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九擦了把脸,理了理衣裙,还专门点了些胭脂。她要做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让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师兄师弟失望。
谢东生早早地坐在堂内,等着十九。
唐十九理了理大红裙摆,红彤彤的衣裙衬得她面容愈发娇嫩。谢东生清清喉咙:“十九,你今年也十七了。你的武功在逍遥山数一数二,为师估计你即便下得山去,也吃不了亏……”
唐十九眼观鼻鼻观心,脱口而出:“师父是怕我在师弟师妹面前碍事吧?”
谢东生老脸一红,不可否认这个时候叫十九下山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也不光为了徐子清和顾妍,他待十九如亲生女儿,自然不想让她每天看着两人缠绵而伤心。
唐十九抚了抚额边碎发,淡定道:“我不会闹事的。三天后是师弟大婚之礼,我观礼后便走。”乌黑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谢东生,“师父知道,十九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谢东生老怀安慰,也不知这种教导方法是好是坏,只得道:“我逍遥山庄教导弟子莫做不合心意之事,是借南华真人逍遥的意味。十九切莫记在心上,人生在世,当哭就哭,当笑就笑,随心所欲,莫被外物牵连。”
“为师性情耿直,故不喜弟子说谎。但弟子若生性是个说谎的秉性,倒也是他的率真。”
门外传来阵阵嬉笑,夹杂是顾妍婉转悠扬的歌声,如黄鹂鸟一般动听。唐十九侧过头,仔细分辨,却分辨不出那笑声里,哪一个是徐子清,哪一个是旁的人。
谢东生见她心不在焉,知道话是肯定听不进去多少,也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与她:“此乃你襁褓中之物,此番下山,不妨凭借此物去寻你的亲生父母。螳螂之说纯粹胡言,这香囊上绣着一个‘唐’字,为师才以此为你的姓氏。”
十九接过香囊,见其绣工异常精致,一面是白头鸳鸯,一面是一个的唐字,旁边还缀有一行小字。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唐十九有些震惊,她从来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然而还是有些心酸,这个意思,是叫她去寻父亲母亲,莫再回来了吗?
过堂风穿梭而来,吹着衣角翻滚,带着越来越浓的欢笑,吹入堂内。
唐十九拜倒在地,道:“师父,弟子决不惹事。”她咬了咬红唇,坚定道,“弟子也不想惹事。”
逍遥山上即将举行大礼,人人心中都满是欢喜。这是谢东生收弟子以来第一场大婚,自然办的格外喜庆。红通通的“囍”字贴满了山庄,所有人都在传说新娘子如何的娇艳如花。十九却成了人们口中得禁忌,谁也不敢提。
十九甩了甩乌黑油亮的辫子,看着几个师弟凑在一堆,低声商量着什么。十九内力不浅,听得他们在商议着婚宴上要买什么酒,买多少坛。唐十九生性好酒,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往日里山庄采购酒食都是她的工作。
婚宴啊……
婚宴应该喝女儿红……
尚未脱口而出,几个师弟已经看见了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大师姐早!”
唐十九笑笑:“要出去买酒吗?交给我好了。”话说完已经觉得不对劲,那几个师弟脸涨得通红,互相推让,过了好一会儿,为首的一个才满脸赔笑:“这等粗重功夫,还是交给师弟去做吧。师姐好好练功啊,好好练功。”
笑意凝结在嘴边,散不去了。
师弟们采购酒食,师妹们打着璎珞,绣着嫁衣。这个时候,徐子清估计兴奋得在房间里翻跟头。这个时候,顾妍应该含着羞涩,用温柔多情的眼睛,宣示着自己的幸福。整个逍遥山庄都是喜气洋洋,唯独自己被隔离在外。
就像个外人。
十九轻轻捂住唇,外人,在逍遥山庄活了十七年,竟生生的成了外人。
连师父也劝她下山。
连师父也不要她了。
果真,果真人间没个安生处
田满又和泥猴儿一样跑了过来,看着唐十九:“大师姐,你是不是哭啦?”唐十九怔怔发呆,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
趁着四下无人,唐十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得田满直发慌,泥呼呼的小手拼命往唐十九脸上擦,擦得她脸上胭脂化得个乱七八糟,擦得她像个花脸猫。
“大师姐,你不喜欢顾师姐,我也不喜欢顾师姐。”
唐十九呜呜咽咽,不知如何跟她解释,她这般伤心,倒不全为了顾妍和徐子清的婚事。田满见她犹自伤心不止,义愤填膺:“大师姐,我去给顾师姐捣乱,让她成不了亲。”
唐十九用袖子擦了擦脸:“田猴儿,别去了。即便成不了亲,他心里也没我。即便他日日对着我,心里想的也是旁人,这样我也不会欢喜。”
田满满心糊涂:“师哥心里想的是谁,师姐你又怎么知道的?”
唐十九解释不清,只是摆摆手:“听师姐的话,别去啦。”她从怀里掏帕子,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摸不出来,估计是早晨起来又忘记带。
她兀自苦笑,也难怪徐子清不欢喜她,连个帕子都不带,怎么算个女孩子?撩起衣摆,也不顾脏,将田满的小脏脸脏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次,“你徐师哥大婚后,师姐就要下山啦。师姐下山后,你自己照顾着自己,每天洗干净些。别叫师兄师姐们欺负你……也别叫顾妍师姐看不起你。”
田满一听唐十九要走,扁了扁嘴就要哭。唐十九皱了眉:“男子汉大丈夫,以后不许哭。听师姐的话,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