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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镜?相思(六) ...

“银针?”长孙旭杋感到怀疑,“不可能,我并未看到你收回暗器,而且事后也未曾在身上找到那些银针。”

昊秋仍是轻笑着,脸­色­愈显苍白,“我借口舞剑,就是为了将银针嵌入当时翻飞的树叶之中。与你比试之时,以剑气扬起落叶刺中你的|­茓­位,最后再让叶片落回地上,其后有夏翎兄帮忙掩饰,取回银针。”

长孙旭杋盯着昊秋瞧了半天,“…果然,好心计!”

“长孙兄客气了,说到心计,你也是当仁不让啊!”昊秋此时已经敛起了微笑,面­色­更显苍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长孙旭杋摸不着头脑地问。

“什么意思?长孙兄真是明知故问,如今你知道当日真相了,是否准备除去我泄恨?”昊秋伸出一直拢在袖中的右臂,只见一条暗红­色­的血痕深深地印在他的手上,“你先是送信约我在此二次比武,然后一路设下埋伏,以众凌寡,用暗器喂毒伤我,我拼尽全力才只逃到此处,长孙旭杋,我真是低估你了。”

“你说什么啊?我也是接到你的信函邀约,才会来此地的!”长孙旭杋说着拿出自己收到的信,瘫在昊秋面前。

“莫要狡辩了,如今我中毒匪浅,绝即胜不了你,长孙旭杋,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昊秋义正言辞地将信函塞回长孙旭杋手中。

“你…”长孙旭杋还要分辩,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几个黑衣人从林中窜出,不由分说拔剑就向他二人攻来。

“小心!”长孙旭杋一把推开昊秋,反手拔剑迎敌。

这几名黑衣人单论武功远比不上长孙旭杋,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长孙旭杋一时间也无法取胜。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角落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压低了嗓音喊道:“放暗器!”

顷刻间,银针频闪,长孙旭杋打起十二分注意才堪堪避过正面三枚银针,另有两枚银针从侧面飞来,他急忙卷起衣袖裹住银针,这才无恙。

“好­阴­险的暗器!你等究竟是何人?”长孙旭杋怒声喝问,背心却泛起一层冷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下去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

“闭上眼睛!”突然听到昊秋的声音响起,长孙旭杋来不及思考的闭上双眼,随后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拉住自己逃跑。

原来昊秋趁刚才长孙旭杋和黑衣人缠斗时,运起仅存的一分内力洒出沙土,暂时迷惑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往这边走,”昊秋拉着长孙旭杋在林间左拐右绕,来到一口枯井前,“先在此躲避片刻。”

长孙旭杋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枯井,问:“此井不浅,就算我们躲过黑衣人的袭击,而后又如何上来?”

“上不上的来自有天意。我只知若是现在不跳下去,你我马上便有­性­命之忧。”

为情势所迫,长孙旭杋只好点头同意,一手带着昊秋,运起轻功落入井中。

二人刚刚落到井底,就听到那群黑衣人急促追来的脚步。他们在井边停住,似乎用了片刻思考的时间,还是那低沉的声音响起:“撤退。”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长孙旭杋在井底已经完全听不见任何地面上的动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那群人已经走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呵呵,”昊秋虚弱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长孙旭杋,我居然又看错你了,真是失败啊…”

“你什么意思?”长孙旭杋盘膝抱剑坐在井底的枯草上问道。

“给,吃了它,”昊秋扔给长孙旭杋一粒药丸,“这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药。”

“中毒?!我刚刚并未被黑衣人所伤啊…”长孙旭杋这一听吃惊不小。

“是我方才给你下的毒。”

“……”长孙旭杋已经没有言语了,“昊秋,你给我一次把话说清楚。”

“我收到信依约前来,没想到半路遇袭,我本以为伏击之人是你指使,因此自认识人不清,竟没看出你是个伪君子,所以在净亭中借机仍回你的信函,用银针轻刺,对你下毒,好到时要挟你交换解药。”

“你何时相信我是无辜的?”

“一直到你跟着我跳下来,我才确信你确实没有参与暗算,之前你与黑衣人的打斗,我还以为是做戏……”

“还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长孙旭杋很很地咬碎咽下昊秋给的解药,问道:“你究竟是得罪了何人,引得对方要置你于死地?”

