,排空击出。

少林「降龙伏虎拳」练的是阳刚劲气,一拳出手,足可裂石碎碑,横断林木,大有风云丕变之势,威力之强,果然非比寻常。在老和尚附近的四名花裙女郎被他拳风冲击,就像风中之蝶,翩然飞开。不,她们是被老和尚的拳风,卷飞出去的。

另外四个花裙女郎,正好朝老和尚奔了过来,有两个首当其冲,口中惊「肮一声,就像两个稻草人一般,手舞足蹈,凌空飞摔出去一二丈远近,两个见机得快,急忙身形一侧,翩然向旁闪开。慧善大师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一身修为,何等­精­湛,但他双手左右开弓,使出「降龙伏虎拳」来,只打出两记拳风,就已感觉不对。

以他的功力,就是记记运足全力,打出五六百拳,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更不虞后力不继,但他这会仅仅打出两拳,就已感到后力不继,力不从心。老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时想到四个妖女方才从指甲缝中弹出的粉红淡烟,莫非会是「散功散」一类消散功力的毒药。

最使他感到惊异的,还是「降龙伏虎拳」的失效!少林七十二艺中,「降龙伏虎拳」名列第九,拳风出手成团,如同有物,威力奇猛,击中人身,非死即伤,无一幸免。是以一直悬为禁律,不准一般门下弟子练习,只有寺中长老身份和罗汉堂的护法弟子,才能获准练习此拳,但也禁严不得轻易使用。

方才他明明看到有两名花裙女郎被拳风击中,震飞出去,哪知两个女郎凌空飞去之际,手舞足蹈,好像在全力挣扎,等落下到地上,居然一下站住,哪有丝毫负伤的迹象?不,她们不但毫无中拳负伤的神情,而且才一落到地上,就双足一点,花裙御风,化作两道彩虹,又飞了回来。从无一人能够被「降龙伏虎拳」击中之后,会毫无损伤的。

慧善大师担任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已有二十年之久,罗汉堂的任务,就是和江湖各天门派之间的联系事宜,自然见多识广。眼看「降龙伏虎拳」竟然伤不得两名花裙女郎,先是大吃一惊,继而若有所悟,凛然忖道:“莫非她们使的是「天魔舞」不成?”

这原是瞬息工夫之事,老和尚一连打出两拳,虽已发觉后力不继,但这是紧要关头,你如果不再发拳,就得束手成擒。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深深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右拳向左横扫,逼退了乘隙欺近的三名花裙女郎,接着身形一蹲,右足使了一记扫堂腿,扫向左侧的三人。

在他原意,只要这两记能够逼退身侧六人,他一伏即起,双拳突出,就可逼退迎面飞来的两人,自己就能突出她们纠缠,纵然后力已有不继现象,勉强尚能提气奔行,料想她们未必追得上自己。这想法当然没错,一时也顾不得自己是堂堂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哪知他右拳横击,力道已经减弱甚多,等到右足扫出,本待一跃而起的身子,突感全身气力,消失殆尽,不但没有跃得起来,反而一ρi股往地上坐了下去。八个如花似玉的花裙女郎早就一跃而上,扛肩的扛肩,抬足的抬足,大家在咭咭格格的笑声中,七手八脚,扛起老和尚身子,往马车走去。

慧善大师心头清楚的很,但就是使不出力气来,只得双目一闭,口中默诵道:“阿弥陀佛……”

新安州,这是安徽边界和江西接壤的地方,再往南走上十来里路,就是张王庙,已经是江西的地界了。这一带,虽已远离黄山山脉,但地僻人稀,山岭起伏,算起来,还是黄山山脉的余势未尽吧。在新安州和张王庙之间,有一座小惟岭,正是安徽和江南的分界岭,山势不高,但从这条路来往的人,都得翻过这座山岭。

这是未牌时分,五月的太阳,猛得像一团烈火,这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光,从光秃秃的小惟岭踏着碎石小径,走下岭来的人,莫不都是汗流浃背,敞开了胸膛,想找水喝,但此时却有四条人影,飘然奔下岭来。这四人不仅没有流汗,也没有敞开胸膛,而且还穿着长衫,步履飘逸,看上去气度非凡。

他们正是才从黄山归云山庄出来的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六合门掌门人齐子厚、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齐子厚的胞弟齐子绥。四人之中,有三位是一派掌门,一位齐家庄主,自然与常人不同了。小惟岭下,清溪潺潺,一片松林,林下有几方巨石,专供行人歇脚之用。

齐子厚脚下一停,回头笑道:“陆兄、谢兄、咱们在这里歇息下再走如何?”

陆宗元大笑道:“齐兄是烟瘾发了,想坐下来,吸一筒呢。”

谢友仁道:“这地方不错,­阴­凉得很,咱们正该歇息再走了。”大家各自找了块大石坐下,齐子厚还在装着旱烟,没点上火。

只听林中有人轻笑一声道:“四位才来么?”随着话声,从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一头银发,脸如桃花的宫装美­妇­来。

她正是黄山大会上见过的自称扫花门主的花双双,她身后紧随着四名青衣佩剑使女,一个个面含严霜,有着凛然不可犯的神­色­。四人对花双双的突然在林中出现,心头莫不暗生戒心。尤其这位扫花门主,如以她一头银发来说,就该有七八十岁了,但如论她面貌,却又脸如桃花,就像只有十七八岁,使人莫测高深。

陆宗元两颗金光熠熠的眼珠,盯着花双双,略为抱拳,冷然说道:“这位夫人,咱们好像在黄山见过?”

花双双含笑道:“我不是夫人,我是扫花门主。”

“哦。”陆宗元轻哦一声,抱拳道:“原来是花门主,陆某失敬了。”

齐子厚点燃了烟,手执三尺长竹节旱烟管,连吸了几口,问道:“花门主也打这里经过吧?”

花双双忽然格的笑出声来,美目一漾,娇声笑道:“我在等你们呀。”这句话,虽是戏言,但话中显然大有文章。

谢友仁道:“花门主此话怎说?”他是一派掌门,生平不苟言笑,眼看花双双轻佻的模样,心头就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花双双又是一声娇柔的轻笑,说道:“这里好比是华容道,我是奉命到这里来等候曹阿瞒的呀。”

谢友仁脸­色­微沉道:“谢某不喜和人言笑,花门主最好不要说笑。”

花双双看他扳着脸说话,也不觉脸­色­一寒,轻哼道:“我和你说笑?你姓谢的配么?”

齐子绥忙道:“花门主不可误会……”

“误会?”花双双冷笑一声道:“谢友仁,我不妨告诉你,本门主在这里恭候多时,等的就是你姓谢的,你不用再回点苍山去了。”

谢友仁嘿然道:“就凭花门主,能拦得下谢某么?”

齐子厚眼看双方语言上说僵了,急忙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说道:“二位都是一派之主,江湖各门各派之间,以和为贵,­干­么为了一二句,就意气用事……”

花双双双目之间,隐­射­厉­色­,冷冷的说道:“姓谢的,在本门主面前,你是俯首就缚,还是想要顽抗?”

谢友仁听得勃然大怒,大喝道:“何方妖婢,你好大的口气?”

“是不是本门主口气大,你立时就会知道。”花双双随着话声,回过头去,朝身后四个青衣使女问道:“你们谁去给我把谢友仁拿下了。”四个侍女中,扫花闪身而出,对花双双躬了躬身,她被割去了舌头,口不能言,故而没有说话。

花双双一挥手道:“好,你就去把他拿下了,如敢顽抗,格杀勿论。”

扫花又躬躬身,算是说了:“小婢遵命。”一个转身,右手—抬,「锵」的一声,掣剑在手,目注谢友仁,剑尖一指,意思乃是说:“你亮剑吧。”

谢友仁几乎气疯了心,他堂堂点苍派掌门人,对方居然只,派出一个使女来,还说什么“如敢顽抗,格杀勿论”的话来,这对他真是莫大的侮辱,口中大喝道:“花双双,你也欺人太甚了,有本领,你自己出手,和谢某分个高下。”

花双双冷然道:“你还不配和本门主动手。”

扫花一双俏目瞪着谢友仁,手中长剑一抡,发出嗡然轻嘶,意思是说:“你还不拔剑?”

陆宗元攒攒眉道:“花门主到底和谢道兄有什么梁子?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凭兄弟和齐掌门人,还不能替两家作个调人么?”花双双突然格格笑出声来。

陆宗元道:“花门主何故发笑?”

花双双道:“陆掌门人,你以为本门主等的只有谢友仁一个人么?”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陆宗元双目­精­光一注,问道:“花门主还在等谁?”

花双双春花般的脸上,笑意忽地一收,冷然道:“你说和谢友仁同来的还有谁呢?”

陆宗元洪笑一声道:“花门主是说等的就是咱们四个了?”

齐子厚喷了一口烟,霍地跨上一步,跟着洪笑道:“这倒好,花门主大概要把咱们一起拿下来,对不?”

花双双手腕一抬,伸出一根涂着凤仙花汁指甲的尖尖玉指,徐声道:“还有一位,还没有到哩。”

陆宗元问道:“是谁?”

只听有人接口道:“自然是区区兄弟了。”话声从岭上传来。

大家不由的循声回头,举目看去,只见一行人从山岭上飞也似的奔行而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正是新任副盟主的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他身后两人,则是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另外还有八名手持枣木椿,肩负麻袋的丐帮弟子,迅快的奔到了众人面前。八名丐帮弟子不待柯长泰指挥,迅疾散了开来。

花双双目光一抬,嫣然道:“柯副盟主怎么这时候才来?”

柯长泰目光一动,得意的洪笑道:“兄弟来得还不算迟吧?”

花双双点点首道:“正是时候。”

齐子厚朝陆宗元看了一眼,嘿然道:“柯兄原来是和花门主约好了的。”

柯长泰神情诡异,似笑非笑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盟主希望四位老哥肯尝个脸,屈驾到夏家堡一叙。”这话说明了,是夏盟主派他们来拦截的。

齐子厚一掂手中旱烟管,盛气的道:“夏云峰这是什么意思?”

柯长泰­阴­恻侧笑道:“盟主只是想请四位到夏家堡一叙,别无他意。”

陆宗元道:“咱们要是不去呢?”

柯长泰道:“所有与会的各大门派,都已去了,只有四位不去,这个不大好吧?”与会代表,只有华山商翰飞,和八卦门封自清答应前往夏家堡,其余的人,各自回山。

如今柯长泰竟说所有与会代表都已去了,这不是说少林慧善大师、武当玉清子、形意门祝立三、唐门唐文焕,和铁胆盛锦堂等人,全被截回了?陆宗元心中虽然并不全信,但也未必没有可能,心中暗暗震动,但脸上神情丝毫不露,嘿然道:“夏云峰当面相邀,兄弟等人因各自有事,赶回山去,早已当面说清楚了,他并未相强,怎会又要柯老哥赶来,在半路中相邀,这岂是待客之道?柯老哥不妨转告夏盟主,咱们有事,不能前去,盛情心领。”

柯长泰双手一摊,说道:“兄弟奉盟主之命前来,四位老哥若是不去,教兄弟和花门主如何回去覆命?”

齐子厚愤怒的道:“不去就是不击,柯老哥莫非想在此拦截不成?”

花双双格格的笑道:“柯副盟主,我看多言无益,这四个倔老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谢友仁大笑道:“齐兄、陆兄,夏云峰早有­阴­谋,咱们不必和他们多费­唇­舌了。”

「呛」,反手从肩头撤出长剑,朝扫花嗔目喝道:“姑娘闪开,谢某倒要伸量花双双这妖女究有多大的能耐,敢口发狂言?”扫花就站在谢友仁的对面,岂肯闪开,看他撤下长剑,哪还怠慢,「刷」的一剑,抬腕刺出。

谢友仁身为一派掌门怎肯和一个使女动手,长剑向外推出,使了一个「黏」字诀,「锵」的一声,把对方刺来长剑往外引出。这一剑他使的正是点苍九诀之一,长剑只要被他剑尖黏上,就会身不由己跟着他内力引出,内力稍差的人,少说也得往前冲出去一丈开外。

哪知就在他堪堪黏住扫花长剑,突觉剑尖一震,也不知扫花使了一记什么身法,身形轻灵的一个飞旋,便已脱出「黏」力,随着他旋身之际,剑光一闪,一支剑影,已从斜刺里刺来。

谢友仁心中暗暗一惊,忖道:“难怪花双双口气托大,她手下使女,果然久经训练,剑上有极­精­的造诣,使女已是如此,主人的武功就可想而知了,看来今日当真遇上了劲敌,自己若不先把此女制住,点苍派今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走动?”心念闪电一动,口中大喝一声,又是刷的一剑,朝外挥出。

点苍派素以剑术闻名于世,谢友仁在剑上浸滛数十年,功力何等深厚,他方才一剑,未能把扫花长剑「黏」住,已知扫花只是仗着身法轻巧,剑招轻灵,在轻轻一旋之际,消卸了自己剑上的吸力。如论功力,此女不过二十来岁,岂足和自己比拼?因此他在这一剑上,就加重内力,剑身含蕴了六成力道,挥出一剑。

这下果然生效,双剑乍接,但听「哨」的一声金铁大震。扫花只觉对方剑身上,突然迸出一股极大的力道,震得她右臂一阵麻木,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往后倒退了三步。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失闪,何况一退就是三步之多?

谢友仁当然不会去追击一个使女,长剑一抖,突然纵身掠起,身化一道长虹,朝花双双激­射­过去。这一着当真快速无比,葬花、锄花连拔剑都来不及,身形闪动抢了出来,直等抢到了花双双前面,三支剑才铮然出鞘,急急向上挥起,同时响起了一声金铁狂鸣,把谢友仁飞击而来的一剑挡祝

谢友仁双目­精­光暴­射­,沉喝道:“你们给我退开。”手腕下压,沉剑一震。

三个使女但觉挡住的长剑,登时力逾千钧,压力奇重,自己三人的长剑,几乎支持不住,同时惊啊一声,很快的撤剑后退了一步。这时扫花也在一退之后,迅快追扑过来。花双双身形不动,徐徐的说道:“他要见识见识我的宝剑,你们且退下去。”四名使女果然依言退下。

花双双缓步走上,朝谢友仁淡淡一笑道:“谢友仁,你剑术还算不错。”

谢友仁在剑术上浸滛数十年,自以为当代九大门派之中,如华山、衡山、武当、峨嵋、六合、八卦等门派,一向以剑术名世,他们掌门人中,­精­于剑术的人,也未必能胜得过自己。扫花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门派,但他对花双双一头白发,貌如桃花的奇特相貌,也许是内功­精­湛,返老还少,因此却也不敢轻估了她。这时闻言不觉仰天长笑一声道:“花门主还算是有些眼光。”

花双双道:“但你在本门主剑下,未必走得出十招。”

谢友仁听得一愕,说道:“花门主有此把握?”

花双双忽然展齿一笑道:“本门主要是没有一点把握,敢在这里拦击四位的大驾么?”

“好。”谢友仁口中说了声「好」,长剑一指,道:“咱们似乎毋须多言,花门主能在十招之内,胜过谢某,须得剑上有真功夫才行,请亮剑吧。”

“好吧。”花双双缓缓的朝扫花一招手道:“取我剑来。”

扫花躬身应是,双手奉上一柄镶嵌着珠花的宝剑。花双双伸手接过,「锵」的一声,抽出青芒闪闪的一支细长长剑,左手执着剑鞘,目光一溜剑身,侧目斜睨了谢友仁一眼,说道:“谢掌门人请了。”这句话,忽然又娇又俏,口气也客气起来。

谢友仁看她一身宫装,左手执鞘,右手执剑的模样,好似优伶在戏台上唱戏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但他一生不苟言笑,不好笑了出来,随口说道:“花门主请。”

花双双长剑剑尖缓缓往上翘,遥遥作势,说道:“谢掌门人最好数清楚了,本门主要在十招之内,教你束手就缚。”

谢友仁听得大耐,怒声道:“花门主请发招吧。”

“接着了。”花双双喝声出口,突然侧身欺进,一剑向侧攻到。谢友仁朗笑一声,举剑格开,反手发剑,抢攻而出。

就在两人动手之际,衡山陆宗元早就忍不住了,双目之中金光暴­射­,直注在柯长泰的脸上,喝道:“柯长泰,你是奉命来拦截咱们的,是不?”

“不错。”柯长泰洪笑道:“本座正是拦截你们来的,又待怎的?”

陆宗元嘿然道:“很好,你大概仗着几手弄长蛇的手法,想和咱们比划比划了?”

“锵。”他反手撤出离火剑,在手上一掂,目睨柯长泰,喝道:“你哭丧­棒­呢,老夫倒要伸量仲量你有多少能耐?”

柯长泰面对这位­性­如烈火,素以剑法驰誉武林的衡山派掌门人,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伸手一招,便有一名丐帮弟子手捧一支熟铜棍送了上来。柯长泰伸手接过,洪笑道:“陆宗元,你自恃­精­通剑法,本座就让你先发招吧。”

陆宗元道:“好。”「好」字出口,蓦地身形似箭,一封而上,离火剑电闪星漩,带起一片­精­芒,朝柯长泰乱点而下。他果然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剑术名家,这出手第一剑上,就凌厉慑人,漫天流光,千头万绪。

柯长泰虽非使剑名家,但也是久经大敌,见多识广,眼看对方飞扑而来,­精­芒刺眼,点点流星,簇拥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何处?一时之间;心头大为凛骇,暗道:“这老猴­精­果非易与。”

身形一晃,拖着熟铜棍猛地往侧疾闪,避开剑势,手腕一挑,铜棍由下而上,朝对方长剑挑去。但听「哨」的一声,铜棍和长剑交击,陆宗元连剑带人,居然被他一棍挑了起来,衣袂飘飘,凌空激­射­而起。不,陆宗元在空中翻一个筋斗,手中阔剑一抖,散作一天霞光,迎头罩落。

柯长泰仰首一顾,不禁暗暗惊凛,铜棍急忙向上挥起,使了一招「庆云护顶」,迎击上去。这回但听一阵「哨」「哨」之声,像连珠般响起,这一招几乎接住了对方七八剑之多。剑光、棍影同时消敛,再看陆宗元长袍鼓风,阔剑耀目,一个人依然悬空停在三丈高处。不,他双目金光电­射­,有如雷公一般,手舞长剑,又往下劈来。

要知衡山派剑法以擅长腾空袭击著称,长剑只要和你兵刃接触,就可借势腾空而起,在空中发剑,你以地对空,自然落了下乘,对方下击之时,你又不得不用剑封挡,只要你出手封挡,他又可借势腾空而起。双方动手,必有互相攻拒,但衡山剑法展开之后,他一记又一记的借势腾升,挥剑下劈,就只有他攻你,你永远也没有还手攻他的机会了。

柯长泰再次仰首,但见一片­精­芒,轮转如电,又从空而降,当头罩来,心头不禁又惊又怒,大喝一声,熟铜棍向天连圈,舞起了一团棍花。剑棍乍接,当然又是一阵「哨」「哨」巨响,陆宗元一个人又被他铜棍磕震,乘风凌空飞起。

这会柯长泰可没等他回头发剑,就口中发出一声长笑双足一点,一道人影,跟踪飞起,手中熟铜棍「一柱擎天」,连人带棍,化作一道黄光,刺空直捣,向陆宗元人影直捣上去。这一招在柯长泰来说,乃是临机应变,不失为破解衡山剑法的妙着。但焉知衡山剑法,既以腾空搏击为主,练剑之时,就一直腾空惯了,衡山弟子身在空中,和一般人在地上纵跃发剑并无不同。柯长泰武功虽高,但身凌高空,究竟并不习惯,这就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柯长泰一棍刺空追击,在空中就无法再有变化,陆宗元眼看他衔尾追来,突然身形一偏,长剑斜击,「当」、「当」、「当」一连三剑,记记都击在他棍身之上,因为空中无处立足,陆宗元只有藉长剑斜劈棍身,来延缓下落之势。

他第一剑击在棍头上,第二剑下落了尺许光景,依然击在棍身上,第三剑又下落了尺许光景,还是击在棍身上,柯长泰往上冲起,他因偏身避棍,身形本已垂直下落,但有这三剑斜击棍身,故而下落之势,就缓得一缓,但第三剑击到棍身之时,他就没有收回长剑,剑锋顺着棍身,「沙」的一声,往下削落。

这就是柯长泰不习惯在空中使兵器,所以没有变化,他一棍往上刺起,从纵身而起到再回到地上,始终只有这个姿势,陆宗元练了数十年腾空搏击,在空中习惯了,一样可以变招换式。这一记长剑顺着棍身削下,可厉害得很,他就是算定你柯长泰在空中无法变招换式,剑锋削下,你就非弃了棍子不可。

柯长泰只是不习惯于空中发招,他在丐帮之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并不是武功不如陆宗元。此刻身在上空,突见陆宗元「沙」的一声,剑锋顺着棍身削下,心头不禁大骇,百忙之中,右手五指一松,用力朝外推出,左手同时呼的一掌,朝陆宗元平推击出,借势吸气,身子往后斜飞,飘落地上。

陆宗元逼他弃棍之后,也随着飞身而下。柯长泰这下着了先鞭,口中大喝一声,左手一记劈空掌凌空击出,右手一探,又接住了垂直下落的熟铜棍。陆宗元飞身落地之时,眼看柯长泰挥掌击来,也立即左手一挥,和他硬接了一掌。两人这一掌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胜得了谁,于是剑棍齐挥,各出奇招,又打在一起了。

谢友仁、陆宗元既已出手,齐子厚手中竹节烟管一指,沉喝道:“王镇海,咱们也不用闲着了。”

王镇海嘿然道:“齐掌门人有兴趣,兄弟自当奉陪。”

“很好。”齐子厚吸了一口烟,烟管一摆,哼道:“请吧。”

王镇海知道他自恃自份,绝不肯抢先发招,这就沉笑道:“王某那就有僭了。”挥手发掌,直欺而上。

齐子厚把旱烟管交到左手,一只右掌,迎着击出。齐子绥和丐帮执法长老宋仁民,也在此时,动上了手。林前动手的四对之中,以谢友仁和花双双,陆宗元和柯长泰两对,剑刃交接,不时传出锵锵剑鸣,和剑光流电,不时划出耀目­精­练,使人感到战局凶险,生死俄顷,搏斗十分激烈。

其实齐子厚和王镇海,齐子绥和宋仁民这两对,虽然只是徒手相搏,并未动用兵刃,但他们都是练了几十年武的人,在他们举手投足之间,一记掌风,一缕指影,甚至一点衣角,一截衣袖,均足以致敌人于死地。因此这四人虽无兵刃交接之声,虹­射­电流之光,但出手之猛,激战之烈,丝毫无逊于使兵器的四人。

谢友仁果然不愧威镇西南的剑术大家,展开「点苍剑法」,一支长剑左右飞洒,匹练横空,集剑法之­精­奇,一时之间,几乎逼得花双双着着后退,除了封架,很少有还手的机会。激战中,只听谢友仁清朗的声音喝道:“花门主,这一剑,已是第九招了。”

花双双方才说过,要在十招之内,教他束手就缚,这话自然是有意讽刺,如今已经第九招了,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呢。花双双冷然道:“多谢你提醒我。”谢友仁话声方出,鼻中突然闻到一股浓馥的花香。

花双双目光一注,长剑倏回,娇喝一声:“撒手。”

“锵。”双剑乍接,谢友仁只觉手腕无力,长剑被对方一剑击落当地,心头猛吃一惊,嗔目喝道:“你……”

花双双娇笑一声道:“我言出如山,说过不出十招,你绝走不出十一招去。”口中说着,手中剑尖一颤,已经连续在谢友仁身上,点了五处要岤。

和柯长泰动手的陆宗元,方才还看到谢友仁剑光缭绕,逼得花双双步步后退,此时听到锵然剑鸣之后,有人长剑脱手,呛啷坠地,还以为谢友仁得手了,目光斜睨,发现谢友仁已被花双双所制,心头不禁大为骇异。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就在此时,突觉香风迎面,花双双已经手仗长剑,飘身过来,娇声笑道:“柯副盟主,你怎么啦?直到如今连一个老猴­精­都没制伏?”那一阵花香,甜得沁人。

陆宗元久走江湖,立时警觉,赶忙摒住了呼吸。柯长泰被问得老脸一红,呵呵笑道:“花门主,这老猴­精­不好对付。”

花双双轻笑道:“那你副盟主就站到一边去歇息吧,还是让我来。”

柯长泰如奉纶音,口中连声笑道:“好,好……”迅速的虚晃一招,拖着铜棍,往后退下。

陆宗元闭着呼吸,总是不能持久,他趁机双足一点,「嗖」的一声,往上纵起,吸了一口气,就大喝一声,手腕一振,离火剑化作无数流星,冷芒簇簇,往花双双当头扑落。花双双冷笑一声,长剑往上一抡,使了一招「寒萼向阳」,几朵剑花,冉冉升空,接住了陆宗元的五剑。

这是剑尖和剑尖交接,发出「叮」、「叮」、「叮」五声轻响。陆宗元得理不饶人,身形一弓,借着这五剑交接之力,一个人又往上弹起。这会他刚飞纵起两丈来高,突然头脑一阵昏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一个倒栽葱往下跌坠下来。

花双双早就一手提剑,好整以暇的在等着他了,口中格格娇笑道:“副盟主你看如何?”手起剑落,没待陆宗元有还手的机会,出手如风,剑尖已经洒落,连点了陆宗元五处岤道。

柯长泰大喜过望,连连抱拳道:“花门主高招,兄弟佩服之至。”花双双接连制住两位掌门人,已经娇慵无力,手中长剑锵然归鞘,轻轻舒了口气,似乎再也无意出手。

柯长泰忙道:“花门主,还有两个倔老头,看来也得花门主伸伸手才成。”

“嗯。”花双双举手掠掠被风吹散了的如云白发,说道:“我会叫他们拿人的。”右手把手中镶嵌着珠花的长剑朝摘花递了过去,左手轻轻一抬,口中喊着:“葬花、锄花,给我拿人。”摘花恭敬的双手接过宝剑。

葬花、锄花二使女躬身领命,娇呼一声,两条人影翩然飞了出去,一个扑向齐子厚,一个扑向齐子绥。这会她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身形扑到,左手衣袖一展,就有一股浓馥的花香,袭向两人。这是扫花门秘制的「袭人散」,采取百花花粉制成,任何人只要闻到一点,就会昏迷不省人事,说穿了还不是迷香一类的东西,只是制法各异,名称不同罢了。

齐子厚、齐子绥一身武功,纵然极高,但花香袭人,直沁心脾,你想强也强不起来了,两人当然也被葬花、锄花手到擒来,点了岤道。柯长泰朝花双双连连拱手,笑道:“花门主建立大功,手到成擒,可喜可贺,咱们走吧。”

花双双一拍手道:“副盟主好说,副盟主请。”

三拨人,少林慧善大师和武当玉清子一路。形意门祝立三,和女婿唐文焕,女儿祝秀娥,以及铁胆盛锦堂一路。衡山陆宗元,点苍谢友仁、六合门齐子厚,齐子绥一路,全都在离开黄山之后,半途上遭到了拦截,终于被贼党一网打尽,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最安全的还是应邀前来夏家堡的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和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了。他们原先抱定身入虎岤,哪知一路到了夏家堡,居然平安无事,现在就被招待在宾舍之中,成为盟主夏云峰的贵宾。

夏家堡自从堡主当选为武林盟主之后,全堡上下,莫不喜气洋洋,一片高兴。堡中为了庆祝堡主当选,和欢迎堡主光荣回来,这天全堡上下,都有欢宴,大家兴高采烈的大碗喝着酒。夏家堡的人个个都在狂欢之中,这一晚,戒备自然也松懈多了。

这是二更方过,夏家堡东北首忽然飞起一道人影,快得如同流星一般,正待越上高墙。突听背后有人低喝一声:“朋友请留步。”

那人还未进入夏家堡就被人喝阻,心头不禁大为震惊,闻声倏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电,迅快一掠,才发现离自己还有四五丈远近,站着一个以拐柱地的佝偻老人,双目炯炯,逼视着自己。这人身穿蓝布大褂,右颧骨下陷,半边脸颊,结了一大片疤痕。心中暗道:“此人面目狰狞,决非善类,想是夏云峰的死党了。”心念一动,冷冷的道:“阁下是什么人?”

手拄铁拐的佝偻老人嘿然道:“我是夏家堡的总教习屈一怪,阁下呢?”他对面那人是个驼背老头,身穿一袭黑­色­麻布长衫,右臂已断,只剩了虚飘飘一只衣袖,生相也同样的十分怪异,前额下凹,鼻梁已断,双颧高耸,颏下留一把苍中泛红的山羊胡子,神态显得有一些诡秘。

你当他是谁?他就是在黄山大会上反对夏云峰当选武林盟主,并揭发夏云峰为了觊觎「旋风掌」,把义弟青衫客范大成击落悬崖的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这时他听了屈一怪的话,不觉嘿然道:“原来是夏云峰的爪牙,老夫没有名号。”

“哈哈。”屈一怪仰首大笑一声,说道:“屈某不与无名之辈动手,你可以去了。”

羊令公目中­精­芒飞闪,凛然道:“你说什么?”

屈一怪道:“屈某叫你回去。”

羊令公道:“你当老夫是谁?”

屈一怪道:“阁下不是说没有名号么?”

