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靠在一棵树旁,连点|茓止血的能力都没了。只见那白影子如同鬼魅,忽上忽下绕在唐狄若旁。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鬼,根本的,就是来自地狱的白无常!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身影倏忽而来又去,根本揣摩不到他下一步是什么。十招不过,唐狄若便被拍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唐充璃吓得哭都哭不出来,连扶都不敢扶他爷爷一下,嚅嗫道:“隐……阿隐……”估计心里还惦记着她的情郎。
十九看着唐狄若一把子花白的头发上又沾一层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向那白衣人抱拳,挡在小孙女前面。唐充璃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人,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吓得簌簌发抖。
那白衣人缓缓抬起手,向唐充璃手臂抓去。
电光火石之间,十九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他要扯掉唐充璃的手臂!
来不及想那女子多么刁钻野蛮,她脱口而出。
“别……别”一句话都说不完,便用尽了她全部力气,一口鲜血喷出,软软地瘫在地上。
那人回过头,只见脸上带着一块白丝面具,倒与天舒之前带得黑丝像是同一种质地。面具下的一双眼如寒星,却带着些温情。
“惟七。”
她听见那白衣人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也认错了人,十九想,我叫十九,不是惟七。
伤口火辣辣地烧着难受,十九始终没有晕过去的福气。这也是唐门毒药霸道的地方,教你疼个生不如死,就是晕不过去。白衣人将她打横抱起,眼里满是温柔。
“别怕。”
她疼得咬紧牙关,却忍着不呻吟出来。
“疼得话,就叫出来。忍着难受,别让自己不舒服。”那人的声音很好听,醇厚像酒。
“真……真疼,可是……好多人,叫出来好丢脸!”她咬着后牙床,挤出几个字。
他低低地笑,笑声凝在胸膛里,十九靠着,听得很清楚。
“那就去找个人少的地方,等会儿治伤,还有的疼。”言毕便纵身而起,仿佛腾云驾雾。
他是神仙?还是妖怪,抑或是无常?
十九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轻功。
肩膀的疼痛慢慢缓和了些,一只手掌抵在她背后,缓缓地输着真气,暖和和的,十分舒服。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到了一间屋子,那屋子虽然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已经浑身无力,任由得他将她抱上床。
“拔箭的话,可能要解一下衣衫。”他有些斟酌。
十九闭了眼,咬了咬牙:“解!能救活我,全脱了都不怕。”
什么都没命重要,她这才发现,原来她那么怕死。
“傻丫头”那人笑笑,伸手解开她的衣扣。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的肩膀,上一次在山洞里,篝火熊熊,映着雪肤,让他意乱情迷了整个晚上。
这一次却触目惊心得多,乌黑的毒箭刺入雪肌,咕嘟嘟地冒着血,黑色的血。她的半个手臂已成铁灰,再不解毒,怕是整个手臂都要报废。
再三伸手,他竟有些不敢拔箭,生怕一拔下来,她会血流过多而死。
十九看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眼有些犹豫,问:“是不是不好?”
“有我在,没事的。”他柔声安慰。
十九咬了咬柔唇:“你不用安慰我,是不是我快要死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语气笃定,教她安了几分心。
“那么,拔箭,我忍得住。”
她看着他犹豫,狠了狠心,突然回手,竟然自己将左肩的毒箭拔了出来!
乌黑的血带着浓重的腥味喷了一床,也溅了他一身。
十九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她胡乱揪住他的衣衫,在昏过去以前,用尽全力吼道:“若我死了,请找全福客栈的沈云谈,保他保他……去锦湖山庄!”
他正在用白布止血,听得此话,窒一窒,道:“好。”
也不知她听见没听见。
割开伤口,放出毒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香囊,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香囊里的药丸拿出。
唐门万灵丹,可解唐门百种毒。
他有些舍不得,这两颗解药,是那个人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如同早凋的春花,唐家那个面容如花瓣的女子,早沉寂与泥土中,再也回不来。
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颗,终于放入了十九的口中。
惟七,莫要怪我
看着血污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子,沈云谈半晌不出声。
她生得与唐惟七像,具体说不出哪里像,但有时一个神态,一个动作,却无端端地觉得是惟七再生。
尤其是……她满身血污,靠在树上,叫他住手时。
像煞了惟七哭着求他别杀人的样子。
她却又不是惟七,惟七永远都娇怯怯的,说话也不敢大声。而十九,却是顶火辣顶豪放的性子,从来不知害羞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