“我来长安不久,得罪的人不少,但是真正想除我而后快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谁?”

“王鉷。”

长孙旭杋想起了王府夜宴时,那个借酒闹事而被昊秋教训之人,“就为了那晚一点小事就要杀你,这也过于牵强了。”

“那只是个起因,你想想,今日,你我是怎么被骗来此地的?若目的只是报当晚之仇,为何连你也卷进来?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敢轻易得罪你长孙家的。”

长孙旭杋眉头紧皱,在昊秋的点拨下,他也似乎看到了表象下的真相,“你的意思是,他在借机挑拨,想借刀杀人?”

“没错。因为王府比试你我不合,长安人尽皆知,今日洛丘山他设下埋伏,无论死的是谁,另一方都会有最大的嫌疑。若事后再有人煽风点火,借此将长孙家拔除当朝权力核心也不是不可能……”

“好狠毒的人…”长孙旭杋现在想来真是心有余悸,“这么说黑衣人离去也不是意在放过我们,而是…”

“而是现在事态正好如他所想,我中毒重伤,命不久矣,所以他必须留你活命,否则这嫁祸的好戏就演不成了。”

借着井口透下的一丝残阳,长孙旭杋看到昊秋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你中的毒,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至于,我家中自有灵丹可解,只是,时间不够了…”

看着一脸平静等死的昊秋,长孙旭杋终于问出了困惑他许久的问题:“你平日里总带着温和的面具算计别人,天长日久,就不怕忘了真正的自己是何样子?”

昊秋先是沉默,然后从轻笑转为大笑,“哈哈,长孙旭杋,你竟然问我?装在`正派庄重孝子贤孙`的套子里,你还记得你自己真正的样子吗?”

长孙旭杋听了一窒,那一直纠缠着他的情

特别篇之一 子衿(耽美) ...

绪,似乎渐渐被昊秋的笑声穿透,一点一点明朗,不由自主地,他也扬起了嘴角。

笑声自枯井中传出,惊飞了林中最后一群大雁。它们挥着振翅之翼,冲进苍穹,飞往下一个旅程。

两个时辰后。

“咳、咳…”枯井中,昊秋的气息越来越弱,伴着剧烈的咳嗽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昊秋!”长孙旭杋急忙上前扶住他,一手抵住他的背,将自己的真气传送给他。

“别白费力气了,”昊秋艰难地说,“我中毒已深,刚才又几番强行运气,若是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你放心,我的真气起码可以助你再撑几个时辰,我的家人知道我来此地,时间一长定会寻来,到时你就有救了。”早已忘了自己此番是来找昊秋寻仇的,长孙旭杋此刻真心的希望昊秋活下去。

“可叹啊,”昊秋虚弱地叹了口气,“想我费尽心力,营谋了大好人脉,本想秋闱一举夺魁的,结果就这么没了,真是不甘…”

“莫要灰心。你一定会得救的,等我夺下武状元领兵封将之时,还需你这文状元与我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一起守卫我大唐万里疆土。”

“也好,若是少了我,恐怕你在战场上被人卖了还全然不知呢!”昊秋好笑地说。

天渐渐暗沉,初秋夜凉,长孙旭杋可以感到夜露都在凝沉。他脱下外衣裹住他和昊秋两人,一手仍然不懈地将自己的真气传送给昊秋。看着昊秋已经近乎透明的脸­色­,他在心里暗暗起誓,若昊秋真的难逃此劫,他长孙旭杋定要找到王鉷为昊秋报仇。

月上中天,子夜时分。

长孙锦风良心发现的出来寻找自家大哥,这才从枯井中救出长孙旭杋和昊秋二人。

51

特别篇之一 子衿(耽美) ...

昊秋在长安的住处,只是一间小小的两进院落,院中一颗老槐树枝繁叶茂。

此刻,昊秋这小小的院落中积满了前来探望他的人,兰亭坊的袭玉姑娘更是几乎带了全部家当,大有在此住下照顾昊秋的打算。

好不容易以头晕想睡为理由打发走了所有人,昊秋这才恢复了半日清静,向着院中老槐树说道:“你都来这么久了,还不下来喝杯茶?”