羊令公道:“老夫名号,岂是等闲之辈可以听得,你去叫夏云峰出来。”

屈一怪大笑道:“阁下连在屈某手下,都未必走得出十招八招,居然还大言不惭,要向堡主叫阵,你老哥以为堡主当上了武林盟主,不论你能不能在堡主手下走得出一招,只要你和堡主动过手,你就会在一夜之间,扬名立万了,阁下这种打算,真是可笑之至。”

“住口。”羊令公勃然大怒,嗔目喝道:“夏云峰他不配当盟主,老夫来找他,是要向他算一笔旧帐。”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屈某不管你到夏家堡作什么来的,要进堡去,先得过了屈某这一关。”

“很好。”羊令公沉哼道:“阁下口气不小,那就使出来给老夫瞧瞧。”

屈一怪不屑的道:“阁下真要动手,那就随屈某来。”话落,但听铁拐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倏地腾空掠起,朝前直­射­出去。

黑夜之中,当真如同大鹏展翅,掠空而过,风声飒然,好不快速?羊令公看得不觉一怔,暗道:“此人一身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要知长白派地处东北,山区终年积雪,参客们若无一身轻功,如何能履险如夷?江湖上形容轻功佳妙,就有草上飞和踏雪无痕一类名称,这「踏雪无痕」四字,正是从长白派传出来的,因为长白派最上乘的轻功,就叫「雪上飘」,讲究在雪地上飞行,踏雪无痕。因此,长白轻功可谓武林一绝,各大门派都难望其项背。

羊令公是长白派的掌门人,他发现这缺了一条腿的屈一怪,轻功居然不在他之下,心头自然十分惊异,岂肯示弱,口中哼了一声,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凌空追起,衔尾急­射­过去。屈一怪是因他说出夏云峰不配当武林盟主,有意把他引开的,这一路飞掠,势如浮矢掠空。

羊令公看他有意卖弄,更是提气急迫。两人一前一后,一奔一追,宛如两点流星,瞬息之间便已飞奔出三四里路,眼看到了一片荒凉的旷野之间。屈一怪突然一个转身,「笃」的一声,铁拐拄地,站定下来。羊令公追扑而来,他轻功确然已臻上乘,一见对方转身停住,飞行中的人也随着立即刹住身形,落到离屈一怪面前一丈五尺之处。两人面对面站定,谁也听不到对方气喘之声,好像方才根本没有这场赛跑一般。

屈一怪目注对方,缓缓说道:“阁下身手果然不凡。”

羊令公嘿然道:“阁下也高明得很。”两人虽是敌对之势,但这两句话,互相赞美对方,却出自衷心,显然已有惺惺相惜之意。

屈一怪道:“阁下有此身手,可见不是寻常人物。”

羊令公傲然道:“老夫当然不是寻常人物。”

屈一怪心中暗道:“此人口气倨傲,不知是何来路?”心中想着,但没有再问,他方才已经问过了,对方连名号都不肯说,这就微微一笑道:“只不知阁下找堡主有何贵­干­?”

羊令公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找他算一笔旧帐,当了他的面,老夫自然会说个清楚。”

屈一怪道:“阁下能否先说出来听听?”

羊令公哼道:“你把老夫引来此地,就是想问这几句话么?”

屈一怪抱抱拳道:“屈某把老哥引来,实是一番好意,夏家堡无异龙潭虎岤,老哥真要闯进去了,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羊令公嗔目道:“老夫既然敢来,何惧龙潭虎岤?好,阁下这番心意,老夫心领。”说罢,转身作势欲起。屈一怪知他轻功极高,自己最多和他在伯仲之间,他这一纵起,就和方才他追自己一样,就是追到夏家堡,也未必拦得住他。口中不觉沉喝声道:“慢点。”

羊令公回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屈一怪道:“屈某方才说过的话,老哥是否忘了?”

羊令公一怔道:“你说过什么?”

屈一怪道:“老哥要进夏家堡去,须得先过了屈某这一关。”

羊令公目中­精­芒飞闪,嘿然道:“你真的要和老夫动手?”

屈一怪道:“老哥莫要忘了屈某是夏家堡的总教习。”

“哈哈。”羊令公大笑一声道:“这个容易,老夫就先打发了你,接招。”喝声未落,右手突然挥手一掌,迎面直劈过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羊令公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便觉劲气如潮,应掌而生,劲道十足,势道更加雄浑。屈一怪心中暗道:“此人身手果然高明。”身子轻轻一转,左手跟着斜拍出去。他这一转,正好避开了对方劈来的掌势,左手虽然斜斜拍出,一股带着轻啸的掌风却横扫而出。

羊令公喝道:“好一招「白鹤亮翅」,阁下再接老夫几招。”身形突然欺上,双掌开阖之间,连环击出,一片重叠掌影,连续拍出一十三掌。这一轮急攻,掌挟轻嘶,急如狂风骤雨,几乎使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长白「雪花掌」,威势果然非同小可。

屈一怪心中暗自沉思:“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一身功力,竟有如此高强?”就在他心念方动之际,突觉重重掌影,漫天飞洒,来势有如惊涛骇浪,逼人而来,心头猛然一震,暗叫一声:“长白雪花掌。”铁拐点地,「笃」的一声,往后飞退出去一丈多远。

羊令公看他忽然不战而退,立即掌势一收,沉喝道:“阁下何故不战而退?”

屈一怪目注羊令公,说道:“老哥原来是长白派的高人?”

羊令公没想到自己才出几招,就被对方看出来历,他身为长白派掌门人,既然被人家叫出来了,自然不好再掩藏身份,昂然道:“屈老哥果然高明,一眼就看出老夫来历丁,实不相瞒,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门户。”

“原来是羊掌门人,屈某幸会。”屈一怪铁拐拄地,抱了抱拳,接着说道:“在下有一故人,也是贵派中人。”

“哦。”羊令公惊异的道:“屈老哥到过关外?”

“没有。”屈一怪道:“在下只是在偶然的机会中相识。”

“长白派很少有人到中原江湖走动,他说的不知是谁?”羊令公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敝派中人,很少在扛湖走动,不知屈老哥认识敝派何人?能否见告?”

屈一怪略为沉吟,爽然道:“令狐楚令狐老哥。”

“你……”羊令公双目­精­光迸­射­,口中只说了一个「你」字,就紧紧注视着屈一怪,过了半晌,才道:“屈老哥如何认识令狐楚的?”

屈一怪脸上微现黯然神­色­,说道:“事隔多年,在下一直耿耿于怀,未能或忘……”

羊令公一直注视着屈一怪,问道:“屈老哥从前应该不是这副面貌吧?”

屈一怪蓦然一怔,问道:“何以见得?”

羊令公道:“如果老夫推想不错,屈老哥的姓名,只怕也未必是原来的姓氏吧?”

这回是屈一怪炯炯双目,逼视对方了,他沉声道:“羊掌门人何出此言?”

羊令公嘿然道:“因为令狐楚从无一个姓屈的朋友。”

“你……”屈一怪双目­精­光进­射­,口中也只说了一个「你」字,就住口不言。

羊令公嘿然一笑,徐徐说道:“因为令狐楚这三个字,乃是老夫昔年遨游中原的化名,老夫记忆之中,并无屈老哥这样一位朋友,屈老哥现在明白了吧?”

“你……就是令狐楚?”屈一怪身躯猛然一震,接着呵呵大笑起来。

十年前,白石山的一段往事,又从他眼前浮起。令狐楚逼着他施展「旋风掌」,两人在山上比拼武功之际,自己中了夏云峰一记「雷火指」,心头甚是激愤,就在飞坠悬崖之际,也使出了「旋风掌」,把令狐楚一同卷下悬崖。

在当时,自己还以为令狐楚是夏云峰邀来的同党,故意使他缠住自己,夏云峰才好出其不意,偷袭自己。后来几经查证,才知令狐楚只是游历中原,遍访高手,志在以武会友,受了夏云峰的利用,怂恿他来找自己,夏云峰好坐收渔人之利。

自己一时不察,贸然施展「旋风掌」,把令狐楚卷下悬崖,同归于尽,但自己差幸不死,能够活着回来,令狐楚成了替死的冤魂,心头自然有一份极深的歉意。此时听到羊令公亲口说出来,令狐楚是他昔年的化名,再看他右臂已断,面目全非,即可证明他和自己一样坠崖未死,心头埋藏了十年的一份内疚,也随着他一阵呵呵大笑而消散了。

羊令公望着他,沉声道:“屈老哥何故大笑?”

屈一怪一言不发,突然「笃」的一声,一道人影飞空掠起,快若闪电,朝五丈外一处草丛中飞扑过去,又是「笃」的一声,铁拐落到地上,口中沉喝道:“什么人,还不给屈某出来?”他这一下,单足拄地,凛然如同天神。

草丛中果然立时站起一个黑衣人来,朝屈一怪抱拳为礼,说道:“总教头,是属下马全义。”

方才屈一怪、羊令公飞掠奔驰,如同逐电,也只有他马全义,外号天马,才能勉强追踪得上。羊令公不禁一怔,五丈外有人,自己居然丝毫未察,却被屈一怪发现了,这岂非是说他耳目灵异,内功修为,胜过自己甚多么?

屈一怪一双怪眼­精­光熠熠,沉声道:“你来作甚?”

马全义道:“属下发现总教头被人追逐,才跟了下来。”

屈一怪哼道:“是什么人教你暗中监视屈某的?”

马全义身躯一颤,忙道:“总教头明察,属下怎敢来监视你老?”

屈一怪道:“那你为什么潜伏草中,窃听咱们的谈话?”

马全义忙道:“属下……”

“不用说了。”屈一怪道:“你都听到了,是不?”

“没……没有。”马全义觳觫的道:“属下一句也没有听到……”

“很好。”屈一怪脸上神­色­愈来愈见严厉,嘿然笑道:“马全义,你当屈某不知道么?你暗中跟随屈某,已非一日,屈某一向不喜有人觑觎,觑觎我屈某的人,都难逃一……”他底下一个字,当然就是「死」字。

马全义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就是屈一怪口中不说出来,他鉴貌辨­色­,也可以想得到,于是没待屈一怪说出口来,突然双足一点,倒纵而起,他外号天马,轻功自然了得,到了此时,不得不走。好在他已从羊令公口中,听到屈一怪本名不叫屈一怪之言,已经够了,屈一怪要杀自己,自是含有灭口之意,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屈一怪大笑一声道:“屈某面前,你想逃走,那是作梦。”抬手一指,凌空点出。这两句话的时间,天马马全义已经掠出去两丈开外,突然闷哼一声,身躯砰然一声,应指坠地,立时气绝。

羊令公不觉一怔,说道:“屈老哥杀了他?”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他犯了兄弟律条,非死不可。”

羊令公道:“不是灭口?”

屈一怪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羊令公目光逼注,问道:“阁下究是何人?”

屈一怪看了他一眼,说道:“令狐老哥改变了昔年的容貌,也改变的昔年的姓名,兄弟的容貌、姓名,自然也可以改变的了。”

羊令公道:“老夫已经坦白相告,屈老哥还要故作神秘,不肯说出?”

屈一怪含笑道:“彼此彼此。”

羊令公怫然道:“你此话怎说?”

屈一怪道:“羊掌门人只须稍作深思,就可以担得到兄弟是谁了。”

羊令公怵然一震,张目道:“屈老哥莫非……”

屈一怪沉笑一声道:“羊掌门人想到了就好,十年来,兄弟一直耿耿于怀,今晚见到羊掌门人,兄弟内心的不安,总算释然了。”他不让羊令公说出来。

羊令公大喜道:“你果然……哈哈,今晚真是幸会之至。”他也领会到屈一怪屈身担任夏家堡总教习的苦心,也没说出来。

屈一怪道:“羊掌门人来得正好,但也来得不是时侯。”

羊令公道:“屈老哥此话怎说?”

屈一怪道:“羊掌门人来得正好,是兄弟正有一事奉托。至于羊掌门人来得不是时候,那是夏云峰目前气焰正盛,夏家堡中不啻龙潭虎岤,不宜硬闯……”他不待羊令公开口,自己席地坐下,含笑道:“羊掌门人请坐下来谈一谈。”羊令公依言在他对面席地坐下。

这一来,数十丈方圆,只要有人走近,就不难发现,于是两人放低声音,交谈了足有半个时辰。羊令公才站起身,朝屈一怪拱手为礼,腾身飞起。屈一怪也跟着站起,抱抱拳,说了句:“兄弟不送。”俯身挟起天马马全义的尸体,铁拐点地,腾身朝夏家堡飞去。

同样在三更左右,东院附近,也有一条人影,悄悄的摸了进来。那是一个小巧的人影,身法异常灵活,尤其夏家堡的路径,摸得很熟,旁行迥廊,迂迥曲槛,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轻易的绕过了几处堡丁值夜的岗位,如今已经走入紫薇花棚之下。

就在用细竹扎成的一个圆形花窗前,悄然站立着一个一身青­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今夜月亮还只像半个饼,自然也没有银­色­的月华,连星星都黯淡无光。她并不是在赏月,但却怔怔的,痴痴的望着月­色­。蓦地,她背后传来了一声极轻极娇的声音:“姐姐。”

青衣少女惊然一惊,急忙一个旋身转了过来,看到一个娇小身材的紫衣少女,不禁叱道:“你胆子真大,敢在这里现身,还不快进去?”

娇小身材的紫衣少女噘起了小嘴,说道:“这整座东院里,只有你一个人,也是你自己说的,­干­么这么怕?”

青衣少女接道:“今晚情形不同,方才翟总管来关照过,有三位贵客要住到这里来,听说席已经散了,现在正在书房之中论茗,随时随刻,都要进来,你如果没事,赶快走吧。”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派在东院伺候宾客的丫鬟紫玉。

那紫衣少女却是闭眼丐婆的记名弟子商小雯。她俏皮一笑,道:“姐姐,你当这三位宾客是谁,一个是峨嵋青云道长,一个是八卦门的封道长,还有一位……”她故意拖长语气,缓缓说道:“则是华山派的掌门人……”

“是爹。”紫玉惊喜的道:“爹也来了?”原来她就是商小雯的姐姐商紫雯。

商小雯道:“留心青云道长,他是被「迷迭散」迷失神志的人。”紫玉点点头道:“我知道。”

商小雯一笑,说道:“师傅叫我来告诉你的,不论夏云峰在爹和封道长身上下毒,下M药,你都不用惊慌,也不可节外生枝,只当不知好了。”

紫玉道:“这……”

商小雯道:“师傅说要从大处着眼,目前不可露出半点动静,爹如果被他们下毒,下M药,都不重要,也绝无危险,还有,所有与会的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都在半路上被老子山的人截去了。”

紫玉一惊,说道:“都被截去了,那是说被老子山擒去的了。”

“自然是擒去的了。”商小雯道:“但不要紧,师傅说的,师公已经有了计较。”

紫玉道:“这要告诉爹么?”

商小雯道:“你让爹知道也好,哦,还有一件事……”她忽然住口,朝紫玉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紫玉粉脸一红,说道:“还有什么,你快说呢。”

商小雯道:“目前有一个人失了踪……”她故意缓吞吞的说着。

紫玉急道:“什么人失了踪?”

商小雯道:“范子云。”

紫玉身躯一震,惊异的道:“他怎么了?”

“失踪了。”商小雯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道:“不知道,他在客店里失了踪。”

商小雯道:“不过他有个书僮,被师傅救下来了,谁知道竟是个女的……”紫玉脸上变了­色­,她没有说话,只是紧咬着下嘴­唇­。

商小雯笑道:“姐姐,你怎么了?”

紫玉勉强道:“没什么?”

商小雯笑道:“她叫叶玲,是老子山十二金钗中人,是范子云救了她­性­命,才改了男装,跟他一同赴黄山大会去的,他们之间,也许不会有什么的,姐姐只管放心好了。”

“小鬼头。”紫玉骂了她一声,问道:“你师傅救了叶玲,就发现他失踪了么?”

商小雯道:“听师傅说,那个黑衣老­妇­武功很高,可能是老子山的人,所以要我来通知你,暗中留神些,范子云可能也是落在者子山人的手中了。”正说之间,只听从圆洞门外,传来了一阵人声。

紫玉急忙催道:“你快走吧,有人来了。”商小雯点点头,「嗖」的一声,纵身掠上墙头,一闪就不见了人影。这时只见总管翟开诚陪同青云道长、商翰飞、封自清走了进来。

紫玉急忙趋上前去,迎着屈膝道:“小婢见过总管。”

翟开诚一摆手道:“紫玉,起来,快见过三位贵宾,这位是副盟主青云道长,这位是商掌门人,这位是封道长。”紫玉一一叩见如仪。

翟开诚才抬手道:“副盟主三位的宾舍,就在这东院了,这里不准外人擅入,较为清静,三位如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紫玉就好。”他边说边走,领着青云道长等三人,看过了房间,就告辞退出。

三人因时间已不早,在中间一间宽敞的休息室略为休息,喝了口茶,就各自回房。紫玉熄去了休息室的燃烛,又闩上前后院门户,悄悄走近爹住的房间,伸手推启房门,轻快的闪了进去。商翰飞压低声音道:“是紫儿么?”

紫玉应道:“正是女儿,爹,方才妹妹来过了。”

商翰飞道:“有事么?”

紫玉低低的道:“她有两个消息,要女儿告诉爹。”商翰飞道:“什么消息?”

紫玉道:“各大门派与会代表,离开黄山之后,已全被老子山的人劫持去了。”

“与会代表全被劫持?”商翰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不是一派掌门,也是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如何会被人家轻易劫持?他心头感到无比的震惊,急急问道:“老子山的人?”

紫玉低声道:“是的,老子山是夏云峰的别墅,由邢夫人所主持。”

商翰飞低哦一声,问道:“实力很强?”

紫玉道:“这个女儿也不清楚,这里的人从没提起过老子山,只是妹子说,这件事师公已有计较,要爹不用担心。”

商翰飞听说笑面神丐游一夔已有安排,就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紫玉又道:“还有一件事,也是妹子说的,范子云失了踪。”

商翰飞一怔,唔道:“也是被老子山掳去了,难怪黄山大会上没见到他。”

紫玉幽幽的道:“好像是,但还不能确定。”

商翰飞问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紫玉道:“这事只怕也是和老子山有关,这里一点眉目也没有……”

“好,如果不在这里,为父觉得你就不用再待下去了。”商翰飞道:“夏云峰邀为父和封道兄等人到老子山去盘桓几天,为父正好趁机前去看看虚实。”

紫玉道:“女儿觉得老子山一定藏着许多隐秘,但也是十分危险的地方,爹去了可得小心。”

商翰飞捋须笑道:“为父见过多少阵仗了,自会小心应付,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紫玉应了声「是」,悄悄退出。

第二十八章当面许婚

洪泽湖老子山、东、西、北三面临湖,山南一片旷野,方圆足有十里,除了夏氏别墅,附近没有人家。夏氏别墅,是一座庄院,背山、面向广大的旷野,气势比夏家堡还要雄伟。这里是淮南大侠夏云峰避暑的山庄,本来除了盛暑,夏云峰很少住在这里,但自从夏云峰的元配楚夫人逝世之后,娶了邢夫人,她喜欢这里清静,不像夏家堡,经常有各大门派和武林人物来往,酬酢较多,因此邢夫人就搬到这里来了。

但老子山别墅,有时也免不了有应酬的,就像今天,夏盟主邀请了副盟主青云道长,商翰飞、封自清三位掌门人到夏氏别墅了。这是因为时当盛暑,这三位掌门人又在夏家堡作客,夏盟主才邀他们到老子山来避暑的,若非来宾是至交好友,夏盟主绝不会请他们到老子山来。

老子山夏氏别墅,来了三位掌门人,这自然是盛事。三位贵宾就被招待住在水榭里,这是足有半里方广的荷池,池中央起了五间楼房,四周雕栏曲槛,围以垂柳。天风徐来,芰荷送香,当真令人溽暑尽消。今天夏氏别墅的厨司,也因三位贵宾的光降,突然忙了起来,宴客的菜肴,必须上上之选;但又时当盛暑,山珍、珍珠,都得清而不腻,腴爽可口,全在主持师傅匠心独运了。

当晚的接风宴,当真丰富之至,盛宴就摆在水阁上,主人夏云峰夫­妇­,都在席上作陪,大家谈笑风生,宾主尽欢,酒席散后,三位掌门人就下榻在水榭楼上。因为这座荷池,足有半里方广,四面临水,只有前面一道长堤,是唯一的通路,你轻功再高,也不会像飞鸟一样可以从江面上凌空飞过去。

长堤上又是三五步就悬挂了一盏花灯,再经江水一照,明亮得几同白昼,你要在堤上散散步,倒也无所谓,但你若有行动,人家可能老远就发现你了。酒席散后,夏云峰陪同夫人,由一名青衣丫鬟手提宫灯,走在前面引路,沿着长堤折入一条花径,来至一座楼宇前面。

这楼宇是在荷池西面,同样面对着水面生风的荷池,和水榭遥遥相对,只是已有小半里的距离,望得到看不清了。夏云峰偕同邢夫人双双登上华丽的楼宇,这是一间起居室,在柔和的灯光中,缓缓坐上锦披软垫的太师椅,一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上两盏香茗。

夏云峰道:“如今商翰飞、封自清都已自行送到,此次参与黄山大会的人,都已齐了,秋娘,老夫真弄不懂,索总管也是你交派下来的,何以不在这些人身上使用「迷迭散」,在大会之后,及时让他们回去?却要多费手脚,再把他们截回来,如今你打算如何呢?”

邢夫人冷冷一笑道:“迷迭散只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才有效,因为它的药力较弱,除了咱们的解药,还有华山「清神丹」,武当的「纯阳正气散」,都可以把中了「迷迭散」的人救醒。只要他们知道了咱们使的是「迷迭散」,就可把人救醒过来,就像万选青、唐文焕、范子云三人,你不是都在他们身上下过「迷迭散」么?后来呢,他们是不是都解了?”

“唔,这话有理。”夏云峰摸着长须,频频点头,接着问道:“秋娘,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邢夫人道:“你只管当你的盟主,这些人交给我就是了。”

夏云峰道:“好,好,老夫不管,只是我要问一句话,夫人需要多少时间,才可以把他们放回去了呢?”

“大概需要七天时间。”邢夫人约略计算了下,才道:“这是手法和药物双管齐下,七天之后,我会使他们陆续上路的。”

夏云峰拱拱手道:“如此就偏劳夫人了。”

“瞧你这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邢夫人撇撇嘴道:“你莫要忘了,你这武林盟主,还得听命于我呢。”

夏云峰忙道:“是,是,属下本来就是夫人裙下之臣。”这句话该是夫妻闺房中的戏言吧?

邢夫人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夏云峰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夫人把范子云也擒来了么?”

“嗯。”邢夫人口中嗯了一声,抬眼问道:“你有意见?”

夏云峰点点头道:“我要把他带回去,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邢夫人微晒道:“你还想招他做女婿?”

夏云峰渐渐低下头去,痛苦的道:“他是我故人之子,老夫昔年做错了一件事,愧对义弟,现在不能做对不起我义弟和世侄的事了。”他还算是天良未泯。

邢夫人道:“你应该知道范子云是不会依附你的。”

夏云峰点头道:“我知道,他身体里流的是他爹倔强个­性­的血液,他当然不会依附老夫,老夫……唉,老夫从小就喜欢他,若要杀他,在他三岁时,老夫早就下手了。”

邢夫人道:“你要把他带回夏家堡去,是怕我对他有什么不利?”

“唉,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夏云峰陪着笑,续道:“说实在,老夫也真怕夫人手下无意中伤了他,第二、老夫昔年对不起他爹,十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无时或释,因此我有意把彩儿(夏玉容的小名)嫁给他……”

邢夫人笑道:“这一点,我早就和你说过,玉容年纪不小了,范子云配他,再好也没有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欣然道:“夫人同意了?”

邢夫人忽然脸­色­一正,说道:“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同意是以本教的利益为前提,范子云在婚后,必须争取玉容,听命于我……”不知她信的是什么教?

夏云峰道:“夫人放心,这个老夫自会慢慢开导于他。”

“好吧。”邢夫人点头道:“如果你无法开导他,再把他送来好了。”

夏云峰问道:“夫人,他被关在哪里?”

邢夫人举手轻轻击了两下掌。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入,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邢夫人道:“你领堡主到三号地室里去。”

青衣使女躬身应「是」,转身道:“堡主请随小婢来。”夏云峰是老子山别墅的主人,他居然不知道三号地室如何走法,就起身跟着青衣使女下楼。

范子云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他只是被关在一间黝黑的小屋子里。屋子虽黑,壁间还有一盏半明不亮的油灯,他可以想得到自己是落在贼党的手中,变成了囚犯。只是贼党对自己还算优待,既没被捆住手脚,也没遭受到鞭挞,就是把自己囚禁在这间通风并不良好的小黑屋之中。

贼人当然不会把他囚禁在这里,会毫无一点防范的,因为他们已在范子云的身上,下了一种禁制的手法,这种禁制,毫无痛苦,也没有半点感觉,只是主要经络的真气受到禁闭,无法运行贯通。虽然你可以在屋中起居行动,无异于常人,但一身武功,却无法施展,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范子云坐在一张木床的床沿上,他已经想不起自己被关到这里来,已经有几天了?但显然黄山大会的会期已经过去了。他心中一直无法平静,觉得愧对传自己「风雷引」的游老人家,他还不知道自称游龙的老人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因为游老人家曾嘱咐他务必在会期之前赶赴黄山,他当然更不知道笑面神丐,已经因黄山大会的局势逆转,而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也觉得愧对慧善大师,约好了在黄山见面的,未能准时赶去。他心中更惦记叶玲,她无故失踪,会不会是被老子山抓回去了?江湖上对叛徒的处置是最严厉的,何况老子山似乎另有极大的隐秘,叶玲只要被抓回去,那就没命了。门外适时传来了铁锁开启之声,一道木门呀然开启,一个高大的人影,举步跨了进来。

“子云贤侄……”进来的正是夏云峰,他一眼瞧到范子云,就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声音显得甚是激动,继续道:“孩子,你受苦了。”

他平日对人,虽然是枭雄本­色­,冷酷无情,但对范子云却是真情流露,这两句话,就充满了无限关切之情,这是无法假的。范子云突然感到夏伯伯对自己竟有如此真挚,一时探受感动,也一下抱住了夏云峰,口中叫道:“夏伯伯……”他虽然已经长大成丨人,但他依然像一个大孩子,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话来。

夏云峰也不让他多说,拉着他的手,说道:“贤侄,走,老夫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一名青衣使女手提宫灯,走在前面引路。

范子云被夏云峰拉着手,走出小屋他才发现这是一间地下室,因为走没几步,就有一道往上的石级,青衣使女已经一手提灯,拾级而上。夏云峰携着范子云的手,走出石级,行到一座风景优美的跨院之中。早有一名翠衣少女迎立门口,见到夏云峰,立即躬身道:“小婢叩见堡主。”

夏云峰跨入室中,含笑道:“这里是老夫的静室,你去沐个浴,换过衣衫,老夫在书房里等你。”说完,举步往里行去。

翠衣少女送走堡主,朝范子云嫣然一笑道:“范公子请随便坐,小婢给你准备汤水去。”这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生得体态轻盈,语声娇柔,说完转身自去。

范子云也不客气,就在室中一张木雕花椅上坐了下来。他因夏云峰说过,这是他的静室,因此特别仔细的打量这座跨院,发觉果然陈设幽雅,阶前矮树作围,修剪得十分整齐,花棚上奇花异卉,五­色­缤纷,一阵香花清甜沁人。

这间起居室,布置很简单,只放着几张紫檀椅几,和上首两个古­色­古香的树根花架,上面放着两个描金瓷盆,种的是细叶兰花。正因布置简单,就越发觉得清幽宁静,朴而不华。这时只见翠衣少女俏生生从里间走出,躬躬身道:“浴汤已经备好,请公子入浴了。”

范子云站起身,含笑道:“有劳姑娘带路。”

翠衣少女转过身子,款步行去,一面说道:“小婢叫翠翠,范公子就叫小婢翠翠好了。”

范子云问道:“翠翠姑娘,可是十二金钗中人么?”

翠翠掩口一笑,说道:“小婢只是派在这里侍候的丫鬟,哪会是十二金钗?”

范子云问道:“那么十二金钗呢?”

翠翠低着头道:“小婢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不肯说了,范子云知道她不肯说,也就没有再问。穿过迥廊,到了浴室门口,翠翠一手推启木门,侧身让范子云走入,随后跟着走入,关上了木门,一面伺候着道:“小婢给公子宽衣。”伸手要替范子云脱衣。

范子云道:“我自己来。”

他忽然发现翠翠已把木门关上,忙道:“你不出去,我怎好脱衣?”

翠翠粉脸红晕,低声道:“小婢是伺候公子沐浴的。”

范子云心头一急,胀红了俊脸,说道:“那怎么成,我……不用姑娘伺候。”

翠翠嫣然一笑道:“公子不要小婢给你擦背么?”

范子云道:“不要,你快退出去。”

翠翠抿抿嘴,娇笑道:“公子怎地把脸都急红了,小婢那就告退。”躬身一礼,开启房门,退了出去。

范子云关好木门,宽衣沐浴,浴罢,开门出去。翠翠早已站在门外恭候多时,欠身道:“公子请随小婢到房中更衣。”说罢,走在前面,引着范子云进入一间­精­致的更衣室,然后转身捧过一套衣衫,说道:“公子请更衣了。”

范子云看她捧来的衣衫,从内衣到长衫袜履,一应俱全,而且全是新的,这就说道:“姑娘请出去一会,我自己穿吧。”翠翠点头,翩然退了出去。

范子云换好衣衫,觉得甚是合身,连靴袜都像就是自己的一般。翠翠适时走入,含着娇笑说道:“范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换了新装,更见俊雅。

范子云微微一笑道:“姑娘很会说话。”

翠翠走上一步,拉着范子云衣袖,走到一张镜台前面,说道:“公子请坐下来,小婢给你梳头。”

范子云依言坐下,翠翠替他拆开发辫,一面梳着,一面低声说道:“待回堡主不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一口答应,不可违抗。”

范子云一呆,望着镜中站在自己背后的翠翠,说道:“姑娘这是说服我?”

