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了啊,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年去呢。”十九慢慢张开眼睛,天秀温柔的嗓音便舒缓地滑入耳内。鼻端传来沁人心肺又熟悉的芬芳,是天秀身上一贯的香气。
她费力地起身,那一掌劈得她不轻,浑身筋骨像散架一样疼。
一贯的大红袍子,绣着金丝火凤凰,花里胡哨地罩在身上。一贯的乌缎青丝,不用束发带子也不用发簪,就那样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还有一贯玩世不恭的笑意,似乎漫不经心又带着看破世事的讽刺。
一切似乎都是一贯地没有改变,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而并非灭门惨案之后。
一夜之间,她的师门,她的师父师弟,还有她的沈云谈,都……灰飞烟灭。
“我是天秀,天秀是不会伤害十九美人儿的。”他伸手捋了捋乌发,坐在唐十九旁边,摸摸她的脸,“连眼泪都没有呢,真是个薄情的人啊。”
唐十九没有看他,没有回应,只看那香炉中的烟缓缓升起,又弥漫在空中,飘散去不知名的的地方。她拼命抑制自己的情感,只怕稍微按捺不住,便跳起来,与他拼命,与他同归于尽,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
带着鲜血,带着残忍的笑。
“想杀了我吗?一定很想吧……”唐十九一动不动,天秀天舒是一体,论手段,她比不过狡猾如狐狸的天秀,论武功,她比不上阴险孤寒的天舒。蛮干只会送死,她还不想死。她还没亲眼看到沈云谈的尸体,她还没有亲口与他说一句。对不起。
她还有唐清流,还有她爹,还有她的师门。
她的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看入她的眼,诡异莫测。
“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你了哦。”天秀不怀好意地笑,“这一次,沈云谈可不会及时赶到。”
他的鼻息越来越近,带着甜香,十分好闻。唐十九闻在鼻端,只觉得一阵恶心,只强迫着,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漠视,比反抗让这个自恃过高的男人难受。
天秀的吻很温柔,用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都是一种致命的,不可抗拒的挑逗。
然而唐十九却毫无反应,仿佛,他亲吻的是一块没有生命力的木头。
她甚至没有闭上眼睛。
天秀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样大且晶莹的眼睛里,没有他整个人。
正如她心里,在天秀劈下的一掌后,已然没有天秀整个人。
一种愤怒迅速虏获了他。
她们眼里,从来都没有他。唐惟七也好,唐十九也好,她们眼里都是一样的。空洞而傲慢,让他害怕,让他退缩。
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而已。
天舒在他心里轻声说:“倘若喜欢,要了就要了,就算是强来,也没什么好怜惜的。”
就像唐惟七,杀了就杀了,要了就要了,没有什么值得怜惜。
不。
他一直都听天舒的话,以为天舒是他的大哥,直到,直到那夜在荒山中,密林里,那夜练功走火入魔了,他才知道。
天舒是他的心魔,不,或者,他是天舒的心魔。
“问她要心法,要不出来,就杀了。”
不。
“有了心法,就能做真正的天秀。”
真正的,没有牵挂没有羁绊的,风一样逍遥的,天秀。
或者,天舒。
谁知道,到时候留下的人会是谁呢?
他满心慌乱,抑制不住地更进一步,深深地吮吸着她的唇,期待着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喘息,酥软。
然而她没有。
唐十九或者只是沧海大地上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子,动动手指就能尽数抹去,然而,她却有不可摧毁的倔强。即便毁了整个人,也摧毁不了的倔强。
唐十九就是唐十九,不是别的谁。
她没有沉沦,沉沦的,是他。
所以,她可以冷酷而理智地,排斥着,拒绝着。而他,却没有办法,像对旁人一样,折磨她。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不小心爱上你了呢。”天秀笑着,突然狠狠地,一口咬落她的唇瓣。
唐十九下意识地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头。血腥味顿时在口中弥漫,温热湿滑的液体从唇边滑落。
他并没有因此放过,进一步地深吻,想要把那血腥一口一口地吃掉,像吮吸鲜血的,贪婪的蝙蝠。
待松开时,天秀的唇边已然鲜红一片,凄美如天边晚霞。