“你发现我了?”长孙旭杋从树上跳下来,进屋坐下。

“我虽武功全失,但听力却不曾减弱。”昊秋毫不在意地说着,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反倒是长孙旭杋脸上露出几许痛心。那日他们及时送昊秋回住处服下解药,可昊秋中毒已深,虽保住了­性­命,却失了武功。

“旭杋无需一脸愁容,即使失了武功,我还有我的智谋,”昊秋笑着反倒安慰起长孙旭杋起来,“秋闱将至,我这文状元可是等着你领军封将时,一起固守我大唐江山啊。”

长孙旭杋点点头说不出其他话来。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武功全失会变成什么样,昊秋的泰然和冷静,他在深深地敬佩之余,也有三分挥之不去的心痛。

长安十月,秋闱之际。几乎是毫无悬念的,长孙旭杋夺下了武举之冠。

文举殿试时,昊秋气度泰然,在玄宗皇帝面前不卑不亢,论战群儒,博古论今,引经据典,得玄宗皇帝钦点文试第一,可以说是布衣状元第一人。

而这新科文武状元的关系,则从初见面王府比试的敌对,转变为惺惺相惜的挚友。

郊外林间,可以发现他们骑马踏花的身影;长安酒肆,可以看到他们把酒抚琴的快意;更别提元宵灯会时,他们双双出现,引发的那场长安女子疯狂追随的意外;长安初雪时,长孙旭杋更是直接收拾被褥行囊住在了昊秋的小院。

一时间,文武双全、英俊不凡的长孙旭杋和昊秋,于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长孙家府邸。

“大哥,王爷又发请帖邀请你了,这次你若是再推辞,估计爹娘就该亲自出马了。”长孙锦风一脚踢开自家大哥的房门,直接把请柬拍在桌子上。

“这已经是我换的第三扇房门了,若你再踢坏一扇,估计爹娘也会亲自出马了。”长孙旭杋不为所动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瞄都不瞄一眼那请柬。

“咳!”长孙锦风不自在地咳了一下,说道:“不要岔开话题,总之这次的邀请,那个叫夏翎的已经劝得昊秋答应了,你的这封请柬就是他刚送来的,你看着办吧。”

看着长孙锦风走远的身影,长孙旭杋无奈地拿起请柬,昊秋都已经答应了,他能怎么办?起身合上书,长孙旭杋将请柬塞到袖子里,往昊秋家走去。

这一年多来,长孙旭杋出入昊秋家就像自己家一样频繁,昊秋家门前的小厮早就认得他了。

径直走到昊秋的房间却不见有人,长孙旭杋又往书房外的院子里走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昊秋躺在树下小憩,手中还轻握着一本似是刚刚还在翻看的书本。

不想吵醒昊秋,长孙旭杋轻轻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白­色­的槐花随风纷然飘下,凌乱地落在昊秋的衣衫和长发上,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撒下,笼罩着长孙旭杋和昊秋的身影,仿佛渲染着亘古不变的宁静与平和。

看着昊秋的睡脸,长孙旭杋露出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笑,伸手替他拿开一朵掉落在他发间的花瓣。

此时恰好醒来的昊秋,直直地就望进长孙旭杋的眼眸,院中的风,也变得暧昧起来。

“你醒了?”长孙旭杋开口先问。

“嗯,”昊秋坐起身,揉揉太阳|­茓­,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长孙旭杋拿出请柬,说:“你答应去钟王爷的宴请了?”

“是啊,毕竟是王爷亲自下帖,你我在朝中根基尚浅,不能拂了王爷的面子。”

“你不知道这次宴席的目的?”

“我当然知道,”昊秋笑着站起身,“不就是替郡主和一­干­千金小姐们选婿择亲嘛,这有何好担心的?”