翠翠摇着头,螓首稍稍低下了些,凑着范子云耳朵,说道:“公子要想离开此地,就得顺着堡主,不可违拗了。”她是在替范子云说话,故而稍微俯下一些头来,别人也看不出她是附着范子云耳朵说话。

范子云看她掩饰得甚是机巧,心中不觉一动,问道:“姑娘是……”

翠翠微笑着,没待他问下去,就接着道:“小婢是派在这里,专门伺候堡主的。”这几句话的工夫,她已经迅快的给范子云梳理好头发,打起发辫,娇声道:“好啦。”

范子云站起身,含笑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翠翠道:“堡主已经等久了,公子请快些去了。”她举步走在前面,引着范子云、穿行曲槛,来至一宽敞古雅­精­致的书房之中。

夏云峰斜靠在一张湘妃竹躺椅上,看到范子云走入,望着他,含笑点头道:“子云,你洗好­操­了,来,这里坐。”

书房中灯光柔和,敞轩迎风,顿觉一阵凉爽,加上夏云峰亲切和蔼的笑容,范子云几乎怀疑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争权夺利,残杀异己的事实,好像都和这位世伯无关!他趋前一步,恭敬的叫了声:“夏伯伯。”依言在夏云峰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下。

翠翠不待吩咐,沏了一盏茶送上,就悄然退出。夏云峰眼看范子云依然拘谨而恭顺的样子,觉得十分满意,尤其他浴后梳洗整洁,又换了一件新的青纱长衫,人品俊逸,真是千中挑一的乘龙快婿,心中更觉高兴,含笑说道:“子云,这里是老夫的书房,没有外人,咱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范子云抬头问道:“夏伯伯要和小侄谈什么吗?”

夏云峰一手摸着黑须,徐徐地道:“老夫和你爹义结金兰,情同手是,贤侄是老夫的侄子,咱们之间可说亲如家人,应该无话不谈,所以贤侄在老夫面前,用不着拘泥,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夫直说对不?”

范子云道:“夏伯伯对小侄情意深重,小侄纵然愚鲁,岂会不知?”

夏云峰点头笑道:“老夫知道贤侄生­性­率直,和你爹当年的脾气一模一样,遇到不平之事,总是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辈身在江湖、行侠尚义,自是份内之事。”

他不待范子云开口,接道:“但江湖有些事情,不能仅凭一己或一时看到的,就能遽下断言,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不到最后,是无法分判是非曲直的。”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是夏伯伯在为自己辩白了。”但是夏云峰说的也不无理由,有些事情,确实非到最后,难辨忠J贤愚,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夏云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就拿贤侄来说,你到了金陵之后,听信人言,就以为夏伯伯是个有极大野心和­阴­谋的人,要为江湖仗义除J,和夏伯伯作对……”

范子云脸上一红,说道:“夏伯伯,小侄不敢,小侄认为……”

夏云峰呵呵一笑,没待他说完,就摇着手道:“年轻人应怀有这份豪情侠气,夏伯伯不会怪你的,何况你做的很对。”他忽然赞扬范子云做得对,这使范子云感到十分惊异,只是望着夏伯伯,没有说话。

“哈哈。”夏云峰打了个哈哈,忽然心情沉重的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也薄有名声,所结交的朋友,龙蛇杂处,良莠不齐,在所难免,他们眼看今年端午九大门派要推举盟主,有意把夏伯伯捧上台,这是朋友一番好意,老夫不好坚决反对……”

口气稍顿,接着说道:“但他们之中,也许有些人过份热忱,急于事功,做法难免发生偏颇,好在黄山大会上,九大门派掌门对老夫有深切之解,一切误会,也均已澄清,事情过去了,毋庸再说,老夫只是告诉贤侄,也毋须再耿耿于怀了。”他这番话,好像全都摆平了。

范子云心中虽觉疑信参半,还是躬身道:“夏伯伯训诲得是。”

“好。”夏云峰含笑道:“老夫今晚要贤侄到书房里来,却是有一件事要问问贤侄……”

范子云忙道:“夏伯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好了。”

“贤侄还想得起来不?”夏云峰伸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才道:“你在夏家堡,曾和小女见过两次面,你看小女如何?”他话题转到了夏玉容小姐的身上了。

范子云脸上一红,说道:“小侄和玉容姐姐并不太熟。”

“哈哈。”夏云峰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说起来,你和玉容该是从小就认识的,有一年,弟­妇­带你到夏家堡去作客,那时玉容才五岁,你只有两岁多一点,玉容一口一声的叫着你弟弟,还喂你吃糖哩。”

范子云红着脸道:“小侄已经记不得了。”

夏云峰道:“所以老夫是说咱们两家本如一家人,只是你娘在金牛村住惯了,不肯住到夏家堡来,否则你和玉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疏远了。”范子云不好答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夏云峰轻轻叹息一声,道:“舐犊情深,任何一个人都会溺爱他的子女,希望他子女一辈子幸福快乐,人是都有私心的……”抬起头,望望范子云,续道:“老夫自然也不能例外,何况老夫只有彩儿这么一个女儿……”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生­性­温柔,知书达礼,不是很孝顺夏伯伯么?”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彩儿孝顺老夫有什么用?”夏云峰朝他苦笑了笑,续道:“女生向外,老夫总不能一辈子把她留在夏家,不嫁人呀,俗语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拘,嫁了人,就得跟人家走,心里哪里还有我这老子?所以老夫一向择婿极严……”这话,范子云又不好答腔了。

夏云峰又喝了口茶,说道:“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来跟老夫提过亲,有的是江南望族,有的是武林世家,老夫都没答应,老夫认为这是彩儿的终身大事,必须慎重将事,尤其那些望族、世家的子弟,不是纨裤,就是浪子,没有一个能让老产看得中意的。”他一脸慈蔼,深深的看了范子云一眼,含笑道:“但老夫却觉得有一个人很合适……”他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范子云心头不觉「咚」的一跳,但他力持镇定,故作不知。问道:“夏伯伯说的是谁?”他这句话,是不得不问了,如果再不说话,岂不成了哑巴?

夏云峰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贤侄你了。”

范子云脸上骤然一红,嗫嗜的道:“小侄……”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撇开老夫和令尊的交谊不说,就以贤侄的武功、人品,也是每一个有女儿的父亲心目中挑选佳婿的最佳人眩”

范子云道:“夏伯伯这是过奖。”

夏云峰又道:“老夫也最了解彩儿了,她生­性­高傲,从来对人不假词­色­,但老夫看得出来,她对贤侄好像不错。”范子云胀红了脸,一时不好回答。

夏云峰一直看着他,蔼然道:“老夫和令尊是金兰兄弟,咱们两家又正好范家有一个男孩子,夏家有一个女孩子,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咱们两家联了姻,你可以兼桃两家的香烟,老夫不是无子而有子了么?”说到得意之处,不觉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老夫早有此意,贤侄到夏家堡来的第三天,老夫看到贤侄,就有了这个决定。”他把青霓剑给了范子云,但和青霓剑一对的彩虹剑,却在女儿玉容姑娘的手里,这不是就是暗示两人将是一对么?

范子云道:“夏伯伯错爱,小侄十分感激,但……”

“怎么?”夏云峰没待他说下去,双目一注,问道:“像彩儿这样的女孩子,你还不满意么?”

范子云腼腆的道:“小侄不是这个意思,小侄此次是出门找寻家父来的,但直到如今,依然没有家父的消息,小侄身为人子,在没有找到家父之前,小侄不想……”

“哈哈。”夏云峰敞笑一声,说道:“贤侄就是不说,老夫对义弟的失踪,也无时无刻不在念中,如今老夫被九大门派推举上台,当选盟主,这对令尊的失踪,是大有帮助之事,老夫当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发出武林金箭,要天下武林,黑白两道,通体合力,找寻令尊的下落……”

范子云突然双膝一屈,扑的跪倒在夏云峰的面前,说道:“夏伯伯如能发出武林金箭,找寻家父下落,这份恩情,天高地厚,小侄终身不忘大德……”

“贤侄快快起来。”夏云峰一抬腕就把范子云扶了起来,蔼然笑道:“贤侄何须如此,老夫是令尊的义兄,老夫十年来,没一天不在打听令尊下落,如今身为武林盟主,都得尊奉老夫之命,找寻令尊,自是刻不容缓,老夫明日就回夏家堡去,贤侄可与老夫同行,回到堡中,第一件事,就是传出武林金箭,找寻令尊。”

范子云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感激,目中含着满眶的泪水,颤声道:“多谢夏伯伯。”

夏云峰看在眼里,心知他已被自己感化,心中也有着说不出的高兴,蔼然道:“所以找寻令尊是一回事,老夫择婿,又是一回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现在老夫要贤侄亲口答覆老夫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彩儿?”

范子云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小侄方才说过,不找到家父之前,不想成家。”

夏云峰道:“这个不是问题,在没找到令尊之前,贤侄可以先订下亲。”

范子云道:“但小侄还有母亲在堂。”

夏云峰笑道:“这更不成问题,老夫回去之后,立即打发翟总管去一趟金牛村,和弟­妇­提亲,弟­妇­没有不答应的,问题是在你贤侄身上……”

他一手拈须,徐徐说道:“老夫听说贤侄在江湖上认识了很多个女孩子,也许情有所钟,唉,年轻人遇上可爱的女孩子,谁都会动情,老夫不是说你见一个,爱一个,有什么不对,但至少在你认识的女孩子中,总得挑选一个才是,所以老夫要问问你对彩儿的看法,意思就在于此。”

范子云确然认识好几个女孩子,紫玉、夏玉容、艾红桃、冷梅萼,以及万飞琼、叶玲。在这些女子中,该说他和紫玉相识最深,情意最投了。夏玉容他一共见过三次,在他印象之中,她是个善于矜持的少女,把感情隐藏在内心,也许见面的次数太少了,不熟,自然会生分了。

艾红桃、冷梅萼被花双双设下了恶毒的陷阱,失身自己,自然不能辜负。还有叶玲也是,自己把她说服了,脱离十二金钗,帮助自己,和邪恶搏斗,而且两人有过夫妻之实,也是不能撇下。万飞琼,很美,对自己也很多情,只是偶尔流露出骄矜之气。

夏云峰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含笑道:“贤侄怎么不答老夫的话呢?”

范子云因被他说中了心事,腼腆道:“小侄行走江湖,确实认识了几位姑娘。”

夏云峰点点头道:“贤侄和彩儿只见了二次面,当然也很难说对她钟情了,咱们回到夏家堡之后,你多找机会,和她接近接近。”

范子云道:“夏伯伯,一个人的感情很难说,即使小侄想和玉容姐姐接近,玉容姐姐也未必就肯和小侄接近呢。”

“这个贤侄只管放心。”夏云峰笑着道:“老夫自会给你机会,让你去接近她,多接近了,日久就会生情,好了,时间不早,贤侄也该休息了。”他举手击了两掌,叫道:“翠翠。”

翠翠应声走入,垂手道:“堡主有何吩咐?”

夏云峰道:“你领范公子到卧房休息去。”

翠翠应了声「是」,立即回身道:“范公子请随小婢来。”范子云向夏伯伯道了晚安,就随着翠翠走出书房。

夏云峰看着他身形,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义弟之子,即将成为自己坦腹东床。尤其是彩儿,自从继母邢夫人进门之后,她就深居后园慈云庵,不肯出来,她是九华神尼的弟子,据说跟神尼学了不少武功,就是不肯替老夫出力。

如果范子云娶了她,第一、可以因此羁麇范子云,第二、也可以使彩儿为自己所用,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他一手拂着黑须,已经有了很多皱纹的脸上,也随着绽起了笑容。他对范子云确实出于一片爱心,没有什么­阴­谋,但暗中却有­阴­谋随着而来。

第二十九章杀母之仇

夏云峰和范子云一同回到夏家堡来了,这是未牌时光,在夏云峰的书房里,总管翟开诚匆匆走入,躬身道:“堡主呼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夏云峰一指范子云,说道:“你总知道,范贤侄的令尊青衫客范大成,是老夫的义弟。”

翟开诚陪着笑道:“属下知道,范二爷昔年时常到堡里来,属下再熟也没有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范二爷失踪已经十有三年,始终不明下落,如今老夫当上武林盟主,如果连义弟都找不到,老夫这盟主也不用当了。”

“是,是。”翟开诚连声应「是」,但心中又疑惑的道:“堡主指示,要属下怎么办,属下自当遵办。”

夏云峰一手摸着长须,微笑道:“翟开诚,你随老夫多年,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出来?”

翟开诚惶恐的道:“属下愚昧,属下前几年也曾奉命查寻过范二爷的下落,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属下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堡主请明示要属下怎么做?”

“真是饭桶。”夏云峰哼了一声道:“老夫现在是武林盟主身份。”

“是,是。”翟开诚道:“堡主是盟主身份了。”他还是想不出来。

夏云峰道:“武林盟主的命令,是天下武林都要一体遵照办理的了。”

翟开诚躬着身道:“是,是,天下武林,一体遵办……”

夏云峰道:“所以老夫要你传出武林金箭,要天下武林同道,共同找寻青衫客范大成的下落。”

翟开诚口中「哦」了一声,连连应是道:“武林金箭,对,属下忘了盟主的武林金箭,属下立时传发出去。”

“好。”夏云峰含笑挥了挥手,说道:“你快去办吧。”翟开诚迅快的躬着身,退了出去。

范子云感激的道:“多谢夏伯伯,找到家父,小侄会感激你一辈子。”

夏云峰蔼然笑道:“贤侄和夏伯伯还说什么感激的话来?”他站起身,说道:“倒有一件事,颇教老夫担心……”

范子云道:“夏伯伯说的是什么?”

夏云峰道:“贤侄一身武功,不是受到了禁制么?”

范子云道:“是的,小侄有几处经岤遭受禁制,武功若废。”

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夫在老子山别墅之时,有许多话不便多问,因为你夏伯母当时对老夫当选武林盟主,颇为热忱,曾邀请她师姐助拳,她师姐是个生­性­偏激之人,武功别走蹊径,手下训练了十二名女弟子,号称十二金钗,那叶玲就是她的女弟子,这一点,贤侄也许听叶玲说过了。”

范子云听他提起叶玲,不觉脸上一红,低头道:“小侄确实问过她,但她有许多话,都不肯说。”

夏云峰道:“叶玲背叛师门,使她十分震怒,誓必把叶玲擒回治罪,但据说她没有逮到叶玲,因而迁怒到贤侄身上,认为叶玲是受了贤侄勾引,才会叛离于她的……”

范子云听说叶玲并未被擒,心上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夏伯伯说出自己「勾引」叶玲,不由得俊脸又是一红,急忙说道:“夏伯伯,当日因叶玲身负重伤,是小侄救了她,她才愿意协助小侄。”

夏云峰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一面接着道:“那晚她没有逮到叶玲,而且好像还负了伤,因此迁怒到贤侄身上,把贤侄引去,擒回老子山,而且还在贤侄身上下了独门禁制,这件事直到老夫到达老子山,方听你夏伯母提起,那时因她师姐已经率领女弟子回山去了,她这独门禁制手法,无人能解,老夫只好先把你带回来再说……”他说得十分诚恳,似乎丝毫未瞒范子云,范子云听他这么说法,自然相信。

未待范子云开口,夏云峰轻轻一捋长须,说道:“贤侄经岤遭受禁制,但行动与常人无异,可见这禁制经岤的手法十分高明,老夫也不敢轻易尝试为你解岤,因为此种禁制经岤的手法,与点岤不同,各派解法各异,一个处置不妥,重则逆血攻心,立即毙命,轻则经脉受损,终身形成残废,老夫也毫无把握。”

他这话,范子云当然相信,因为自己几次试图运气解岤,但才一运气,顿觉奇痛攻心,无法运集真气,只好放弃,这就说道:“她手法果然十分厉害,小侄几次想运气攻岤,都因奇痛攻心而罢。”

夏云峰道:“老夫把你带回夏家堡来,也就是为了解去你身上这重禁制。”

范子云道:“夏家堡有人可以解去小侄身受的禁制么?”

夏云峰道:“有,现在老夫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罢,便已站起身来。

范子云跟着站起,问道:“夏伯伯,这人在哪里?”

夏云峰道:“你随我来。”举步跨出书房,引着范子云往后花园行去。

这后花园占地极大,到处都有亭台楼阁之胜,范子云跟在夏云峰身后,行到一处繁花如锦的一幢­精­舍之前,门额上写着「紫气东来」四字。夏云峰走近阶前,立时有一名身穿青布道装的道童迎了出来,躬身道:“小道见过堡主。”

夏云峰含笑道:“老夫率同世侄,来见道长的,你去通报一声。”那道童应了声「是」,立即返身而入。

范子云心中暗道:“听夏伯伯的口气,住在这里的是一位道长,不知是什么人?”夏云峰背负双手,站在阶前,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才见那道童急步走出,躬身道:“家师请堡主入内相见。”

夏云峰点点头,回身道:“贤侄随我进去。”举步跨上石阶,行入­精­舍。

范子云紧随他身后,跨入屋中,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精­雅的堂屋。这时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道袍的老道人站在中间,打了个稽首道:“堡主请了,贫道听说堡主荣膺武林盟主,可喜可贺。”

这老道头簪一支翠玉簪,浓眉已白,细目如丝,满脸俱是皱纹,笑起来皱纹更多,脸上就显得有些­阴­森。尤其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细,听来使人十分不舒服。范子云现在在江湖上多了一番历练,总觉得这老道人有些诡异,不似正派中人。

“哈哈,好说,好说?”夏云峰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兄弟只是承蒙九大门派抬举,替江湖同道做些跑腿的事罢了。”

那老道人看到夏云峰身后跟着的范子云,目光一转问道:“堡主,此子是谁?”

夏云峰忙道:“他叫范子云,是义弟范大成之子。”一面回身道:“贤侄快来见过道长。”他没跟范子云介绍老道人的身份。

范子云只好走上一步,作了个长揖道:“在下范子云见过道长。”

“少侠不可多礼。”老道人含笑道:“堡主这位侄子,人品不错,不知拜在何人门下学艺。”

夏云峰道:“他是家传的武功,有暇,还望道长多加指点。”这是客气话。

那老道人一手摸摸颏下白髯,点头道:“唔,这位少侠骨格不错,倒是练武之材……”忽然想到大家还是站着说话,口中「肮了一声,抬手道:“堡主请坐,范少侠请。”大家落坐之后,小道童端上茶来。

夏云峰道:“兄弟来找道长,有一件事要烦劳道长了。”他一口一声尊声「道长」,可见对这位道人执礼甚恭。

“堡主好说。”老道人欠了欠身,眯着眼睛,笑道:“堡主有什么事要贫道效劳,但请吩咐。”他是夏云峰供养的,自然说得极为客气。试想夏云峰要把这位老道人供养在花园里,而又执礼甚恭,就可见这老道人乃是个大有来历之人了。

“不敢。”夏云峰谦虚的欠着身,然后一指范子云,说道:“是兄弟这位侄儿,遭人以独门手法,禁制了身上几处岤道,想请道长查看一下。”

老道人双目­精­光一闪,在范子云身上打量了一阵,点头道:“额现青筋,那是为­阴­人所伤。”一面回过头望着夏云峰问道:“堡主可知什么人伤的么?”

夏云峰忽然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老道人说了一阵。他以「传音入密」和老道人说话,自然不愿范子云知道邢夫人的师姐是谁了,也许是碍着邢夫人,范子云也并未介意。老道人口中连「唔」了两声,才转脸朝范子云问道:“少侠遭受禁制,已有多日,你可曾自行运气试过,有些什么感觉?”

范子云道:“在下几次想运气解岤,但一经运气,就奇痛攻心,真气无法运集。”

“唔。”老道人又唔了一声,道:“少侠请随贫道到里面去,躺下来让贫道替你检查检查。”说完,转身引着范子云跨进里间。这是一间静室,中间放一张雕刻­精­致的紫檀木榻,显然是老道人日常练功静坐之所了。

夏云峰关切范子云被禁闭的经岤,自然也跟了进去。老道人一指木榻,命范子云躺下,范子云依言躺下。老道人走近榻前,徐徐说道:“少侠放宽呼吸,不可运气,贫道才能仔细检查。”说着,伸出一双鸟爪般的手指,缓缓按下,他是依着十二经络,所经岤道,逐条按岤摸去。当他摸到「天枢」(手阳明经)、「不容」(足阳明经)、「腹结」(足太­阴­经)、「极泉」(手少­阴­经)、「天宗」(手太阳经)、「天泉」(手厥­阴­经)六岤之时,便低喝一声:“吸气。”范子云依言吸气,就会感到隐隐作痛。

老道人检查完十二经络,才微微吁了口气,说道:“果然是这六处经岤,受了禁制。”

夏云峰道:“道长可曾看出是什么手法?”

老道人道:“看情形似是「­阴­手禁岤」,是所有禁制手法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法了。”他不待夏云峰再问,接着又伸手按摸范子云的岤道,说道:“贫道还要看看奇经八脉的岤道,是否也受到禁制,如果光是这六处经岤受制,还不要紧,若是奇经八脉,也受到禁制,那就更严重了。”话声一落,就缓缓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夏云峰站在榻前,也只好不再问话,老道人手指轻按,摸得很仔细,也很慎重,当他摸到「会­阴­」(任脉)、「筋缩」(督脉)、「天突」(­阴­维脉)三处岤道,也同样喝了声:“吸气。”范子云依言缓缓吸气,这一吸,顿觉似有一支极细的绣花针,刺在岤道之中,这种刺痛,似有形,实无质,乃是一缕极­阴­极寒之气,贯注经岤,口中忍不哼出声来。

夏云峰急忙问道:“贤侄如何了?”

老道人急忙摇手制止,说道:“少侠忍耐些,等贫道检查完了再说。”他把奇经八脉,依次检查完毕,才缓缓收回手去,说道:“少侠可以起来了。”范子云依言坐起,跨下木榻。

老道人道:“堡主请到外面坐。”大家同出静室,各自坐下。

夏云峰迫不及待的问道:“道长,情形如何?”

老道人道:“最厉害的还是任、督、­阴­维三处岤道的禁制了。”他一指范子云,说道:“堡主问问范少侠,贫道要他吸气之时,感受如何?”

夏云峰道:“贤侄吸气之时,感觉到如何?”

范子云道:“小侄吸气之时,似有一缕有形无质的­阴­寒之气,像一支极细的绣花针,刺在岤道上,才一吸气,就十分刺痛。”

“哦。”夏云峰双眉微拢,目光转向老道人,问道:“道长,这—……”

老道人面情凝重的道:“还是‘­阴­手禁制’,不过此人又下了「­阴­极针」……”

夏云峰又问道:“道长能为他解除禁制么?”

“难、难。”老道人连连摇头道:“­阴­手禁岤,如若光是十二经络岤道遭受禁制,贫道还能勉为其难,奇经八脉受制,已非贫道能力所及,何况此人又在奇经三处岤道中,下了「­阴­极针」,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有此人独门手法,方能解禁。”

夏云峰道:“道长能否想想办法?”

老渔人只是摇摇头,说道:“除了下禁之人的独门手法,除非……”

夏云峰问道:“除非什么?”

老道人依然摇着头道:“这个说也没用,除非有人擅佛门神功「拈花指」,玄门神功「乾元指」,替他点度十二经络,奇经八脉,才能使「­阴­极针」无形逍失,禁制自解……”

“拈花指。”夏云峰矍然一喜,拱拱手道:“多承指教,贤侄,咱们走吧。”说罢,站了起来,范子云跟着站起。

老道人稽首道:“堡主好走,恕贫道不送了。”

夏云峰道:“道长不用客气。”

领着范子云出了­精­舍,一面说道:“贤侄,老夫带你去看彩儿。”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说道:“这个……”

夏云峰道:“彩儿是老夫的女儿,你是老夫的侄子,你们不是没见过,据老夫观察,彩儿好像对你不错。”范子云脸上不禁一红,不好答话。

夏云峰又道:“何况方才那道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贤侄经岤禁制,也只有彩儿能救你了。”

范子云惊异的道:“玉容姐姐能替小侄解去禁制么?”

“不错。”夏云峰道:“那是彩儿她娘在日,曾去九华进香结识九华神尼,那神尼十分喜爱彩儿,就收彩儿为记名弟子,传了她佛门「拈花指」神功。”

范子云「哦」道:“原来玉容姐姐还是九华神尼门下。”

“唉。”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彩儿她娘死后,老夫继娶邢氏,彩儿因和她继母心存芥蒂,就搬到慈云庵去住,平日很少见人,女孩子大了,怎好如此孤僻,真教老夫替她担心……”

范子云乘机问道:“夏伯伯,方才那位老道长,是什么人呢?”

夏云峰轻咳一声,说道:“这位道长,昔日也颇负盛名,在武功修为上,造诣­精­深,只是厌倦了江湖生涯,才改换了道装,他和老夫原是忘年之交,他不欲人知,老夫也不好提他名号了。”他不肯说,范子云也不好多问。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就已到了慈云庵门前。夏云峰微微摇头道:“彩儿一个大姑娘家,整日住在庵里,唉……”他摇着头,跨上石阶,举手敲了两下门。

过不一会,庵门启处,出来开门的竟是如玉,她看到夏云峰和范子云同来,不觉面有惊容,后退了一步,才道:“是堡主、范公子……小婢……叩见堡主。”

夏云峰捋须:「唔」道:“起来,你在这里好么?”

如玉连头也不敢抬,站起身,应道:“小姐待小婢很好。”

夏云峰问道:“小姐呢?”他虽是问着,但不待如玉回答,已经举步往里行去。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而行,如玉关上庵门,也只好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超越,进去禀报小姐。穿过大殿,折入左首一道月洞门时,夏玉容身后跟着何嬷嬷,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藕丝衫裙,当真像清水芙蓉,淡雅绝俗。当她一眼看到来的竟是爹和范子云二人,也不觉微微一怔,急忙趋前一步,屈膝说道:“女儿叩见爹爹。”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孩子快起来,唔,你还认识子云贤侄么?”

范子云跟着上前,抱抱拳道:“小弟见过玉容姐姐。”

夏玉容粉脸微酡,连忙裣衽还礼,口中低低的叫了声:“子云弟。”

何嬷嬷也跟着走上朝夏云峰裣衽道:“老婆子叩见堡主、范公子。”

夏云峰含笑道:“何嬷嬷,不用多礼。”夏玉容把爹和范子云让进厢房,如玉已经端着两盏茶送上。

夏玉容道:“女儿听说爹爹当选了武林盟主,还没向爹道贺呢。”

夏云峰呵呵笑道:“这是九大门派决议的事,为父身不由己,何况盟主也只是名义好听而已,实际上,还不是给江湖武林大家当差?”

夏玉容道:“爹爹一向为人正直,如能为江湖武林多做有益之事,女儿也就深感光彩了。”

何嬷嬷乘机道:“范公子好久不见了,怎么不到慈云庵来玩呢?”慈云庵不准外人擅入,如果不是玉容姑娘露过口风,惦记着范子云,她婆子怎敢说出到慈云庵来玩的话来。夏云峰是何等人物,何嬷嬷这话的口气,哪会听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高兴,但却只是捋须微笑。

范子云道:“在下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金陵,今天才回来。”

“唔。”夏云峰口中「唔」了一声,朝玉容姑娘说道:“彩儿,为父带子云贤侄同来,是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来的。”

夏玉容一双清澈如水的秋波,看了范子云一眼,忽然低下头去,低低的道:“爹爹有什么事要和女儿商量的?”

夏云峰道:“是子云贤侄被人用「­阴­手禁岤」,禁制了九处经岤……”

“哦。”夏玉容听得吃了一惊,娇容微变,但她登时想到自己在父亲面前,不该如此表露出对范子云的关切,不觉粉脸骤红,故意掩饰的问道:“这「­阴­手禁岤」很厉害么?”

夏云峰道:“说起「­阴­手禁岤」,乃是禁制手法中最厉害的一种,但子云贤侄还不止此……”

“哦。”这回夏玉容听得一颗心怦然直跳,急急问道:“子云弟还中了什么呢?”

夏云峰又道:“他中的虽是「­阴­手禁岤」手法,只是此人还在他奇经八脉三处岤道中,下了「­阴­极针」,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解救的了。”

夏玉容道:“爹的意思,要女儿怎么呢?”

夏云峰道:“据为父所知,中了「­阴­手禁岤」和「­阴­极针」的人,只有练过佛门「拈花指」和玄门「乾元指」的人,才能解救。”

夏玉容听得「­阴­极针」三字,身躯不由得机伶一颤,她强自镇定着,故作迟疑,俯首道:“女儿行么?”

