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开那柄折扇,护在自己的胸前。那扇上他用御笔飘飘洒洒地写着前蜀后主王衍的小令。那是一首为木樨地所有女人都会吟唱的醉妆词:
者边走,那边走,莫厌金杯酒。
那边走,者边走,只是寻花柳。
今夜的木樨地落下了稀薄的雨雾。父皇这边、那边地走着,鞋底带起的粘泥使他越来越步履滞重。他的五腑六脏都淫浸着丹桂的气味,他已经闻不到黑暗中那些馥郁的花香了。老刘公公紧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听不到一声响动。在木樨林子的深处,散落的宅院亮出发晕的光来,暗示着与声色有关的事情。
但是父皇对这些都视而不见。他慢慢地走着,倾听着内心的声音和远处的声音。他终其一生,都相信自己对猝然降临的危险有着本能的预感。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道坚定的御旨:“拿下!”
一条巡夜的巨獒已经扑到了胸前。它闷声不响,带着残忍的冷静和兽的腥臊,张开大口正对着父皇的颈子。但是,老刘公公的钢斧和父皇的御旨同时发出。斧头在夜色中的高速运行挟着吱吱之声,这使巨獒的头看起来就像是古怪地撞向那凛冽的斧刃。
狗血高高地溅了起来。但是老刘公公不待狗血落下,继续挥着钢斧向前迎风一劈,斧子深深地楔入了一个健壮家丁的胸脯,直至没柄。
人血和狗血在黑暗中交汇着,像落英缤纷般地洒下来,洒在父皇和老刘公公的肩头与前襟。
父皇蘸了一点血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腥甜的气味。他的嗅觉恢复了,这气味让他觉得好闻,觉得不安和心悸。他曾经在甚么时候甚么地方闻到过?但是他没有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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