长孙旭杋的眉头紧皱,“我自是担心,我并无意于那些小姐千金们……”

“呵呵,你若不喜,推掉即可,你堂堂长孙家的大公子,还怕钟王爷逼亲不成?”昊秋说完,笑着回房间洗漱,准备今夜赴钟王爷之宴。

槐树下,长孙旭杋深深地凝望着昊秋的背影,似有着将说未说的话语。

今夜的钟王府后花园,与上次比武之时最大的差别,就是男女比例。

长孙旭杋、昊秋、吴梓枔和夏翎一进入园中,就明显感觉到那些小姐千金们的眼神炙热了起来,他们四人中除了昊秋还能保持惯有的风度外,其余三人皆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昊秋,你看那是谁。”长孙旭杋拉拉昊秋的袖子说道。

昊秋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那冲着李惜情郡主献殷勤的,正是暗算他们的幕后黑手王鉷。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否则定叫他吃不完兜着走!”吴梓枔忿忿地说。自从听长孙旭杋说了王鉷的真面目后,他就一直不满非常。

“昊秋贤侄,你在这里啊,”钟王爷笑得满面春风,一把拉住昊秋往自己女儿身边推,“来来来,老夫给你引荐我的女儿,李惜情。”

接下来,所有的千金和代千金来相女婿的人把昊秋围了个水泄不通,吴梓枔、夏翎和长孙旭杋就被凉凉地晒在了一边。

“哎,没办法,昊秋一直这么有女人缘,真是羡慕不来啊…”夏翎无奈地摇摇头。

吴梓枔看到脸黑得快赶上锅底的长孙旭杋,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旭杋兄,是这样的,同是年少才俊,潇洒不凡,文臣总是比武将受欢迎许多,起码不用担心有战事时独守空闺啊。”

长孙旭杋丝毫没有听进去吴梓枔的话,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诶,诶!旭杋,你去哪儿啊?”

不理吴梓枔的呼喊,长孙旭杋只想远离此地,远离那个昊秋或许会就此和某某女子缔结良缘的画面。

策马而驰,不知方向。

等回过神来,长孙旭杋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洛丘山净亭。

独自坐在莲花池畔,月­色­柔柔地洒在水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

长孙旭杋忆起,他第一次见到昊秋也是在王府中。昊秋总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温柔的笑容,周到的言辞,很难有人不喜欢他。

可是长孙旭杋却觉得,昊秋算计人时的表情最真最好,自从和昊秋化敌为友后,长孙旭杋见得最多的,就是他营谋时的样子,那眼神中肆意的神采和映着光线似乎会发光的容颜,深深吸引着他。

想着想着,长孙旭杋又无奈地笑了起来,昊秋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不过一年多时间,可他却已经几乎想不起来昊秋未出现时,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我是不是疯了……”长孙旭杋喃喃自语着。

“很有自知自明嘛!”昊秋笑着从后面走出来,“莫非洛丘山今日免费发金子?令你半夜弃了王爷的宴席,奔跑前来?”

“你是怎么来的?”长孙旭杋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上前拉起昊秋的手给他把脉,担心他有强运真气,伤了身体。

“我自是骑马而来,”昊秋问道:“你呢?发生什么事了?”

长孙旭杋并不回答,又坐回莲花池畔。

见他如此,昊秋也不追问,在亭边坐下,悠闲地欣赏莲池夜景。

大概一个时辰后,长孙旭杋终于开口说话,“钟王爷很中意你吧?”

“嗯。”

“郡主看来也很喜欢你。”

“嗯。”

“…你,打算与郡主成亲吗?”

昊秋收起了微笑,似乎认真在思考着:“其实跟郡主成亲也不错,成为王爷之婿,再加上我新科状元之名,在朝中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长孙旭杋听了,怒气从心里直冲出来,“昊秋!你就不能有一刻时间不想那些功名利禄吗?”

昊秋一愣,蹙起眉头问到:“你什么意思?”

长孙旭杋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昊秋的眼睛,说:“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一刻想过我,想过我们吗?”

昊秋的眉头蹙地更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孙旭杋,似乎想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出真意。

月­色­淡柔,无风自止,空气中的气氛微妙地流转。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昊秋轻笑着问。

“我知道。昊秋,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长孙旭杋知道,聪明如昊秋,不可能丝毫没有感觉。他凝望着昊秋的容颜,千般心绪却话不能言。

“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了,”昊秋轻笑着说:“你我之间一直都有一条界线,我们本应各自小心翼翼地待在线内,不得越界。这样,我就能告诉自己,你我之间只是友情。然后我们再各自婚配,守着记忆,相忘江湖……”

“……若我不想与你相忘呢?”