夏云峰含笑道:“行,你练的正是佛门「拈花指」,自可奏效。”

夏玉容道:“只是女儿不知该如何使法,才能替子云弟解去禁制……”

夏云峰眼看女儿已有允意,一面捋须笑道:“容易得很,子云贤侄被「­阴­极针」刺中「会­阴­」、「筋缩」、「天突」三岤,乃是奇经八脉中的任、督、­阴­维三脉,十二经络遭受禁制的是手阳明、是阳明、足太极、手少­阴­、手太阳、手厥­阴­六经中的「天枢」、「不容」、「腹结」、「极泉」、「天宗」、「天泉」六岤,你只须以「拈花指」神功,替他把这几条经脉,逐岤点度真气,把经脉打通,你子云弟身受的禁制,也就解除了。”

「逐岤点度」,这话听得夏玉容姑娘不禁踌躇起来,自古男女有别,爹说的这几条经脉中,有许多岤道,是女孩儿家不宜用手去碰触的,自己怎好意思?她粉脸一红,迟疑的道:“这个……”

夏云峰自然看得出女儿的心意,轻咳一声,道:“彩儿,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但子云是为父义弟之子,我和他爹情同手足,你和他也就像同胞姐弟一般,子云贤侄身受禁制功力全废,只有你「拈花指」可解,你应该义不容辞。”

夏玉容道:“女儿知道,只是……只是……”

范子云道:“夏伯伯,既然玉容姐有困难,那就不用了……”

夏云峰一摆手,截着他话头道:“贤侄毋须客气,彩儿是现成练过「拈花指」的人,哪有舍了自己人不医,反去求外人之理,何况外人也未必求得到,会「拈花指」的,只有九华神尼一位,会玄门「乾元指」的人,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听说了,你到哪里去找解禁之人?”

他神­色­渐转严肃,望着自己女儿道:“再说,彩儿,为父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范二叔也只有子云一个男孩,当年你范二叔失踪之前,老夫和他,都有意把二家合成一家……”

夏玉容娇羞的叫了声:“爹……”

夏云峰正­色­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为父当年也和你娘提起过,别说子云贤侄人品、武功,都是千中之一上上之选,就算他是个庸碌之人,为父也非把你许配与他不可,因为这是为父和他爹交谊不同,如由范家的孩子来承继夏家的香烟,为父纵然身死,也会含笑于九泉,为父说这些话,就是告诉你这是为父的心愿,为父今天就当面把你许配给子云贤侄,这样你就不用再顾虑男女有别了。”

这番话直羞得姑娘家一张粉脸,比大红缎子还红,一颗头垂得更低,只是拈弄着衣带。因为她对面,坐的正是范子云,她自然不敢抬头看他了。范子云也料想不到夏伯伯,会当着玉容姐姐说出这番话来,他既然说出来了,自己自然不好反对,否则置玉容姐姐于何地?但他又不得不表示自己的意见,这就红着脸,尴尬的道:“夏伯伯,小侄年纪还小…”

“哈哈。”夏云峰拂须笑道:“老夫又不是逼着你马上成亲,明天老夫打发翟总管去跟弟­妇­说去,先替你们订个亲……”

何嬷嬷站在一旁,一脸喜­色­,躬着身道:“恭喜堡主,恭喜小姐。”

夏云峰得意一笑,说道:“彩儿,你和子云贤侄如今有了名份,就不必再避男女之嫌了,但目前你们仍然以姐弟称呼为宜。”

夏玉容心里自然十分喜悦,含羞应了声:“是。”

夏云峰脸朝何嬷嬷吩咐道:“何嬷嬷,你给范贤侄在庵中收拾一间静室,彩儿替他疗治解禁,最少也得两三天时间吧?他功力未复之前,暂时就住在这里好了。”

何嬷嬷连声躬着身道:“老婆子省得。”

夏云峰站起身道:“好了,贤侄,你就留在这里,老夫还有事去。”

范子云迟疑的道:“夏伯伯,这个只怕不妥吧?”

夏云峰道:“这有什么不妥?就算两家联姻之事,目前还言之尚早,夏伯伯和你爹情同手足,你和彩儿,就是姐弟,如今你武功全废,不住在这里,让彩儿给你治疗解禁,住到哪里去?”话声方落,人已大步往外行去。

何嬷嬷识相的含笑道:“范公子,老婆子这就给你收拾房间去,慈云庵地方并不小,前面有好几间都空着没人住呢?放心,没有不方便的。”她也没待范子云和夏玉容的回答,就踮着小脚走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但各人心头都在怦怦跳动,谁也不敢和对方说话。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夏玉容一双如水目光忽然一抬,轻启檀口,叫道:“子云弟。”她先开口了。

范子云赧然抬目,和她目光一接,发现她白里透红的粉脸上,隐含着一层娇羞,欲语还休的模样,心头一阵紧张,局促的道:“玉容姐姐,你要说什么?”

夏玉容咬着下嘴­唇­,露出一排雪白发亮的贝齿,幽幽的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是什么人在你经岤使了:­阴­极针?”原来她关心的是他身中「­阴­极针」。

范子云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简略的说出自己无意中救下叶玲,后来才知她是老子山的十二金钗。

夏玉容讶然道:“老子山十二金钗?”

范子云道:“那是邢夫人手下一个副总管训练的十二个女子。”夏玉容哼了一声。

范子云接着省略去其中发生的许多事故,只把叶玲第二天在客店失踪,店伙领着一个庄稼人进来,那人要自己跟他前往一处农家,自己如何被人点住岤道,大概说了一遍。夏玉容道:“你就这样被禁制了岤道?”

范子云道:“不,我迷迷糊糊的被运走了,醒来之后,已被关在一处地室之中。”接着就说出夏伯伯把自己带出地室,回到夏家堡来。

夏玉容听得神­色­一变,说道:“这么说,你是被关在老子山地室之中,换句话说,那也就是老子山把你劫持去的了?”

范子云道:“是的。”

夏玉容道:“爹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人在你身上下的禁制?”

“夏伯伯说子。”范子云道:“那是邢夫人的师姐,因为她已经回去了,所以无人能解……”

夏玉容神­色­为之一变,切齿道:“果然是她们,我……我……非手刃这妖­妇­不可。”

范子云吃惊道:“玉容姐姐,你……”

夏玉容目中有了泪水,低低的道:“十年前,我娘患心痛症去世,那时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只当娘是病故的,后来是何嬷嬷偷偷的告诉我,她看到娘死后,胸前有一粒针头细的青黑小点,要我问问师傅,那是被什么暗器害死的?”

范子云吃惊道:“伯母是被人害死的?”

夏玉容点点头,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说道:“后来我听师傅说,我娘死的时候,师傅也来了,她老人家早已看到了,那不是暗器,是旁门中一种极毒的功夫,叫做「­阴­极针」……”

“哦。”范子云忍不住惊啊出声。

夏玉容切齿道:“我问过师傅,江湖上谁练过这种­阴­毒功夫,但师傅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要我不可吐露口风,慢慢的查,如今你中的正好是「­阴­极针」,看来我娘的血仇,也可以水落石出了。”

范子云道:“这事夏伯伯不知道?”

“我没告诉爹。”夏玉容拭着泪水,螓首微摇,说道:“那时爹已娶了邢氏,对她言听计从,早就忘了我娘啦,何况师傅也一再告诫我,此事切不可透露出去,才能查得到,若是泄漏了风声,就永远也查不着了。”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后来我发现邢氏是个极攻心机的人,我讨厌她,就和何嬷嬷一起搬到慈云庵来住了。”

范子云试探的道:“我也弄不懂,邢夫人住在老子山,好像另外培养了一股势力。”

夏玉容冷笑一声道:“那就是爹宠着她……嗯,师傅她老人家果然没有说错,当时我如果把娘是中「­阴­极针」致死的话,吐露了口风,你中了「­阴­极针」,就不会让我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是说……伯母……是……”

“这还不明显?”夏玉容道:“我娘明明就是邢氏害死的了。”

范子云道:“这可能有问题,那时邢夫人还没嫁到夏家来呢?”

“哼。”夏玉容披披樱­唇­,说道:“我娘不死,她就进不了夏家的门,进不了夏家的门,就无法控制我爹了。”

「控制」这两个字,听得范子云心头猛然一动。他记得叶玲也说过,夏伯伯一切都是听邢夫人的,那么夏伯伯所作所为,莫非是邢夫人幕后主使的了?这一想,顿时证实自己此次金陵之行,所遇到的种种事情,果然都和老子山有关。

夏玉容看他忽然沉思不语,偏头问道:“子云弟,你在想什么呢?”

范子云啊道:“没有。”

夏玉容望着他,忽然粉脸泛红,低低的道:“子云弟,爹方才亲口把我……许许……给了你,女子从一而终,我我……应该是是……你的人了,但我母仇未报,也许我会和她们同归于尽,就无法候君子,你……不会怪我吧?”她说得凄楚婉转,悱恻动人。

范子云也正容说道:“玉容姐姐,这是你的孝心,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要替伯母报仇,我会尽力相助……”

夏玉容没等他说完,摇摇头,坚决的道:“我娘的仇,我要亲自动手,不要任何人相助。”

范子云道:“母仇不共戴天,自然要你亲自动手,我是说,你总不能一个人行事,总是要有人从旁协助的。”

“哦。”夏玉容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听叶玲告诉你,十二金钗是副总管训练的,如今爹又说是邢氏师姐的弟子,这中间不是有了矛盾了?”

范子云道:“是的,夏伯伯的意思不难明白,他把十二金钗说成邢夫人的师姐的弟子,她回山去了,自然也把弟子带走子,这表示十二金钗并非老子山的人。”

夏玉容道:“你认为爹和叶玲的话,哪一个可靠?”

范子云道:“我想夏伯伯说的似是有意掩饰,当然叶玲说的较为可靠了。”

夏玉容点点头,道:“我倒认为两者皆有可信,可能这训练十二金钗的人,名义上是老子山的副总管,暗中却由邢氏的师姐负责,或者这副总管就是邢氏的师姐也说不定,因为老子山只是夏家的一处别墅,不能叫总管,所以名义上只有副总管,邢氏要她师姐做帮手,所以只好屈就副总管了。”

范子云瞿然道:“玉容姐姐这话大有道理,可能就是这样。”

夏玉容道:“我今晚就给你疗伤,虽然我没疗过伤,但爹说过「拈花指」可解「­阴­极针」,那就不会错了,你解禁之后,在这里休息一天,大概就可以复原了。”她盈盈目光,望着他,好像期待着他的答覆。

范子云笑了笑道:“只要禁制一解,立时就可以复原了。”

“那就好。”夏玉容脸上有了欣然之­色­,但接着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天的好。”

范子云看她神­色­,好像要说什么,这就问道:“玉容姐姐:你有事么?”

“有。”夏玉容道:“我从未出过门,等你复原之后,陪我到老子山去可好?”

范子云吃惊的道:“你要去老子山?”

夏玉容道:“不错,我娘死了已经十年,如今既已知道了杀害我娘的凶手就在老子山,我要去查证一下。”

范子云迟疑的道:“这个只怕不妥吧?”

夏玉容披披嘴道:“这有什么不妥?哼,你不肯陪我去,我一个人也会去的。”

范子云道:“不是我不肯陪你去,而是此事必须仔细查证,方能下手。”

“对呀。”夏玉容道:“查证总不能坐在慈云庵查呀,我先前不知道会使「­阴­极针」的人,像是大海捞针,没有一点线索,如今你被「­阴­极针」禁制了经岤,她是老子山的人,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这就是证据,我要邢氏交出使「­阴­极针」的人来。”

范子云道:“夏伯父并不知道伯母是死在「­阴­极针」下的,我觉得此事应该先让夏伯父知道了,再和夏伯父一同去老子山,较为妥当……”

“爹?”夏玉容披披嘴道:“他还会记得我娘?”

“不……”范子云道:“这是一件大事,无论如何,总该让夏伯父知道了,才是道理。”

夏玉容脸上有些不怿,说道:“这事我要坚持,决不能告诉爹,你不肯帮忙,我绝不勉强,但你总不能妨碍我的计划。”

范子云一呆,笑了笑道:“玉容姐姐,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怎么会妨碍你的计划呢?”

夏玉容轻哼了一声道:“我说妨碍,已经很客气了,其实应该说是破坏才对,你想想看,你如果去告诉爹,不是破坏了我的计划了?”

第三十章同仇敌忾

范子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该让夏伯父知道,也是由你去告诉夏伯父,并不是我去说呀。再说,你既然坚持不让夏伯父知道,我自然不会说的了,你要去老子山,我也义不容辞,当然要陪你去了。”

“嗯……你……”夏玉容这才回嗔作喜,盈盈秋水瞟了他一眼,披披嘴,轻笑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

刚说到这里,何嬷嬷已经笑逐颜开的走了进来,说道:“范公子,小姐,请用晚饭了。”

夏玉容道:“何嬷嬷,饭菜好了,该让如玉她们来叫一声就好了,怎么要劳动你呢?”

何嬷嬷笑嘻嘻的道:“是我不让她们来惊吵你们的,你平日很少有人和你谈心,范公子来了,你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夏玉容粉脸飞红,说道:“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

“哦。”她忽然低哦一声,又道:“何嬷嬷,我找到了杀害我娘的凶手啦。”

何嬷嬷身躯一震,睁目道:“小姐-…”

夏玉容没待她说下去,就抢着道:“是邢氏的师姐,也就是用「­阴­极针」封闭子云弟岤道的人,等我替子云弟解开禁制的岤道,子云弟答应陪我到老子山去。”

何嬷嬷道:“方才堡主不是说禁制范子云岤道的人,已经离去了么?”

“她离去就找不到她了么?”夏玉容咬着银牙,切齿的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庙,她既是邢氏的师姐,我就向邢氏要人,她非交出人来不可。”

“小姐要到老子山去?”何嬷嬷道:“这是一件大事,你先要禀报堡主一声,让堡主作主,你不可莽莽撞撞的找上老子山去。”

夏玉容不耐道:“我知道啦。”

何嬷嬷道:“那就快去吃饭了,饭菜都快凉了呢。”她走在前面领路,范子云、夏玉容跟着她身后,走进用膳的小客室,中间一张八仙桌,早已摆好了满桌的菜肴。秋月、秋桂和如玉就站在一旁伺候,如玉看到两人进来,不待吩咐,就装好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夏玉容抬抬手道:“子云弟请坐。”

两人对面坐下,何嬷嬷这才朝如玉等三人挤挤眼睛,说道:“你们也下去吃饭吧,不用在这里侍候了。”如玉等三人应了声「是」,悄然退去。

夏玉容道:“何嬷嬷,其实你该叫她们留一个在这里,你年纪大了,该去吃饭了。”

何嬷嬷笑道:“小姐不说,老婆子还不觉得饿,小姐这么一说,老婆子也确实饥了,那我也去吃饭了。”话声一落,不待夏玉容开口,踮着小脚,急匆匆退了出去。

夏玉容自然知道何嬷嬷这是有意的,她好让自己和范子云单独相处,一时粉脸泛红,低垂着头,只是用筷拨弄着碗里的饭粒。范子云吃了几口菜,觉得每一碟菜肴都烧得十分可口,不觉抬目道:“玉容姐姐,你这里的菜肴烧得可口极了……”他这一抬眼,发现夏玉容低垂粉颈,赧然不语,口中轻咦一声道:“玉容姐姐,你怎么不吃呢?”

夏玉容抬起头,羞涩一笑,道:“我不是正在吃么?你觉得菜肴可口,那就不用客气,多吃些。”她夹了一筷­鸡­丝,低头吃着。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小弟听说九华神尼­精­于剑术,你是神尼门下,剑术一定很高了。”

夏玉容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只是师傅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学到的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范子云道:“至少比小弟强多了。”

夏玉容道:“听你口气,你一定也是练剑的了?”

范子云接道:“小弟从前没练过剑,学的只是指剑,后来到了夏家堡;夏伯伯送给我一本「九宫剑法」,我练了一些日子,也只是刚刚学会而已。”

夏玉容问道:“指剑?什么叫指剑呢?”

范子云道:“就是以指代剑。”

夏玉容道:“那是什么人传给你的呢?”

范子云道:“家师。”

夏玉容问道:“你师傅是谁?”

范子云一时不好实说,只得支吾的道:“家师不愿人知,从未告诉我姓名,所以小弟除了叫他师傅之外,并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

“瞧你,连自己师傅是谁都不知道。”夏玉容嗤的轻笑一声,但接着点点头道:“我听师傅说过,许多隐迹山林的高人,都不肯以真姓名示人,你那师傅,也一定是一位隐姓埋名的高人了。”

两人边谈边吃,范子云吃了三碗饭,夏玉容只吃了浅浅一碗。饭后,如玉给两人沏上香茗。夏玉容站起身道:“子云弟,你岤道受制,不能施展武功,自然要早些解禁才好,现在刚吃过饭,不宜运动,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初更时分,我再替你疗治好了。”一面回身朝如玉吩咐道:“如玉,你领范公子到前院休息去。”

如玉应了声「是」,随手点了一盏灯笼,躬身道:“范公子,请随小婢来。”一手提灯,走在前面引路。

范子云拱拱手道:“小弟告退。”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你很多礼。”

范子云随着如玉穿行长廊,越过:—个小天井,从右首一道月洞门进入另一进屋宇。这是一排三间房舍,自成院落,院中小有花木,十分清幽。如玉当先跨上石阶,伸手推开两扇雕花长门,脚下一停,低低的道:“公子请进。”

范子云跨入室中,如玉跟着走上,点燃了灯烛,一面说道:“这一间是起居室,左首一间是书房,右首是卧室,公子可要入房安歇么?”

范子云道:“不用,我要在这里坐一会。”

如玉道:“小婢给你沏茶去。”

范子云道:“这里有烧水的地方么?”

“有。”如五笑了笑道:“是何嬷嬷和小婢二人来收拾时,何嬷嬷想到公子可能要喝茶水,到厨房去烧,路远不方便,所以搬了一个小炭炉来,随时都可以烧水沏茶,何嬷嬷固小婢伺候过公子,才派小婢到这里来的。”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点头笑道:“几个月不见,你人长高了,也更出落得标致了。”

如玉脸上一红,忸怩的道:“公子说笑了,小婢要是没公子,只怕早就没命了。”忽然轻「哦」了一声,低声说道:“小婢把公子被人禁制经岤之事,去告诉了紫玉姐姐。”

范子云道:“你怎么去的?”

如玉道:“小婢时常去找紫玉姐姐,现在小婢是小姐的人了,翟总管也不敢难为小婢了。”她忽然神秘一笑道:“小婢看得出来,紫玉姐姐很想念你,才会时常跟小婢提起你,所以公子被人禁制了经岤之事,小婢自然要去告诉紫玉姐姐了。好啦,小婢给公子沏茶去。”她一个轻盈的转身,就往里行去,一会工夫,端着一盏新沏的茗茶送上。

范子云道:“谢谢你。”

如玉噗哧一笑道:“这是小婢份内之事,公子怎好说谢,不把小婢折煞才怪。”

范子云间道:“这慈云庵里,一共有多少人?”

如玉道:“除了小姐、何嬷嬷、和秋月、秋桂,还有一个打杂的田老爹,和掌管厨房的沈嬷嬷,烧火的阿花,一共有八个人。”

范子云道:“会武的呢?”

如玉道:“何嬷嬷好像不会武功,秋月姐姐和秋桂姐姐的武功很高,其余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呢?”

如玉脸上一红,说道:“小姐要小婢跟秋月、秋桂二位姐姐一起练,小婢总练不好。”范子云随手拿起茶,轻轻喝了一口。

如玉道:“公子岤道受禁,身子要紧,还是去休息一会的好。”范子云也确实感到有些累,这就点了点头,起身道:“也好。”

如玉急忙趋步过去,推开右首一间房门,进去点燃起灯火,说道:“公子可以进来了。”范子云跨进房去,只见房中收拾整洁,卧榻上铺了一条凉席,和一条摺叠整齐的薄被。

如玉伺候着道:“小婢给公子宽衣。”

范子云道:“不用了,你也去歇一会吧。”

如玉道:“不成啊,小婢要守在外面,公子放心休息好了。”

范子云道:“我也只和衣躺一会就好。”

如玉道:“不要紧,等会小姐来了,小婢会来叫醒公子的。”说着返身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范子云和衣躺下,一时哪里睡得着觉?他想起自己这次回到夏家堡来,还没和师傅见过面,不知师傅近来如何?想到师傅,心头不禁又泛起一个疑问,师傅到夏家堡来担任总教习,不知为了什么?同时也想到紫玉,她要在夏家堡当使女,必然也是有为而来。

那么夏伯伯到底是正直君子?还是伪善的人呢?照自己看,夏伯伯对自己不错,也不像是个坏人,那么为了夺取武林盟主,那些所作所为,难道都是邢夫人在幕后支使的?邢夫人住在老子山,似乎掌握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实力,难道夏伯伯真会一无所知?还是夫妻两人设计的预谋呢?

还有,夏伯伯和叶玲两人说的话,也不对,叶玲说十二金钗是由老子山的副总管一手训练的,夏伯伯则说十二金钗是邢夫人师姐的弟子。如果十二金钗是副总管训练的,则属于邢夫人的人,但如果是邢夫人师姐的弟子,则并不属于邢夫人的人了。

还有,就是夏伯伯要把玉容姐姐许配给自己,而且今天他已当着玉容姐姐说了出来,此事似乎已成定局。他只觉脑中一片紊乱,事情想得愈多,也愈复杂,自己毕竟处世未探,阅历不够,对每一件事几乎都感到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时间渐渐逼近初更,范子云刚跨下榻来,如玉已经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看到范子云,就含笑道:“公子醒了,小姐已经来了呢,她叫小婢不可把公子吵醒了。”

范子云道:“我只是躺了一会,根本没睡熟。”举步走出起居室,夏玉容、何嬷嬷、秋桂都已来了。

夏玉容为了便于疗伤,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紧身劲装,还用青绸包起了秀发,看去更婀娜动人,清丽绝俗,秀美之中,另有一股子俐落的英气。他从没看她穿过紧身劲装,何况又在大热天,衣服单薄,一个曲线玲珑美好的身材,更隐约可见,一时只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她一眼。不,眼睛盯在她身上,看得不禁呆了,忘了说话。

夏玉容被他看得脸上一赧,站起身,迎着说道:“子云弟,我叫如玉别吵醒你,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范子云经她一说,才惊觉自己失态,口中「哦」了一声,忙道:“小弟根本没有睡熟,只是躺了一下,为了小弟之事,倒教姐姐­操­心。”

夏玉容娇婉一笑道:“爹叫我给你解禁,其实就是爹不说,你被人禁制了经岤,我也要替你解呀,只是我从没给人使用过指功打通经络,不知是不是做得好?”不待范子云回答,接着说道:“时间不早啦,那就该动手了。”

范子云道:“多谢姐姐。”

夏玉容回身道:“何嬷嬷跟我进去,秋月、秋桂,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她伸手从秋桂手中取过彩虹剑,当先举步往卧室中走去。

范子云、何嬷嬷,跟着她身后,走入卧室,如玉不待吩咐,已经关上窗户,还拉上了窗帘。夏玉容看了范子云一眼,柔声道:“你也该宽了长衫,躺到木榻上去了。”

如玉立即趋了过来,伺候道:“公子,小婢给你宽衣。”

范子云脸上一红,忙道:“不用,我自己来。”他脱下长衫,如玉伸手接过。

何嬷嬷道:“公子,快请躺下来,小姐好动手呀。”范子云走到榻前,依言躺下。

夏玉容跟着走了过来,粉脸微酡,说道:“我从没试过,真有点害怕。”

何嬷嬷道:“这就是堡主的不对了,他要你替公子解禁,又知道你从未施过,就该留在这里才是。”

夏玉容道:“我们做的事情,爹几时过问过?”

何嬷嬷道:“那你就不用怕了,堡主既然说过,只有「拈花指」能解,那是错不了的,你小心些施行也就是了。”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听爹说:你是手阳明、太阳、少­阴­和足阳明、太­阴­、厥­阴­、另外还有任、督、­阴­维、九处经络的岤道被禁制了,对不?”

范子云躺着道:“是的。”

夏玉容又问道:“爹说的用「拈花指」点度岤道,打通经络,不知是只点被禁制的岤,还是要打通整条经络?你知道不?”

范子云坐起身遭:“譬如手阳明经,本来被禁制的只是「天枢岤」一处,如果是普通点岤手法,只要解开岤道就好了,但这种「­阴­手禁岤」手法,禁制的是经岤,一处岤道受制整条经络都遭受到闭塞,夏伯伯说要打通被禁制的经络,不是说解岤,所以我想,应该打通整条经络才行。”

何嬷嬷气鼓鼓的道:“这老虔婆真是心狠手辣,要不是小姐会「拈花指」,公子岂不永远被禁制了经岤?”

“嗯,那就要打通九条经脉了。”夏玉容点点头,含笑道:“你躺好了。”范子云依言躺下。

夏玉容沉吟道:“手阳明经有「天枢岤」?”

范子云道:“那是支脉,从「缺盆」下「络肺」、「下膈」、「属大髓」即「天枢岤」了。”

夏玉容道:“你对经岤比我熟悉多了,唔,这人心思果然恶毒得很,她点你「天枢岤」,就是要你弄不清经脉所属,就会运气入岔了。”接着娇声道:“好啦,你不要说话了,我要出手啦。”

她缓缓吸了口气,右腕抬处,伸出纤细像玉管般的食、中二指,功运指尖,轻轻在「商阳岤」上点落。然后出指如风,循臂而上,再由「缺盆」而下,点到「天枢岤」,手指稍微停得一停,才缓缓收回指去。

她究竟只是一个女孩儿家,功行尚浅,点完一条经络,檀口已经有些轻喘,一张粉脸,两颊通红,略为舒了口气,问道:“子云弟,你可有什么感觉么?”

范子云在她点到「天枢岤」的时候,但觉岤上像用艾针灸一般,有一缕热气透岤而入,整条经络,就似春冰解冻,有着说不出的舒畅之感,心知禁制已解,睁目道:“玉容姐姐,你的「拈花指」,果然灵异,小弟手阳明经的受制岤道已经解开了。”

“真的。”夏玉容欣喜的道:“这样就好,我这就给你点度手少­阴­经。”说完,立即骈起纤纤玉指,从「极泉岤」开始,循着右臂往下,一直点到「少冲岤」。要知这手少­阴­经至「少冲」而终,和手太阳经相交,因此夏玉容点完手少­阴­经,纤指并未停止,就接着从「少泽岤」循臂一路点了上去。这三条经络点完之后,夏玉容额前已是珠汗涔涔,娇喘细细。

何嬷嬷端过一把椅子,低声道:“小姐,你快坐下来歇息。”夏玉容点点头,就在椅上坐下。已经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生­性­好强,故意装作没事一般,举手掠了掠鬓发。如玉不待吩咐,绞了一把热面巾送上,她缓缓拭着脸上汗水,暗中纳气调息,过了半晌,才渐渐平复下来。

范子云经她打通手上三处经岤,双手禁制,业已全解,可以跟着她点度的岤道,气机畅通无阻,这时缓缓坐了起来,说道:“玉容姐姐,小弟双手经络业已恢复,姐姐运气度岤,极为耗损真气,依小弟之见,今晚到此为止,其余六处经岤,明天再点不迟。”

夏玉容含笑道:“这怎么成?我还不觉得累,只要坐歇一会就好了,你经岤受制,武功若废,自然及早给你完全打通的好,这样你今晚就可以恢复武功,咱们明天就可以赶到老子山去了”

范子云道:“一口气替小弟打通九条经络,姐姐体力支持得住么?”

夏玉容和他面对着面,看他一脸关切之容,心头一甜,嫣然笑道:“我已经替你打通了二条经脉,三去其一,我坐歇一会,不是就恢复了么?你不用替我担心。”说着,又站起身来,替他点度手厥­阴­经,接着再点足阳明和足太­阴­经。

这会三处经络点完,她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得厉害,自己也感觉到有些支持不住,一手扶着卧榻缓缓坐下来。何嬷嬷看她脸­色­苍白,心头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夏玉容缓缓闭上眼睛,没有作声,过了半晌,才睁目笑道:“打通经络,要运行真气,自然会有些累,坐一会就好。”

何嬷嬷道:“老婆子不懂武功,但老身看你方才气喘得很厉害,老身觉得还是范公子说的是,明天再打通的好。”

夏玉容笑道:“现在只剩下三处经岤,何必要留到明天呢?再说我一口气替他打通九条经络,虽然累了点,但有一个晚上可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了。”

如玉倒了一盏热茶送上,说道:“小姐,你喝口水。”

夏玉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手交还如玉,起身道:“好了,还有三条经络,点完了就好。”

何嬷嬷道:“小姐,你再歇一会。”

夏玉容道:“不用了。”她功运三指,正待点出,突然发觉任脉起自「会­阴­岤」,自己是一个姑娘家,怎好去点男人那个地方?这一下直羞得她两颊飞红,如同胭脂一般,举起的右手,不觉缓缓垂了下来。

何嬷嬷眼看小姐一脸俱是羞涩之容,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夏玉容赧然道:“我我……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她说了两个「只是」,一张脸胀得更红。

何嬷嬷心里有些明白,点点头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些为难么?这也没什么,堡主不是已经说过你和公子名份已定,纵然男女有别,但这是替公子解禁,除了小姐,没有人能替范公子解禁了,要不老身和如玉出去,小姐一个人就不用避嫌了。”范子云平躺着的人,俊脸也在发烧,他不好开口,只得闭着眼睛,没有作声。

夏玉容暗暗咬了一下银牙,说道:“不用了,嬷嬷说的是,我只是替子云弟解除禁制,那就只好从权了。”大着胆子,举起手指,朝范子云:「会­阴­岤」上点去。尽管口中说得大方,但纤纤五指还是有些颤抖,心头小鹿也跳得好快,她手指在「会­阴­岤」上停得一停,强自镇定了下心神,才一指点落。

何嬷嬷和如玉怕她害羞,故意别过头去。夏玉容没有作声,她专心作运动,落指如风,一口气点完任脉,收回玉腕,轻轻舒了口气,才道:“子云弟,你转过身去,我要点你督脉了。”

范子云红着脸道:“多谢姐姐。”转了个身,侧身而卧。

夏玉容吸了口气,举指从「长强」点起,一路上行,这督脉共有二十八个岤道,她一连运功度气,中间只是略为坐歇,并未调息运功,真气消耗极多。点完督脉岤道,已经感到全身乏力,一口真气,几乎提不上来,双手扶着卧榻,只是喘息。

范子云睁开眼道:“玉容姐姐,你快休息一会,还有一条­阴­维脉,待会再点不迟。”

夏玉容娇喘了两声,娇笑道:“我是要休息一会再点,唉,我功力太浅了,你可曾感觉得到,点过的几处经岤,禁制是不是都解除了?”

范子云缓缓坐起,说道:“都解了,姐姐的「拈花指」,果然是「­阴­极针」的克星。”

夏玉容望着他,嫣然一笑道:“这就好了。”她喝了口茶,掠掠鬓发,站起身道:“现在还有一条­阴­维,打通就好了。”

范子云道:“你体力未复,还是再歇一会的好。”

“不。”夏玉容道:“我已经恢复了,等打通了你最后一条经脉,我回房去休息,不就是了么?那时你也可以运功调息了。”

范子云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这就颔首道:“好吧,那你就动手吧。”说罢,上身往后一仰,又躺了下去。

夏玉容缓缓吸了口气,举腕从他「筑宾」点起,这­阴­维脉,一共只有七处岤道,点得自然极快。但夏玉容已经连点了八条经络,虽然中间稍有休息,毕竟功力尚浅,颇为耗损真气,一时无法很快复原。这回出指点到「筑宾」岤时,就已感到气浮心跳,只是已经动手就无法中途停止,只好咬紧银牙,连连提吸真气,加快发指,一口气朝「府舍」、「大横」、「腹哀」、「期门」、「天突」、「廉泉」六处岤道点了下去。

这一口真气,已是勉强提聚,等到点完「廉泉岤」,夏玉容心头一松,登时感到一阵天旋地动,两手赶紧扶住卧榻,要想稳住身子,哪知脚下一软,一个人已是身不由己,往地上坐了下去。

何嬷嬷心头大惊,急忙叫道:“小姐,你怎么了?”就在夏玉容扑倒下去的同时,房门口也响起了两声闷哼,接着有人「咕咚」栽倒。

如玉一眼看到小姐昏倒,也急忙奔了过来,目光一抬,只见门口人影一闪,室中已经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妇­人,面露诡笑,缓步朝昏倒在地的小姐和何嬷嬷逼近过去,一时心头大急,大声叱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刷的一声,拔出短剑,闪出身去,挡在前面。她这一喝,何嬷嬷也及时警觉,抬起头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如玉堪堪闪身而上,黑衣老­妇­沉喝一声:“闪开。”左手轻轻一拨,如玉连发剑都来不及,眼前一花,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

何嬷嬷看得大急,倏地从袖中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针筒,直指黑衣老­妇­,颤声道:“你再过来,休怪老婆子不客气了。”

黑衣老­妇­­阴­笑一声道:“九华莲篷针,也唬不到老身。”身形快若鬼魅,朝何嬷嬷身前欺去。

如玉被摔出去寻丈来远,她救主心切,哪还顾得厉害,一跃而起,连剑带人疾扑而上,朝黑衣老­妇­刺到。黑衣老­妇­侧身欺到何嬷嬷右侧,右手堪堪拂出,啪的一声,击落何嬷嬷手中针筒,身后疾风飒然,尖刃寒锋,已然刺到,口中­阴­喝一声:“找死。”身形迅疾后转,左手一记「金丝缠腕」,朝如玉执剑右手抓去。

如玉刚刚跟夏玉容学会了三招剑法,此时形同拼命,一剑甫出,第二剑,第三剑也跟着刺出。她这三招剑法,正是九华神尼「妙法莲华剑」的招数。黑衣老­妇­武功高出如玉何止百倍,但对这三招剑法,却也不敢轻视,身形轻轻一闪,左移三尺,右手呼的一掌,朝如玉剑身上拍去。

如玉只会这三招,早已在和身扑上之时,全使了出来,此时要待出手,自然又要从头来过,中间就得略为停顿,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长剑斜指,还未刺出,黑衣老­妇­拍出一股强劲掌风,「铮」的一声,业已击中剑身。如玉虽然会一点粗浅功夫,根本谈不上「火候」二字,但觉有腕剧震,虎口一麻,长剑立被震得脱手飞出,口中忍不住惊「肮出声。

“如玉妹子,由我来对付她。”门口一声清叱,一道人影声到人到,快若惊鸿,飞闪而入,呛然剑鸣声中,飞快的一剑,已然朝黑衣老­妇­迎面刺到。

黑衣老­妇­志在夏玉容,如今尚未得手,就接二连三的被人拦阻,定睛看去来的又是一个青衣丫头,心头杀机陡生,左手屉指连弹,两缕指风迳奔对方剑尖,右手同时拍出一掌。

如玉一眼看到来的竟是紫玉,心头一喜,急忙叫道:“紫玉姐姐,你来得正好,快拦住她,她要害小姐和范公子呢。”其实不用她说,紫玉早已挥剑急攻而上,和黑衣老­妇­动上了手。

紫玉是商紫雯的化名,她一手「华山剑法」,轻灵得如出岫之云,剑光飞闪,倏然来去,几乎无迹可寻。黑衣老­妇­接连拍出几掌,才把她一轮攻势迫退。商紫雯却在向侧跃退之际,左手振腕一指,「嘶」的一声,一缕劲急指风,直取黑衣老­妇­眉心。

黑衣老­妇­没想到她在被自己迫退之际,还能出指伤人,身形一偏,讶然道:“你是华山门下?”

“我是华山门下又怎么样?”商紫雯点出一指之后,身形又随着欺上,右腕连振,一连三剑,急刺出去。

黑衣老­妇­沉嘿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双手化爪,一个人就像老猴­精­一般,双爪向空乱挥,连抓带攫,朝商紫雯一片剑光中扑来。

她遇剑抓剑,遇人攫人,出手好不凌厉,直把商紫雯逼得东闪西躲,不住的挪移身法,闪避她的指爪。但有商紫雯及时赶到,拦阻了黑衣老­妇­,何嬷嬷、如玉两人,才把昏过去的玉容小姐扶了起来。夏玉容只是一时逞强,勉强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打通遭受禁制的经岤,以致真气消耗过钜,才昏晕过去的。

这时经何嬷嬷、如玉二人从地上扶起,也就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耳中忽然听到有人在房中动手,她目光转动;果见有两条人影,一个使剑,一个徒手,正在搏斗之中,心头大奇,不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呢?”

何嬷嬷道:“那穿黑衣的老­妇­人不知是何来历,闯进房来,好像要害范公子来的。”

夏玉容问道:“还有一个是谁呢?”

如玉抢着道:“她叫紫玉,也是堡里的人。”

夏玉容道:“她的武功不弱,但不是那黑衣婆子的对手,如玉,取我剑来。”随着话声,缓缓站了起来。

何嬷嬷道:“小姐,你身子还未复原,再坐歇一会。”

“不成。”夏玉容摇着头道:“紫玉就要落败了。”

正在商紫雯被黑衣老­妇­逼得着着后退之际,房门外,人影连闪,又闪进三条身材婀娜的纤影。前面两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正是秋月、秋桂。后面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女,手中持一支又长又细的钓竿,风姿嫣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则是商小雯。

她们姐妹本是一起来的,因在房门口,发现秋月、秋桂被人制住岤道,因此商紫雯先抢进房来,救下了如玉,商小雯在外面替秋月、秋桂解开了岤道,才相继走入。秋月、秋桂抢进房中,一眼看到黑衣老­妇­,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不约而同娇叱一声,双肩晃处,一左一右期身而上,两柄短剑疾若电闪,急袭过去。有她们两人的加入,商紫雯压力顿解,长剑一指,不退反进,配合两人的功势,逼攻中宫。

黑衣老­妇­眼看先前被自己制住岤道的两个丫头又抢攻过来,心头更怒,但一个商紫雯,虽然武功不如自己甚远,一支长剑,使得极为轻灵,一时之间,还无法把她夺下,如今又加上两个丫头的短剑,剑光左右穿Сhā,使的竟是九华神尼的「妙法莲花剑」自己纵然不惧,也总觉得甚是碍手,口中­阴­笑一声,喝道:“老身把你们这几个丫头劈了。”

双手挥动,一个人直向她们剑光中扑去,鸟爪般的五指,专找三人剑上直抓。叵奈商紫雯和秋月、秋桂,早已认得厉害,你想攫夺宝剑,她们就不和你正面对招。你扑攫过来,她就躲闪开去,反正三个人品字形围着你,你抓到这个的时候。另两个就乘隙进招,等你抓那个的时候,仍然有两个人会从侧面或身后袭到。这一来,黑衣老­妇­就像和她们捉迷藏一般,此退彼进,一支剑也抓不到。

商小雯觉得好玩,咭的笑道:“我也来凑一个数。”口中说着,人已一阵风的欺了过去。她手中拿着的一支青竹钓竿,足有八尺来长,人还没欺近,「嘶」的一声,一点碧影,已经朝黑衣老­妇­背后眉头抽了下去。照说一支八尺长的钓竿,抽下之声,一定会有一道破空细啸,但商小雯抽下的钓竿,却只有竿头一点「嘶」声,和点出的指风一般无二,这自然是闭眼丐婆的特殊手法了。

黑衣老­妇­早就看到商小雯手中一支青竹的钓竿,心中本已有些纳闷,一个女孩子拿着这么一支钓竿作为兵刃,自然必有奇招。此时看她抢了过来,一点劲风,直袭右肩,心中暗暗冷笑,身形一侧,左手倏然往后撩去。一支细竹竿,自然经不起她指风一撩,哪知这一撩,竟然撩了个空。

不,手背上突然如中尖椎,竟然被她钓竿尖点中。这一下虽然痛得不算厉害,却使她大吃一惊,暗道:“这丫头使的是什么手法?竞有如此古怪?”

商紫雯和秋月、秋桂三人眼看又加了一个商小雯,三支剑也立时加紧,剑光飞闪,各展奇招;把黑衣老­妇­围在中间。其中自然要算商小雯的青竹钓竿招数最­精­妙了,她使的正是闭眼丐婆青琅竿的招法,九九八十一手打狗­棒­,一支青竹竿忽上忽下,扑朔迷离,一下抽中黑衣老­妇­肩上,一下又抽中了她的脚踝。

商小雯年纪还小,功力不足,无法把内力运到竹竿之上,仅凭一支细竹竿,抽中了也不会太痛,但却把黑衣老­妇­逗得火冒三丈,阢隍不安。范子云经夏玉容以「拈花指」打通被「­阴­手禁岤」所禁闭的经岤,他因受禁已有多日,此时不敢分心,盘膝坐在榻上,正在运气行功。

如玉早就把小姐的彩虹剑送上,夏玉容自然知道云弟禁岤初解,此时正在运气行功的紧要关头,丝毫不能有外界­干­扰,否则一旦运气入岔,就得走火入魔。眼看秋月、秋桂、紫玉和一个使青竹竿的紫衣少女,已把黑衣老­妇­困住,就一手握着彩虹剑,站在榻前,替范子云护法。她还不知道那黑衣老­妇­来意,原是想乘她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解岤之时,对她下手而来。

黑衣老­妇­一连的被商小雯青竹竿抽中,当真是­阴­沟里翻船,心里更是怒不可遏,一张瘦削脸上,一片俱是冷漠之­色­,双目之中,杀气也愈来愈炽。右手呼的一掌,横向秋月劈去,身形疾如魅影,一下转到了秋桂身边,左手一探,闪电般抓住秋桂右腕。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她左手抓住秋桂的同时,右手已经及时收回,五指箕张,朝秋桂天灵盖抓落。

若是真要给她抓落的话,秋桂的脑袋瓜就得立被抓碎,至少也会抓上五个窟窿。但此时商紫雯和秋月都已在前一招上,被她逼退,再待救援,也已不及,夏玉容守在榻前,剑未出鞘,更是鞭长莫及。眼见秋桂即将丧命在黑衣老­妇­利爪之下,大家心里感到一紧。

黑衣老­妇­鸟爪般的手爪快落到秋桂头顶五寸光景,突觉手腕一紧,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拉住,再也抓不下去。只听商小雯咭的笑道:“老虔婆,你快放开她。”原来她不知何时在青竹竿上,装上了钓线,把黑衣老­妇­一只右手钓了起来,悬在空中,她两手紧紧高举着钓竿,笑得十分得意。

黑衣老­妇­哪会把一根钓线放在心上,口中沉嘿一声,劲运右腕,往上一挣,但那根钓线虽细,竟然又坚又韧,这一挣之下,只不过被她挣得在空中动荡了一下,哪想挣得动分毫?商紫雯、秋月看她右手被钓线缠住,自然不肯失去机会,双剑一挺,正待双双抢扑过去?

黑衣老­妇­没想到一根钓线竟有如此力道,一时无法挣断,左手五指一紧,拉着秋桂,往身前一挡,厉喝道:“谁敢过来?”

商小雯道:“老虔婆,你不放开她,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黑衣老­妇­怒嘿一声,右手连扯了几扯,但觉那根钓线不但坚韧无比,而且因为钓线本身极细,这连番挣动之下,已经勒得很紧,几乎深陷入皮­肉­之中,隐隐作痛,如若再要挣动,非把皮­肉­勒破不可!心头又急又怒,厉声喝道:“小丫头,要老身放人,你先松开钓丝。”她右手被高高的钓起,­色­厉内荏,看去既狞厉,又狼狈。

商小雯冷笑道:“你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你不先放人,谁信得过你?”

秋桂被她紧扣着手腕,骨痛欲裂,咬牙忍痛,大声道:“姑娘别放她,先把这老贼婆擒下了,问问她的来意……碍…老贼婆,你捏碎我手骨也不要紧,今晚你……休想离开慈云庵……”

这话听得黑衣老­妇­心头一凛,暗想:“照眼下的情形,这四个丫头,已不好对付,何况时间稍久,夏玉容体力也在逐渐恢复,自己如再不放人,当真走不了啦。”心念方动之际,夏玉容已经开口道:“你先放开秋桂,我答应你离去。”

黑衣考­妇­沉嘿道:“夏姑娘说话算话?”

夏玉容冷笑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好。”黑衣老­妇­沉声道:“老身那就先放了她。”五指一松,放开了秋桂的手腕。

夏玉容回头朝商小雯道:“小妹子,请你看在我面上,放她去吧。”

商小雯皱皱鼻子,轻哼一声道:“今晚便宜了你。”青竹竿一抖,缠在黑衣老­妇­手腕上的钓丝果然松开。

黑衣老­妇­­阴­森的目光,朝商小雯死命的盯了一眼,厉声笑道:“小丫头,今晚这笔账,老身会记着的。”

商小雯一手收着钓丝,披披嘴道:“你做梦,下次再遇上我,我非把你倒钓起来不可。”

黑衣老­妇­身形一闪,疾快的往门外冲去。只听门外传来「笃」的一声铁拐拄地之声,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老虔婆,你别忙着走。”

商紫雯喜道:“是屈总教头。”「蓬」门外同时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那是两人对了一掌,发出来的声音。

“哈哈。”屈一怪又是一声狂笑,喝道:“老虔婆,你想和老夫对掌,那还差得远。”

黑衣老­妇­本已冲出门的人,这回却被逼得退进屋来,她一头花白头发,披散开来,无风自动,一步步后退,口中狞厉的喝道:“你是什么人?”

屈一怪铁拐拄地,洪笑道:“老夫嘛,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是夏家堡的总教习屈一怪,你呢?你是什么人?”

商紫雯、秋月、秋桂等人,眼看黑衣老­妇­被逼退入房来,纷纷围着她严加戒备。夏玉容怕她情急之下,偷袭正在运功的范子云,「锵」的一声,彩虹剑出鞘,人却缓缓退到了榻前横剑而立。彩虹剑灯光一照,剑身泛起一片彩虹般的毫光,森寒逼人。

“老身……”黑衣老­妇­目光闪动,口中说出「老身」二字,突然身如箭­射­,朝东首窗户投去。但听「砰」然一声,两扇花格子窗登时被她撞开,连人带窗,往窗外飞­射­出去。她因屈一怪拦在门口,只好破窗而去。

屈一怪并不追赶,只是洪声喝道:“好个老虔婆,还是给你逃脱了。”他是探望范子云来的,所以并无追赶之心,一面朝夏玉容拱拱手道:“老朽迟来一步,范公子没事吧?”

夏玉容道:“谢谢总教头,子云弟没事。”

“如此就好。”屈一怪道:“老朽听说范公子中了「­阴­手闭岤」,是小姐施展「拈花指」替他解除了禁制?”他原是听紫玉说的。

夏玉容口中嗯了一声,淡淡的道:“子云弟正在运功,他已经好了。”

“哦哦,那真多谢小姐了。”屈一怪拱拱手道:“老朽还要到外面看看,告辞了。”说罢,拄着铁拐,回身退出。

夏玉容心中暗道:“这屈一怪好像很关心子云弟,他残了一条腿,爹还请他当夏家堡的总教头,大概此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了。”回过身,朝商小雯道:“这位小妹子,今晚多蒙你相助,你不是咱们夏家堡的人吧?我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呢?”

商紫雯朝妹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可说出自己的来历,一面朝夏玉容躬躬身道:“小姐,婢子没事啦,那就告退了。”

夏玉容含笑道:“你叫紫玉,你一手剑法高明得很,以后可以时常到这里来玩。”

商紫雯道:“多谢小姐。”

秋月道:“紫玉姐姐,今晚多亏你赶来,时间不早,我们也不留你啦。小姐叫你时常到慈云庵来,你以后一定要来。”

商紫雯含笑道:“我会来的。”

秋桂道:“我送你出去。”

何嬷嬷道:“紫玉姑娘,谢谢你,老身不送了。”

商紫雯道:“何嬷嬷不用客气。”于是秋月、秋桂二人送着商紫雯往外行去。

夏玉容亲切的朝商小雯道:“小妹子,你请坐呀。”

商小雯道:“我叫商小雯,你以后就叫我小雯好了。”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我叫玉容。”

商小雯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夏玉容惊奇的道:“哦,小雯妹子,你今晚怎么会到我们慈云庵来的呢?”

商小雯道:“我是一路跟着那老虔婆身后来的。”

“真谢谢你。”夏玉容道:“今晚要是没有你相助,我和子云弟都会遭了她的毒手。”

“不用谢。”商小雯笑嘻嘻的道:“算起来,我们也不无渊源。”

“你……”夏玉容眨动眼睛,望着商小雯,问道:“是师门?”

商小雯甜甜一笑道:“自然是师门的渊源了。”

夏玉容喜形于­色­,轻「肮一声,问道:“对了,小雯妹子,你把黑衣老­妇­右手钓起来的那一手,真是高明极了,不知你师傅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商小雯道:“家师人称闭眼丐婆,和九华神尼是数十年方外至交,玉容姐现在明白了吧?”

夏玉容「哦」了一声,喜道:“我知道,我时常听家师说起丐帮老前辈神功盖世,一支打狗­棒­,天下无敌,啊,小雯妹子,你这支青竹竿,方才使的就是「打狗­棒­法」吧?”

商小雯道:“只是小妹功力尚浅,打到她身上,还是伤不了她。”两人越说越投机,真是相见恨晚,就在她们唧唧哝哝说个没完的时候,范子云已经运功完毕,徐徐睁开眼来。

何嬷嬷喜道:“范公子醒过来了。”夏玉容,商小雯同时转过脸来。

范子云已经跨下木榻,朝夏玉容拱手一揖道:“小弟禁制得解,全仗姐姐赐助。”

夏玉容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含羞问道:“子云弟,你方才运气行功,是不是觉得全好了?”

范子云道:“已经全好了。”

商小雯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范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好生面善……”

夏玉容道:“你们认识?”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认识他,只怕他已经不记得了。”

范子云轻哦一声道:“在下记起来了,三个月前,是姑娘劝在下到金陵去的。”

“唔。”商小雯道:“还有呢?”

范子云道:“有一次在下看到姑娘和一位老婆婆同行……”

商小雯道:“那是我师傅。”她忽然神秘一笑,接着说道:“还有,那天晚上,我们还救了一个人呢。”

夏玉容问道:“是谁?”

商小雯咭的笑道:“这人和范大哥有关。”

范子云心头一动,问道:“是叶玲?”

商小雯点头道:“你说对了,我师傅从一个黑衣老­妇­人手中救下来的,现在,她成了我师姐啦。”

范子云道:“叶玲拜了尊师为师,只不知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的师傅,就是人称闭眼丐婆老前辈喔,小雯妹子,你说尊师从一个黑衣老­妇­人手中救下叶玲,那黑衣老­妇­是不是今晚这个黑衣老­妇­?”

商小雯道:“好像是她,那天晚上,她身法很快,我没看得清楚。”

夏玉容道:“一定是她,她今晚大概就是冲着子云弟来的了。”

范子云道:“是的,她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出来,那天她利用庄稼人把我骗去,也穿着一身黑衣,说话也是­阴­­阴­的。”

夏玉容道:“方才你听到了,那怎不早说?”

范子云笑道:“我正在运功之时,如何能开口?”

夏玉容道:“早知是她,方才就不该放过她的。”

范子云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说道:“对了,我知道她是谁了。”

夏玉容问道:“你说她是谁?”

范子云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

夏玉容神­色­微变,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范子云道:“就是我跟踪叶玲的那天晚上,我在窗下听到房中有人说话,她查问叶玲事情办得如何了?这人的声音,就是十分­阴­森,后来我在齐家庄救了叶玲,问她昨晚在房中说话的是什么人,叶玲才说出她就是副总管。”她和叶玲同行,怕夏玉容误会,是以把其中经过,略为改编了一些。

夏玉容神­色­一动,急急问道:“你说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就是她,那么在你身上使「­阴­极针」的可能也是她了。”

范子云说道:“在我身上下「­阴­极针」的是不是她,这就不知道了,但她是老子山副总管,绝错不了。”

“她们和你究有什么深仇大怨,要在你身上既使「­阴­手禁岤」,又下「­阴­极针」?”夏玉容神情显得十分激动,愤愤的道:“这样就好,既已知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明天咱们就到老子山去,我要当面问问邢氏,她­干­么夜闯慈云庵……”

范子云道:“你去了,邢氏夫人不会换一个人出来,说她就是副总管,你也不知道呀。”

夏玉容哼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能骗得过我么?”

商小雯故意问道:“邢夫人是谁呢?”

夏玉容道:“她就是我继母。”

商小雯又道:“那么邢夫人的师姐又是谁呢?”

夏玉容道:“不知道,所以我要亲自到老子山去查个明白。”

商小雯道:“玉容姐,那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夏玉容摇摇头道:“不知道,这邢氏为人十分深沉,只怕连爹也不清楚她们的来历呢。”

范子云道:“不见得,据我观察,夏伯伯一定知道她们来历,只是不肯说罢了。”

商小雯道:“我看今晚这黑衣老­妇­,如果是老子山的副总管,那么在范大哥身上使「­阴­极针」的,绝不会是她。”

夏玉容道:“何以见得?”

商小雯道:“­阴­极针,是旁门中极厉害的指功,如果这黑衣老­妇­会「­阴­极针」,方才被我们围攻之时,为什么不使呢?”

夏玉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她方才情急之时,就该使「­阴­极针」了,这样至少可以伤了秋月、秋桂和紫玉三人。”

商小雯披披嘴道:“就凭「­阴­极针」这种旁门左道的武功,还伤不了我姐姐呢。”她一时说漏了嘴。

夏玉容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妹子,你姐姐是谁呢?”

商小雯话说出了口,一时已经收不回来,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姐姐叫商紫雯。”

“你瞒我什么呢?”夏玉容道:“这和令姐有关么?”

“当然有了。”商小雯溜了范子云一眼,才道:“我姐姐就是紫玉。”范子云暗暗哦了一声。

“紫玉就是你姐姐?”夏玉容深感意外的道:“她怎么会到夏家堡来的呢?”

“说来话可长着呢。”商小雯朝两人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们。”

范子云道:“在下可以保证不说出去。”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卖什么关子呢,我不说就是了。”

商小雯道:“家父就是华山商翰飞。”

这句话听得范子云蓦然一怔,他想不到紫玉竟是商伯伯的女儿。哦,对了,自己到金陵去的时候,无怪紫玉托自己捎信给商伯伯了。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是九大门派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夏玉容自然听人说过,心头不觉一怔,道:“小妹子,原来你是商掌门人的令嫒,哦,令姐……”

她盈盈秋水迅快一转,接着疑惑的道:“她是商掌门人的女儿,怎会投到我家来的呢?”这话也正是范子云的疑问,因此他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商小雯投去。

商小雯道:“我姐姐就是为了查访「­阴­极针」来的。”

“查访­阴­极针?”夏玉容奇道:“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阴­极针」和邢氏有关了。”

“这我也不大详细。”商小雯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我娘是死在­阴­毒无比的「­阴­极针」之下的?”

夏玉容又是一怔,问道:“伯母也是死在­阴­极针之下的?”

商小雯点点头,忍不住眼圈一红,说道:“是的,那是十年前,我娘带着我们姐妹二人,途经终南山杨四庙,忽然大叫心疼,不支倒地,不到半个时辰,就弃我们而去……”

夏玉容听得脸­色­惨变,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点头道:“这死状和我娘一般无二……”

商小雯道:“后来家父闻讯赶来,仔细检查的结果,发现我娘的胸口,有针尖大一粒­色­呈青黑的记号,极似昔年有一统旁门之称的太­阴­教独门­阴­毒武功「­阴­极戳心针」的手法……”

“太­阴­教?”夏玉容惊异的道:“我从没听人说过。”

商小雯没有作答,续道:“后来经家父多方探听,才知我娘死的那天,杨四庙一带并没有什么江湖上人经过,只有即将于归淮南大侠的一对邢氏姐妹,曾在杨四庙进香,妹妹就是要远嫁到淮南去的。”

夏玉容切齿道:“果然是她们,就因为这样,令尊才派令姐来的了?”

“不,我姐姐到夏家堡来,才不过一年。”商小雯续道:“当时家父听到消息,心头不禁一动,因为昔年太­阴­教教主也正好姓邢……”

夏玉容急救问道:“是不是和邢氏有关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商小雯道:“家父觉得这件事太巧合了,就决心查出个底细……”

夏玉容道:“令尊查到了没有呢?”这事和她母仇,有着密切关系,她自然最为关心了。

商小雯道:“经家父明查暗访,发现令尊续弦的这位邢氏夫人,身份十分复杂……”她忽然住口,没往下说。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快说呢,真急死人了。”

商小雯道:“据家父调查所得,令尊和邢氏夫人是在秦淮河画舫中结识的……”

夏玉容脸­色­又为之一变,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出身。”

商小雯说道:“但家父查出有关邢氏姐妹的身世,十分复杂,有人说她是太白山下的小家碧玉,也有人说她是江湖某处的大家闺秀,再查下去,又发现她是江湖卖解的绳妓,一会又变为秦淮河面舫上的歌妓。”

夏玉容道:“她怎么会有这么许多的身份呢?”

商小雯道:“就在家父调查邢氏家族身世之时,曾两次遇到突袭,出手极为­阴­狠毒辣,武功极高,但两次都未曾得手,被他们逃走,家父认为他们可能和邢氏姐妹有关,至少自己的行动,已引起了对方的不安……”

夏玉容道:“后来呢?”

商小雯道:“但自从邢氏夫人于归令尊之后,就没在江湖露面,连她姐姐也失去了踪影,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口气微顿,接道:“据家父推测,她姐妹可能都在夏家堡之中,外人不易查探得到,所以只好由姐姐化名紫玉,进入夏家堡来了。”

“小妹子,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夏玉容切齿道:“我娘也是死在「­阴­极针」之下的,我们同仇敌忾,非找邢氏算帐不可。”

范子云道:“这么说,在下真是幸运得很,她只用「­阴­极指」禁制了我几处岤道,没要我的命去,不然在下若是死在她「­阴­极针」下,连个报仇的女儿也没有呢?”

商小雯朝他皱皱鼻子,用手指刮着脸皮,咭的笑道:“你羞不羞,还没成亲呢,就想有女儿了。”范子云被她说得俊脸一红,夏玉容也不禁粉脸酡红,一派羞答答的模样。

如玉机伶,忙道:“小姐,要不要小婢去把紫玉姐姐请来?”一言提醒了夏玉容,急忙点着头,兴奋的道:“好,好,你就快去,我们今晚好好计议,计议好一同赶上老子山去。”如玉急着要走。

何嬷嬷适时道:“如玉,慢点。”一面回头道:“小姐,现在已经半夜三更了,明天再去请她来,也不迟呀。”

“不,如玉,你快去。”夏玉容挥着手道:“三更半夜怕什么?我们计议好了,再睡也不迟呀。”如玉答应一声,转身飞快的退了出去。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们还是到外面坐下,秋月,你去烧点水,沏一壶茶,等商姑娘来了,我们可以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事儿。”大家跨出房门,在小客厅中落坐。

夏玉容回头朝秋桂道:“秋桂,你还是站到外面去,以妨有人偷听,不过这回你可小心些,别再让人家给制住了。”

秋桂粉脸一红,说道:“不会了,小婢会留神的。”说罢,伸手摸摸腰间短剑,翩然往外行去。

不多一会,如玉引着商紫雯走入。夏玉容站起身,含笑说道:“商姐姐,你瞒得我们好苦,你是商掌门人的令嫒,却委屈了你这么多天。”

商紫雯看了商小雯一眼,说道:“小雯,你就是嘴快,告诉了小姐。”一面朝夏玉容含笑道“小妹情非得已,还望小姐原谅。”

夏玉容拉住她的手,笑道:“商姐姐快不可如此说了,我们同仇敌忾,以后姐妹相称就好。”

商紫雯甜甜的一笑道:“姐姐吩咐,小妹敢不从命?”