“呵呵,长孙公子真是在说笑!”昊秋的笑中,带出了一丝丝怒气,“你以为你和我就能如此轻松的携手天涯?你是长孙家的长子,是皇上的少将军,你打算对长孙家怎么交代,对皇上又怎么交代?我们一起守卫大唐疆土、驰骋沙场的鸿鹄之志你又打算怎么交代?”

“…………”长孙旭杋沉默了,他知道,昊秋在犹豫,在徘徊。连他自己也不敢说不敢想,究竟他们之间,会走向什么地方……

昊秋静静地走出亭子,翻身上马,再没有看长孙旭杋一眼。他手起鞭落,策马而去,似乎这样就能把这错位的情,出轨的意,远远地抛在身后。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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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秋,醒醒!”

一阵猛烈地摇晃使得宿醉未醒的昊秋差点头疼地死过去,“夏翎,你­干­什么?!”

“你还问我­干­什么?昊秋,整整七日了!你就泡在兰亭坊寸步不出,一副准备溺死在酒里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昊秋抓过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终于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和长孙旭杋是不是中邪了?”夏翎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昊秋说道。

长孙旭杋?听到这个名字,昊秋又想猛灌自己几壶酒醉死过去算了。

“长孙旭杋这个人,真是吃饱了撑的,竟然向皇上请见,将自己长孙家少将军之衔让给弟弟长孙锦风,还要加入定远军戍守边疆…”

“什么?”昊秋揉了揉更疼的脑袋。

“长孙旭杋现在被他父亲所罚,在家禁足呢,”夏翎说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昊秋,我今日来找你是传陛下的旨意宣你觐见。”

“宣我觐见?”

“是啊,你还得多谢我,陛下圣旨传到你家被我接到,否则让皇上知道你在兰亭坊宿醉七日,非将你查办不可。”

在夏翎的帮忙下,昊秋终于在一个时辰内收拾妥当,进宫面圣。

进入御书房,昊秋有些意外钟王爷竟然也在场。

“参见皇上,参见钟王爷。”

“平身。”年轻的玄宗皇帝李隆基此时正二十九岁,一身明黄,脸上带着让人信服的成熟和稳重。

“谢皇上。”昊秋起身站在一旁。

“朕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事相商,”李隆基笑着问:“不知爱卿是否已有婚约?”

“回皇上,未曾。”

“如此甚好!昊秋,惜情郡主你可见过?”

“见过。皇上,这是…”昊秋已经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

“这就更好了,惜情芳华正茂,你又是新科状元,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今日就赐婚你和惜情,择日完婚。”

昊秋顷刻愣住,这…

“昊秋,你发什么呆啊?还不赶快谢恩。”钟王爷看昊秋愣愣地不说话,急忙在一旁提醒。

“谢皇上恩典,但是郡主金枝玉叶,昊秋出身贫寒,功未成业未立,实是不敢高攀。”昊秋坚定地说。他不知道他和长孙旭杋会走到哪一步,他也不知道面临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处境,他只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能答应迎娶郡主,这才对得起长孙旭杋请辞少将军的情义。

“昊秋你乃金科状元,朕钦定之人,将来前途无量,和郡主郎才女貌般配的很。”李隆基以为昊秋是在谦虚,于是出言安他的心。

“皇上,恕昊秋斗胆,昊秋真的无意于郡主,还请皇上明鉴。”

李隆基眉宇紧皱,面­色­有些不愉,“昊秋,莫非你觉得郡主配不上你?”

“不,是昊秋配不上郡主。”

“那你为何拒婚?还是你已有心上之人?”

昊秋的心有些绞痛,他的心上之人不能说无法说,因为他们之间注定是不应该的,“皇上,昊秋实无意于郡主,还望皇上明鉴。”

“昊秋,莫要以为你是新科状元,朕就不舍得动你了…”李隆基眼中闪着隐怒。

“昊秋不敢。”

“那你是否愿意与郡主成婚?”

“皇上恕罪,昊秋真的无意于郡主,勉强成婚,只会误了郡主一生的幸福。”

李隆基冷冷地看着昊秋,他的圣旨还没有人如此公然违抗过。

“皇上息怒,臣以为昊秋只是一时愚钝,等他想清楚后自会答应的。”钟王爷虽然也气昊秋拒婚,但是如若将来成为一家人,现在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于是出言缓和气氛。

“王爷,郡主是你的亲生女,昊秋无意于郡主,即使勉强成婚也不会快乐,您如何忍心呢?”