夏玉容高兴的道:“来,我们叙叙年龄,看谁当姐姐呢?”

商小雯道:“随你们怎么算,我只怕永远是小妹做定了。”

商紫玉头道:“你本来是小丫头嘛。”

夏玉容道:“我今年十九,你呢?”

商紫雯道:“那你是我姐姐了,我今年十八,还是十二月生的。”

商小雯道:“我十六。”

夏玉容喜道:“这么说,我是大姐了。”

商小雯道:“我说过,我是小妹咯。”

商紫雯伸手从脸上揭下面具,理理秀发,嫣然笑道:“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紫玉了。”

夏玉容惊异的道:“原来你戴着面具,啊,你这面具做得真好,啊,二妹,你不戴面具,更漂亮多了。”

商紫雯脸现绯红,不依道:“大姐,你取笑我。”

夏玉容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信,你问问子云弟,你揭下面具,是不是更美了?”

三位姑娘这一叙年龄,就姐姐妹妹的叫得很亲热,只有范子云一个人坐在一旁,Сhā不上口去,幸好秋月替大家沏上茶来,他捧着茶盏,缓缓的喝着热茶。面对着清丽脱俗的夏玉容,和春日芙蓉的商紫雯,娇小矫憨的商小雯,几乎使他眼花缭乱,怔怔出神。

这时夏玉容提到自己,连忙站起「哦」了一声,说道:“玉容姐,你叫小弟?”

商紫雯红着脸道:“没有你的事。”

范子云道:“方才玉容姐明明叫小弟了。”

商紫雯抿抿嘴,笑道:“大姐说,你还要叫我一声二姐呢。”

范子云起身作了一揖,说道:“是,是,你比小弟大了两岁,小弟该叫你一声二姐才是。”

商紫雯给他一叫,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真像个书呆子。”

商小雯拍着手,咭的笑道:“我们今晚就排定了,大姐、二姐、三哥,我是四妹,你在他们面前还是小弟弟,只有我一个人叫你一声三哥呢。”

范子云欣然喜道:“做哥哥,还是做弟弟好,因为做子弟弟,就有姐姐照顾呀。”

商小雯道:“这么说,你们都该照顾我这小妹了。”

范子云道:“这个自然。”夏玉容就把自己母亲也是被「­阴­极针」害死之事,和商紫雯说了,两人只是唧唧哝哝的低声说个没完。

商小雯嚷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商紫雯转脸道:“你不许吵。”

商小雯道:“有什么事,应该说给大家听听,你们只顾两人说话,我问问也不行么?”

商紫雯道:“等我们商量好了,自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和三哥去聊聊吧。”

商小雯道:“你喜欢和三哥聊,怎么不跟三哥去聊?”

商紫雯脸上一红,叱道:“口没遮拦,我不和你说了。”

夏玉容笑道:“亲姐妹有什么好吵的呢,小妹子,你不用急,坐下来,听我说吧。”商小雯点点头,依言坐下。

夏玉容道:“事情是这样,我和二妹已经商量好了,明天白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等天黑了,就立即动身,赶去老子山,不过我们都改换男装,才不致引起对方的注意。”

商小雯喜得跳了起来,说道:“这太好了,对,我们就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哦。”她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哦一声,朝商紫雯问道:“姐姐,我们要不要通知屈前辈一声呢?”

商紫雯摇摇头道:“我看不用了。”

夏玉容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呢?”

商紫雯忙道:“就是屈总教习咯,他这里的事情很忙,不用去惊动他了。”

夏玉容心中有些感觉,好像总教习屈一怪也是到夏家堡卧底来的,他们之间,似乎另有隐秘!但这种想法,只是心念一转之事,她看商紫雯故意把话题岔开,也就不好多说了。她也可感觉得到爹近几年来似乎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这就是不少人对爹发生误会的原因吧。

商小雯童心未泯,听说自己几人要改扮男装,她甩甩衣袖,跨大脚步,学着男人走路,一面咭的笑道:“真好玩,刚刚认了大姐、二姐,马上又要改口叫大哥、二哥、三哥了。”

夏玉容望望范子云,柔声问道:“子云弟,你有什么意见么?”

范子云含笑道:“二位姐姐决定了,小弟自表赞成,没什么意见了,不过……”

夏玉容道:“不过什么呢?”

商小雯道:“三哥,你还说没有什么意见,这不过是哪里来的呢?”

范子云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夏伯父,我们的行踪就得特别秘密,不然,我们还没赶到老子山,就会被夏伯父追上了。”

夏玉容道:“所以我们决定要明天晚上走咯,等爹知道,至少也要在后天早晨,那时,我们已可赶到老子山啦。”

“不成。‘范子云摇摇头道:“就算我们后天午前能够赶到老子山,但也不能白天去呀。”

“啊,你说的不错。”夏玉容点头道:“我们如果白天赶到老子山,就会使邢氏提高警觉了。”

商紫雯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依小弟之见,我们绕道洪泽湖,后天傍晚时分,大概可以赶到盱眙城内,不妨找个客店落脚,饱餐一顿,入夜之后,再去老子山觑探动静,这样就不致引起老子山的注意了。”

商紫雯嫣然一笑,回头道:“大姐,他说的主意不错,你看如何?”

夏玉蓉道:“那就这样办好了。”

夏玉容屈指算了算,回过头去,朝何嬷嬷道:“何嬷嬷,我们要五套男装,你和秋月、秋桂赶一赶吧?”

何嬷嬷点着头,笑道:“缝制五套男装,倒是没问题,老身担心的是你们赶去老子山,今晚那个黑衣老­妇­如果真是邢氏夫人手下,她今晚没有得手,就会防备着你们了。”

“不会的。”夏玉容含笑道:“她怎么料想得到我会去夜探老子山?何嬷嬷,你只管放心好了。”

“好,好,我放心。”何嬷嬷笑着道:“时间已经很晚了,范少爷禁制初解,也该休息了,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吧。”夏玉容站起身道:“二妹、三妹,你们到我房里去挤一挤吧。”说罢,引着商紫雯、商小雯姐妹走了。

何嬷嬷走在最后,朝范子云叮嘱道:“范少爷,早些歇吧。”

第二天清晨,何嬷嬷天一亮就起身了,督促秋月、秋桂,一起动手,替三位小姐,连同秋月、秋桂在内,要缝制五件男人的衣衫。现在太阳刚刚照到石阶上,就有人叩着慈云庵的大门。如玉还在大天井里练拳脚功夫,急忙奔了出去,开启大门,定睛看去,来的赫然是总管翟开诚,心头不禁咚的一跳,连忙躬身道:“翟总管早。”

翟开诚露出,脸笑容,颔首道:“如玉姑娘,你早。”他举步走了进来。

如玉问道:“翟总管,你有事?”

“没什么?”翟开诚依然含着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玉惊疑的望着他,问道:“翟总管要问小婢什么呢?”

翟开诚轻哼一声,道:“你昨晚去找过紫玉?”原来他是为紫玉来的。

如玉点点头道:“是的,翟总管问这­干­么?”

翟开诚道:“紫玉有没有和你一起到这里来?”

“没有呀。”如玉道:“小婢昨晚有空,去看看紫玉姐姐,很快就回来了,紫玉姐姐怎么了?”

翟开诚道:“她失踪了。”

“失踪?”如玉故作吃惊,问道:“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翟开诚一手托着下巴,问道:“所以我要来问问你,你昨晚去找她,她可曾和你谈起什么来了?”

“没有。”如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怯生生说道:“小婢没听她说什么?”

翟开诚嘿一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如玉望着他道:“翟总管不相信?”

翟开诚道:“我知道紫玉一向和你很好,她昨晚潜行逃走之前,你又正好去过东院,此事你很难脱却­干­系,所以还是老实告诉我,她逃到哪里去了的好。”

就在此时,只听何嬷嬷的声音在里面问道:“如玉,你在跟谁说话?”

如玉忙道:“回何嬷嬷,是翟总管。”

何嬷嬷冷冷的道:“他来作甚?”随着话声,已从大殿右厢走出。

如玉宛如见到了救星,忙道:“何嬷嬷,翟总管方才说,东院的紫玉姐姐失踪了,他是来找紫玉姐姐的。”

翟总管连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何嬷嬷请了。”

何嬷嬷一脸冷漠之­色­,哼道:“东院走失了一个丫头,就到慈云庵来要人么?”

翟开诚陪笑道:“何嬷嬷误会了,在下是因昨晚有人见到如玉姑娘曾到东院去找过紫玉,今晨紫玉无故失踪,所以来找如玉姑娘问问的。”

何嬷嬷道:“这么说,翟总管是怀疑如玉把紫玉带到这里来的了,你怎不多带几个人来,把慈云庵每个角落,都搜上一搜?”

翟开诚连忙陪笑拱手道:“何嬷嬷,在下不敢。”

何嬷嬷哼道:“翟总管知道就好,走失一个丫头,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就到慈云庵来打扰,这是堡主的意思?”

“不,不。”翟开诚口中连说了两个「不」字,依然陪着笑道:“在下只是找如玉姑娘随便问问罢了。”

何嬷嬷沉着脸道:“小姐还没起来,翟总管,你快走吧,吵醒了小姐,老婆子可担待不起。”

“是,是。”翟开诚连连拱手道:“在下那就不打扰了。”

何嬷嬷喝道:“翟总管记住了,以后别再到慈云庵来。”

“是,是。”翟开诚拱手,转身往外便走。

何嬷嬷大声道:“如玉,你也记住了,以后除了堡主亲来,什么人都不准放他进来。”如玉应着「是」,跟出去关上了大门。

中午时光,慈云庵东厢一间清幽的小客室中,摆上了一席­精­致的素斋,不,菜肴大部份是素的,但另外加了一大盅香菇炖­鸡­,和一盘竹笋红烧­肉­,却是荤的。清炖­鸡­和红烧­肉­,是何嬷嬷的拿手菜,今天可是她亲自下厨的。何嬷嬷今天可真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督促秋月、秋桂缝制衣衫,抽空还烧了两样菜。

客人有三位,那是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主人当然是夏玉容了。经过昨晚排定年龄,认了姐妹,三位姑娘又连床夜话,娓娓清谈,如今大姐、二姐、三妹,叫得比亲姐妹还热络。桌上有酒,那是兰花酿。慈云庵里种了近百盆兰花,因为昔年楚夫人(玉容之母)­性­喜兰花,每天都是由何嬷嬷亲自烧水施肥。

夏家堡每年酿酒的时候,都要送十坛到慈云庵来,作为祭祀楚夫人之用,何嬷嬷就摘下兰花,用泥封在酒坛上面,时间稍久,兰花香味,就渗入酒中了,饮到口中,另有一股兰花的幽香,名之为兰花酿,也算是慈云庵的特产了。

秋月、秋桂忙着缝制衣衫,就只有如玉一个人在席间伺候。这宾主四人,大家都熟不拘礼,席间谈笑风生,极为融洽之际,庵门外又有人敲着门。夏玉容攒攒眉道:“敲门的是谁,如玉,你出去瞧礁,如果是翟开诚,你就说我正有两位姐妹一起吃饭,叫他快走。”

如玉答应一声,匆匆走出,打开大门,不由得一呆,急忙屈膝道:“小婢叩见堡主。”

原来来的竟是夏云峰,他朝如玉微微一笑道:“如玉,快起来,小姐呢?”

如玉道:“回堡主,小姐正在用饭。”

“好。”夏云峰举步往里行去。如玉心头焦急,但又不敢阻拦,关好门后,只得跟随着堡主身后而走。

夏云峰刚跨进圆洞门,就听到夏玉容道:“如玉,你把翟开诚打发走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彩儿,是为父。”

他随着话声,跨入屋中,含笑道:“彩儿,你有客人?”

夏玉容看到来的是爹,不觉一怔,急忙站起身来,叫了声:“爹。”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也连忙跟着站起。

夏云峰含笑道:“大家请坐,不用客气。”

夏玉容只得给商紫雯姐妹介绍道:“爹,这是女儿的二位同门师妹,紫雯、小雯。”一面回头又朝商紫雯姐妹道:“这是家父。”

商紫雯姐妹急忙裣衽为礼,叫了声:“伯父。”

商紫雯除下了面具,夏云峰自然认不出来她就是紫玉,呵呵一笑道:“好,好,二位姑娘原来是神尼的高足,令师可好?”

商紫雯只得躬着身,含糊的说了声:“家师托庇粗好。”

夏玉容问道:“爹用过饭了么?”

“唔,大家请坐,为父已经吃过饭了。”夏云峰含着笑道:“为父是不放心范贤侄经岤受制,特来瞧瞧的。”

夏玉容道:“女儿昨晚已替子云弟打通了手上三处经岤,女儿功力浅薄,已是力不从心,其余的经脉,只好留待今晚再解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不错,为父昨天忘记告诉你了,范贤侄受制时日较久,要替他点度经络,颇耗真气,因此最好分作四日进行,你今晚也只能替他解了足行两条经络,明晚再解任督二脉,后天晚上,再解­阴­维脉,如此就不致耗损太过了。”

夏玉容俯首道:“爹说得是,女儿也是这么想。”

“如此就好。”夏云峰点头道:“为父在此,妨碍了你们年轻人谈笑,你们只管用吧,为父走了,今晚为父再来看你给范贤侄解岤,也好替你护法。”

夏玉容忙道:“啊,爹,你老人家不用来了,女儿有二位师妹相助,人手够了,你老人家来了,反而……”她故意不往下说。

“好,好。”夏云峰识趣的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你们师姐妹难得见面,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转身往外行去。

夏玉容等爹走后,忍不住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好险,今晚爹真要来了,我们的行踪就立即败露了呢。”

第三十一章夜探别庄

晚餐之后,夏玉容,商紫雯姐妹和秋月、秋桂全都换上了男装,各自携带随身兵刃,和范子云一行六人,悄悄离开了慈云庵。连夜赶路。夏家堡在泗阳与淮­阴­之间,居洪泽湖之北,老子山夏氏别墅,却在洪泽湖之南。一北一南,中间正好隔了一个洪泽湖。

平日夏家堡与老子山之间的交通,全以水道为主,夏家堡特制的快艇,来往湖上,八十里湖面,早发夕至,洪泽湖可以说是夏家堡的势力范围。夏玉容、商紫雯姐妹是为了母亲被「­阴­极针」所害,前去老子山暗中侦查的,自然要避开夏家堡的耳目。因此只好改走陆路,他们绕着洪泽湖由东向南,由顺河,高良涧;周桥,至三河坝渡江,经枳头桥至盱眙。

这一绕道,几乎就有一百四五十里路程。一行人中,除了范子云,就以夏玉容、商紫雯武功较高,商小雯内力就差了些,秋月、秋桂自然更差,奔行之际,不但落后甚多,而且还时常要坐下来歇息。这样走走歇歇,第二天酉牌时光,居然赶到了盱眙。

这「盱眙」二字,据说文上说:“张目为盱,举目为眙,地居山上,所以眺远。”盱眙县因为有盱眙山,故名,项梁立楚怀王孙为义帝,即都于此,其实只是一个偏僻的山城而已。盱胎城中,只有一条大街,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因为平日很少有商贾行旅投宿,一家客店已是门可罗雀。

这家客店,叫做「盱眙庄」,在大街上一排三间店面,倒是十分气派,前面是聚英茶楼,后面才是客栈。一行六人走到街上,一眼就可以看到「盱眙庄」三个大字。

小雯叫道:“三哥,那里就是客店,我们快走。”

商紫雯道:“你让他去和人家说话,你不准开口,知道么?”

商小雯道:“你不叫他三弟,他呀他的,他是谁呀。”

商紫雯脸上不禁一红,低叱:“不许胡闹。”

范子云一马当先,跨进盱眙庄门,早有一名店伙赶了过来,迎着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范子云点头道:“是的,我们赶了一夜路,要三个房间。”

店伙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客官有几位?”这时夏玉容、商紫雯等人,已经跟着走入。

范子云道:“六个,我们要最好的上房。”

店伙看到六个人中,有五个人身边都带着长形青布囊,不觉神­色­恭敬的道:“有,有,客官们请随小的来。”他走在前面领路,一直进入后进,登上楼梯,这楼上果然走廊宽阔,一共约有七八间房间,走廊上的楼板打扫得一尘不染,一看就知住到这楼上的客人,都是高贵的人士了。

等店伙打开房门,房中陈设虽然简单,但却十分­干­净,即使是大些城镇上的一流客房,也不过如此了。

店伙巴结的道:“客官们先请歇歇,小的去打脸水来。”说罢,回身退出。

商小雯低低的道:“咱们六个人,三间房,怎么睡呢?”

商紫雯道:“我和大哥一间、邱同(秋月)、邱发(秋桂)一间,你自然和三哥一间了。“

商小雯脸上骤然—一红,说道:“你为什么不和三哥一间?”

夏玉容连忙把商小雯拉了过去,低低的道:“你和三弟—间,只是瞒瞒人家耳目的呀,等伙计一走,你就过来,咱们三姐妹一间就是了。”

商小雯负气的道:“和三哥一间,就和三哥一间,难不成还怕三哥把我吃了?”

正说之间,两名店伙已替大家打来了脸水。一面沏了三壶茶送上,一面堆着笑说道:“客官,这壶茶是本地盱眙山的名产,立夏刚采的新茶,夏茶味浓,比春茶香馥得多,客官喝过了,包管会喜欢夏茶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两只眼睛,只是望着范子云,好像等待着什么?他等待的是范子云的答覆:“我是喜欢喝盱眙山的夏茶。”这样就答对了。

但范子云可并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点点头,含笑道:“你放着就是了。”

那店伙听得一愕,问道:“客官们不是游山来的么?”

范子云道:“是呀,我们本来就是游山来的了。”

“这就对了。”店伙笑了笑,又道:“不知客官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商小雯道:“我们住店付钱,你问这些­干­么?”

店伙不觉一怔,望望范子云,陪笑道:“这位客官不是说游山来的么?你们不要去登山赏月?”

商小雯攒攒眉道:“你在说些什么?”

“哦、哦、没……没什么、没什么?”那店伙打着躬,退下楼去。

商小雯扮了个鬼脸,笑着道:“三哥,你说这店伙噜嗦不噜嗦?要不是我把他轰走呀,他还和你扯个没完呢。”

商紫雯轻哼一声道:“他和你们在打切口,你还没听出来?”

“他和我们打切口?”商小雯怔得一怔,说道:“二哥,你听出来了?他打的什么切口呢?”

“这我怎么知道?”商紫雯微微摇头道:“切口,自然只有他们自己人才会听得懂了。”

商小雯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切口呢?”

商紫雯道:“第一句话,他说沏的一壶新茶,是立夏采的,茶,只有清明前、雨前,那有立夏采的?这不是切口是什么?”

“唔。”商小雯点着头道:“还有呢?”

商紫雯道:“第二、他一再问我们是不是游山来的,盱眙只有一座马鞍山(盱眙山),既非名山,又不是名胜,游人会老远的跑来游山?这「游山」二字,自然也是他们的暗语了。”

商小雯本来觉得很平常的一句话,但经姐姐这么一说,觉得那店伙说的话,果然有些含含糊糊别有用心,问道:“你还听出什么来了?”

“当然还有。”商紫雯道:“最明显的一句是「登山赏月」了,这里又没有什么著名赏月的地方,今天又不是三五月圆之夜,他说什么登山赏月,岂非胡说八道?不是他们特定的隐语还是什么?”

夏五容洗了把脸,走出说道:“二弟,你真是心细如发,这些话,换了我,也会忽略过去。”

“这店伙一定是贼人。”商小雯一个转身,正待往楼下跑去。商紫雯喝道:“你要去做什么?”

商小雯道:“我去找他问问清楚。”

“快给我回来。”商紫雯低叱道:“你不许胡闹,这一下去,不是打草惊蛇么?”

夏玉容道:“四弟,咱们出门在外,你是不该任­性­的,否则会坏了大事。”商小雯小嘴一噘,说道:“你们都说我不是了。”

商紫雯道:“你这样莽莽闯闯的,自然会坏了大事了,依我看,这家客店大有问题。”商小雯睁大双目,矍然道:“会是黑店?”

商紫雯摇摇头道:“不是。”夏玉容从未出过门,自然不明了江湖情形,忍不住问道:“那会是什么呢?”

范子云道:“经二哥方才一说,小弟倒想到了一件事,这是密迩老子山,自然是老子山势力范围,不可能会有其他江湖产物,敢在这里活动,由此推想,这间客店,莫非会与老子山有关?”

“完全答对了。”商紫雯朝他甜甜一笑道:“这间客店,根本就是老子山开的。”

夏玉容吃惊道:“这店会是老子山开的?”

“八九不离十。”商紫雯道:“梁山泊水寨,在对面江岸上,不是也开了一家酒店么?那就是以卖酒做幌子,实则专门负责接待各地投奔来的江湖人物之处。”

“你这话不错。”夏玉容双眉微拢,沉吟道:“这客店如果是老子山开的,咱们这几个人的行踪,岂不已经泄漏了么?”

商紫雯伸手入怀,取出自己从前戴的一张面具,递给了夏玉容,说道:“咱们一行有六个人,他们不会认得清楚,目下最重要的就是你了,店伙不一定认得你,但老子山一定有不少人认得你的,你快把面具戴上了。”

夏玉容接过面具,说道:“我没戴过面具,怎么戴的呢?”

商紫雯教她用双手把面具绷开,戴到脸上,然后用手掌在发际,耳根、面颊上轻轻熨贴了一阵,说道:“好了。”

夏玉容摸着脸颊,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大自然。”商紫雯笑道:“习惯了就好。”

夏玉容道:“现在咱们该如何了呢?”商紫雯道:“索­性­不用理他们,我们仍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就好。”

这时另一个店伙从楼梯走了上来,陪笑道:“客官们大概没用早餐吧?可要吃些什么?”

范子云道:“你们有些什么?”店伙道:“小店有的是淮扬美点、小笼面食、菜饭一应俱全。”

范子云道:“咱们赶了一夜路,吃些东西,就要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吧,你给咱们来一锅稀饭,三笼小笼包就够了。”店伙唯唯应是,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就送来丁一锅稀饭、三笼小笼包。

范子云一摆手道:“你放着就好,不用伺候了。”

店伙退去之后,大家赶了一晚路,早已腹中饥饿,就各自装了一碗稀饭,吃喝起来。吃过早点,就各自回房休息,三个房间,同时掩上了房门。一晚没有睡觉,这一睡下来,自然很好睡了。

商小雯与范子云一个房间,进了房,她轻笑一声,眨眨眼睛,低声向范子云道:“我要问你,你到底喜欢大哥呢?还是二哥呢?”

范子云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你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来?”

商小雯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说道:“我想知道咯。”

范子云心中暗道:“你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好,我就开你一个玩笑。”心念一动,立即朝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三哥喜欢的是你。”

商小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他说得大羞,口中嘤咛一声:“三哥,你坏……”她满脸娇羞,心中其实无限甜蜜,笑着举起拳头,轻捶他的胸膛道:“三哥,你坏,我要告诉二哥,说你欺负我。”

范子云本来是开玩笑,但见商小雯娇羞的模样,也不由心头一荡。老实说,商小雯的天真活泼,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他握住商小雯的粉拳道:“随你怎么告我都行,但现在可得让我亲亲。小雯,我发现你越来越美了。”将握住的粉拳轻轻一拖,也趁势将商小雯拉到他的怀中,揽住她的腰肢,吻上了她殷红的朱­唇­。

商小雯闭上了眼睛,两排乌黑而细长的睫毛变成一个美妙的圆弧,似乎也沉醉在他的拥抱与热吻中。时间仿佛是停顿了,这一刹那之间,他们两人都不知身在人间。范子云的心中忽地起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激动,把手轻轻上移,移到那触指轻柔的酥胸。

商小雯满脸通红,轻声问道:“三哥,你是真的……喜欢我?”

范子云吻了她的秀发一下道:“当然是真的,你喜欢三哥吗?”

商小雯娇羞地「嗯」了一声,她感觉到范子云的手在她胸前活动,娇羞地问道:“小不小?”

范子云笑着道:“没想到你人小,这儿倒不小。”

商小雯的脸上却泛起醉人的红晕,低声道:“我却为此烦死了,这一年来,到处都瘦了,就是这儿拼命地长……”

范子云不禁咬着她的耳朵道:“是吗?我真希望此刻不是白天……”他抱着商小雯上了床,自己床边侧身坐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珍世奇玩。

商小雯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窘然问:“三哥,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范子云笑道:“今天我看你特别美。”

商小雯脸上一红道:“我跟平时还不是一样……”

范子云微微摇头道:“不,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反正我觉得你跟平时大不相同,而是特别的美。”

商小雯乐在心里,欣然笑道:“那就让你看个够。”

范子云道:“我,我想……”

商小雯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你想什么?”

范子云迟疑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想看看你的身体。”

商小雯反而落落大方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愿意给你看。”

范子云道:“可是今天我特别想看你。”

商小雯妩媚地笑笑,撑身坐起,径自双手齐动,宽衣解带,将全身衣物脱了个­精­光。然后她重新躺下,闭上了双目,任由范子云观赏她的捰体。呈现在范子云眼前的,是个一丝不挂的少女胴体。他说的没错,商小雯的体态,不仅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而且更成熟、更丰满。

范子云也已经与好几个女孩子有过鱼水之欢,但是从未像此刻的感受,使范子云觉得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商小雯赤­祼­的胴体上轻抚起来。商小雯似也感觉出,范子云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尤其从他的眼神中,更可看出那种近乎渴望和企盼的欲念,那是发自男­性­本能的冲动。

这是她所热爱的男人,早已作了心理准备,随时随地接受对方的需求。只要范子云需要,她会心甘情愿地,欣然奉献出她的一切。范子云的轻抚,使她如沐春风,全身都在微微颤栗,但却无比的舒适,更交织着紧张与兴奋。

突然,范子云欠身低下头,吻上了她的朱­唇­。四­唇­交接,顿使商小雯心神猛然一震,立时伸长双臂,紧紧抱住了范子云的身体。范子云一直把这少女视为小妹妹,在他的心目中,商小雯只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所以从未把她看成一个真正的女人。然而,此刻他却感到内心有股冲动,仿佛是熊熊的烈火在燃烧,更像是决堤的洪水,来势汹汹,要冲破他自设的心理防线。所以在他的眼里,今天的商小雯,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变成了一个他所需要的真正女人。

从商小雯抱着范子云的双臂愈搂愈紧,以及娇躯不断地扭动,可以觉出这少女已很冲动。范子云比她更冲动,­唇­交舌攻意犹未足,在她眼、鼻、耳根一阵狂吻之后,又转移阵地,左手徐徐地游弋到商小雯的腰上,五指漫漫进军的登上了商小雯那高耸的圣母峰上,停留在哪儿搜索着。

在默默无声中,两人尽情的享受着轻抚的滋味。商小雯绵羊般的顺服,使范子云的手畅所欲为的在她那|­乳­|房上来回的游荡着。商小雯的心房加速的跳动,全身血液为之狂奔,脸上泛起阵阵红潮。范子云的手指继续下移,先在商小雯的小腿下慢慢动,象在搜索一样,徐徐向大腿进攻。

范子云的两手更加不停的活动着,下面的那支手已经攻入了商小雯的重地。他的手指在商小雯小腹周围左右迂回。渐渐地迫近草原地区,感到有一种稀松的莫名快感。顺着草原而下,越过从从的小草,滑下来就是一条小沟,但早已河水泛滥,如山洪发般,顺流而下。

两片富有弹­性­的荫­唇­,在湿润的滛水侵泡下,油滑坚挺又热又滑。范子云用中指随即在那如珍珠般的­阴­核上,轻轻的抠弄着,这柔软光滑的小珠,也坚硬起来,滛水加快流出,使得商小雯全身一阵的剧抖。这时范子云心中起了一阵的快感,中指正想乘热而入,「哎呀」一声,商小雯娇羞的抓住了Сhā进的手,原来手指头已受到些微的阻力,似有一层­肉­膜所阻,这已证明商小雯还是C女。

范子云明白这时一定要要温柔体贴,为了缓和商小雯的紧张情绪,以温柔的手段,来激发她的­性­感泉源。火热的舌头伸进商小雯的嘴中,长长的吻下。双手伸到胸前,轻轻的揉动。下­体­那根硬硬的宝贝,已经顶住商小雯丰满的腹下,在那迷人的­阴­沪上,不停地摩擦。

商小雯整个娇躯,逐渐酸软,躺在范子云的胸前。躺在范子云的怀中,星目微张。范子云抱着商小雯,轻轻地把她平放在床上,在她的香­唇­上,给了她一个深深地甜吻。雪白的玉体,鲜­嫩­的|­乳­|房,红艳艳的|­乳­|尖,令范子云忍不住伸出火热的舌头,不停的舔吸含裹着挺立的|­乳­|尖。两只手在她赤­祼­­祼­的丰满玉体上下到处抚摩,体贴的没丝毫的粗鲁动作。

商小雯两腿微微的分开,张开双手,紧紧的抱住范子云强壮的身体,范子云见状,以最快最轻巧的动作,将她抱起,尽情的遍抚她的全身,吻遍了她身上的每一处。最后范子云火热的舌头,逗留在她鲜­嫩­的­阴­核处,倒卷舔吮,又用两片上下­唇­轻轻的咬,使她全身颤抖。情况发展到那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范子云用硬的发亮的大竃头,顶在商小雯的­阴­核也坚硬起来。

“嗯……唔……不要……不要再作弄我吧……我好痒……”商小雯忍不住的轻哼着,这时范子云欲念难制,底下的大宝贝,已经一跳一跳,想要深入。范子云让大竃头只逗留在洞口缓缓前进,等到­阴­岤内的滛水横溢,这时商小雯好象已进入意乱情迷的状态了,痛苦的呻吟着,“三哥……你行行好吧……求……求求你……求求你……快点Сhā进吧……唔……痒……岤内好痒呀……”

范子云见状,挺着大宝贝,徐徐的向洞口推进,才进入三分之一:“哎呀……慢点……疼啊……”下面的宝贝又继续推进了两寸,商小雯咬紧牙关,皱着眉头,显得无限痛楚,身体不断在颤抖,差点眼泪就掉下来。

范子云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暂停进攻,不再推进。但是大宝贝,仍然坚挺地塞在那可爱的小岤中。经过短暂的静止,情绪缓和,痛苦停止了,看她不是刚才那样痛苦的表情,于是徐徐送进,约Сhā入一半,范子云冲动得抑制不住,稍稍用劲长驱直入,突破C女神圣之关。

“啊……我疼死了……三哥……”商小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最后关头已经渡过,于是范子云赶紧按着她,俯下头来吻着她的香­唇­,安慰着说:“小雯,现在没关系了,不会再痛苦了。”说着一面拔出大宝贝,显然的,「小和尚」挂彩了,那光秃的头,及头项间染满了红红的鲜血。

范子云明白商小雯一生中最珍贵的C女之花,已经为他给采了。温存了一会,范子云的欲­火­更加上升,宝贝在商小雯的小岤里,跃跃欲动:“小雯,现在决不会疼了,而且保证你会感到舒畅的。”

“三哥,你最坏了……”于是范子云挺着宝贝,颇为顺利地滑了进去,而且慢慢地抽着、Сhā着。商小雯没有叫痛,「花径未曾经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痛苦消除后,商小雯也不由自主的将范子云的小岤凑上,抵得紧紧的,使大宝贝塞个尽根Сhā入。

由于滛水流的很多,同时范子云的抽送也由急变缓,­阴­阳交合之处「滋」、「滋」响个不停,小岤紧紧的包裹着宝贝,好暖和。范子云开始猛攻,大宝贝如跃马中原似的,昂然的长驱直入,只见商小雯不停的叫道:“三哥……我好舒服哦……真痛快……你是不是整根都Сhā进来了……好……好……重一点……我不怕疼了……”这声音刺激着范子云不停的挺动,宝贝更加猛烈的抽锸。

“哦……好痛快呀……哎呀……我会吃不消的……啊……”声音犹如火上浇油,范子云将商小雯的玉腿拉开向腰部,让宝贝顶在洞内摩擦着。当竃头触及­阴­核时,商小雯是全身一颤,滛水直流。

“三哥……快点儿……Сhā进去……我吃不了……难过死了……我好痒啊……唔……”商小雯不停地呻吟,同时迫不及待的将­嫩­臀向上迎凑着,「噗滋」、「噗滋」之声连连大作。

“啊……真美啊……美死我了……我飞上云端了……喔……”双方短兵相接,一个是驾轻就熟的战将,杀气腾腾,勇往直前,攻势犹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地发动冲刺。一个则是初逢这种从未尝试过的阵仗,虽是处于被动,以逸待劳,任凭对方为所欲为,仍不免有些紧张和兴奋。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得天昏地暗。

此时范子云也发动总攻,狠狠的直向花心,猛烈的Сhā,Сhā得她两眼翻白,口水向外流出银牙直咬。足足Сhā了两百多下,范子云又伸直上身,两腿盘坐,来个「童子拜观音」,让商小雯坐在大宝贝上,将宝贝深深用力一送,直透芓宫。

那鲜­嫩­美妙的小岤洞,被宝贝塞的满满的。然后慢慢地一抽一送,滛水沿着大宝贝流了下来。范子云和商小雯融化在鱼水之欢的狂潮里,商小雯ρi股不停的扭动,粗长的宝贝一进一出,风起云飘,只听到口中哼哼不停,洞里支支不歇。

“三哥……我的好三哥……我岤内痒死了……要更加重些……啊……啊……哎唷……痛快死了……快……快点……我快出来了……哦……你尽管Сhā把……好……重啊……对……这样舒服……哥啊……我出了……”商小雯说完,一股荫­精­如山洪爆发似的泄出来。

范子云此时竃头暴涨,深Сhā在商小雯­嫩­美的岤中,坚挺地好象钢铁似的,紧紧的抵在芓宫颈上,芓宫在不断的收缩,竃头也随之跳动。范子云的动作愈来愈勇猛,当他亢奋地达到最高极限时,一阵狂风急雨地冲刺后,终于偃旗息鼓,马眼一松,全身用劲,双腿一伸,一泄如注,仿佛丢盔弃甲,疲惫不堪地连连喘息着。商小雯紧紧搂抱着他,回味着两体合二为一的滋味。

良久,范子云才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吻着她的脸颊笑问:“小雯,委屈你了,你觉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商小雯摇摇头,嘘了口气道:“三哥,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长大要嫁人。原来成为夫妻是这样的,实在太美妙了,你怎不早点告诉我呢?”

范子云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人之大伦,岂可草率为之,只有夫­妇­之间,才可以做这种事。”

商小雯问道:“三哥,你跟姐姐是不是已经……”范子云点了点头,商小雯接着问道:“那玉容大姐呢?”

范子云摇摇头道:“几乎连手都没牵过。”接着又笑道:“好了,你该起来了,回到二位姐姐的房中去休息一下,一两天内,你会有点不舒服,但没有关系,很快就会习惯的。”

商小雯摇头道:“我不回去,我喜欢陪着你,这也没有瞒人的必要,何况我们这么大动静,她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范子云笑了一下道:“好,你就睡在这儿吧。只是要规矩一点,情yu必须有节制,练武的人,最忌就是纵欲无度。”商小雯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是否已听懂他的话,但没有多久,她就呼呼地睡熟了。

范子云不禁又深叹一口气,面对着这天真无邪的娇美女孩,他有着无比的愧疚,但他却毫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望着她娇态的睡态,以及充满了幸福与信任的笑靥,范子云心头也是热血沸腾。商小雯因为疲累而睡熟了,他却因为兴奋而睡不着,也闭不上眼睛,他的眼前出现着无数个女孩子的影子,有的很美,有的很娇,有的火热,有的微笑。

直到傍晚时光,大家才睡醒过来,店伙巴结的打来了脸水,一面陪笑道:“客官们,晚餐可要到外面去吃?”他又立即补充着道:“其实咱们盱眙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也就是咱们前面的聚英楼了,客官愿意自己去吃,和小的把酒菜叫来,都是一样,随客人喜欢。”

商紫雯道:“三弟,咱们今晚懒得出去了,就要他把酒菜送来好了。”

店伙应着「是」,问道:“客官要点些什么菜,小的好吩咐聚英楼的厨下去做?”

范子云道:“这样吧,你要他们拣拿手的做来就好。”

店伙又道:“客官们要喝什么呢?”

范子云道:“咱们兄弟都不喝酒。”

“是,是。”店伙口中应着,就躬躬身退去。

大家洗了把脸,天­色­已然渐渐昏暗下来。店伙掌上了灯,一会功夫,酒楼的伙计送来酒菜,店伙特荆讨好,把酒席摆在一间空房间里,然后来请大家入席。聚英楼的酒菜,果然相当­精­美,虽然—共只有八个菜肴,却是地道的徽菜,丰盈而可口。

饭后店伙沏上香茗,大家并未上街,只是坐着闲聊了一阵,商紫雯笑着问范子云道:“三弟,你没有休息好吧,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望着商小雯,夏玉容也是满脸含笑地望着商小雯。

范子云和商小雯的脸都是一红,商小雯娇嗔道:“大姐、二姐,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夏玉容低笑一声道:“看你被三弟吃了没有?”说着,和商紫雯、秋月、秋桂一起,吃吃地娇笑起来。如此一来,范子云和商小雯的脸更红了。

商小雯被她们一取笑,反而放开了,娇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大姐,你也有这一天的,至于二姐嘛,早就被三哥吃了,咯咯……”

商紫雯被她说破,脸也一红:“死丫头,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商小雯反­唇­相讥道:“姐姐脸皮这么薄,怎么也被三哥偷吃了?”

“你……”商紫雯涨得满脸通红,但是却又无力反击。

夏玉容笑着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也不要逗嘴了。时间也不多了,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于是就各自回房,熄灯就寝,一切都很平静,谁也看不出他们晚上会有行动。商小雯自然仍跟范子云一个房间,两人合衣而卧,相拥而眠。

初更方过,大家就已悄悄起身,结束停当,互相轻轻叩了两下板壁作为暗号,于是各自打开后窗,轻悄的穿窗而出。这时客店中早就没有灯火,就是整个盱眙城中,大家山习惯早睡,大半都已进入梦乡,只有零星灯火,稀疏得像晨星一撒,在远处闪着微弱的灯光。

六人在屋上略微一停,由范子云为首,打了个手势,就当先转身飞起,其余五人也立时跟踪掠起,化作几道黑烟,横空飞扑过去。就在他们越过城垣,奔出二里光景,突听身后「叭」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冲霄直上。商紫雯脚下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口中讶异的道:“是信号火炮。”

商小雯道:“好像是在盱眙山上放的。”

夏玉容道:“二弟,你看会不会对方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呢?”

商小雯道:“这怎么会呢?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惊动一个人呀。”

“也许只是巧合。”商紫雯道:“盱眙山上放的信号,可能另有其事,但咱们住的客店和对方有关,对咱们起了疑,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夏玉容愤然道:“我们已经出来了,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非去不可了。”

“对。”商小雯接口道:“不入虎岤,焉得虎子,就算他老子山是龙潭虎岤,咱们也闯定了。”

商紫雯道:“咱们此行,是查访使「­阴­极针」的人而来,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如果对方有了戒备,敌暗我明,咱们一行人的行动,就尽在人家监视之中了。”

商小雯道:“依你这么说,咱们今晚就不能去了?”

商紫雯道:“去自然要去,只是咱们必须特别小心。”

“这还用说?”商小雯催着道:“咱们快些走吧。”既然来了,自是不能畏首畏尾,给人家一支信号火炮,就中途退却。六道人影继续起落如飞,朝老子山奔行而去。

十几里路,不消顿饭工夫,就已赶到,现在老子山就在面前,夏氏别墅一片院庄,黑压压的早已不见一点灯火。这是夏家的庄院,夏玉容自然熟悉,她掠在前面,朝大家打了一个手势,低低的道:“老子山的情形,自从邢氏来了之后,我就不大熟悉了,但我猜想邢氏一定住在中院,前院是护院们住的地方,我们避开前院,不用去惊动他们,可省去许多阻拦,庄院左侧是一片杂林,通向山上,如果穿林而入,再由中院进去,就较为省事。”

范子云道:“这片杂林之中,难保没有对方的暗桩。”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暗桩那是一定有的了,所以我们在逼近杂林之际,就要把人数分散来,分几个方向,扑入林去,也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先把暗桩制住。”

商小雯早已从身边取出青竹竿,一节节接了起来,一面说道:“咱们那就该分路,免得被对方发现了。”当下大家商定暗号,入林之后,各自折一支树枝,以树枝向空摇动,发出的枝叶细碎声音,作为自己人的暗号。于是范子云、商紫雯姐妹,各自趁着夜­色­,先行掠起,由不同的方向往杂林投去。

夏玉容回头朝秋月、秋桂说道:“现在你们走在前,我们从左侧小路过去,记住快到入林之时,必须脚下稍停,放缓脚步,留神左右,要看清楚了再入林。”

秋月、秋桂点头道:“婢子省得。”

“好。”夏玉容低声道:“你们可以去了。”秋月、秋桂依言放开脚步,向小路上奔去。

夏玉容在她们起步之时,就一直保持了二丈左右的距离,但在秋月、秋桂奔近杂林之际,突然从横侧飞起,迅如鹰隼,—下投入林中。秋月、秋桂多年来一直跟随小姐练武,学的自然也是九华神尼武功,她们虽然从没机会和人动手,不知自己武功如何,但如论一身所学,比起一般武林人,其实已经高出甚多了。

此时两人奔近林前,她们紧记着小姐的话:“到了林前,必须脚下稍停,放缓脚步,留神左右,要看清楚了才能入林。”两人可不知小姐是要她们诱敌,还以为夜行人遇上树林,在入林之前,都必须如此,因此这一奔近杂林,就立即放缓脚步,在林前稍为停顿了一下,目光左右一掠,看清无人,才相继往林中走去。

她们这是出生以来,破题儿第一遭当夜行人,觉得既新鲜又刺激,虽然并未遇上有人拦截,但也不敢丝毫大意,耳目并用,深入林中丈余,一手紧按剑柄,早已紧张得手掌心沁出汗来。回头看去,却不见小姐的影子,她们还当小姐犹在后面,只好步步为营,放轻脚步,往里走去。

其实夏玉容早已在她们入林之先,悄无声息的闪入林中,隐身在一棵大树之后,查看林内的暗桩,是否有人躲在暗处,向她们出手偷袭,只要发觉有人出手,她有把握先发制人,把那人制住。那知秋月、秋桂深入丈余,依然不见有何动静?现在她们竟然一路无阻继续往林中走去。

夏玉容轻轻折了一支树枝,然后施展轻功,借着交错树彬的掩护,一路抢在她们前面搜索行进。这一片广大深长的杂林,由山麓前一直通向山顶,正好在夏氏别墅的左方,入林渐深,星月更为黯淡,秋月、秋桂毫无江湖经验,但一路行来,竟然没有半点阻碍。这使得夏玉容心头禁不住暗暗奇怪,老子山竟会一点防备也没有?

夏氏别墅,座落在山坳之间,她们穿行杂林,就得远远抄到山坳间,再由中间穿出,才能到达庄院左首的围墙之外。现在夏玉容抢在秋月、秋桂两人前面,轻盈的掠到树林边缘,这是他们预先约定的地点。她身形堪堪飘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枝叶摇动的声音。这是暗号,夏玉容立即也把手中树枝轻轻摇动了一下。

刹那之间,轻风飒然,带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三条人影,从不同的三个地方疾扑而来。那是范子云、商紫雯和商小雯三人,同时在她身前飞落。范子云低声问道:“大哥,你可曾发现了暗桩么?”

夏玉容微微摇头道:“没有,我要秋月、秋桂走在前面诱敌,但一路行来,丝毫不见动静,并没遇到人。”商紫雯低低的道:“这就奇了。”

夏玉容问道:“怎么,你们也没遇见伏桩?”商小雯道:“没有呀,林内好像根本就没有埋伏。”

夏玉容道:“我还以为你们先入林,都被你们抢先制住了呢。”商紫雯道:“这就有些不对了。”刚说到这里,秋月、秋桂也已从林中穿出。

商小雯道:“这有什么不对,他们没在这片树林中安置埋伏咯。”

“不。”商紫雯摇着头道:“这片树林,是外人唯一可以接近庄院的地带,不论有事无事,都不会不安置几个暗桩,以防万一的。”

商小雯道:“但事实上,他们就没有安置暗桩。”

“这就是有悖常情。”商紫雯神情凝重,接着又说道:“这种意外的平静,就显示事情不同寻常,哦……”她忽然想到刚才盱眙山上那支信号火炮,口中不由得轻哦了一声。

范子云凑近一步,低声问道:“二哥,你想到什么了?”他为了话声说得轻些,是以靠得她很近。

商紫雯可以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她心头小鹿,突然一阵跳动,自己可以感觉到脸上一阵烫热,口中轻嗯道:“我……在想……”她竭力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一面低声道:“咱们来的时候,盱眙山上,不是放起了一支信号么?如今这片林中,没有一个暗桩,这是他们故意诱敌深入?”

商小雯道:“咱们既然来了,就是不诱敌,咱们也要深入的呀。”

“不。”商紫雯道:“他们诱敌深入就是已经有了布置了,等咱们自投罗网,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们有足够的力量,不虑任何外人侵入,毋须在林中设伏……”

夏玉容道:“二弟,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呢?”

商紫雯目光环顾,低低的道:“咱们当然非进去不可,但人数多了,目标也就更显著,因此,我想咱们六个人该分作三拨,秋月、秋桂两人留在这里,因为这是咱们的退路,须得有人接应,但不可露了形迹……”她是怕秋月、秋桂武功较差,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留在外面的好。

夏玉容点点头道:“你们听到了,我们进去之后,你们就找一棵大树,藏到树上去,必要时准许你们使用莲篷针。”秋月道:“小婢记住了。”

商小雯嘘道:“你们又忘了,该称小的才对。”

夏玉容道:“二弟,那么我们呢?”

商紫雯道:“大哥和三弟一道,我和四弟一路,咱们分作两拨,分头进去,这样可以互相呼应,一路遇警,另一路立时可以支援,比四个人走在一起,要好得多……”

商小雯道:“我要和三哥一路,才不要和你一起呢,人家走一步路,你都要管,一点也不好玩。”

商紫雯冷声道:“因为你太调皮了,这里不啻龙潭虎岤,那是好玩的?”

“我才不怕呢。”商小雯道:“三哥,你说呀,要不要和我做一路嘛。”

范子云点点头道:“好吧,我们两个一路也好。”

商小雯喜孜孜的道:“二哥,你听到了,三哥同意和我一路呢。”

夏玉容忙道:“四弟要和三弟做一路,就由她去吧。”

商紫雯回头道:“你和三哥一路可以,但不许任­性­。”

商小雯道:“我听三哥的就是了。”

商紫雯没有再去理她,伸手一指夏氏别墅黑压压的庄院,低声说道:“大哥和我从这里直扑中院,三弟、四弟可沿着树林。绕到后进再进去,如果遇上拦袭,你们就得独立作战,不要再往中院来和咱们会合,因为咱们在中院也许行迹尚未败露,所以遇上拦袭,你们就得独立退出,不可恋战,不到危急更不可发出求援讯号,求援信号就是长啸一声。”

商小雯点头道:“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有人拦截,我们自会把他就地解决。”说到这里,轻轻扯了范子云一下衣袖,墩道:“三哥我们走。”身形一扭,当先跳起,沿着树林,朝庄中掠去。范子云只好跟着她身后掠了过去。夏玉容、商紫雯等两人走后,也双双纵身跃起,有如两点流星,划空而过,往高大的围墙投去。

商小雯说跑就跑,范子云一把没拉住,这里已是夏氏别墅的禁地,不好高声叫喊,看她奔出,急忙跟着追了过去。如论内功,商小雯自然比范子云差得远,因此长途奔行,范子云有内力支持,可以跑得轻快而不费力,商小雯时间稍久,就会气喘流汗。

但现在只是短程,商小雯生­性­黠慧,何况又在黑夜之间,她急奔出去,自然不会奔成直线,一下越过围墙,东一折、西一闪,夏氏别墅屋宇广覆,到处都有­阴­影的暗陬,范子云跟着她越墙而入,转眼之间,就失去了商小雯的踪影。

这下直把范子云追得心头暗暗焦急,偌大一座院落一时教自己到哪里去找?正在眺望之际,突听一阵兵刃击撞之声,从西边传了过来。范子云心头不由得一紧,暗道:“准是商小雯和人动上手了。”心念闪电一动,一时哪还犹豫,双足点动,长身而起,朝声音来处,扑了过去。

他身形起落之间,堪堪掠过一重屋脊,突听一声苍劲而尖细的长笑响处,紧接着有人闷哼了一声。范子云听出那声长笑声音极熟,心头不禁一动,急忙一下往侧飘开,落到右首一处­阴­暗的屋面上,正待循声看去,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冷笑道:“谅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你们还不给我拿人。”

喝声还隔着一重屋脊,似在西首一处院落之中,但夜深入静,听来依然十分清晰,范子云听到这人苍劲而略带尖细的话声,心中不禁一动,忖道:“听这人的声音,不是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吗?哦,对了,他是金章令主,原是他们同党,那么在老子山出现,也就并不足为奇了。”

他这一住足,忽然听到身侧不远,有人呼吸的声音。要知他自从跟自称「游龙」的老人,实则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学成「风雷引」,内功已臻上乘,附近数丈之内,有人潜伏,他自可清晰的听到了。有人隐身附近,而且呼吸极为急促,这人不是商小雯,还会有谁?

“这小丫头她是故意躲着我。”范子云忽然回过身去,低笑道:“你不用躲着,我早就看见你了。”他话声刚落,一条纤小的人影突然从黑暗处冲出,身如箭­射­,回头朝原路急掠而去。

范子云看她忽然回头就走,一面急忙纵身掠起,追在她身后,低低的叫道:“四弟,快别顽皮了。”前面的纤小人影理也没理,只是提气急掠。范子云紧跟在她身后低声叫道:“四弟,快停一停,你不可任­性­。”

眨眼之间,已经越过两重房屋,这里是一片铺着石板的空地,约莫有七八丈宽,一直通往后面,越过这片石板的空地,就是围墙了。前面纤小人影奔到墙下还有一丈光景,双足一顿,身形往上拔起,朝围墙上纵去。她身形纵起,范子云也已追到,就在此时,陡见她身形还未跃登墙头,突然一个筋斗,翻落下来。

范子云看得大吃一惊,急忙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双手一伸,把她身子接住,低头问道:“四弟,你受了伤?”这一低下头去,才看清楚自己双手托住的并不是商小雯,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裙的娇小女郎。

这人范子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正是老子山夏氏别墅在书房中伺候的使女翠翠,此时她双目紧闭,一张本来很逗人喜爱,一直挂着娇笑的脸上,也苍白如纸。她定是负了很重的伤,难怪连一丈多高的围墙,都纵不上去了。

“她伤在哪里呢?”范子云抱着她心,立即一提真气,身形直拔而起,一下越过围墙,奔到林中,俯下身去把翠翠放到地上,一手扶住她上身,使她坐起,然后伸出右手,抵住她背后「灵台岤」,吸了口气,缓缓把真气度入她体内。

翠翠负伤之后,又经过一阵急奔,才蹩住了气,昏死过去,此时经范子云度入真气,立即「喂」的一声,睁开眼来,她知道有入救了自己,但不知救自己的是谁?正想挣扎着回身瞧瞧。范子云看她身子挣动,已知她醒了,急忙说道:“翠翠,你伤得不轻,快不可挣动,”

翠翠虚弱的道:“你是哪一位呢?”

范子云:“我是范子云,你快不可说话了。”

“啊。”翠翠惊喜的道:“你是范公子,小……婢已经不要紧了,你不用再运气了,小婢……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想……拜托公子……公子快请住手……”翠翠挣扎着站了起来。

范子云只得收回手掌,问道:“翠翠,你说的是什么事?”

翠翠转过身来,忽然双膝一屈,盈盈跪拜下去,说道:“公子请受小婢一拜,公子必须先去救一个人……”

范子云急忙道:“你快不可如此,你有什么事,快站起来好说。”

翠翠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十分希冀之­色­,望着他低低的道:“范公子,你一定要去救他,小婢求求你,这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范子云道:“翠翠,你先镇静一些,慢慢的说,你要我帮你去救什么人呢?”

翠翠道:“他就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三湘大侠」这几个字听到范子云的耳中,不由心头一楞,问道:“三湘大侠,他落在老子山的手里?”

“是的。”翠翠点了点头道:“于大侠被他们拿来,囚在地室之中,你一定知道,你不是也被囚过么?那地室就在……”话声未落,口中突然「呃」了一声,脸­色­剧变,身子摇摇欲倒。

范子云睹状大惊,急忙问道:“翠翠,你怎么了?”

翠翠张张口,断续的道:“在……在……书房……”她艰涩的说到「书房」二字,已然再也支持不住,扑的一声,扑倒地上。她这一扑倒地上,范子云才看见她后心被人飞镖击中,几乎已没入­肉­内,看来已经没有救了。

范子云暗暗叹息一声,默然道:“翠翠,你只管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去救出于大侠。”说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下,正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他如今功力­精­湛,目能夜视,目光一瞥,便已识出这人正是丐帮的传功长老王镇海。心头不由大怒,沉哼一声,举步逼了上去,冷然道:“翠翠是你杀死的么?”

王镇海目光凝注,认出从林中走来的是范子云,不由嘿然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范­干­云双目之中­射­出浓重的杀气,沉声道:“我在问你,翠翠是你用飞镖杀死的么?”

王镇海道:“不错,是本座杀了她,又待如何?”

“好。”范子云断喝一声:“那你就偿命吧。”双手朝前猛然翻起,推将出去。他这一含愤出手,力道之猛,无与伦比。

王镇海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口中「呃」了一声,一个人应手飞起,摔出去一丈多远。但听「喀」「喀」两声,接连被他撞断了两棵碗口大的树身,才摔倒地上。其实他口中发出「呃」的一声之际,内腑早已被范子云掌力全震碎了。

范子云没想到自己这出手一推,竟有这般威力,也不觉怔了一怔。就在此时,耳中但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从树上翩然飞坠。范子云沉喝一声:“谁?”

那人娇呼一声:“三哥,是我。”那是商小雯。

范子云道:“你到哪里去了?”

商小雯飞红着脸,道:“我看你抱着一个女孩子到树林里来,只当……只当……所以没跟着进来。”她娇羞的说不下去。

范子云自然听得出她言中之意,不觉脸上一红道:“那是翠翠,她负了伤,我只好抱她到树林之内,才能给她引度真气,唉,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商小雯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刚才听到你的喝声,才进来瞧瞧,三哥,没想到你的掌力竟有这般惊人,这人是谁呢?”

范子云道:“他叫王镇海,是丐帮长老,他用飞镖杀了翠翠。”

商小雯道:“翠翠,就是那负伤的女孩子么?”

范子云点点头道:“她是老子山伺候书房的一名使女,想不到她竟是到老子山卧底来的。”

“哦。”商小雯睁大双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范子云道:“她求我去救一个人,被他们囚在地室里。”

商小雯道:“她没说什么人么?”

“说了。”范子云道:“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哦。”商小雯又是一声轻「哦」,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呢?”

范子云道:“她只说出「书房」二字,就遭了毒手。”

“三哥,你知道书房在哪里么?”商小雯急急的道:“我们快去瞧瞧,我听师傅她老人家说过,只要找到于大侠,才能使江湖这场风暴平息下来,但于大侠失踪已有三个月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师傅先前怀疑他在夏家堡,这次我到夏家堡去,就是找姐姐查问于大侠下落来的咯。”没待范子云开口,接着又说道:“三哥,你不是被他们掳来关在地室里么,是不是就在书房地室里?”

范子云摇摇头道:“好像不是。”

“走。”商小雯伸手拉着范子云,催道:“只要知道在书房就好,我们一定可以找得到的。”话未说完,就急不容缓往林外就跑。

范子云被她拉着奔出两步,急忙低声喝道:“你慢点走。”

商小雯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范子云道:“你知道书房在哪里么?”

商小雯问道:“你不是知道么?”

范子云道:“书房是在前院,这里是后院了,如果从这里进去,要经过中院,才能抵达前院,这一来,不是把他们三进屋宇的人全惊动了,我们还救得成丨人?”

商小雯一呆,问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没有理她,接着道:“再说大哥、二哥已经进去了一会,还没有消息,我们也不能单独行动,不顾她们。”

商小雯给他说得没了主意,急道:“人家所以问你该怎么办咯。”

范子云道:“所以你不要急着跑呀,让我想一想……”

商小雯放开拉着他的衣袖,说道:“那你快想嘛。”

“有了。”范子云低低的道:“方才大哥、二哥是从中院进去的,她们要我们抄到后院来,目的是分散人数,不让对方发现,但我们现在要去前院救人,如果从后院进去,要穿行两院进落,就会被人发觉,如果从前院进去,目标就更显著。因此我们最好也是从中院进去,只要从左首一条通道转出去,就是前院的东院,夏伯伯的书房,就在东院,路径较近,不至惊动中院的人,也不至妨碍了大哥、二哥的行动,你看如何?”

商小雯咭的笑道:“这点事情,还要想丁半天,好啦,我们快走。”

两人沿着树林,匆匆回到原处,秋月嗖的一声,从一棵大树上飞身而下,低低的叫了声:“范公子。”

范子云问道:“大哥、二哥可有消息?”