“放肆!”李隆基冷斥道:“昊秋,朕本以为你是栋梁之才,没想到你如此不知进退,来人!”几个御前侍卫应声而至,李隆基又转向昊秋,说道:“打入天牢!你就在天牢中给朕好好反省!”

“皇上…”钟王爷无奈地看了昊秋一眼,然后跟着李隆基走出御书房。

天牢。

已经三天了,昊秋觉得其实天牢中的生活没那么难过,蛇虫鼠蚁虽然多些,但也没那么无法忍耐。

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昊秋望着天牢唯一的一扇窗,那里已经繁星满布。

天牢的三日中,昊秋想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和长孙旭杋一起挥霍年华的记忆。和长孙旭杋在一起,他觉得很轻松,不用特意去思考什么,因为长孙旭杋就是一个简单的人,好恶都直直的摆在脸上。

昊秋知道,这是不对的,他跟长孙旭杋之间应该退回挚友的身份,那才是众望所归。可是,到底是谁不小心先过了界?是那日槐树下明知旭杋走近却依然装睡的自己,还是净亭池畔凝望自己欲说还休的旭杋?

天牢中无人言语,昊秋只听到狱卒细碎的步伐。

咦?不对,昊秋突然察觉出异样,狱卒的步伐怎会有如此功底?

那狱卒渐渐走近,打开昊秋的牢门来到他面前,“抱歉,我来迟了。”

看着一身狱卒装扮的长孙旭帆出现在天牢,昊秋只觉他自己为自己划定的界限,就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无妨,其实等待也是一件雅事。”昊秋笑意醉人。

“你拒婚了?”长孙旭杋从身后又拿出一套狱卒的衣服递给昊秋。

“是,我拒婚了。你请辞了少将军之衔?”昊秋轻笑着接过衣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是,我请辞了少将军之衔。”长孙旭杋也不自觉的跟着昊秋浅笑。

“今后如何打算?”

“加入定远军,戍边护国。”

“好志向!不知此等荣耀,可有我一份?”

“承蒙不弃,定如君所愿。”

长孙旭杋和昊秋相视而笑,这一生一次的,只为自己的真心而活。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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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昊秋虽武功尽失,但暗器手法仍在,在他金针的掩护下,长孙旭杋施展轻功带着昊秋,悄无声息的向宫墙逃去。

突然一阵强烈的剑气袭来,长孙旭杋被迫得落下地面。

紧接着又是一招剑势强袭而来,长孙旭杋放开昊秋双手握剑,方才堪堪抵住。

“上官翾羽?!”昊秋在一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比他和长孙旭杋矮了一头的身影。

“为何擅闯天牢?”上官翾羽对昊秋点头示意,然后面­色­沉静地问长孙旭杋。

“来救昊秋。”长孙旭杋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多虑了,皇上将昊秋关入天牢只是表面功夫,过几日等他回心转意同意与郡主完婚,自会放他出去。”

“他不会和郡主完婚的。”

“为何?”

“因为我会和他在一起。”昊秋抢在长孙旭杋之前回答。

上官翾羽听了昊秋的话,一直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断袖之癖?”

“随你怎么说都行。”昊秋表面上轻松,手中实已握住银针,单从上官翾羽和长孙旭杋过的那两招他就已经看出,上官翾羽的武功绝对在他二人之上。

“你们是认真的?”上官翾羽仍是一脸困惑,“为何?”

“没有为何,”长孙旭杋的声音轻微但却坚定,“只是此生今后的路,想和昊秋两个人,一起走到尽头。”

上官翾羽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动容,但下一刻又举起了剑,“我职责所在,恐怕要得罪了。”

昊秋神­色­微变,说道:“没想到上官家不仅商号兴隆,长子居然还是禁宫侍卫,真是家世匪浅,让人不敢小觑。”

“昊秋,你不用以言语试探,我并不是禁宫侍卫,上官家也与我今日所做之事无关,”上官翾羽淡淡地说:“我实无意为难你二人,只要你们胜得过我手中之剑,我便放你们离去。”