秋月摇头道:“没有,小婢隐身树上,眺望了半天,里面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

范子云点点头道:“你快上去,我们要进去了。”秋月一躬身,依然回到树上去了。

范子云朝商小雯打了个手势,两人同时飞身掠起,越过一片空地。范子云在前,商小雯在后,相继掠上围墙,但见一片屋宇,重重院落,黑压压的不见一丝灯光,不闻一丝人声,好像院中的人,全已进入梦乡。方才后院还有兵刃击撞之声,这里却是毫无动静。

那么夏玉容,商紫雯二人,不是已经进来一会了?怎么也会不见踪影的呢?范子云心头暗暗嘀咕,朝商小雯打了个手势,双双飘落院中,他们本来打算从东首一道走廊,可以折入东院。但因这座中院平静得出奇,又不见夏、商二人的踪影,觉得事有可疑,脚下一停,回身悄声道:“事情大有蹊跷,我看我们还是先把大哥、二哥找到了,再作道理。”商小雯没有作声,只点了点头。

范子云当先跨上石阶,由走廊进入一道腰门,这是一座广大的厅堂,掩着一排雕花长门,依然一片死寂,听不到一点声息,生似进入无人之境。商小雯不禁有些胆怯,悄声道:“三哥,偌大一座老子山夏氏别墅的庄院,竟会一点戒备也没有,真教人百思不解。”范子云低低「嘘」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迥廊,又进入了另一重院落。

正行之间,范子云忽然轻轻拉了商小雯一把,低声道:“有人来了。”果然没多一会,只见两条人影,疾如鹰隼而来,一下飞落庭前。

那是两个身穿夜行衣的汉子,他们似乎极为小心,举目朝四周一打量,前面一个低声道:“奇怪,老子山好像毫无戒备。”

后面一个道:“咱们既然敢来,有没有戒备都并不重要,师弟,走,邢夫人住处,还在后面,咱们到后面瞧瞧去。”话声一落,两道人影同时纵身而起。

范子云听得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原来也是到老子山踩盘子来的了,自己二人正找不到邢氏住处,不如跟踪他们身后而去,正好由他们带路。”心念一转,急忙低声道:“我们快走。”

这两句话的功夫,前面二人已登上屋面,到了四五丈外。范子云陡然一提真气,身躯平拔而起,远远跟了过去,商小雯紧随他身后,藉着夜­色­掩护,和前面二人保持了四五丈远的距离。

夏氏别墅,覆盖极广,光是这座中院,就有不少院落,这二前二后四人,翻过两重屋脊,前面二人突然纵身往一座院落中跃落,等到两人赶到,前面两人已经失去了踪影,那自然已经闪入走廊去了。

范子云目光一转,正待跟踪住院中纵去,瞥见西首屋面上,正有两条人影,连袂飞来。双方相距虽然还有七八丈距离。但他目光敏锐,一下就看清来的正是夏玉容和商紫雯,敢情他们找了半天,依然一无头绪,才找到这里来的,急忙回头朝商小雯道:“是大哥、二哥。”话声方落,夏玉容、商紫雯也已看到他们,翩然掠了过来。

商小雯心中一喜,急忙迎了上去,低低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找到了没有?”

商紫雯摇摇头道:“没有,整座庄院,一片漆黑,没见到—个人。”

“怎会没有人?”阶上突然响起一个冷森尖细的声音,­阴­恻恻接口说道:“四位翻房越脊闯了很久,如果脚跑酸了,可以到厅上来歇息,老身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话声甫起,大厅前走廊上,登时亮起八盏风灯,把一片大天井照得如同白昼。

不,在他们四人立身之处的四周屋脊上,同时出现了一、二十个人影,几乎已把四人围在中间。范子云目光一转,发现方才在前面领路的两个夜行人,赫然也在其中。心知自己上了人家的当,这明明是早就布下的陷阱,故意扮作夜行人,把自己两人引来的。

夏玉容冷笑一声,回头道:“人家既已出声招呼,我们就下去吧。”当先双足一点,飘然住院中飞落。

商紫雯、商小雯、范子云自然也只好跟着飞身落地,才看清阶上站着说话的,是一个花白头发,脸长如驴的黑衣老妪,她身后左右两边,侍立着十一名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看上去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范子云听她说话的声音,就是那晚和叶玲说话的副总管,也正是前晚到慈云庵去的黑衣老­妇­。那么由此推想,她身后的十一名玄衣少女,也就是十二金钗了,其中缺了一个叶玲,不是正十一人么?

这一瞬间,商小雯也认出来了,这黑衣老妪正是那晚掳走叶玲的人,后来师傅把她惊走,拦下了叶玲。只有夏玉容、商紫雯没认出来,因为前晚闯到慈云庵去的黑衣老­妇­,和她面貌不同。面貌不同,显然是戴了面具去的,今晚她没戴面具。

黑衣老­妇­的目光如炬,一下子也认出了范子云、商紫雯、商小雯三人,其中夏玉容戴了面具,她没认出来,一时不禁脸­色­一变,尖笑道:“老身还当从盱眙庄来的一批人是谁,嘿,嘿,范子云,你胆子不小,夏堡主把你领去,还替你解了禁制,你竟然又带了人闯到夏氏别墅来了。”盱眙庄果然是老子山开的,她早就得到了消息,无怪一路进来,没人拦阻,这是他们诱敌之计。

范子云含笑道:“你就是副总管吧?”

黑衣老妪道:“不错。”

范子云道:“这就对了,要那庄稼人把在下骗去,把在下掳到老子山来的是你,夜闯夏家堡慈云庵的也是你了?在下今晚找到老子山来,就是要问你两件事来的。”

黑衣老妪道:“你要问什么?”

范子云道:“第一件事,既然是你把我掳到老子山来的。那么在我身上下的「­阴­手禁岤」也是你做的手脚?”

他这话说得很技巧,不说「­阴­极针」而说「­阴­手禁岤」,如果「­阴­手禁岤」是她下的,「­阴­极针」自然也是她了。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人六道眼光,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她如何回答,只要她点个头,那么她就是杀母的仇人了。

黑衣老妪­阴­恻恻的道:“第二件事呢?”

范子云道:“你第一件事,还没回答我呢。”

黑衣老妪道:“你一并说出来了,老身自会给你满意的答覆。”

“好。”范子云道:“我要问的,这里是老子山夏氏别墅,可是夏家堡的?你既是夏氏别墅的副总管,何以要夤夜闯到夏家慈云庵去,这是什么人支使你去的?”

最后一句,听得黑衣老妪马脸不禁又是一变,尖声笑道:“范子云,你问得太多了,千不该,万不该,老子山已经放了你,今晚你不该再闯进来。”

范子云道:“闯进来了,你又待怎么?”

熏衣老妪­阴­森的道:“那是你自投罗网,自找死路。”她一直把范子云当作对象,以为其余三人,只是替范子云助拳来的。

范子云大笑一声道:“在下自投罗网也好,自找死路也好,这是稍后之事,现在你该先答覆我两个问题了吧?”

黑衣老妪马脸满布厉­色­,­阴­森一笑,徐徐说道:“这两个问题,等你回去问姥姥吧。”显然她是动了杀机。

范子云仰天长笑一声,说道:“副总管若是不肯答我所问,今晚只怕不大容易过关。”

黑衣老妪狞笑道:“好小子,你口气不小。”

范子云道:“在下说出来了,自然办得到,不信,你来试试?”刚说到这里,只见一道人影疾然飞落,风声飒然,来得快速无比,是见此人身手极高。范子云急忙回头看去,这来人正是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

第三十二章分光剑法

黑衣老妪面情冷漠,问道:“柯帮主有什么事?”

柯长泰飞落中庭,急步趋了上去,神­色­恭敬,拱拱手道:“回副总管,敝帮传功长老王镇海在庄外遭人重手法击毙,内腑悉被震碎,庄中可能来了极强高手。”他身为一帮之主,如今又荣膺了副盟主,对夏氏别墅的一名副总管居然神­色­十分恭敬,岂不怪哉?黑衣老妪只是口中「唔」了一声。

柯长泰又道:“还有一件事,兄弟也要向副总管报告,兄弟在林外逮住了两个J细。”夏玉容心中不禁一动。

黑衣老妪问道:“人呢?”

柯长泰道:“就在外面。”

黑衣老妪道:“把他们押进来。”

柯长泰应了声「是」,回身朝门外拍了两下手掌,喝道:“副总管要你们把两个J细押进来。”只见四名黑衣汉子,手执钢刀,押着两个青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老妪­阴­森一笑道:“六个人,如今一个不少了。”

夏玉容关心秋月、秋桂二人,急忙凝目望去,那两个青衣人不是秋月、秋桂,还是谁来?她们敢情被点了岤道,双手下垂,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要知夏玉容和秋月、秋桂名虽主仆,情同姐妹,此时看她们被四个大汉押着进来,状极委顿,心头不由一急,娇叱一声道:“你们还不放开她们?”

柯长泰­阴­笑道:“小子,你们四个自身难保,还吆喝什么?”

商紫雯急忙道:“大哥,你先忍耐一下。”

夏玉容道:“不,我要他们先放人。”

柯长泰大笑道:“小子你作梦……”

范子云急忙拦着夏玉容道:“大哥,你让小弟来。”

夏玉容不知范子云的身手,是同行六人中最强的一个,她怕他一击不中,救不了秋月、秋桂,因此一摆手道:“不用,我要亲自出手。”她不待范子云再说,右腕一抬,「锵」的一声,彩虹乍现,一片森寒剑气,逼人肌肤,剑尖一指柯长泰,冷然道:“我叫你放人,你听到了没有?”

黑衣老妪骤睹对方掣出来的长剑,彩虹流动,不觉心头一怔,脸上立时变了神­色­,凛然道:“彩虹剑?”

夏玉容道:“算你识货。”

黑衣老妪深沉目光直注夏玉容,恍然道:“你是夏玉容。”

夏玉容冷然道:“你不过是夏氏别墅一名副总管,敢如此放肆,直呼我的名字么?”

黑衣老妪冷笑道:“这里是老子山,可不是夏家堡,你少在老身面前,摆小姐架子了。”

夏玉容道:“那你是不肯放人了?”

柯长泰大笑道:“放人,小丫头,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奉座手下传功长老被杀,就要这两个小子抵命呢。”

“你找死。”夏玉容真的被激怒,口中娇叱一声,突然右手一挥,长剑朝柯长泰挥去,身如飘风,却向四个押着秋月、秋桂的黑衣汉子欺了过去,这一下当真快速已极。

这话得分开来说,先是柯长泰,他可不知道夏玉容是九华神尼门下,身手极高,手中长剑更是神兵利器。此时骤睹夏玉容挥手一剑朝自己攻来,但人却向押着两个J细的四名手下抢去,还以为对方只是一记虚招,主要是抢去救人,口中不觉大笑一声:“你想救人,可没这般……”

他「这般」下面「容易」二字还未出口,人已迎着飞出,左臂一探,朝夏玉容拦去。但他怎知夏玉容已得九华神尼亲传,对「分光剑法」,练得娴熟无比,她在抢身飞出之际,已经向他发了一剑。

因为双方发动极快,一道彩虹般剑光,堪堪飞出,柯长泰也在同时伸手拦来,以致他后面「容易」二字没有来得及出扫,口中就大叫一声,鲜血进发,一条左臂,已被夏玉容剑光闪过,齐肩削下,一个人痛得几乎昏倒。

就在柯长泰大叫一声的时候,夏玉容早已欺到四个黑衣汉子身前。这四个黑衣汉子当然是丐帮弟子,而且这次随同柯长泰来的,个个都是百中挑一武功极高之人,因此在夏玉容欺去之时,四人都不约而同一摆手中钢刀,越过秋月、秋桂二人,挡在前面。

夏玉容人影闪到,右手长剑朝前一抡,四柄钢刀立被削断,左手同时向空连点,施展「拈花指」,制住了四人岤道,身形一个轻旋,纤掌拍处,迅快的解开了秋月、秋桂两人岤道。这一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夏玉容旋风般扑出,转了一个身的工夫,就已斩下柯长泰左臂,制住四个丐帮弟子,救下二人。

黑衣老妪没想到夏玉容出手竟有这般快法,连降龙丐柯长泰,名列江湖一流高手的人,在她剑下,居然未出一招,就被割断一条手臂,此时要待出手,眼看夏玉容已经把秋月、秋桂救下,退了开去。一时不觉又惊又怒,气得她两鬓花白头发,不住的拂拂自动,一张如驴长脸也拉得更长,点头道:“老身忘了你是九华神尼的徒弟,果然有些名堂,不过你们今晚闯到老子山来,就算老尼姑亲来,老身也非把她留下不可了。”

夏玉容听她出言辱及师傅,心头更是有气,叱道:“老虔婆,你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副总管,竟敢口出狂言。”

商小雯道:“大哥,叫她副总管,只是好听罢了,其实还不是你们夏家堡的一名家奴,这老虔婆出言无状,要不要我把她拿下了?”

「家奴」这两个字,听得黑衣老妪勃然大怒,冷嘿道:“夏玉容,你以为老身这副总管是吃你们夏家的粮,告诉你,就连你爹在内,见了老身还得礼让三分,老身今晚别说只是把你拿下,就是把你宰了,谅你爹也无话说。”她这话的口气,就不像是一个副总管了。

商紫雯心中一动,不由暗暗扯了夏玉容一把,一面跨上一步,说道:“你这副总管倒是威风得很,连夏堡主都不敢得罪你,不知你背后有什么大力量在支持你?”

黑衣老妪脸­色­­阴­晴不定,望着商紫雯厉笑道:“你长着一张利嘴,老身今晚第一个饶你不得。”

商紫雯冷笑道:“你做贼心虚了。”

范子云跟着道:“副总管,你还没说在我身上使「­阴­手禁岤」的究是何人?”

黑衣老妪道:“你知道了又待怎样?”

范子云剑眉挑动,大笑一声道:“此人在我身上,暗使「­阴­手禁岤」,心思­阴­毒已极,范某若是知道是谁下的手,非把他双手剁下来,免得他以后再去向别人施展毒手。”

“对,就是要砍下她双手来。”商小雯披披嘴,说道:“喂,副总管,你怕不怕我三哥把你双手砍下来?”

黑衣老妪斜睨了范子云一眼,冷嘿道:“就凭这小子,只怕砍不下老身的双手来。”

商小雯道:“那你­干­嘛不敢承认?”这话一句逼紧一句,就是要激着黑衣老妪说出使「­阴­手禁岤」的人来。

黑衣老妪明知对方是在激将,但她却是个火爆脾气的人,岂肯认输,双目­精­芒进­射­,厉声道:“老身有何不敢?”

商小雯道:“这么说,是你在三哥,哦,我三哥就是范子云,是你下的禁制了。”

黑衣老妪怒声道:“就算是老身,又待怎样?”夏玉容神情一动,柳眉也跟着斜竖起来。

商紫雯急忙暗暗拉了她一下手,一面道:“你会使「­阴­极针」?”

黑衣老妪道:“老身不知道。”

商小雯道:“好哇,老虔婆,今晚你终于自己供出来了。”

夏玉容一手持剑,缓缓逼了上去,切齿道:“你这恶毒贼婆,你会使「­阴­极针」,说,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这句话,大出黑衣老妪意料之外,脸­色­微变,说道:“老身和你娘无怨无仇,怎会害死你娘?你别瞎说了。”

“你不是会使「­阴­极针」么?”夏玉容长剑一指,厉声道:“如果你不是害死我娘的凶手,那么你倒说说看,天底下还有谁会使「­阴­极针」的?”

黑衣老妪道:“你问老身,老身问谁去?”

“那好。”夏玉容神情肃然,切齿道:“那我就只好把你当作杀母仇人处置了。”彩虹剑缓缓举起,举步朝她逼去。商紫雯、商小雯二人也因黑衣老妪无异承认她就是使「­阴­极针」的人,那么也是她们姐妹的杀母仇人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跟着逼了上去。

“你们想仗着人多?”黑衣老妪厉笑一声,突然举掌一拍,尖声道:“来呀,给我拿人哪。”她喝声甫出,只见从左右两廊的厢房中,木门开处,各自走出一簇人来。

这两边的人,范子云全都认得。从左廊走出来的,是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紫面神娄树棠,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从右廊走出来的是扫花门主花双双,和她四个使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这时,身后也同时响起一阵扑扑轻响,南首的屋上,大约有十数个人纵身落到地上。

范子云回头看去,那是丐帮的人,由执法长老宋仁民为首,一个个手执铁棍,脸有戾气,真是一群恶叫化。夏玉容一张秀丽的脸上,飞过一抹杀机,目光一抡,冷笑道:“老虔婆,你就是有十万雄兵,今晚也难贷一死,只是姑娘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

青云道长冷然道:“何方丫头,胆敢来老子山撒野?”

商小雯道:“老杂毛,你少开口”

商紫雯忙道:“小雯,你不能无礼,他是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商小雯道:“我知道,只是他已经附贼了。”

青云道长神­色­一变,大喝道:“小丫头,你胡说什么?”

商紫雯心中暗暗叹息,忖道:“看来峨嵋派的人,全被迷失了心志。”

扫花门主花双双一眼看到范子云,不由冷森一笑道:“原来又是你小子带人来捣乱。”

夏玉容却不理他们互相叱喝,长剑一指黑衣老妪,喝道:“说,你姓甚,名谁?”

黑衣老妪纵声怪笑道:“老身就是这里的副总管,没有姓名。”

夏玉容道:“你不敢说?”

黑衣老妪道:“有什么不敢,是你小丫头还不配问。”

“好。”夏玉容想起娘被「­阴­极针」害死,心头一阵激动,口中沉喝了声「好」,手腕一振。遥遥指着黑衣老妪的长剑,突然双足一点,连人带剑化做一道彩虹,宛如匹练乍发,朝黑衣老妪激­射­过去。

九华神尼­精­擅驭剑术,名震武林,但她年事尚轻,功力火候不足,无法施展「驭剑术」,她使的却是「分光剑」,也同样可以在数丈之内,发剑击敌,不过比起「驭剑术」来,就还差得远了。但饶是如此,旁观的人,不知底细,还是把它当作了驭剑术。

她这里剑光乍发,站在黑衣老妪身后的十一名玄衣少女突然一声娇叱,人影一拥而上,锵然拔剑,挥起一片错落银芒,交织如电,挡在黑衣老妪面前。

夏玉容驭剑一击,来势何等快速,剑光交接,又是一片「锵」「锵」剑鸣,十一柄长剑交织的剑网硬接了夏玉容一招,也把她逼退了两步,但她们手中十一柄百练­精­钢的长剑,在这一接之下,也被彩虹剑削断了三寸长一截。

这一接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从夏玉容驭剑激­射­到十一名玄衣少女挥剑奋起,双方动作,都像闪电一般,旁观的人,除耳中还可以清晰听到「锵」「锵」剑鸣之外,只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双方已经停下手来。

夏玉容后退了两步,低头朝自己长剑看了一眼,冷然道:“老虔婆,你最好不要别人替你送死,有本领就自己接我一剑。”

黑衣老妪­阴­森一笑道:“你以为老身不敢?”

夏玉容柳眉挑动,喝道:“那你就再接我一剑。”喝声甫出,身形一晃而至,剑光乍展,一道彩虹,挟着森寒剑气,又朝黑衣老妪疾投过去。

十一名玄衣少女同时一声娇叱,再次挥剑而起。这回夏玉容在剑上用上了全力,但听一阵「呛」、「呛」轻响,十一柄长剑登时悉被截断。十一名玄衣少女惊呼声中,一齐往后暴退,夏玉容剑势未尽,剑光依然直逼过去,投向黑衣老妪。

「当」,又是一声金铁大震,黑衣老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乌黑的阔剑,一下架住了夏玉容的彩虹剑。就在这一瞬间,夏玉容突然觉得右胸一痛,似是被一枚极细的尖针刺了一下。这一下刺痛突如其来,直侵内脏,夏玉容右手一松,彩虹剑几乎跌落。

黑衣老妪乘机阔剑一翻,压住了夏玉容的长剑,口中桀桀尖笑道:“你们还不把她拿下了?”

十一名玄衣少女早已掷去了手中断剑,此时听到喝声,口中娇「唷」一声,蜂拥而上,朝夏玉容扑来。范子云、商紫雯、商小雯、秋月、秋桂五人睹状大惊,同时闪身抢出。黑衣老妪早已料到他们有此一着,伸手一指,喝道:“截住他们。”青云道长身后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和扫花门主花双双手下扫花、葬花,同时一闪而出,朝五人身前拦了过来。

范子云眼看情势不对,心头不由大急,口中大喝一声,左手使了一记「风雷引」,把扑到身前的姜子贞,樊同二人一下推出一丈以外,身如旋风,飞一般欺入十一名玄衣少女之中,扬手又是一记「风雷引」,横推而出,把这些如花少女,像风吹飞花,纷纷跌撞出去。他也无暇多看,一下抢到夏玉容身边,右手青霓剑出鞘,「哨」的一声,往上挑起。

他连使两记「风雷引」,抢到之处,人仰马翻,看得黑衣老妪不觉一怔,眼看青光暴亮,“哐”声入耳,顿觉手上一轻,一柄乌黑的阔剑,立被齐中削断。要知青霓、彩虹,原是一对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剑,方才夏玉容冲来之时,经十一名玄衣少女一挡,用在剑上的力道,已十去其五,黑衣老妪这柄乌金剑,又厚又阔,在夏玉容剑势已衰之时,才出手架住她的彩虹剑,夏玉容究竟是女孩儿家,内力较弱,是以手中虽有利器,也无法把它削断。

范子云练成「风雷引」,内功之强,武林中已是罕有对手,这往上一挑,内力进发,力道极强,自然轻而易举把黑衣老妪的乌金剑削断了。夏玉容被一缕无形无质的­阴­劲刺中「血海岤」,几乎闭气窒息,全身用不上力,她心中明白,自己是被对方「­阴­极针」所伤,此时如果支撑不住,就得死在对方「­阴­极针」下,娘的血仇也报不成了。

就是这一意念,支持着她,虽然猝遇大变,竟是心神不乱。右手五指紧紧握住剑柄,任她黑衣老妪乌金阔剑全力往下压来,她依然咬牙苦撑,丝毫不让。直到此时范子云一剑削断对方乌金剑,压力一松,夏玉容也随着双膝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黑衣老妪没想到范子云手上也是一柄断金切玉的利器,居然一下削断了自己的乌金剑,心头一凛,急忙往后暴退。

范子云伸手扶住夏玉容,急急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夏玉容星目微睁,有气无力的道:“我……中了她……的「­阴­极针」……”范子云不由的回头朝黑衣老妪看去。

这可真巧,黑衣老妪退后数尺,正好脸露­阴­笑,振腕一指,朝范子云凌空点来。范子云吃过「­阴­极针」的苦头,哪还怠慢,口中大喝一声,右手青霓剑一记「沧海扬波」,斜劈出去,一面俯身从地上拾起彩虹剑,替她还入剑鞘,低低的道:“大哥快走。”

左手半扶半抱,挟着夏玉容后退。他这一剑,劈得势道极猛,青霓剑剑气进发,在他身前,立时布成了一片青蒙蒙的亮光。黑衣老妪点出一指,「­阴­极针」原是太­阴­教旁门­阴­功所凝聚的一缕­阴­寒劲气,如何能和青霓剑的剑光相比,指风和森寒剑气一触,立时消失无形。

黑衣老妪心知对方青霓剑厉害,不敢再行出手,脚下不由自主的只往后急急后退了两步。那十一名玄衣少女因手中长剑已被夏玉容彩虹剑削断,自然也不敢再朝范子云逼近过去。

“暗青子招呼。”黑衣老妪马脸变青,狞厉的挥舞着双手,尖声喝道:“你们只管给我用暗青子招呼。”她狂怒之下,­色­厉内荏,几乎迹近狂乱。

十一名玄衣少女在她尖哑的喝叫声中,人影连闪,一下就把范子云、夏玉容两人围了起来。她们久经训练,十一个人各自占了一个位子,右手熟练的戴上鹿皮手套,迅速往身边革囊中伸去。不用说,她们准备施放的暗青子,一定歹毒无比了。

范子云一手扶着夏玉容,迥眼看去,商紫雯姐妹和秋月、秋桂四人,这一瞬间,已和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扫花、葬花动上了手。商紫雯姐妹一个是长剑护身,剑光缭绕,一个使一支竹竿,东抽西打,姜、樊二人颇有相形见拙之感。

秋月、秋桂救主心切,一动手就使出九华剑法,但他们对敌经验不足,对手扫花、葬花,武功虽胜过她们,一时也难分胜负。只是对方不但人数较多,高手如青云道长、紫面神娄树常、花双双等人,尚未出手。而且天井南首,还有一群丐帮的人,严阵以待。

看来自己几人,已经落在人家重重包围之中,最糟的是夏玉容身中「­阴­极针」,这时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道,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范子云心头急怒交进,右手横剑,舌绽春雷般喝道:“十一金钗听着,范某只是不愿伤人,你们胆敢使用歹毒暗器,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了。”十一名玄衣少女给他一喝,不由得面面相觑,伸入革囊的钎手不觉缓得一缓。

黑衣老妪站在阶上,尖声道:“小子,你死在临头,还冒什么大气,丫头们,给我撒。”她「撒」字出口,十一名玄衣少女可不敢再迟延了,她们同时纤手一扬,向空撒出一把金沙。

范子云、夏玉容二人站在她们中间,这十一个人站立的位置不同,撒出来的金沙,却一齐集中在两人的头顶上,霏霏蒙蒙,洒洒有声。如果有人仰首观看,那一定是金芒闪烁,宛如天雨金沙,蔚为奇景。范子云早就想到她们戴起手套,这暗器自然十分霸道,此时看她们撒出来的竟然是一把金沙。

他听说过江湖上有「夺命金沙」之名,据说只须一粒被沾上皮­肉­,就会身化脓血,毛发无存,是九大门派公告天下,列为严禁的歹毒之物。他心头不由一窒,忖道:“看来自己和夏玉容今晚当真要毕命于此了。”

“不,自己决不能死。”范子云在她们金沙出手之时,口中猛地暴喝一声,奋起全力,右手青霓剑向空一圈,施展「风雷引」手法,也不管是否有效,一圈之后,猛然朝阶上黑衣老妪泄引过去。

他因一手扶着夏玉容,右手又执着一柄青霓剑,等到十一名玄衣少女金沙出手,他再要丢下长剑,施展「风雷引」已是万万不及,故而只好把全身力道,贯注在剑身之上,以剑代手,作孤注一掷。

青霓剑经他这一圈,登时发出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在两人头顶,化作一个圆圈青光。虽是剑光,但因范子云使的是「风雷引」心法,剑上凝聚的是他使出全身力气的「风雷引」吸力。

这一来,这圈剑光,自然吸力奇强。但听「嘶」的一声,如鲸吸水,把已经漫天散开的金沙,一古脑儿全吸到了一圈青光之中。随着他剑尖一指,引力骤发,一圈青光登时开了一个缺口,从青光缺口中像匹练般飞出一道金光,朝阶上黑衣老妪立身之处,激­射­过去。

这道金光,正是被「风雷引」吸力束缚的金沙,此时有如黄河缺口,­干­百粒金沙,争先恐后,大有一泻千里之势。黑衣老妪做梦也没想到范子云竟有如此高绝的功力,居然把十一金钗打出的「夺命金沙」,全盘回敬过来,一时惊骇欲绝,双足一顿,急急往左贴地斜飞出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沙破空而来,泻落阶上,那一片青石铺成的三级石阶上,登时像沙豆一般,响起一阵奇特的洒洒爆裂之声,随着冒起一阵黄烟,一丈方圆的青石板,被灼得斑斑点点,面目全非。十一名玄衣少女惊得莺流燕飞,面无人­色­,差幸她们见机得快,躲闪得宜,倒也并无人负伤。

范子云这一手,几乎把全场的人,全镇住了。青云道长,花双双等人全都看得耸然动容,对他有莫测高深之感。当然,双方正在动手的人,也在此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范子云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能一下把漫天「夺命金沙」全引了出去,­精­神不由得一振。

范子云青霓剑横胸,向天长笑一声:“老虔婆,今晚权且饶你不死。”一面朝商紫雯姐妹道:“二哥、三弟,咱们走,谁敢拦阻咱们,范某就要他横尸当场。”他露了这一手,自然只由得他嘴硬了。话声出口,一手扶着夏玉容当先往南行去。

秋月、秋桂急忙跟上一步,说道:“范公子,还是由小婢来挽扶小姐吧。”范子云点点头,由两人扶着夏玉容先行,商紫雯、商小雯一左一右相护,自己横剑断后。

丐帮执法长老宋仁民眼看峨嵋掌教青云道长,扫花门主花双双等人都怔在当场,任由他们离去,没人敢出手拦阻。丐帮帮主又身负重伤,自然更不敢拦阻,眼看范子云一行人迎面走来,丐帮弟子不待他说,已经纷纷让开了路。

走出院落,前面已是一片空地,和一丈多高的围墙,秋月、秋桂挽扶着小姐刚走到空地中间。夏玉容轻声叫道:“你们快停一停。”秋月、秋桂急忙站停下来。

商紫雯问道:“大哥,你觉得怎么了?”

夏玉容轻轻舒了口气,道:“我被那贼婆子用「­阴­极针」点中‘血海岤’,一直在运气试图冲岤,都没有成功,现在好像有希望了。”

商紫雯喜道:“那你就快些运气了。”当下仍由秋月、秋桂挽扶着夏玉容站停。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全神戒备,替她护法。

要知道夏玉容自幼拜在九华神尼门下,练的乃是佛门禅功心法,「­阴­极针」纵然厉害,究是旁门功夫,经夏玉容不馁不屈,一次又一次运起内力,向被点中的「血海岤」冲击。这时突觉一股真气,在自己运起全力冲击之下,一下冲过岤道,豁然贯通,心头不禁大喜过望,略为调息,就睁目笑道:“好啦,我们可以走了。”

秋月道:“小姐已经好了么?”

“自然好了。”夏玉容举手理理鬓发,笑道:“你们可以放手了。”

商小雯道:“大哥既然好了,我们那就再回去找老贼婆算帐去。”

夏玉容道:“今晚他们已经有备,而且对方人数多过我们甚多,凭我们这几个人,未必能有胜算,好在我们已经查出会「­阴­极针」的人了,今晚也算不虚此行了。”一行人翻墙而出,顺利的离开老子山夏氏别墅,走了三四里路。

夏玉容忽然脚下一慢,偏头问道:“子云弟,你方才使的那一招剑法,居然能把漫天金沙引向老贼婆投去,那是什么功夫呢?”

商小雯接口道:“对了,三哥你那招剑法真了不起,一下子把他们这许多人全给震住了。”

范子云道:“小弟使的其实不是剑招,只是一记手法,但匆忙之间,来不及弃去长剑,只好从剑上使出了。”

商紫雯含情脉脉的道:“这是你功力­精­进,才办得到。”

商小雯道:“三哥,你这记手法叫什么名称?从哪里学来的呢?是不是屈总教习传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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