“如此便得罪了!”长孙旭杋心里知道上官翾羽很可能是他至今所遇最强的敌手,于是也不客气,率先挥剑迎战。

上官翾羽身形虽小,但剑法力度丝毫不逊,和长孙旭杋双剑交加间,电光火石。

长孙旭杋用内息灌透剑尖,以慢打快,缠住上官翾羽的攻势。谁知上官翾羽竟直接顺势长剑脱手,剑影交错,直指长孙旭杋气海命门要|­茓­。

长孙旭杋迫得回剑相抗,只听一声金属相撞的刺耳金鸣之声,两人的剑双双自当中折断。

上官翾羽趁势以掌代剑,紧追不放,直取长孙旭杋命门。

“小心!”昊秋随着话未落,手中银针以尽发。

上官翾羽知道昊秋银针的厉害,只得回身避过。

“何人擅闯禁宫?!”

“来人啊,有刺客!”

刚才打斗的声响巨大,惊动了宫中的侍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一队队侍卫已经将昊秋等人团团围住。

“上官公子,这是…”一个统领打扮的侍卫认出上官翾羽,正要说话,紧接着又认出了另外两个狱卒打扮的人竟然是新科文武状元,他顿时有些摸不清情况。

“此处有我,你去请皇上来。”上官翾羽沉着地指示那统领,然后对昊秋说:“如今惊动了大内侍卫,就算我想放过你二人,怕也是不能了,你不若重新考虑,答应迎娶郡主,挑一条好走的路走,如何?”

“小公子,等有朝一日,你也遇上你命中注定的那人之时,你就会明白我今日所做的决定了。”昊秋走到长孙旭杋身边站定,两人相望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犹豫。

听了昊秋的话,上官翾羽突然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个暖暖的身影一闪而过,恍然间,带着灵动的芬芳。

“昊秋,如果今日长孙旭杋死在我手下,你会怎么做?殉情?”上官翾羽压下那瞬间的恍惚,开口问道。

“小公子真是说笑,我又不是女子,怎会做殉情此等傻事?”映着漫天星光和侍卫们的火把,昊秋的神­色­慢慢凝结,冷酷而凛冽,“若是今日旭杋遇难,我便倾尽所有,不惜代价,誓要步入大唐朝的政治核心,颠覆李氏,用天下,为他陪葬。”去掉了温和的外表,昊秋一身尖锐,如夜的双眸漠视天下,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长孙旭杋轻轻回握昊秋的手,用坚定的温柔温暖他冰冷的手心。

上官翾羽闻言,突然露出淡淡的浅笑,耀得天际繁星失­色­,“好,有气魄!不过你二人仍需先过了我这关。”他用右手自腰间抽出一把剑,剑身似有似无,薄如蝉翼,随着上官翾羽的动作散发出一阵阵逼人的寒意,在火把的映照下竟如无物一般。

“上古名剑承影?!”昊秋这下吃惊非小,这传说中的名剑竟然真有其物,而且居然在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年手中。

上官翾羽一剑刺向长孙旭杋,承影剑在他的运用下有影无形,长孙旭杋手无兵器避无可避,连退数步,提气一跃,在半空中侧身躲开剑气。

“能空手避开承影剑的,你是第一人。”上官翾羽颇为赞许的说道。然后紧接着反手挽剑,脚下轻尘,一时间似有数个上官翾羽执剑攻来。长孙旭杋吃亏在手中无剑,面对上官翾羽­精­妙的剑法和承影剑有影无形的飘忽不定,一个闪失,被承影剑正正劈在背心。

昊秋见状再不犹豫,强行运起内息,银针连发,逼退上官翾羽。强行运起使得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昊秋以袖拭去嘴角流血,扶起长孙旭杋将他护在身侧。

“旭杋?”

“咳、咳…”长孙旭杋刚想说话却接连吐血,染红了昊秋的衣衫。

“参见皇上。”上官翾羽收剑侍立一旁。

昊秋抬头看去,果然见众侍卫保护下,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听了上官翾羽的简单汇报,李隆基长叹一声:“昊秋,你与旭杋皆是我大唐之才,竟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沦落至此,何苦来哉啊!”看着血泊中的两人,他不无感慨。

“皇上,我二人发乎情止乎礼,只是想牵绊着走下去而已,今日即使命送皇宫,我们也死得其所,何来沦落之说?”昊秋勤力扶着长孙旭杋,用身上仅剩的一点药粉敷在他的伤口上,暂时止住了流血。

李隆基其实内心并不认忍这两人就此送命,这毕竟是他钦点的新科状元啊!

“虽然长孙旭杋私闯皇宫罪无可恕,但看在他已被我承影所伤,此二人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望皇上恩典,放过他们吧。”上官翾羽突然单膝行礼,抱拳说道。

“你这是在替他们求情?”李隆基微微有些惊讶,长久以来,他还从没有听上官翾羽开口求过什么。

“是,还望皇上开恩。”

“皇上,既然翾羽都开口了,不如就放过他们二人此次。”一个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姿容隽秀,不过十几,看起来与上官翾羽一般年纪。

李隆基环视众人,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好吧,朕就看在有人求情的份上,不再计较长孙旭杋擅闯天牢和昊秋不从圣旨之罪。不过…”李隆基招手传来御医为长孙旭杋致伤,然后说道:“朕可以不治你们的罪,也不迁怒于长孙家,但是你们二人此等违背伦常之事,绝不融于我大唐礼仪之邦!我要你二人立誓,从今往后,再不得踏入长安半步,永绝史册!”

望进昊秋的眼眸,长孙旭杋看到了自己此生想要相伴永久的珍宝。

与昊秋紧握着双手,长孙旭杋强撑着跪起来,坚定地说道:“臣答应,愿意从此戍守边疆为大唐护国安邦,再不踏进长安城半步!”

手心的温度传来,此时此刻,昊秋的脸上不是笑容,而是一路同行的真挚:“我昊秋立誓,为我大唐保疆护土,今生今世,再不踏入长安半步!”

定定地注视着跪在面前的两人,李隆基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如此才华卓著的后起之秀,竟就这样放弃了朝堂仕途。

示意侍卫和御医护送二人回长孙府邸,李隆基背手而去,“情之为物,便是人世间最参不透之事啊……”年轻英挺的身影在夜风中竟带出几丝苍凉,这幽幽地言语,他似是说给昊秋两人听,也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几个时辰的忙碌,皇宫御花园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只剩上官翾羽和那开口替他向李隆基求情的少年仍在园中。

“翾羽,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善良之人,要不是你已经给了长孙旭杋一剑,皇上也不会如此轻易消气,”少年隽美的容颜带着邪魅的笑,“看样子你手下留情了不少,莫非,你也对那昊秋…”

“我只是同情他们而已。”上官翾羽打断了少年的话。

“如此便好,要是你也有着断袖之癖,我还真不知能不能抵住你的诱惑…”

“子泉!”上官翾羽不满地瞪着那少年。

“呵呵,真是开不得玩笑的人…”

星光下,两人的身影也渐渐淹没,御花园中再无人影。

一月后,长安城外。

“大哥,没想到你还真敢做,”长孙锦风啧啧称赞着自家大哥,“玩断袖,闯天牢,而且对皇上立誓再不踏入长安半步,做弟弟的我真是佩服佩服啊。”

“闭嘴!”长孙旭杋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伤势已经基本康复,因此也到了履行誓言的时候了。

“昊秋,你…哎,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劝你来长安了,”夏翎一脸懊悔,“居然被长孙旭杋这段孽缘累得你如此……”

昊秋看着这不停捶胸顿足的挚友,只能无奈地拍着他的肩膀。

“旭杋兄,你到了西州好好保重,没事遇到什么新奇之物别忘了找人快马加鞭给我送来。”吴梓枔一脸兴奋地看着长孙旭杋,西州他从来没去过,一定有不少稀奇货。

“我尽量记得。”长孙旭杋看着已经满身金光闪闪地吴梓枔,无奈的答应。

“时候不早,我们该启程了。”昊秋说完,翻身上马。

长孙旭杋也跨上马背,最后看了长安城一眼,头也不回地和昊秋纵马离去。

“旭杋,就此离开长安你可后悔?”昊秋用带笑的语气问着。

“昊秋,今生有幸与你一起纵马沙场,保家卫国,为大唐戍守边疆,我无悔。”长孙旭杋也轻快地说着。

迎着自由的风,两个追逐理想之人鲜衣怒马,扬鞭而行,若破笼而出的飞鸟般,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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